纪厉的动作,刁鸥离得虽远些,却瞧得分明,当下不敢耽搁,连忙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贤亲王这个笑话好,皇上,你可记得前几年咱们还在南疆时,将士们讲的荤段子?”他上前几步,混不吝的摇着手里的酒杯,“怎么说的来着?好像和这个有异曲同工之妙。”他踱了两步,绕着殿内环视了一圈,“哦,对了,是这么讲的,说是有个员外郎睡了自己的儿媳妇,他儿子夜里便直往他母亲房里跑。被员外郎抓住,质问,大半夜的,你往你娘的屋子里钻什么?岂料,他那儿子梗着脖子说道,你睡俺媳妇,俺就得睡你媳妇!”
都是糊涂造成的笑话,纪威讲来夹枪带棒,刁鸥讲来却是当真在当个乐子来讲,氛围不同,语气不同,神态不同,本就好笑,刁鸥又一副活灵活现的样子,殿内众人不由自主的便哄堂大笑起来,连带着就连纪威之前讲的笑话,也被人们简单视之,貌似方才纪威讲的那个笑话也只单单的仅是一个笑话而已。
一场眼看就要拉开序幕,一方注定完胜,一方注定惨败的战争,瞬间消失弥散。
刁鸥巧妙地化解了这场危机。他与皇上亲近,在别人眼里,他的态度一般情况下就能代表皇上的态度。别说笑话可笑,就是不可笑,在刁鸥站起来解围的那一刻,人们也注定是要捧场的。
纪厉在众人的笑声中,微微掀了一点唇角,他目光轻撇一眼刁鸥,算是默许了他的作为,虽方才他真的有些动了念头,可纪威毕竟是他最为看重的弟弟,他亦也不想就这样废了他,好歹的便再饶他一回,“好,两个都好,把朕的陈酿取来,赐酒!”
纪威殊不知他曾因这个举动真的惹恼了纪厉,而与悲惨的命运擦肩而过。
小太监端过酒来,他接过,“皇兄的好酒,弟弟自是不能错过。”豪迈的一饮而尽,纪威嘴角漾起一抹悲凉的笑意,他回身准备坐下,而就在他回身时,无意中却撞上了姚玉欣一时还未来得及撤开的眼神。
那眼神有着浓浓的担心和些许的责怪之意。
喜悦霎时迎上心头,这是今晚他和姚玉欣第一次眼神上有所交集,刚想回应,姚玉欣却又低下头去。
纪威瞬间的惊喜消失殆尽,他惶惶然的落了座,却是对什么事都再也提不起兴致了。本就是为着能见姚玉欣一面他才来的这次宴席,可哪成想,姚玉欣却是一直在回避,从开席到现在,他们却是一点眼神交集也没有,就连方才那无意中对视的一眼,姚玉欣也是急速的逃了开去。
余光扫到纪威落座,姚玉欣心神不宁,纪威还是那样不顾天高地厚,随意洒脱的性子,可纪厉已经贵为帝王,生杀掠夺只在一念之间。
想着方才的剑拔弩张,姚玉欣只觉胸口积压的像是喘不上气来,手心传来刺痛,姚玉欣低头一看,原来因着紧张,她的指甲已经掐进手掌里,刚才浑然不觉,现下却疼得厉害。深吸一口气,姚玉欣抬起头,无意中却撞见纪厉看向她那若有所思的目光。
心里一顿,头更轰轰作响,纪厉一直在留意着她的举动,她自是知道的。纪威恨,却无可奈何,纪厉暂时放过纪威,却难保以后。本就已经注定日后水火不容的两人,姚玉欣实是不想给雪上加霜。
可这两个男子无形间给她的压力,如同巨浪磅礴而来,几乎轰打得她头疼欲裂,她无心宴席,这乾和宫让她如坐针毡,实在呆不下去,而方才喝下的三杯酒,也不合时宜的上了头,姚玉欣本就不胜酒力,她微晃着站起身,“我头昏,菊姿,扶我出去走走。”
虽说是初春时节,但殿内和殿外还是有着明显的温差的,菊姿扶着姚玉欣走出殿门,外面清凉的冷空气吹进心肺,姚玉欣才觉得精神略好一些。
殿内气氛压抑,而她就是那压抑的根源,姚玉欣不想这么快回去,她由菊姿搀扶她向花园子那边行去。
早春的天气还是冷的,而姚玉欣却只穿了件时下的春装,若是在外片刻倒是不碍的,而要一直在外呆着,恐会着凉,菊姿服侍着姚玉欣在亭子里坐下,便起身回承乾殿给她取衣裳。
也就在菊姿刚离开片刻的功夫,突然有人从背后环抱住了姚玉欣。
作者有话要说:苗青最近码文实在没感觉,码偏了,或是亲们看着觉得不对味,可要及时留言告诉苗青啊。。。
91第二十七章 皇宫生活记录(八)
姚玉欣脑袋昏昏沉沉;菊姿搀扶着她好不容易才走进花园子。
