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施主,劳烦了!”
青溪帮忙卸下压在女孩双肩上的重担,作为男子也一时难以负担,难以想象如此瘦小的女孩是如何一步步背上山的。竹筐背篓落地,新鲜水灵的青菜也嫩得仿佛掐得出水来,菜垒成如一座小山,竟如女孩腰间一般高。
其实清远寺有专门的菜地,蔬菜缺少时也会有专门的种菜大户专门配送,而叶寒送的菜一般只有一筐,却胜在稀罕少见。比如,他们家有市面都少有的蔬菜,又比如他们家能种出这个季节没有的蔬菜,要不然偌大一个寺庙怎么会专门挑他们叶家的菜。
叶寒活动下被勒得生疼的双肩,暗自抱怨着挑山工真不是人干的活,幸好肩带被自己改良过,要不然自己的肩膀迟早有一天会报废。活动到一半,叶寒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向背篓,在一侧小心取出一个白色麻布袋,双手递给青溪,“青溪师傅,这是老方丈最喜欢的红姜,全是全根全整,一点破损也没有。”
青溪已经十八岁了,自小在方丈膝下长大,为人甚是沉稳细心,他接过叶寒手中的麻布袋,不用打开就知道这定是女孩天没亮顶着黑挖的,隔着麻布手掌还能摸索出红姜完整的形状,这肯定也她用手一点一点慢慢垉出来的,之后除土、洗净、擦干,这一道道繁琐细致的活是需要时间和细心。
“叶施主有心了!”
青溪向叶寒诚心道了声谢,然后让主管膳食的僧人把菜抬去后厨,接着领着叶寒往帐房走去,而沿途总有三三两两的僧人擦肩而过,甚是匆忙,不及以前寺庙宁静。途中青溪也不时被人拦住询问,一时抽不出时间顾及叶寒,叶寒也不在意,让他先忙,自己在前方小湖边等着便是。
清远寺叶寒不是第一次来,作为自己卖菜生意的第一大主顾,她对这寺庙的前后格局、条条道道摸得门清。这清远寺虽占地不大,但香火十分兴旺,在元州甚是有名,若是碰上初一十五或是佳节,上山的香客更是往来如织,到了傍晚时分也不减少。
叶寒可舍不得这么一大块肥肉,自己的生计和母亲的药钱可都在这呀,要不然她才不会天没亮就下土垉红姜,还好现在不是冬天,否则自己这双手又得是一双红肿的“猪蹄”。还好父亲生前就喜欢研究蔬菜,比如红姜就是他培育出来的新品种,给自己和母亲留下了一条可以赚钱活命的路。
心里想着事,不知不觉间叶寒就走到了清远寺内的小湖——小湖虽小却是十分雅致:青树环抱,疏影横斜,水色轻浅,除了有一处观赏的木亭外,便无过多人为干预。虽说清远寺与自己生活密切相关,但叶寒天生对寺庙之类不感冒,唯独寺内这方小天地入了她的眼。
右上方处,临近湖边,躺着几块光滑的花岗石,不高才及自己肩膀处,但由于处在偏道小路上,很少有人经过,便如同被人遗忘一般,每次来清远寺送完菜她都会来这里坐下歇会儿,偷个清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没走进,叶寒先从地上拾起一块小扁平的小石头,利落出手,然后就见平静如镜的湖面上跃起五个漂亮的水花。
“姐姐!”
一声惊呼声从花岗石后传出,紧接着一个亮锃锃的小光头也跟着探了出来,那双如夜深遂的墨眼笑盈盈望着她,透着惊讶。
对了,忘了说,这也是叶寒喜欢这片湖的原因,算是个偶然所得吧!她记得第一次来送菜时,父亲去结菜钱,自己无事便到处闲逛,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小湖,然后就在在湖边遇见了这个长得唇红齿白名唤“青川”的小沙弥。她记得当时第一次看见青川时,自己还惊愣住了半天,心想这寺庙内怎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小沙弥,若是再长大点,估计这清远寺的门槛就会被女香客给踏破了。
叶寒也冲青川笑了笑,然后走近坐下,“我猜你就躲在这里,你师父又罚你了?”
叶寒摸了摸青川光滑的头顶,心里不禁想起自己的弟弟来,算算时间,现在的他也该有青川这般大了吧!想到这儿,叶寒心里忍不住又泛起一丝心酸来,连忙强迫自己把视线转移到平静的湖面上,平复下心绪。
青川人小,身高只到叶寒肩膀,仰着头声辩着,“姐姐一点都不关心我,除了第一次见面是被师父罚站外,我再也没被师父罚过,连师父也夸我最近懂事了许多。”
“是吗?“看着青川这可爱的小模样,叶寒忍不住有心想逗弄他一下,于是边说着间边从袖中掏出一包东西来,四四方方被干净的麻布帕子包裹着,却包裹不住属于糕点那甜丝丝的香味。
叶寒将帕子掀开,露出里面几块小巧精致的紫薯糕,晶莹剔透如同在镶嵌在女子发钗上的紫水晶,甚是好看。叶寒看了一眼青川,见他双眼直勾勾盯着自己手中的紫薯糕,于是故意拿着糕点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拿起一块送入口,边佯装可惜说道:“既然你没有被罚,那肯定也没有饿肚子,刚好我送菜上山饿了,这糕点我就自己消受了!”
边说着,一旁,青川睁着双如小鹿般纯真无辜的眼睛就这样可怜巴巴望着自己,望得叶寒真是于心不忍,终还是放弃逗他的心思,将手中的糕点伸了过去,宠溺道:“吃吧!”
看见递到面前的紫薯糕,青川立即冲叶寒甜甜一笑,然后跟往常一样拿起一块就吃了起来。其实他怎会不知道姐姐方才是在逗他,每次她来寺里送菜都会带点山下的食物给他吃,而自己则会在他们初见的小湖边等她,这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的默契。姐姐每次来得或早或晚,但从不曾“失约“,他只要在小湖边耐心等,也总会等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姐姐,你也吃!”
见青川拿起一块紫薯糕递给自己,自己不吃他也不开动,叶寒无法只好低头吃起来,脑海中又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弟弟来,虽然两人相差十几来岁,每次凑在一起都会拌嘴掐起来,但感情却也是十足的好,每次得了什么好吃的都会给她这个老姐事先留一份,即使爸妈每次都给她买了甚至更多。
紫薯糕做得不多,两人并坐在大石头上边说边笑不过一会儿,一包紫薯糕就见了底。
叶寒收叠好丝帕,见青川嘴角上有几粒残渣,顺手替他擦掉,“今日这紫薯糕好吃吗?”
“好吃,姐姐做的糕点最好吃了,比青水师兄做的还要好吃。”青川毫无保留夸赞道,嘴里颇是回味着紫薯糕的滋味。
青川口中的青水师兄是清远寺的掌膳师傅,在未出家以前曾游历四方,见识颇广,厨艺更是一流,清远寺在元州盛名远播,其别致清绝的素斋也是原因之一。说起来青水师兄还算是叶寒的半个师父呢,她现在的这点厨艺都还是青水教的。
叶寒谦虚回道:“我可没有你青水师兄做的好,只不过在用的食材上多了几分新奇。我这是用紫薯做的,所以与以往的薯类糕点颜色更加好看,可惜我只找到了几个。”
说时叶寒语气多了可惜之意,青川以为叶寒只是觉得紫薯稀少而感到可惜,哪知道叶寒心里却是另一番心理——她怎么知道这地方什么都没有,连以前最常见的红薯都少得可怜,想当时在地里找到这几个稀罕紫薯时,自己居然跟中了大奖一样兴奋了半天。谁能想到有一天这种自己以前决不入口的粗粮现在竟成了自己唯一仅有的山珍海味和故乡风味,真是世事无常难料。
想着出神,叶寒忽感到手臂轻轻晃动,连忙低头一看原来是青川在摇着自己的手问着,“姐姐,你下次要多久来?”
“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还是五天后!”
