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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恍悟，心中暗愧道：“是，公主教训的是。”
苏九九嘿嘿一笑：“谈不上教训，我只是看不惯你那幅自以为了然于心的样子罢了！”见萧玉一怔，她哈哈大笑，笑够了，走下将台，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心中第一次感到宁静平和，于是仰躺在草地上，微微笑道，“你的将士训练的真好，我记得韩大人告诉过我，宜城守军不过几百人，远远比不上苍城的守军，可我刚才一路走来，你们的营寨根本不止几百人，恐怕都有上千人了。”
萧玉一笑一叹：“公主真是观察入微，其实不瞒公主，我宜城守军确实只有几百人，只是娄泊和四时国近年来都发生过战乱，流落了不少人在大越，末将是看他们家破人亡，又不愿再回故土去，所以才留下了他们，之前就禀告过先帝的，先帝是允许了的，而皇上也是知道的，也即将把这些兵士都归入正规的编制，到时候宜城的守军就和苍城的一样多了。”
苏九九点点头，心中越发对这个萧玉好奇起来：“萧将军把别人国家的人编入大越边城的守军，难道就不怕将来打起仗来，他们反戈一击么？将军又何以认定他们愿意留在大越呢？”
一番话问的萧玉眼内朦胧而又悠远：“他们都是无根浮萍之人，都是如同我一般的命运，莫说此番没有战乱，就算是有，即便他们反戈一击，那又怎样呢？只要我萧玉此刻能给他们安定，相信他们必定不会负我的。公主久在深宫，早就不相信人心了，可萧玉却认为，用真心换得的应该还会是真心的。”
苏九九微微皱眉，听了他的话，莫名心中一动：“无根浮萍？”
待要细问之时，萧玉却又道：“天色不早了，公主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吧？”
苏九九站起身来，定定的瞧着他：“你觉得跟我待在一起不自在么？”
萧玉忙道：“哦，不是。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末将只是怕末将口拙，不会说话，怕公主会觉得无趣而已。”
苏九九失笑：“你一口一个末将，一开始说你自己眼拙，现在又说自己口拙，分明就是跟我保持距离，不愿与我太过亲近，罢了罢了，你是戍边的将军，自然是有许多大事要忙，又哪里有时间陪我在这里消磨呢？那就这样吧，你且去吧！你一身汗渍，脸上也有，我劝你还是去洗把脸再去商量你的报国大计吧！”
她最喜欢在嘴上占人便宜，如今这个萧玉字字句句都藏着话锋，她看透了这个人不愿与权贵特别是皇族来往的心思，可她偏偏又喜欢拿话来逗他，看着他那个样子，她心里就莫名畅快。
萧玉被她几句话说的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是出了些汗，于是对着苏九九憨憨一笑，从衣襟中拿出一块帕子就来擦脸。
苏九九原本把自己的蚕丝帕拿出来了，手伸出来刚要将帕子递给萧玉，却一眼看见他手中的帕子，当下心口一震，怔怔的站在那里话都说不出来，伸出去的手里拿着的蚕丝帕一下子落在地上，她也浑然未觉，只是怔怔的看着萧玉手里的锦帕。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萧玉有些奇怪，不知道苏九九到底怎么了，见她的东西掉在地上，于是弯身替她捡起来，又将她的蚕丝帕递给她，“公主，你的——”
苏九九回过神来，一把夺过他手中擦汗的帕子，眼中已有了泪：“我问你，你这个帕子，是谁给你的？”
细细的看那帕子，左下角上、用水晶线绣着几个字，良辰美景。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九’字。她认得出来，那是她小时候绣的，她叫这帕子为水晶帕，是她绣了送给席玉的帕子。
萧玉一愣，没回答。
她眼中的泪却已经落了下来，几近泣不成声：“我问你，这个帕子，你是哪里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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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忘情（五）
萧玉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只是下意识的答道：“这是我自己的，我一直都带在身上的。2”
苏九九一怔，没想到眼前的人就是改换容貌之后的席玉，她仍是有些不信，追问道：“那你可知这帕上的字是谁绣的？你可知这‘九’字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但是自我大病一场醒来，这帕子就在我身上，这帕子一直都放在我贴身的地方，想必一定对我很重要吧？只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公主，你是不是认得这帕子？”
以前的事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几个字深深的刺在她的心上，让她又疼又痛的心更加的痛楚起来，她现在几乎可以断定，萧玉他就是席玉，就是那个她日日思念，夜夜牵挂的玉哥哥。
“。。。。。。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为何在此为官，为何做了守城将军？”
萧玉也不瞒着，当下便解释道：“我也不知从哪里流落到这里的，什么也不记得，被无子的萧家二老收留做了他们的儿子，后来就投军效力，慢慢做到守城副将，原来的守城将军外调走了，朝廷里就让我做了守城的将军。——公主，你认得这帕子，你是不是认识我，是不是知道我以前的事情？”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满面泪痕，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觉得心疼她，可她的面容在自己的记忆里根本就是个陌生人，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你忘记了所有的一切，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你面前的人却知道你的过去，知道你的所有。
沉默半晌，她没有回答萧玉的问题，只是伸手抹掉自己脸上的泪，低声问道：“你现在这样的生活很开心很自由，你很喜欢，是么？”
她曾经就幻想过这样的场景，若是遇见了忘记一切改换面容之后的席玉，她一定要问问他，他是不是幸福，是不是快乐，是不是自由，如果他回答是，那么，她一定不再打扰他，不再进入他的生命，让他好好的享受他自己想要的人生，不会再拖累他，不会让他想起从前受拘束的生活。
萧玉点点头：“是啊，虽然每天很辛苦，可是我很开心，这种自由我似乎是向往很久了的感觉。”
她眼里明明还有泪，却微微一笑：“那你就不必再想着以前了，你现在很快乐，这就足够了，你好好的过吧。我走了。”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若是再待下去的话，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也许会不顾一切的把事情和盘托出，可是说出那些又能怎么样呢？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性冲动的小丫头了，她心里明白，说出来的后果，她承受不起。
从前跟席玉相处的点点滴滴如今都在眼前闪过，那些画面分明还是清晰如昨，可惜她也只能将这些回忆深埋心底了，慢慢转身，她脸上的微笑再也维持不住，眸中点点伤心，却只能一步一步的走出身后那个男子的视线。
“公主，这锦帕是不是我所爱之人给我的？”
萧玉的问话，让她心口一疼，脚下一顿，一笑一叹之后，仍是不曾回头：“不是。那不过是你旧日的念想，留着也无用，你若不想要，扔了便是。”
身后便再也没有声息了，苏九九一步步走出大营，解开系在木柱上的缰绳，却没有力气再骑马，只是牵着马一步步的往城里走，心中滋味难以言明，只觉得满腹的话憋在心间，却什么也说不出，想要大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终是明白，她的玉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
萧玉看着苏九九一点点的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她的痛，她的苦，她的心疼，她在看见锦帕的那一瞬的惊诧悲痛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上，可是，她似乎不愿意提及他的过去，似乎只要他现在过的开心高兴就好，仿佛他过去并不开心并不高兴一般。
可是，若他从前是九公主的旧友，看见旧友过的舒心，为何会有那样心痛的表情呢？他想不明白，也猜不透九公主的心思。
低头看着手里的锦帕，他低低的道：“既是旧日的念想，为何要扔掉呢？良辰美景，也不知是谁盼着谁的良辰美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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