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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我不敢相信地低语。
眼前的人,的确是在多年前便消失的那个女子!
她又笑了,明亮的眼睛俏皮地弯起,声音如天籁般美妙:“请问你是?”
“在下姜维。”
“哦!”她恍然地点点头,目光重新打量着我。
“你知道我吗?”我很惊奇,已经离开多年的她,如何知道我的存在?
“伯约将军,这些年,辛苦你了,以后的事情,还要继续拜托你。”她轻笑着说,然后看看我,眉心微微拧起,又加了一句:“以后自己小心,要注意提防小人和奸臣。”
我张着嘴看她,不知说什么好。
这个女子,给我非同一般的感觉。仿佛她一直在冥冥中看着一切,甚至可以预见未来。
“你……是神仙吗?”我居然傻傻地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她耸耸肩,姿态优美。
“我只是个平凡的人,但是却不属于这个世界。能召唤我来到这里的,只有他……”她低头,看着怀中的丞相,目光透露出的是铭心刻骨的爱恋。
“我要带他回去了,幸好时间还来得及。”她看看已经逐渐黯淡下去的流星雨,最后向我笑了笑,“一切拜托你了,姜伯约将军。”
我是丞相的义女
她拉起丞相的左手,握紧了他小指上的那枚银戒,然后一团白光再次笼罩了两人,她的笑容逐渐变得透明。
我愣愣地看着,甚至没有想到阻止她将丞相带走。
白光逐渐变得强烈,我抬手挡住了眼睛。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周围已是空空荡荡。
“丞相!”我大呼。
刺骨的寒风吹过,将我的声音吹得断断续续。
我弯腰,捡起地上那条原本属于丞相的披风,还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余温。
丞相走了,和他心爱的女子一同走了。
即使不在这个世界上,仍旧祝愿他们能够幸福。
我含着热泪,向着丞相消失的地方叩下头去。
然后起身,毅然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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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军中的高级将领们获知了丞相已于昨夜故去的消息。
当他们赶来祭拜时,看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棺材。
棺中并没有丞相的遗体,只有一些丞相用过的遗物。
当然,这个秘密,我会永远带着它,将来,也要它和我一起下葬。
几天后,魏国退兵,丞相最后留下的锦囊妙计发挥了作用。
已经自动成为最高将领的我,指挥着士兵们有序地撤退。
走之前,最后看了看这片丞相消失的土地。
一阵秋风吹过,五丈原上落满了黄叶。
伴随着那几句凄美缠绵的词:
“风把漫长来时路吹断,再回首情还在人已散……
日夜背负着相思的重担,让英雄气短就唯有爱……
假如半生奔走最后,留不住红颜知己为伴……
就算手握无边江山也有憾……”
丞相,你此生无憾了。
我微笑着,泪流满面。
章绫(篇外)
“先生,我来看你了。”
我将那束寄托了我全部思念的白菊轻轻地放在墓前,双手合一,诚挚地祈祷。
秋风飒飒地吹过,扬起漫天的黄叶,我的双眼也在凄迷的烟尘中慢慢模糊。
“已经五年了,你们现在幸福吗……”我喃喃自语,胸口瞬间涌上强烈的悲哀和酸楚。
泪水点点滴滴地飘散在风中,我无力地跌坐在墓前的沙尘里,手指紧紧地绞着衣角,生怕心里那个曾经血肉模糊的陈年伤口会再次绽开——
因为,那种直达灵魂的彻骨的疼痛将把我撕得粉碎!
我颤抖的手指,轻而舒缓地拂去墓碑上的积尘,像在抚摸甜睡中的婴儿,生怕搅扰了墓中人的安息。
这个墓里,长眠着我今生最爱的人。
那个神一般的,我永远无法靠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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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
那时,我还是一个普通农家的女孩儿。
我的家在成都城外,以养蚕缫丝为生。这也是蜀国大多数人民的生活来源。
我是家里的大女儿,小名唤做阿绫,下面是两个妹妹:阿绢和阿绮。
我长得并不漂亮,身材瘦瘦小小的,但是见过我的人都说,我有一双灵动的眼眸,像秋水一样清清亮亮的,为我平凡的脸孔平添几分清灵之气。
我们家并不富裕,一家人勤勤恳恳地劳动也只能勉强填饱肚子,但是日子过得平和安宁。
当那场可怕的灾祸降临在我们家的时候,我不过十四岁。
父亲应征入伍,不过半年便在一场对西南蛮族的战争中阵亡,母亲悲伤过度,再加上积劳成疾,很快也撒手人寰,留下了我们孤苦无依的三姐妹。
在流尽了所有的眼泪后,我抱着两个尚在稚龄的妹妹,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将母亲安葬在屋后的小院里。
我永远不能忘记那个夜晚,狂风刮过我们家破烂的草屋,带着像女人哭泣般的呜咽声,我们三姐妹紧紧抱在一起,缩在墙角,抵御着极度的恐惧和寒冷。我低声哄劝着哭得声嘶力竭的两个妹妹,直到她们在我的怀里睡着。
经过那一夜,我正式告别了懵懂的童年,迅速蜕变为一个坚强的少女。
因为这个家,需要我来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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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母亲治病的时候,已将本就微薄的家财几乎耗尽,我们现在一无所有。
走投无路之下,我不得不去求助父亲生前的一位友人,他在那场战争中侥幸生还,也正是他带回了父亲阵亡的消息。
这位可亲的大叔,我永远感激他。
他不仅将我们三姐妹从濒临饿死的境况中解救出来,还到处托人找关系,将我送进了正在征选婢女的丞相府。
如果没有这位大叔,我也就永远没有机会见到他。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我垂着头,盯着阳光在高大的树影间投下的斑驳,心下一片茫然,夹杂着丝丝的不安,那是对未来的无助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