自从一年前父亲因病去世后,叶家的青蔬便不能如以往一样每天送菜到清远寺:一是,以前父亲怜她弱小,只是让她拿些轻便物,现在她一人确实没有那么大力气送菜上山,所以改成了五天一送;二是,自从父亲病逝过后,母亲没日没夜地哭,终是把身体哭坏了,多半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离不开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后,青川小脸立马垮了下来,有些不高兴。
见状,叶寒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她知道自青川年幼,又处在正活泼爱动的年纪,可清远寺清幽古朴,周围都是比他大上十几岁的师兄,别说没有同龄的玩伴了,就连个可与之说得来话的人都找不到,自己恐怕是他唯一可以与他交谈的人了。她虽心有不忍,但她毕竟还要养家糊口,怎么可能天天来清远寺陪他。
为缓和气氛,叶寒主动找着话,“好了,我好不容易上山一次,你就陪我多说说话,说下最近寺里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边说着,叶寒边用手指戳这青川气鼓鼓的脸颊,还拉着他下垂着的嘴角往上扬扯出一个笑来,青川毕竟还小,不一会儿就被叶寒逗乐了,笑出声来,然后拉着叶寒讲着最近的趣事。
小湖与主殿相隔较远,一向清幽安静,而此时却渐渐被打破,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人群从湖边小径穿梭而过,甚是匆忙,其中不乏一些叶寒认识的人,她不由好奇问着青川,“你的那些师兄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都这么忙,来去匆匆的?”
青川也被湖边碎碎零零的脚步声吵到,抬头望去回道:“听说一个月后,太守一家要来清远寺还愿,要在寺中小住几日,所以师兄们这不忙着准备着。”
青川才十一岁,还只是个小男孩,声音稚嫩清脆,说起话来听着很是舒服,可刚才那寥寥几语,虽然平平淡淡无情无绪,可叶寒还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满不在乎,甚至还有那么几丝若有若无的厌恶,虽不知是从何而来,她也无心探知,只好奇问着这件事,“太守一家不是一个月以后才来吗,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了?”
“谁知道。”
青川耸了耸肩,懒得理会这事,姐姐好不容易来寺中一趟,他才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破事上,于是拉着叶寒在湖边打起水花来,然后就见一片小石块掠过碧青色的湖面,开出几朵晶莹剔透的水花,然后又落回水里,原以为是昙花一现,没想到一旁又突然炸出几朵更大更美的是水花,然后便是层出不穷的水花声。
“姐姐,你看我现在也能打出五个水花了!”
青川虽是从小出家,但毕竟还是小孩天性未灭,跟叶寒把小湖弄出层层水波涟漪,煞是热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在地上挑了一块好点的小石块,递给青川传授着经验,“记住打水花虽然是个力气活,但也有诀窍——你选的石块太大了,要选这种扁平轻薄的石块,这样水花才能打得更多更远,以后你……”
“叶丫头,原来你们在这!”
正说着,从身后传来一沉稳粗犷的喊声,虽不似青溪师傅那般温文有礼,但却倒多了份江湖豪气,因为来者便是清远寺的掌膳师父——青水。
叶寒看清来人,收回了不切时宜的玩心,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问道:“青水师傅,可是方丈又让你来寻青川了?”
“是,又或者不是!”青水卖着关子,从青灰色的袖管里掏出一浅色小袋,“青溪忙不过来,让我把菜钱给你送过来,整三两银子,你点点。”
叶寒接过,果真是三枚圆滚滚的银锭,砸手的重量让她心里感到一丝多余的压力,于是从钱袋中拿出一枚银锭递到青水面前,回道,“今日菜钱是二两银子,可能青溪师傅装错了,还麻烦青水师傅代我还给青溪师傅。”
青水不肯接,解释道:“没有结错。师兄说了,你今天送来的红姜品质极佳,让账房多给你一两银子。”
叶寒看着多出来的一两银锭,有些受之有愧不敢收。自父亲去世后,清远寺知她生活不易,平日里没少关照她,寺中的菜蔬几乎都只要她家的,还托来寺中烧香拜佛的城中大夫少收她点药钱,这么多恩情在身,你让她怎有脸再拿他们多的银子。
“姐姐,你就拿着吧!”青川拉着叶寒的衣角,也劝说着她收下,“你家种的红姜可能全元州都找不到第二家,不仅师父喜欢,连来的香客也喜欢,都问我们在哪里可以买到呢!”
青水也紧跟着帮腔劝道:“对呀,叶丫头,要不是你教我把红姜切片,裹上面薄浆炸着吃,我恐怕到现在还只会把红姜用来腌渍,暴遣天物呢!”
青水师父和青川一言一句说着,叶寒也不好直接拒绝,于是想想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好再做推辞!青水师父,我有一事想麻烦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事,你说?”
“家父一年前离世,去得突然,现在母亲也重病不起,所以我想请您在佛祖殿前帮我添上一盏福灯,一为安渡亡父,二为母亲祈福。”叶寒把刚才未送回的银锭重新递给青水,双目坚定,“这是香火钱,麻烦师傅了。”平日里每次结账时,寺中账房都会多给她些菜钱,不多,她缺钱便没拒绝,把多的钱都还在下次送的菜上,可这次整整一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她真的受之有愧。
青水迟疑了一下,瞧着叶寒的倔强样子,再转头看了看沉默不言的青川,最终还是接了过去,轻叹一下无奈应下,“好吧!我会帮你添上一盏福灯,嘱咐当值师兄弟为你父母多念几首经。”
叶寒双手合十,低头谢过。
不知不觉,日头快到晌午了,青水要负责膳房事宜便早早告辞离去,而叶寒也不能再多逗留,也迈步往后院走去,青川不舍,也跟着叶寒送到了后院门口。
“姐姐,你下次来还要多久?”虽然之前已经问过,但青川还是忍不住再次问着,也不知是不小心忘了,还是想私心地多与叶寒说一会儿话。
叶寒背上自己的空背篓,摸了摸青川光得发亮的头顶,好似上面有头发一般。青川或许还小,经不起离别,每次自己下山回家他都对自己依依不舍,好像自己再也不来一样,最后弄得她心里也说不出的酸涩难受,也不知是因为对青川的不舍,还是因为青川而想起了在现代里的亲人。
“五天后,我就来了,到时候我再给你带好吃的。”
青川哪是这么好哄的,拉着叶寒的手就是不肯放,“五天好久,久到我以为姐姐都不会来了?”
看着青川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叶寒终还是心软了,于是蹲下身来耐心哄道:“五天久吗?你数齐五个日出,数满五个日落,我不就来了吗?又或者你做满了五次早课,吃了五次午饭,念了五次晚经,我也会出现的。你忘了,我还得给寺院送菜,怎么会不来呢?”
叶寒也不知道是不是移情作用,将对在现代幼弟的感情投射到了青川身上,每次看到他伤心的模样,就像现在这般,她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根本狠不下心离开。没办法,束手无策的叶寒只好使出杀手锏,靠近青川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然后就见青川脸上顿时愁云立消,双眼放光,满是希冀问道:“真的?你保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叶寒亲昵刮了下青川高挺的鼻梁,郑重承诺道。
“你可不许食言!”青川仍是有些不信,仍紧拉着叶寒的手不放。
“我答应你的事何时食言过。”天上的日头快接近正午,叶寒想着家中重病的母亲,不好再在清远寺磨蹭下去,于是上前抱了下青川,道着别,“那我先走了,五日后再来看你。”
说完,见青川拉着自己的手没那么紧,轻轻一扯就抽了出来,于是连忙跨出院门下了山,而青川则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叶寒的身影越走越远,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之中,直至再也看不见,可青川仍站在原地不肯离开,让从旁经过的人莫不感到几丝好奇。
“小师弟,你没事吧?”
青溪来到后院,见站着院门口一动不动的青川,身上轻轻推了他一下,青川这才从失神中醒了过来,看清来人于是淡淡问了句,“师兄有何事?”
青溪知道青川与叶寒关系好,每次叶寒离开他都会失落许久,这次也一样,所以便没多问,只说着自己的来意,“师父在禅房等你,让你快去。”
“嗯!”
青川回答地无精打采,整个人也不似之前那边有活力,难道是身体不舒服,青溪暗自猜想着,于是上前用手贴着青川的前额,惊讶道:“怎么这么烫,青川你是着了风寒?”
