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又给自己展露了新的一面。
站在房外,仰望夜空,龙希宁思绪飘远。
今日夏楚悦说的一句话让他记忆犹新——
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村里弃田从匪,是否就是那激逆的水流,如果船下的一汩汩细流皆起了叛逆之意,船可还能安好?
次日一早,龙希宁独自找到黄豹,寻问了山民艰难之处,等和夏楚悦、凤斐会合的时候,他的脸色阴郁中透着愤怒,夏楚悦听说他找过黄豹,大概猜到了龙希宁心情不好的原因。本来打算再去村里一趟,见龙希宁心中似有定夺,夏楚悦便打消了念头。
展翼等人昨天到了茶棚处被秋风寨的人带上山,与三人会合。今日便一起下山北上。
夏楚悦不知道的是,在他们昨天被绑上秋风寨后,两人骑马从茶棚经过。
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巧。
碰得上是一种缘份,碰不上是有缘无份。
接下来几日,白天赶路,晚上休息。遇到有人的地方就住房里,要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便露宿野外。
这天,他们在日落前赶到了镇子。看着匾额上的‘飞林镇’三个字,夏楚悦心湖微起波澜。不晓得万木在不在飞林镇,自从到了泰山脚下,她再未和万木联系过。
龙希宁等人快回到京城,心情都有些急切,并没有发现夏楚悦的异样。
唯独凤斐,因为快要和夏楚悦分离,反而时时望着她,便瞧见了她略显兴奋的表情。
他不知她心中所想,以为她是因为快见到江夏王而激动,虽然女儿想父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可她这些日子马不停蹄地赶回龙城,他看着不免吃味,更何况,一旦回到京城,他想要见她一面,说不上困难丛丛,却也不说不上容易。
于是,他趁龙希宁骑马走在前面的时候,将马骑到夏楚悦身边,低低和她说了句:“晚上等我。”
这段日子,凤斐同样不似从前惬意,有龙希宁这个超级大灯泡照着,凤斐想要勾勾夏楚悦的小指头都不可以。
再者,大家都骑马,他们俩若有什么小动作,也极容易被龙希宁的手下发现。
夏楚悦名义上仍是龙希宁的王妃,被人看见她和另外一个男人暧昧不清,怎么说都不好,顾虑其名声,凤斐只好忍着碰她的冲动,尽量表现得平常,和普通朋友一样。
过程比他想象的要痛苦得多,离开京城前,他尚可在外人面前以风流姿态调戏她,然而两人承认彼此,他也尝过甜头之后,再让他和她当回点头之交,真的很难。
夏楚悦闻言挑了挑眉,晚上时间那么长,凤斐什么时候去找她?她想去看看李巧手。就在她要问他具体时间的时候,龙希宁扭头看向他们,见夏楚悦和凤斐挨得极近,他浓密的剑眉明显地凝了一下,拉住缰绳,停下马来。
等夏楚悦骑着马赶上,他才和她并肩而行。
镇上的街道不若大城的宽阔,两人并马前行,几乎占据了整条街的宽度。凤斐的马却是挤不进去了。他便落在二人身后,坐在马背上,晃悠悠地跟着他们。面上似笑非笑,看着龙希宁后背的时候,扔出一把把冷飕飕的眼刀子。
后头,则跟着速云、展翼以及萧腾飞。
速云和展翼俱是面无表情,萧腾飞则双眉紧皱,要是妹妹看到如今的宁王,怕是要伤心死了。
谁能想到,信誓旦旦要娶萧芳菲为正妃的男人会突然对那个嗤之以鼻的夏楚悦突然动了心,连被戴了绿帽子都能够容忍。
如若是从前,萧腾飞想都不敢想。
宁王于他,亦主亦友,他差点儿成了宁王的小舅子,只差那临门一脚了,可就在最后关头,宁王竟然采取了不动之策,不娶他妹妹,也没有明确地拒绝。之前,他可以找借口说服自己,宁王是为了妹妹着想,担心刚休了王妃又娶王妃对菲儿的名声不好。可是宁王没有休妻,做了那么多疯狂的事之后,却把夏楚悦捧在手心当宝。
眼下,宁王一门心思放在夏楚悦身上,被他这个原定的未来舅子天天看着都没有丝毫自责悔过。而他又不能说宁王什么。且不说宁王身份尊贵,就是宁王和芳菲的感情,也一直隐瞒着大家,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会信,反而会毁坏芳菲的闺誉。
心情郁愤的萧腾飞冷冷地盯着夏楚悦的背影,一道阴鹜的寒光闪过。
而萧腾飞担心着的妹妹萧芳菲此刻心情确实不好。
龙希宁马上就要回京了,这个消息让她很振奋,可是龙希宁把夏楚悦带回来了,让她飞上云端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早在两天前,她便得到了这个消息,随着夏楚悦等人离京城越来越近,她的心情便越来越遭。
江夏王死而复活,皇帝大喜,不仅没怪罪江夏王当年害得龙兰全军覆没,反而派人重新修建了江夏王府,又封赏了江夏王,让龙城的贵族都眼红了一把。
最让萧芳菲愤恨的是,皇帝居然赫免了夏楚悦!