时下也就是刚刚入春不久;别的花也没开什么,园子里开了的也无非就是迎春花和玉兰花。
聊胜于无。
刚经过酷寒的冬季,能看见鲜艳的花朵,总是赏心悦目的。何况姚玉欣她压根就不想回那足以让她窒息的乾和宫,便也就坐了下来。
将头倚在柱子上;姚玉欣迷蒙蒙的睁着眼,怔愣着看着面前不远处的一支玉兰花;脑子一片空白,既似在想些什么,又似什么也没想的那么干坐着。
菊姿好似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姚玉欣精神恍惚迟钝,她看向玉兰花的目光半点未有错开;听着貌似有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也就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如是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自身后环住了她。
那怀抱既温暖又熟悉,“欣儿……”
饱含太多情感的声音略带哽咽和沙哑,姚玉欣立时浑身一僵,想着殿上那个清减的身影,眼眶不由自由的就犯了红。
可也就是短短的片刻,姚玉欣便警醒过来,酒意亦也散了几分。
对姚玉欣来说,乾和宫表面气氛热络,实际却硝烟弥漫,她不想留在殿内,可宴席又刚开始不久,她亦也不能提早这许多的回宫,借着散酒气,下意识的就选择了出来走走。
可她只顾着她自己的情绪,却忘了以纪威的性情,看见她出来,又怎会错过这个与她见面的机会?
而纪威留意到她的离开,纪厉又怎么会没注意到?她出来了,继她之后,纪威亦出来了,那么仍留在殿内的纪厉会怎么想?
何况菊姿又不在,她方才精神恍惚,竟是一时心不在焉的同意菊姿去给她取衣裳了。
现下这花园子,只有她和纪威,如果这样的事让纪厉知晓了,想着纪厉可能有的想法和作为,姚玉欣浑身就是一个激灵。
以纪厉惯有的作风,即使他念着情分,不会对她做什么,却难保纪威……
思量到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姚玉欣就毫不犹豫的,挣脱了纪威的怀抱。
她站起扭身,看着身前的人。
在殿上距离远,姚玉欣只大概的看出纪威的清减,可现下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对面的男子,姚玉欣只觉得心里狠狠的一揪。
纪威的相貌是能够赛过潘安的。可现在却已然憔悴的不成样子。只见那清瘦的面庞,颧骨略微凸出着,原先明亮狭长的眸子也变得浑浊黯淡,而那眼睑下面,明显的暗青一片。整个人看起来既憔悴又萎顿,哪里还有之前那玉面公子的倜傥模样?
姚玉欣压住心酸和心里微微的疼意,按着位份,她端正的给贤亲王行了个礼,“贤亲王安。”
魂牵梦绕的娇人就在眼前,只是早已物是人非,纪威没有忽略掉姚玉欣微红的眼眶,心里狠狠一揪,“欣儿,你可还好?”
“自是好的,贤亲王还请多保重身体。”姚玉欣控制住情绪,为了纪威的稳妥,僵硬着语气提醒道,“恐贤亲王有所不知,玉欣已经被封为贵人,赐号为媛了。”
“欣儿,是威无能,”要说纪威之前有过怀疑、亦对姚玉欣的心意产生过动摇,但现下看到姚玉欣微红的眼眶,心下早已一片清明,“欣儿放心,只要你不愿,威就是拼了一己之命,也定会将你带出皇宫,还记得我们向往的那种乡间易趣的生活吗?威带着你隐居起来可好?”
他不顾自家安慰,还想着营救自己,而她虽心怀感念和愧疚,却早已变了心……
纪威就像是她最重要的亲人,姚玉欣正色了神情,认真的回视着纪威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玉欣让梅香带的话是真的,玉欣对圣上再次的动了情,是玉欣对不起你了,还请贤亲王忘了玉欣,好好的生活吧。”
看着姚玉欣郑重的神情不似说谎,纪威心里一顿,嘴上却说道,“威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