经青溪这么一提醒,青川才发觉身体的异样,但他很肯定自己全身发烫与风寒无关,至于为什么身体会这么烫,瞬间思绪不受控制忽然回想起了方才姐姐离开前的那短暂一抱——很短很轻,却很软很舒服。方才的她离自己是那么近,近得自己能听见她鼻息间的呼吸声,轻轻落在他的耳边脖颈,是如此温暖却灼热,有几分微涩的药香,几缕山涧树枝沾染着晨露的清新,最主要的是那若有若无却无法忘怀的女子香,是如此轻柔若无,却又如此撩人乱心,对了,还有,还有那双肩下确确实实感知到的一双柔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儿,青川突然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滚烫又上了一个台阶,可意识却越发清晰——姐姐
“青川”,站在一旁的青溪惊奇喊道,手指指着青川的耳朵,好奇问道,“你耳朵怎么这么红?难道真的是生病了?要不我先送你去药堂”
青溪本想上前扶着青川去药堂,可谁知青川身子一转躲了过去,然后径直窜了出去,飞快向禅房方向跑去,害得青溪连个衣角也没抓到,只听见青川落下一句“我没事,我先去找师傅了”的话。
青溪毕竟已经十八岁了,对于青川小孩子般的“莫名其妙“也是随便一笑而过,然后再次为太守一家的到来而繁忙起来。
禅房外,青川大口呼气着,努力平息着奔跑后的心率不平,还有全身上下一种从未有过却无法压制的燥意。
正午日盛,禅院古朴,默默盘踞在一角的槐树经数年潜心蛰伏现已是独占院中半壁江山,落下的半庭绿荫就是最好的证明。谢去了春意的浅碧白雪落满枝,盛夏的槐树幽绿深沉如海,而从幽深长廊穿过的晓风,沾染着古寺的宁静清凉,让青川仿若一浸入水,去了大半心燥,待吸纳吐气一轮,再次睁眼,墨眼平寂如夜,静止如水。
轻叩房门,苍远悠长的声音响起,仿佛不是来自屋内,而是来自世界的四面八方,“进来吧!”
“是,师父!”
青川轻推开房门,伴着“吱呀”的拉长声,之前瘦小的身影在逐渐关合的房门下,显得越发高大,更透着猜不准年龄的坚毅和老成,与之前判若两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天上的日头已越上了正午,夏日骄阳炎炎,照得大地热浪腾腾,阵阵袭人。
出了清远寺,沿着青石阶一路而下,上有树荫蔽日,时有山风吹拂,叶寒十分享受此时的惬意和凉爽。每次来清远寺送完菜,她最喜欢的就是此刻,手中有钱,肩上无重物负担,一身轻松,她只需放空脑袋,脚一步一步踩着青石板路下山,偶尔数着落在地上星罗棋布的散碎光影,又或者看着远方无边的青山空旷,只有每当在这时候,她才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记得她叫许鸢而非叶寒。
这是她来到这个异世的第四个年头,“光怪陆离”是自己醒来之后对这场奇异的际遇和这个陌生世界的总结——她记得她因工作去了七浦镇,为爆破当地的堰塞湖做地质勘查,工作结束后无事可做,她便与同事一同去当地有名的寺庙游玩。同事信佛,在殿中与主持谈经论道,她听着无聊便一人在庙中闲逛,无意间在主殿后看见一株高大的银杏树,全身灿黄如金,约有几十米高,听庙中的僧人说这株银杏树已有千年,甚是灵验。可惜她不信佛,对这些个求神拜佛之事从来只当是骗人骗钱之举,听听就忘没放心上,但这株千年银杏她着实看着喜欢,她从事地质工作去过的地方许多,从未见过如此高大震撼的银杏树,于是情不自禁走近,在树下瞻仰其英姿,可也不知是堰塞湖的爆破还是因其引起了地震,居然将这棵千年银杏震倒了,更倒霉的是竟朝她的方向倒下。当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株千年银杏向她倒下,等她再次睁眼醒来,她就成了叶家的女儿。
在穿越醒来后不久,她就对自己所处的时代大概有了个了解。因为她所处的小山村太过偏僻蔽塞,生活在这里的人每日只知面朝黄土刨食,除了知道现在这个朝代名叫北齐外,连皇帝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她高中时读的是文科,历史学得不比地理差,她记得历史上魏晋南北朝时期好像是有一个叫北齐的朝代,可由此让她头疼的问题也来了——高中历史书上对魏晋南北朝的介绍就只有那么几页,最主要这段知识高考不考,老师都只是简单说上一遍或者直接跳过,他们这些当学生的自然也不会多看一眼,所以她对这段时期的历史了解几乎为零,只记得这北齐皇帝好像是姓高什么,其它的一概不知。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她当时一定会把那几页历史背得滚瓜烂熟,哪至于现在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呀!
在最初来到这个异世时,她是迷茫不安的,可随着日子一天天如流水过,她也慢慢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然后试着慢慢去融入这个陌生并与她格格不入的世界,所以就有了现在的卖菜女叶寒,而不是在现代的地质勘查员许鸢。回去无望,有家难回,现在的她除了自我安慰别无他法,汶川大地震没死成,谁曾想自己居然死在一场堰塞湖引起的余震里,也许她命中与地震有缘吧!
想到这儿,叶寒不由得三步一跳地走完最后几节阶梯,等双脚终于踏在结实平坦的土地上时,她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站在山脚下仰望,山中的清远寺早已成为青山一叶,除了依稀的一角殿宇勾檐,谁能知道在这群山苍茫里竟还藏有居另一番乾坤。
自小受唯物主义思想熏陶,叶寒从不信怪力乱神之说,但望着身后隐入在青山中的清远寺,她还是虔诚鞠躬拜了一拜,不为别的,只为她在现代里的爸妈和年幼的小弟。爸妈已经年迈,她不敢想象当他们二老知晓她身亡的噩耗时他们受不受得住这么大的打击,还有她才上小学的弟弟,自己不在了,以后赡养和宽慰爸妈的责任都落在他的肩上,他还这么小也不知能不能扛住一家的重担。好在爸妈是大学教授,虽然已经退休但每月养老金不低,而且单位也为自己买了人寿保险,自己如今出了事,保险公司赔付的保险金再加上爸妈自己的退休工资应也可以让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这也让身在异世的她可以稍稍落些心安。
回想起在现代放心不下的家人,叶寒沿着山脚小路走着,一刻也不敢停,她生怕自己一停下来就忍不住哭出来,可她却强忍着将眼中起蒙的水雾逼了回去。泪水现在不适合她,也对她没有半点帮助,既然上天让她再次活了下来,她也不会让自己白活着,就算前路有再多的未知和艰险她也得走下去,虽然她在原来的世界死了,但她却在另一个世界还存在着,即使父母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的女儿还“活着“,并还时时刻刻惦记着他们。
叶寒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心绪,她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对爸妈的思念也只能暂时到这儿,接下来她得进城,给在这个世界的母亲抓药,回家照料,还有地里的一切,都得靠她打理,毕竟生活还得继续,而对现代回不去的家她也只能放在心里默默怀念。
乡间的生活永远是机杼桑麻安静祥和,叶寒回了村一路与相识的村人打着招呼,不一会儿就到了家。
叶寒推开自家小院的半高竹门,院中两块菜地整齐栽种着当季时令的蔬菜,绿油油生气勃勃一片,这都是她春时播下所种。
以前在现代时在超市见惯了各种反季节蔬菜,原以为这些蔬菜就是如此,直到来到了这异世成为了农家女,才知晓春韭秋菘夏伽冬藕,世间万物各有时节应季而生,而每次看到这片她亲手栽种的菜园子时,她这心里也会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来,谁能想到她这双拿惯笔的双手有一天竟也能锄田种菜挑水浇园,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倒不是觉得农事低贱,只是觉得寒窗苦读学了二十几年的知识竟无用武之地,莫不为之感到惋惜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娘,我回来了。”