不仅削除了夏楚悦的奴籍,而且恢复了她原有的地位!只要夏楚悦一回到京城,会立即变成龙城最尊贵的女人之一,有个深受皇帝宠信的江夏王当父亲,有个亲自把她请回来的宁王当夫君。以前的那些算什么?笑话而已。只要有这两座靠山,夏楚悦依然可以笑傲龙城。
萧芳菲靠在房里的软榻上,手中的丝帕被她拽得皱皱巴巴,如同她狰狞的面孔。
不行,她一定不能让夏楚悦回京!
萧芳菲眼里布满阴霾,如果有人看到她此刻的表情,一定会惊吓到。
丫鬟黄鹂进门的时候,恰巧看到萧芳菲的脸,差点惊得把手中的东西掉到地上。
萧芳菲瞬间收敛满脸的可怕神情,淡漠地扫向门口,“你杵在那儿作甚?”
“小姐,这是相爷让奴婢拿给您挑选的。”黄鹂双臂抱着几抽画卷进来。
萧芳菲一看到那些画卷秀眉立即蹙起,“爹爹又拿那些什么世家公子的画像来给我看了?”
黄鹂小心翼翼地将画卷放到桌案上,“相爷也是为了小姐好。”
她拿起一个画轴,将系在上面的绳子解下,慢慢展开,露出画面。看到画中的俊俏公子,黄鹂眼里闪过惊艳之色,她忙收敛住心神,把画垂直放开,将画面摊开展现在萧芳菲面前,“小姐,您看看这位王氏公子,长得好生俊俏。”
萧芳菲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就厌恶地撇向一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黄鹂不赞成地道:“这些公子都是相爷精挑细选的,无论家世样貌品行还是才能,都是京城上上之选,小姐怎么会觉得他们空有其表呢?小姐若是不喜欢这位王公子,我们可以看看其他的。”
说着,她拿起另一幅肖像。
“都扔了!我不看!”萧芳菲怒道。
黄鹂被她突然爆发的怒气吓了一跳,“小姐……”
“你从小侍候我,我心里喜欢谁你不清楚吗?”萧芳菲冷着脸质问她。
“奴婢自是清楚,可是宁王他……”黄鹂话未说完,又被萧芳菲打断。
“心里知道就够了,舌根别乱嚼。现在给你个任务,把这些画全给本小姐烧了,看着就心烦。以后爹叫你拿这些东西来,统统烧掉,别再拿来给我看。”萧芳菲一口气说完话,饱满的胸脯上下起伏,本来半靠着软榻,这下气得都坐直了腰板。
黄鹂熟悉萧芳菲的脾性,知道违背她命令的后果很严重,忙点头应是,躬身将画卷一轴一轴捧入怀中。
“慢着。”萧芳菲突然又出声,黄鹂身子一顿,不明所以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