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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良往常并不出门,家用什么的每半月才出门补一次,只今日白天自家大人老被将军府里的人来请走,而大人的客人却还留至家中,为免落了家大人的面子,陈良便准备亲自下厨做些饭食款待这些贵客,在搬出了自家酿的陈年米酒后,发现菜色似是少了点,于是便自后门出去,上了离家不过一条道的菜市,这一去,便听到了有关他姐陈芳的事情。
原想着也许是同名同姓之人也未可知,可看着左邻右舍既怜悯又怕事的眼光,再一想陈芳已经消失了两日的情景,那心竟没来由的有些慌乱,王浏去取针具时,他碍于身份,没能相问,在勉强敛了神色送了诸位贵客出门后,天也已经黑了下来,可纵如此也不能叫他退缩,关了家门往那将军府里奔去。
程双儿原是扶着陈良的,而陈良因着心中有事也未曾留心,待到程双儿被打,自己也被带翻在地时才回过神来,却已然摔的衣鬂沾灰狼狈不止。
程双儿边哭边叫,眼角瞄到也摔的够呛的陈良,那声音又放大了不止一倍,直嚷着:“陈相公你没摔着吧?都是奴不好,拖累了您,奴该死,奴不是有意的。。。。。。”
陈良本就是因着程双儿才进得内宅,心中自存了份感激,这时见他被打的这样还关心自己摔没摔着,又听得程双儿哭的这般凄惨还不忘担心他,忙感激道:“我没事,你别哭,我没摔着。倒是你。。。。。。”
吴管事这时候才看清了那堪堪而起之人的面目,见竟是个生面孔,可看刚程双儿的态度,不由上了份心,近前一步笑问道:“刚刚多有得罪,不知这位相公是哪位?来此找谁?奴现在管着欣荣院,您有事只管问,别听这小浪仔子的,没得带坏了您。”
陈良皱眉欲出声解释,那正房门内恰在此时有声传出。。。。。.
“什么事这么吵?”这么大的响动莲若就是再神游太虚也不可能全无反应,何况他还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
陈良听得竟是莲若声音,当下转过头眼睛通红的看着步出门来的莲若,嘴唇动了动,未语泪先流。
“你怎么这个时候跑这里来了?唉。。。你这是怎么弄的?”抬脚冲进院内的王碧看着狼狈不堪的陈良,又看看上首的莲若,转头皱眉问道。
莲若想不到这个时候陈良会来,更想不到王碧竟也在此,忙步下台阶走至王碧面前福了一福道:“干姐姐这时候怎么来了,陈哥哥你这是。。。。。。”复又扫了下院内众人,眼光直射吴管事,语气骤冷道:“吴管事,这般喧闹所为何事?我陈良哥哥怎这副形容?”
吴华有苦难言,打从王碧进来直冲那人而去时,她便有种不好的预感,此时见莲若对她俩的态度,心中更加惶惑,忙跪下欲解释,却不想那刚被她打了顿的程双儿哭着爬了过来,一边叩头一边哭诉,连着吴华骂他的话一骨脑的给说了出来。
原来程双儿奉了莲若的令带着东西去看红芍,因着红芍未醒,他便将莲若的嘱咐告诉了悠云,请他等红芍醒了转告他。待回转行至园中时,那侧门守门的大姐夫郞刚好碰到他,说是他父亲有东西要给他,就放在内院耳房内,于是他便跟了那人一同去了耳房,这也就遇着了因天黑禁了内宅门而进不来正着急不已的陈良。
程双儿机灵,三两句话便问出了来人和自家主子的关系,便跟那守门的大姐担保,这才使得陈良能够进了内宅,却不想会遇着这事。而刚没注意,那一路被程双儿当宝似的搂在怀里的包袱已经散开,里面的衣裳和被摔碎了的点心混在一起,散落在一旁的小花铺旁,程双儿哭完此时正抽噎着将衣裳裹着点心渣一同捡起,包好,又当宝似的搂进了怀里,抖抖缩缩的跪在那里再不出声,只那眼泪却没停下的直往下掉,宣示着他的委屈。
吴华尚未说话,便见上首几人脸色愈加难看,个个眼光直射在她身上,连着后来的王浏,刘兰和冯宝也都皱眉不快的看着她。汗珠顺着额头滚至颈边,却也不敢抬手擦一下,只讷讷的不知从何说起。可惜了她平日里的牙尖嘴利,这时被众人盯着,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惶论辩解一二了。
正惴惴不安时,身后忽然传来一把在她听来有如天籁般的声音,“这都是在干什么呀?咦?吴大娘你为什么跪着啊!”
甘明纶和林真带着两个侍童正将将的立在欣荣院的门口,眼光扫过上首处几人,自然没漏了那跪在一边眼睛哭的红肿的小侍童。
在程双儿哭诉时甘明纶他们已经到了院墙外,只是许是走的急了些,甘明纶竟有些气喘,待调整好气息,又重整了下装束,里面的声音也停了下来,甘明纶便趁此时拉着林真现身了,而他们身后墙角也转出一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认命的又往回走去。
吴华在藕花院时甘明纶和林真两人便极爱吃她做的饭食点心,又因着梁氏的关系,两人便也将吴华当做半个长辈敬着,平日里也是从未大声喝斥过,甘初瑶将她要到欣荣院时他俩还惋惜过,但吴华对他俩做了镇重承诺,只要他俩想吃什么,只要说一声,她随时管做,俩人这才复又高兴了起来。只此时,见吴华一脸沮丧的跪在院中,而院中众人则一概怒目以视,甘明纶那颗一向爱护短的心上便如火上浇了油一样烧了起来。
只不知他这火是因了王碧躲他时而起,还是因看到吴华被罚跪(在他看来是罚的)烧起来的。
这点倒是同他大姐一样,只是他似乎更加不讲理些。
当下瞅了一眼那还在流眼泪的程双儿,高傲的走至近前,抬着下巴冷冷道:“哭什么?觉得委屈?一个侍奴有什么权利委屈,便是她无缘无故打你都不算什么,何况以吴大娘的为人,你不犯错她犯得着打你么?不知所谓的浪仔子,就骂你怎么了?打死你顶多陪些银钱,还敢在这里哭?”
一抬脚,那程双儿便如断了线的风筝飞撞了出去,将那方小花铺里的花给压倒了一片。
周围一阵抽气声,然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正文 瑶落三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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