刚一推开门,浓郁得发苦的药味立即扑面而来,封闭幽暗的屋子就像一个装满药水的药罐子,将屋内的一角一落、一桌一木都渗透满浓得化不开的苦涩。
对此,叶寒早已习惯,放下背篓径直就往西窗处的床炕走去,此时正值日暮,橘黄柔和的光线穿过西窗,在窗下落下一小片明亮,让人不难看见坐在床边的老妇和躺在床上满脸病容的中年妇人。
只见那躺在床上的妇人脸骨削瘦,颧骨突兀,面色暗沉发黄,就像是裹了一层黄皮的骷髅,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若不是胸脯处还有些细微的起伏,恐怕与死尸没有多少区别,一看就是久病缠身之人。
见女儿回来,叶柳氏憔悴蜡黄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精神,连忙挣扎着转过头来看向叶寒,勉强扯出一抹欣慰的笑来,“小叶回来了。”
叶柳氏缠绵病榻多时,身子早已不济,只是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就累得她气喘吁吁,靠在枕头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娘,今天身子好点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叶寒在炕头边坐下,手摸了摸叶柳氏没有发热的额头,这才放下心来对一旁拿着饭碗的老妇人感激说道,“还是王婆婆有法子,能劝得我娘多吃下几口饭。平时在家无论我怎么哄她求她,我娘一口都不肯多吃,真是一点也不给我面子。”
那叫“王婆婆”的老妇人听后,和蔼笑道:“哪是老婆子有法子,明明是叶丫头你今天熬的鸽子汤好喝,你娘才肯多吃了半碗饭。”
见王婆婆手中只剩下一点汤米的碗,叶寒说不出的高兴,然后看向床上的叶柳氏说道:“娘既然这么喜欢喝鸽子汤,以后我每天都去山林里给您打一只,好好给你补身体,把您养得胖胖的。”
叶寒嘴甜,几句话就把叶柳氏逗得笑出声来,而一旁的王婆婆见叶寒己经回来便起身告辞回家,叶寒见状,连忙也一并起身将人送出门去。
两家是邻里,中间只隔了一道矮墙篱笆,一直关系不错,平日里自己出去卖菜赚钱不在家,都是麻烦王婆婆过来照顾母亲。庄稼人朴实,不肯受她的钱当照顾母亲的酬劳,一是觉得举手之劳的小事没这个必要,而是乡里乡亲的谁家难了帮把手也是应该,若被村人知晓她收了自己的钱,怕传出去被人说闲话坏了名声,她没法,只好时常买点东西送给王婆婆当谢礼,以示感谢。
送王婆婆至门外,叶寒从袖中掏出一油纸小包递给她,“我今日进城替母亲抓药时,顺路经过积云楼,见里面正在卖刚出炉的桂花金线糕,我记得您家小孙子最爱吃这些个甜食了,所以就买了几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积云楼的东西金贵得很,哪是他们这种乡下人能吃得起的,就这么手掌般大小的一包怎么也得半钱银子,都可以换一担大米了,而叶家自去年没了顶梁柱家境一落千丈,她哪能再拿人家的东西,于是连忙推辞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哪能收,你还是留给你母亲吃吧,她身子弱多补补。再说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互相照料一下也是举手之劳,而且你父亲在世时也没少帮我们一家,我哪能再收你的东西。”
“没事!我这不是今天刚结了月钱吗”
“哟,这不是叶家丫头吗?怎么站在外面不进来坐坐?”
叶寒正说着,就忽被一尖细得有些刺耳的女声给打断,然后就见王家儿媳陈氏从自家的榆木柴门中钻了出来,头上戴着新剪的桃花纸甚是艳丽,脚踩着一双绣花鞋,踮着脚尖快速跳到两人身边,手一伸就立即将叶寒手中的油纸小包拿了过去,动作如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半分停顿,拿到手后还转头瞧向王婆婆,半分抱怨半分撒娇着,“娘,这就是您的不对了?人家叶丫头好心好意给咱们家送礼,您不请人进来坐坐喝口水就罢了,怎还往外推?这让外人瞧见了还不得又说咱家没礼数。”
王婆婆有些尴尬看了看叶寒,没有说话,她一生忠厚惯了,可儿子讨的媳妇却是一口伶牙俐齿,让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而陈氏见婆婆不再说话,便接过话语权,满脸堆笑同叶寒说着,话似客气又似熟落,“叶丫头你也是,大家都是邻居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客气。婆婆虽然年岁大了,每天去照料一下你母亲还是可以的,刚好阿虎闹着想吃甜食,你这桂花金线糕送来的还真是时候,那嫂子就替阿虎谢谢你这小婶婶了,让你破费了。对了,要不要进来坐坐?”
若是真心,陈氏一开始就请自己进去坐坐了,哪会最后才说,不过是好听的客套话罢了,叶寒自也不会当真,礼貌推辞,“不了,我娘现在一个人在家,我还是早点回去的好。王婆婆,王嫂子,那我先走了。”
见叶寒转身离开,陈氏紧攥着油纸小包在手,还半侧着身子探出门外大声说着话,声音大得几乎整个村子都能听见,“叶丫头,走慢点,以后有空来我家坐坐!”
瞧着叶寒回了家,王婆婆这才缓缓关上了自家的榆木大门,而自己那儿媳早已溜回了自己的房间里,估计现在正跟小孙子吃着金贵的桂花金线糕,那可是叶丫头送多少次菜才买得起的,她倒是吃得心安理得。
微凉的夜风吹来没有夏日的暑气,反倒有点像早来的秋风,如今夏天已经过了大半,秋将近,然后冬天也紧接而来,也不知道叶家今年这个冬天怎么过,还有久病缠身的叶柳氏能不能撑得过今年这个寒冬。
“哎!”
王婆婆无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叹叶家的不幸还是叹老天爷的无情,但最后也只是默默转身回了家,空留下一地血红的残阳。
叶寒回了家,将叶柳氏吃下的剩饭剩菜泡着凉水搅成一碗吃下,今天的晚饭就这样胡乱对付了过去,然后趁着外面天还未黑透,又连忙点柴起火烧了一大锅热水,在此空隙,又打了几桶水浇了浇院中的两块菜地,一拢一拢仔细除着虫,不敢大意,毕竟这两块菜地是她和娘下个月的生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打理完菜园子,坐在灶上的水也热得差不多,叶寒又一刻不停舀起热水端至主屋给叶柳氏擦擦身子,现已酷夏天热得紧,叶柳氏起不了身洗身,给她擦下身子去去暑热,晚上睡觉也睡得舒服些。待做完这一切,锅中的热水已经变温,叶寒懒得再烧,便又打了一桶凉水与之混在一起,忍着冷迅速冲洗一下,然后就穿上里衣进了主屋爬上了床,挨着叶柳氏睡下,好夜里方便照顾她。
在床上躺了一天,叶柳氏毫无半点睡意,她看着身边挨着自己睡的叶寒,见她蜷缩着身子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心里不由温情满满,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替她放松放松紧绷的头皮,“忙了一天,累了吧?”
如果让叶寒对这个陌生世界的喜欢事物排一个名次的话,排在第一位的一定就是床,就像现在这样,窝在暖和的被窝里,尽情释放一天的疲惫和操劳,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去担心,就这样躺在叶母身边,头皮被她弄得酥酥麻麻的,两人边小声说着话,这一刻别提多满足了。
“还好,也没有多累。”
因怕叶母半夜生疾,叶寒夜里总会点着一盏油灯不熄,而借着油灯的昏暗光线,叶寒静静打量着这位在异世里的“母亲“——因久病缠身,满脸病容憔悴是再多的脂粉也掩不住的,不过在那么一瞬间,灯色落下的昏色朦胧掩去了她脸上的病容,衬托出她端正的五官和好看的侧脸,让她不禁猜想着,叶母在年轻是也一定是一位清秀雅致的女子,只不过被光阴荏苒了青春,被病魔夺去了姣好的容颜,要不然怎么才三十多岁的就苍老得如同垂死之人一般。
“小寒,你在看什么?”见女儿侧着头睁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看得叶柳氏也有了几分不自在,好奇问道,“娘脸上是不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还是”
未等叶柳氏说完,叶寒就握住她枯瘦如柴的手,一双如水清澈的眼睛盈盈生着笑,感叹道:“娘,您真好看!”
叶柳氏被叶寒突然蹦出来的一句话弄得甚是不好意思,憔悴蜡黄的病容上也立即浮上几抹羞赧来,“娘都老得不成样儿了,哪还什么好看不好看。”
“谁说的!娘您才不老,而且您真的长得很美、很好看。”叶寒凑近抱住叶母,由衷赞美道。
女人哪有不爱美的,叶柳氏也不例外,虽说女儿这话逗她开心的成份过大,但她听后还是忍不住双颊微微发烫,双眼闪躲着不敢看女儿热情直接的目光,这让她不禁想起刚嫁作叶家新妇时,他爹也是这样时不时打量着自己,只不过却是偷偷摸摸的,有几次被自己“抓”到,还未等自己开口,人便早已跑了个没影。
想起已去的丈夫,叶柳氏脸上刚起的羞意便如退潮的水立即退去,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悔恨和凄苦哀怨的哭泣声,“是我害了你爹。那天他病刚好就下地,三伏天的日头热得死人,他在地里忙了一上午,热得满脸通红,我图省事就顺手给他倒了碗凉水,谁知道谁知道你爹刚好的病就一下反上来了,没过几天人就没了。都是我的错!你爹要是没喝那碗凉水,也不会白白丢了性命,是我害了你爹,就算是到了阴曹地府我也是没脸见你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许对他人来说,叶母的这场哭泣来得太突然,可对叶寒来说她却早已习惯。自叶父走后,叶母这话不知道说过了多少遍,她也不知也听了多少遍,因当时一个无心之举,叶母一直心存愧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叶父,所以日日哭夜夜泣,好好的身子也就是这么给哭坏了,为此她请遍了全城的大夫也束手无策,叶母这病来自心里,非寻常药石可治,得需心药医,即便她身为女儿也无能为力。
“娘,别哭了,您也不是故意的,爹不会怪您的。”叶寒抱着抽泣不止的叶母安慰着,渐渐自己也红了眼眶。
“可我怪我自己!如果我当时没给你爹倒那碗凉水喝,也许你爹就不会死,我们一家还好好的,你也不会活得这么累,是娘害了你爹,也害了你。”
都说穷有穷养,富有富养,可自己这个女儿命也着实太苦了,摊上了自己这么一个病娘和一个早早就撒手而去的爹。以前他们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有她爹在日子过得也不错衣食无忧,可自她爹一年前突然离世,自己又紧接着一病不起,家里这么多年的积蓄全花在了自己身上,到最后也只能靠小寒每日送菜卖菜才能勉强维持糊口。别人家的女儿在这个年纪都是安安静静地在家里绣着嫁衣等着出嫁,只有她的小寒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在地里刨食,然后洗菜、买菜、送菜,最后忙了一天赚来的钱却都全花在了自己的药上,鞋底磨穿了都舍不得买双新的,回了家甚至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叶柳氏睁着一双泪眼,看着叶寒瘦得没几两肉的脸,眼中的泪猛然又涌出更多来,拉着她的手自责道:“是娘拖累了你,若没有我这个病痨的娘,你也不会活得这么苦这么累。是娘对不住你……”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异世的这些年叶家父母待她极好,而她也早把叶家父母当成了亲生父母,叶寒看着满眼是泪的叶母,替她轻轻擦去眼中的泪,哽咽回道:“娘,您没有对不住我。真的,我过得一点也不累,一点也不幸苦,相反有您在,我每一天都过得很踏实。爹虽然不在了,可我还有您,您可不能再丢下我,您说过的还要看着我出嫁等着抱孙子的。”
每次听到女儿的婚事,叶柳氏就更加心痛不已,她自己的身子她比谁都清楚,她现在能多活一天都是硬撑下去的,就是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她才十四岁,自己若也走了,这世上就再也没一个疼她的人了,以后她若是嫁了人婆家对她不好该怎么办,到时她连个能帮她的娘家人都没有,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越想,叶柳氏这心越是痛得不行,眼中的泪更像断了的珠子一般落个不停,叶寒劝说无用,只好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她入睡,可自己却先睡了过去,还小声打起了呼噜来。
叶柳氏看着睡着了的叶寒,哭声立止,不敢再发出丝毫声响来,生怕吵醒女儿。她知道她有多累,每天天没亮就下地干活,然后送菜买菜,进城买药,还要照料她,每天忙得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般,只要晚上躺在床上时才能好生休息一下,她怎舍得吵醒她。
灯色昏黄,叶柳氏伸着瘦得皮包骨的手,轻轻抚摸着女儿恬静的睡颜,一双哭得通红的泪眼里满是说不出的心疼和不舍,终究还是她拖累了女儿,如果没有自己,她会活得很轻松,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累这么幸苦,终究是她这个当娘的拖累了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短短几日夏去秋来,院中菜园子茂盛依旧,只不过却是杂草丛生,叶寒无心打理,每日都在煎药和喂药间忙得不可开交。
自那日她去清远寺送完菜后,叶母这身子就急转直下,以前还有点精神与自己说说话聊聊天,可如今却昏昏沉沉睡多醒少,每日能醒来的时间不足一刻。她看着着急,大夫请了一个又一个,刚开始还开药让她去买来给叶母煎好服下,到后来连药方子都不写了,只叮嘱着她这几天哪也别去,就守在叶母身边,好好尽最后一点孝道。
炉子上蓝紫色的火焰不停上蹿舔舐着药罐子黑黢黢的罐底,直烫得罐中的水“噗噗”叫唤着疼,不住喷洒出的热气混合着罐中浓得发苦的药味,薰得叶寒顿时就红了眼眶,连忙扯起袖子擦去眼中漫上的水润,然后双眼又继续盯着面前正熬着的药,加快摇动着手中蒲扇往炉中送风,让炉中的火烧得更大更旺,想早点将药熬好去给叶母服下。
虽然大夫们都劝她没必要再去抓药花这个冤枉钱,可她还是一再要求,或者说不愿认命。她的母亲才三十多岁,她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治不好呢?她若走了,自己该怎么办?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陌生的异世,孤孤单单无亲无故,叶父叶母是她在这个异世里仅给过她温暖的两个人,可如今一个走了,另一个也快离她而去,丢下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世上,你让她以后该怎么活下去?
想到这儿,眼中刚止住的泪又立即涌了出来,如卷土重来的钱塘潮水来势汹汹,叶寒再也忍不住,将脸埋在膝上痛哭起来。家徒四壁的屋子,屋内病入膏肓的母亲,屋外低头哭泣的稚女,人世间的悲惨莫过于此。
叶柳氏在病榻上昏昏沉沉约莫半个月,有一晚终于幽幽转醒,守在床边的叶寒看见不禁大喜,“娘,您终于醒了!”见叶柳氏发干起皮的嘴唇微微张启,叶寒以为她是想喝水,连忙用棉布沾了水一滴滴往她嘴里送着水,待她适应后这才用木勺一勺一勺喂着她喝水。
许是昏睡太久休息充足,叶柳氏醒来后精神看着不错,双眼也不似以前那么涣散,目不转睛看着坐在床边的叶寒,神色慈爱温柔,“小寒,你去隔壁把王婆婆请来,娘有事要与她说。”
叶寒不敢耽搁,连忙大半夜跑去隔壁敲门将王婆婆请了过来,“娘,王婆婆到了。”
“小寒,你先出去一下,娘想与你王婆婆单独说会儿话。”
看着叶母虚弱的样子,叶寒有些不放心,但见她眼神坚定,无奈只好转身出了门在外等着。
看见王婆婆,叶柳氏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无奈身子太弱没什么力气,身子似叶摇晃了一下还是又重新倒在了床上。见状,王婆子连忙几步上前帮叶柳氏躺好,看着她年纪轻轻头上就覆满的灰白,不禁感叹道:“你十六岁嫁到叶家,看着你为人妻,为人母,没曾想到你居然比我这个老婆子要先走一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生死有命,我不怨谁,权当是孩子她爹在那边一个人太孤独了,想让我过去陪他吧!”许是知自己大限将至,叶柳氏表现得甚是豁达,并不为此感到悲伤,只是想到屋外的叶寒,她终究还是做不到放心离去,于是拉着王婆子的手拜托着,“王婶子,我知道我快不行了,只是小寒她才十四岁,我若走了,这家里就剩下她一个孤女,你让她一个人该怎么活呀?她以后若是过得不好,被人欺负了,我就是到了那边也放不下心,也没脸见她爹呀!”
悲恸入心,一说完,叶柳氏便忍不住大咳起来,几抹鲜红的血丝便零星开满了白帕,王婆婆看见顿时老泪就滚落下眼眶,连忙说道:“叶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像是我的半个孙女,人又这么的乖巧懂事,你放心,我会好好替你看着叶丫头,不会让人欺负她,等她长大了,我再给她寻上一户好人家,不会让你走得不踏实的。”
听见后,奄奄一息的叶柳氏终于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她让王婆婆唤了叶寒进来,拉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小寒,娘就要去地底下寻你爹了,你不要怪娘好不好?”
“娘,您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叶寒摇着头,双手紧紧握着叶柳氏干枯如柴的手,满脸是泪。叶父叶母是她在这个异世唯一的温暖,是他们毫无保留给了自己所有的关心与疼爱,是他们给了自己一个家,让她在这个陌生的异世不至于感到孤单,叶父已经不在了,如今连叶母也要离她而去,她在这世上又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她不要,“娘,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已经没有爹了,我不想再没有娘……”
叶柳氏摸着叶寒的头,默默流着泪,心里也满是不舍,只可惜这就是命呀,人哪能扭不过老天爷呀,她只希望自己走后,女儿能嫁个好人家,平平安安和和美美过完一生,这样她去了地底下也安心了。
都说生离死别乃是寻常,天天都在发生,可又太过沉重,为走的人可惜,更为活着的人悲哀,因为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会由活着的人承担下来,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煎熬成一碗叫做人生的苦水。看着床边叶家母女的生离死别,活了大半辈子的王婆子站在一旁也不住抹着眼泪。
灯油快要见底,昏黄微弱的灯火在漆黑的夜里摇摇曳曳颤颤巍巍,艰难熬着,熬过漆黑无边的夜,却没熬到旭日东升的天,最终还是在黎明将至前油尽灯枯,人灭。
在初秋落下的萧凉里,叶家似迎合时节般也搭起了黑缎白丧,布置好了灵堂,同村吊唁的人来了又去,唯独跪在灵堂前的叶寒一直都在,未曾离开。
一张土黄色的冥纸入火盆,瞬间便被点燃,然后又瞬间走向灰飞烟灭,就如同自己在异世中认识的这位母亲。
叶寒记得当自己在这个异世幽幽转醒时,那时候的叶柳氏对自己来说不过是一张透着浓浓担忧的陌生脸庞,她不认识“自己”,自己也不认识她。虽然叶柳氏不知道这副身躯里的灵魂已不再是她的女儿叶寒,可自己却清楚地知道她的关心疼爱都只是对她的女儿叶寒,而非许鸢,但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最后她还是接受了这位异世母亲的爱,也接受了叶寒这个身份和她的一切。
一阵凉风忽然吹过灵前,扬起火盆中的余烬,纷纷扬扬盘旋在空中,然后一点点落在一身白孝的叶寒身上,灰黑深重里像极了叶寒此时心中蔓延开的愤恨不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蓦然抬头,一动不动望着前面叶柳氏的灵棺灵位,双眼通红一片。天知道,她有多想撕掉屋中的丧幡白布,有多想砸碎眼前这冷冰冰的牌位,有多想痛痛快快地放肆大哭一场,但是她最想做的还是想问问这世间的造物主,为什么要把她莫名其妙弄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来,为什么要在她适应后又夺走她仅有的一点温暖,让她重新孤孤单单一人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太多的抱怨,说不完的愤恨,剪不断的杂绪,理不清的缘由,在叶寒的心里纷吵打闹成一片,却久久分不出一个胜负来,没有人可以给她一个合理的缘由与她解释她无端承受的一切,让她去接受这一切带来的痛苦悲伤,到最后,她也只能独自一人跪在叶柳氏灵前,默默承受这异世强加在她身上的不公不平。
“叶丫头”,灵堂前那披麻戴孝的瘦小背影,若不是时而微微弯下身子烧纸,几乎就与这白色的灵堂融为一体,王婆婆走近,手轻轻搭在叶寒单薄的肩上,轻声说道:“你母亲后天入土,墓地就选在你父亲旁边,你看可好?”
无论是母亲生病后,还是母亲去后的丧事,王婆婆都没少帮她,叶寒打心底感激她,只是她看着前面案上摆放着的灵位,心里难受得实在不想说话,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艰难挤出几个字来,道了声谢。
前面火盆中的冥纸一张接着一张烧着,火焰尽情燃烧上蹿,映照着叶寒淡漠的小脸更加苍白,一看就是从早晨起便滴水未进,王婆子看见不免有些担心,拿了点吃食给叶寒,可无论她怎么劝这孩子就是不吃,真是倔强得跟这叶家两口子一模一样。
去年叶家汉子突然离世,只不过了一年,这叶柳氏也撒手人寰,即便她这个老婆子看惯了生死,可还是受不住叶家这接二连三的惨事,更别提叶寒这个孩子了,短短两年不到就连失双亲,任谁一时间都受不住。
“王婆婆,”叶寒突然开口,偏过头望了过来,王婆婆连忙用衣袖抹掉溢出的泪花,故作无事,“我想头七那天去清远寺给母亲做场法事,替她超度亡魂。”
见叶寒肯说话了,王婆婆的心也稍稍落了地,点了点头与她回道:“这是为人子女该做的,应该的。”
听后叶寒勉强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母亲刚去,我守孝在身离不开,还想请您托人去清远寺时一并传个信,说我这几天不能送菜上山,还请他们见谅。”
叶寒所托之事只是小事一桩,王婆婆想也没想便开口应下,“刚巧张家媳妇明天要去清远寺拜佛求子,我这就去托她明天顺便传下话。”
“那还烦请婆婆替我谢谢张嫂子,等我出了孝期,我再亲自去上门谢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叶寒如此乖巧懂事,王婆子看着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心疼,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承受了这么多的凄苦不易,虽然表面装作无事,但这心里不知苦成什么样儿,她又性子沉闷不愿与人说,她以后的路还这么长,这么活着得多累呀!看来她以后得好好给叶丫头留意一户好人家,给她找一个疼她懂她、愿意替她分担心中苦闷的人,也算是对得起叶柳氏的临终嘱托了。
王婆婆走后灵堂又变得安静无声,地上,叶寒抬着头一动不动望着前面叶柳氏的灵位,仍心痛难平。她不信佛,但如果这世上真有黄泉奈何,她愿意摈弃自己的信仰跪拜在佛前,只求父母亡灵平遂,早日安息。
当又重重划下一横,小湖旁洁白的花岗岩大石上刚好凑满六个完完整整的“正”字,整整齐齐排成一排,甚是醒目,青川一动不动站在大石前,眸色幽深难明。
一笔一天,一“正”五天,今日是第六个满“正”之日,算起来恰好一个月,离他们相见的时间整整误了二十五天,姐姐……她失约了!
想到此,青川失望倍增,然后一股气愤不知从何而来,手中写字的石块猛然被捏紧,随即又被用力朝小湖扔了出去,不是以往在湖面上打出几个漂亮连贯的水花,而是“咚”的一声沉闷重响,就像一记□□瞬间打破小湖的平静,层层涟漪晃荡不止,就像他此时乱得不行的心。
姐姐骗了他!
当日说好了的五日后来清远寺看他,如今已过了一个月她还没出现,她一定是把自己给忘了,他听说山下的女子到了她这个年纪都开始相亲找婆家,她一定是去见其他的男子把自己给忘了!亏他还一天天在小湖旁心心念念等着她盼着她来!
“青川,你果然又在这儿。”青溪气喘吁吁跑来,看见坐在湖边的青川,这不安了一早上的心这才稍稍落定,“最近寺中人多,师父说了让你没事不要随便出门,你再这样任性不听话,当心师父真的罚你把你关起。”
他这小师弟虽只有十一岁,可相貌却实实在在是顶尖的好,几月前被迷路的香客在师父禅院外偶然看见,然后不久元州就到处传着清远寺有一个长得甚是好看的小和尚,说是什么天人下凡现世,弄着这几月来清远寺的香客比往常不知多了多少倍,他估摸着这次元州太守一家来此也多多少少有此缘由。
青川本就因叶寒的失约而心情不好,根本听不得进青溪的话,直接侧身一偏就轻易躲过了青溪的手,然后身子一跃就飞到临近的一棵树上躺下,丝毫不理会树下叫唤个不停的青溪。
看着树上毫无反应的青川,青溪颇是头疼,他这个小师弟天资聪颖但却性情冷淡,除了师父和来寺中送菜的叶施主,对谁都是爱理不理的。他们这些做师兄的虽然也想有心亲近他,可毕竟岁数足足隔了一辈大,实在是说不到一起更玩不到一块。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其他师弟是否有同种感觉,不知为何每次见到青川时,尤其被他那双如夜深遂的墨眼冷不丁瞧着时,心里都忍不住发悚,腿也跟着发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若不是师父给他下了死命令让他最近几日看好青川,要不然他也没这个胆子去触小师弟的眉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硬的不行,青溪只好转换策路改为智取,其实他怎会不知道小师弟为何日日来小湖边,他若没记错那位送菜的叶施主应该快有一个月没来寺中送菜了,而他这小师弟也在这小湖边等了快一个月,这性子还真是执着。
“青川,别等了,叶施主这几天都不会来,你快下来随我回去……”
被下面传来的话一下刺中心事,青川心情越发阴郁,立即转过身去背着青溪不想看见他,可眼睛看不见了耳朵却挡不住他的声音继续传来,只听着他继续说着,“……叶施主母亲最近刚过世,她正在家里守孝,来不了寺中送菜,你……”
“你说什么?”未等青溪说完,青川立即转过头来问道。
见青川终于肯理他,青溪这才松了一口气,与他细说道:“昨日叶施主托人来传话,说她母亲近日病逝,来不了寺中送菜,让我们暂找其他菜户买菜。你不是想见她吗?她亡母头七那天会来我们寺中做场法事替她亡母超度,就是后天,你到时可以去看她。”
“真的?”
青川眸色幽深,半信半不信,怕这是青溪哄骗他下去的一个谎言,而树下青溪被青川冷森森的目光盯得一阵毛骨悚然,浑身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连忙回道:“是真的。来替她传话的人把她做法事的钱都提前给了,不会有假。”
原来姐姐并不是故意失约的,听后,青川这心里的烦躁郁闷也就随之消散不见,但一想到她没来的缘由,又忍不住为她担心,他知道她父亲去年才刚过世,如今一年不到,母亲又走了,也不知姐姐她心里有多难过。他真想现在就立刻下山去她家看她,只是师父这几日怕他乱跑出事,封了他大半内力,凭他现在这点武功根本难以闯出寺去。
旭日东升,天色晗明,雄浑的晨钟又准时在清幽古朴的寺庙中响起,伴着僧人经久不息的梵唱声,沉闭了一夜的寺门又重新打开,迎接着新一轮从山下俗世涌来的痴男怨女与爱恨情仇,然后喧嚣起,清远寺再难复平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头七那天,叶寒早早起来先是去父母的坟前拜祭,然后才去了清远寺。不同于之前送菜,这次叶寒一切从简,一身孝服,鬓间一白花,做法事所需的一小包袱,便随着扶摇而上的青石台阶进了寺院大门。
不知是清远寺开门早还是香客虔诚,寂黑了一晚的天才刚一发白,清远寺里早已熙熙攘攘拥挤不堪,或跪于巍峨佛像前闭目叩拜,或在殿前正院问经礼佛,又或者点燃香烛于香鼎焚烧,就在缭缭绕绕的浓郁香火里,祈求着所求的,盼望着所盼的,她算是来的晚的。
虽然她给清远寺送菜也有几年时间,可她走的几乎都是后门,从未来过前殿,所以当她随着上山的人流半推半走来到佛殿正院时,面对陌生的前殿她自是不出意外迷路了,还好殿中有几副熟悉的面孔可以求助。
叶寒扫视了大殿外密密麻麻的人影,终于在殿前大门处找到了那个面容挺拔的僧人,“青枫师傅。”
青枫是清远寺方丈的二弟子,青溪则是他的大师兄。青溪主要掌管寺院事务,平衡统筹各部,而青枫则是主管前殿,虽然与叶寒没有多大的交集,但这几年时间里还是见过几次,对叶寒有点印象,但也记不起眼前身穿孝衣的少女究竟姓甚名谁。
“你是?”
叶寒回道:“我是山下叶家孤女,不久前家母病逝,今天是她的头七,特来清远寺为亡母做场法事,超度其亡魂,愿她早日安息。”
经叶寒这么一提醒,青枫顿时恍然大悟,“你就是经常为寺庙送菜的叶施主。前几日青溪师兄向我提及过法事一事,现道场早已准备妥当,请到偏殿等候片刻,我这就去请师父。”
“有劳了。”
叶寒谢过,然后便有僧人迎了上来,领着她去了偏殿暂等。
明亮的天白色铺满了万丈苍穹,太阳从正东逐渐升到偏东,然后再到高高悬挂于天,落下满院耀眼的金光,似佛光普照于世。天上的日头就这样悄无声息走着,寺中的香客也来了一波又一波,未曾见少,纷扰嘈杂仿若红尘俗世。
独在少人的偏殿里,叶寒倒偷得一份难得的清净,只是跪坐在蒲团上久了,血液循环不畅引起的脚麻提醒着时间已经过了许久,抬头一望可不,殿外的阳光早已变成明晃得刺眼,让人不敢直视。偏殿有一僧人一直闭着眼转珠念经,甚是认真入神,叶寒有心想询问一下法事何时开始,但终究还是不好打扰出家人的清修,便静静退至门边,望着院中发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偏殿院中与正殿交接处有一一人多高的扇形灌木,许是山高秋来寒重,黄叶早落了一地,枝桠显露,形状奇致又不失天然,而在这些褐黑光洁的枝桠上还星罗棋布分散着数枚鹅黄色的小点,或大或小,或密或疏,风从中吹来仿若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不难猜出这是一株待发的腊梅。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且无聊的,叶寒无事可做只好数着腊梅上的花苞打发时间,当她在枝桠交错间数到第三十六个腊梅花骨朵时,终于有人前来报信,记得被人遗忘的偏殿中还有自己这个人。
来的人是方才那个领她来偏殿的僧人。一路小跑而来,僧人脸上通红一片,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开口便道着歉,“施主,实在是对不起,您亡母的法事被推迟到了下午举行,而且方丈有事也不能亲自出席,还望见谅。”
听到虽有点失望,但叶寒很快便释了怀,“方丈为一寺之主事情繁多,走不开也是正常,有寺中其他高僧为家母超度也是一样,无碍。”
见叶寒这般通情达理,僧人双手合十谢了一谢,然后手做了“请”的手势边说道:“现在离法事开始还有段时间,还请施主随我去静室先休息片刻。”
叶寒谢过,拿着随身携带的包袱,便随他往寺后走去。等到了静室,小沙弥再次说道:“施主请先做休息,等会儿儿有人送午膳来,在法事开始之前,也会有人通知你,还请在静室耐心等候。”
“多谢师傅。”
叶寒再次谢过,待人走后合上木门,然后面对一室的清冷幽静,心底的悲伤又忍不住冒了出来。她想叶母了,想她做的地道的农家小菜,想她温柔敦厚的笑脸,想她能再次唤下自己;她也想叶父了,想那个总是一脸憨笑朴实的父亲,想他每次闯祸了总是毫无理由地护着自己,想他一脸乐呵呵看着自己和娘在树下编绳染指甲;她还想他们的家,虽然家徒四壁却总充斥着欢声笑语,可如今却真剩下空空荡荡的四面墙了。他们都走了,这个家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只有她一个人的家那还叫作“家”吗?
“叩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立即打断了叶寒的思绪,叶寒连忙摸去眼角的泪,清了清有些哽咽的嗓子,冲门的方向问道:“是谁?”
“叶施主,我是膳堂的僧人,来给你送午饭的。”
门外的声音低沉得紧,就好像被什么重物有意压低了嗓音一样,透着几丝不正常,可叶寒心里有事没想这么多,听见是来送饭的就上前打开了房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姐姐!”
门刚一打开,青川那张甚是好看的脸就这样措不及防闯入了叶寒的眼帘,让她不由一惊,“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怕姐姐你饿着,特地来给你送饭啦!”
边说着,青川端着饭食就径直入了屋,然后坐在案边喊叶寒快过来,而叶寒看着满脸是笑望着自己的青川,不知为何,这些时日因叶母离去而变得异常沉重的心情突然变轻了许多,好似从湖底浮出水面空气重新灌入肺腑办,心胸开阔了不少。
叶寒关了门走到青川面前坐下,见他额头生了一层薄汗,便倒了杯茶给他解渴去热,“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在陪方丈用午膳吗,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太守一家今日到了,师父正在禅房陪太守他们呢,哪有时间管我。”青川说完,接过叶寒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听青川这么一说,叶寒这才忽然想之前来送菜时看见寺中众人因月后太守一家来进香就早早准备的忙碌样子,算算日子,太守一家不就是今日来清远寺,估计方才法事推迟方丈来不了也是因此缘由。
青川见叶寒一直拿着不动筷,于是说道:“姐姐,你先把饭吃了,要不然等会儿儿饭菜都凉了。要不你先尝尝这个,这是青水师兄今早去山上采的蘑菇,和着豆腐做的汤,可鲜了。你要是喜欢喝,我再去膳堂给你端几碗来。”
看着姐姐消瘦了不少的脸,青川看着说不出的心疼。短短两年不到,姐姐就连失双亲,他虽也父母早亡,但他与父母本就感情淡薄,且他们去世时自己还小,所以并没什么感觉,不同于姐姐,他曾见过姐姐的父亲,一个朴实无华的庄稼汉子却对姐姐这个女儿极其疼爱,而姐姐也甚是在乎自己的父亲,没事时就爱跟着自己父亲到处跑,也正是如此,姐姐跟其父亲来清远寺送菜时,才一次偶然促成了他们的相遇。
如今疼她的父母都已离去,姐姐心里的悲伤他自己明白,他想劝劝她却不知从何劝起,只好笨拙地找着话转移她的注意力,“姐姐,你知道太守一家这次来清远寺时干什么吗?”
叶寒忧思太重提不起兴趣来,但又不好拂了青川的兴致,勉强笑了笑淡淡回道:“来寺中烧香除了祈福不就是还愿。”
听后青川立即摇了摇头,然后一脸笑得甚是幸灾乐祸,与叶寒说道:“都不是!太守一家听说师父修为高佛法无边,所以才跑来清远寺是想让师父要一方蛊人听话的符咒。这符咒控人本就是怪力乱神之说,而且就算师父有,也不会给太守拿去害人。姐姐,你知道太守为什么要来讨这张符咒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青川忽凑到叶寒眼前,那双如夜深遂的墨眼此时洋溢着藏不住的兴奋喜悦,让她不禁想起了在现代的幼弟说起话来也是这般,还手舞足蹈话痨得很,吵得她和爸妈每次都绞尽脑汁想着借口躲开,就跟逃难一样。回想起在现代家中的事,叶寒这心不由一暖,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浅笑来,配合着青川问道:“为什么?”
“因为太守的女儿要成亲了,只不过女婿却是被抢回来的,不愿娶太守女儿,所以才想弄点这些个歪门邪道的东西去治服人。”见叶寒终于笑了,青川心里高兴得不行,于是更加卖力说道,“姐姐你是不知道这太守女儿的作风有多放荡。今天他们刚来寺中进香时,听在旁的人说,太守女儿就一直直勾勾地盯着青溪师兄,又是装头晕又是说腿软,回回都喊着青溪师兄去扶她,一扶身子就往青溪师兄身上倒去,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都没有。幸亏这太守女儿要成亲了,要不然青溪师兄可就倒霉了。”
平日里叶寒进城卖菜也多多少少听说过太守女儿风评不好,城中但凡有点姿色的男子无论是已婚还是未婚都爱去勾搭一腿,但她也当是流言蜚语听听就过,没曾想竟真是这样,叶寒有些难以置信,“不至于吧?”
青川回道:“怎不至于。听上山拜佛的城中大户说,太守那位东床快婿就是这么被太守女儿给瞧上的。那人本是县丞嫡子,饱读诗书,长得也别有一番风流,只一次来县衙接父亲时被太守女儿瞧见了,硬是当天直接派人到男方家定下了这门亲事。县丞官小不及太守权大,只能无奈应下了这门亲事。县丞儿子为此不知出逃了多少次,但回回都被捉了回去,现在就囚在太守府里,就等着过几天拜堂成亲。”
世上多有不公事,无论是熟知的强抢民女还是这少见的太守女儿强抢民男,对这种强行违背他人意愿之事,拥有现代平等观念的叶寒自是不喜的,甚至是深恶痛绝,只是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元州,太守就是这里的天、这里的法,太守女儿非要强抢他人为婿,他人又能奈之如何。
“可惜了那个县丞之子,碰上了这等倒霉事。”叶寒感叹着,然后看见青川那张太过招人的容颜,不免担心道,“青川,你自己也要千万小心,这几日就别出门了,若是不小心被太守女儿看见,她定会把你也抢了去。”
不想让叶寒替他担心,青川听后认真点了点头。
两人正在屋中说着话,几声门扉轻叩和着人话声接连响起,原是做法事的僧人来请叶寒去佛场了。超度亡者为大,青川不好耽误叶寒今日正事,于是起身与她道了别,看着她随僧人一同离去后,自己也离了静室回了禅房。
法事终于在道场开始了。
明黄底的莲花经幡写满祈福,随风飘动,送往极乐世界。肃穆静坐两旁的僧人捻珠诵经,嘟嘟囔囔的经文声绕梁于顶,整个佛场无处不充斥着超度亡魂的佛音,而身为亡者之女,叶寒跪于佛场正前闭目祈祷,面色平静里心中却早是杂绪万千似浪翻涌乱得不行。
这不是叶寒第一次经历法事,去年叶父离世后也是在清远寺超的度,只不过当时还有母亲在,而今年也在这相同的地方被超度的人却变成了她,真是世事难料,命运弄人。
自在这异世醒来她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叶母,熬红的双眼满脸的疲惫,担心不言而喻。在最初来到异世的那段时日里,自己对所见到的一切陌生人与事都抱着防备不安,不肯说话,也不肯理人,在一个地方一坐就是一天。村里人人都说叶家的女儿发烧把脑子烧坏了成了哑巴,可叶母却不曾理会,仍一如既往地对她好,每日都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给她梳好看的头式缝制新衣裳,晚上坐在床边哼着好听的乡间小调哄她睡觉,并非因她变“傻”变“哑”了而有丝毫不好,虽然她不知为此偷偷落了多少次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到现在还记得当自己第一次唤她“娘”时,叶母那震惊又难以置信的样子,呆愣着半晌都没回过神来,直至再清楚听见自己唤她一声“娘”后,她这才终于相信自己的女儿真的“好”了,然后抱着自己喜极而泣,泪打湿了她整片衣襟,温温的却又好烫,烫得她心里灼热一片,让她忍不住也抱住了她、嘴里喊了她一遍又一遍“娘”。
娘的性子很好,从来没见她发过火,至少对自己是这样,就算偶尔自己太过顽皮弄得家里鸡飞狗跳,她也只是无可奈何一阵,从来舍不得对自己说半句重话;
娘是个很容易就满足的人,在山间偶然捡到一个柿子就高兴得不行,却不吃藏在袖中拿回家,最后都落入了自己嘴里,明明自己一口没吃却笑得最开心最甜;
……
……
……
这样的事太多太多,多到连叶寒自己也回忆不过来,只能任由热泪抢先涌上滚落眼眶,悲伤落了一地。
若是可以,她想回到过去,回到娘还未离世之前的那段日子。虽然过得很苦,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儿,每天一睁眼就得为今日的生计和母亲的药钱发愁,可即使如此她也愿意回到那个时候。因为踏实,因为心安,因为有娘在,她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可现在,娘也成了父亲坟边新添的一抔黄土,她又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叶寒真的不知道老天爷让她来到这异世究竟有何用意。让她孤身一人而来,在这陌生的异世苦苦挣扎,等她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有了一对疼她的父母,却又突然给她夺走,又让她变成孤苦伶仃一个。在现代的爸妈弟弟,这世的叶父叶母,前者尚在却永远无法得见,而后者现在也与她永远天人相隔,这异世四年于她就像是转了个圈,到最后又回到了起点。
周围僧人的吟诵声仍喃喃不止,叶寒眼中的泪亦落个不停,此时一阵风过,佛前经幡晃动,炉上青烟缭乱,久久不散,也不知是亡魂心愿未了迟迟不肯离去,还是生者的不舍挽留阻扰了它的离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金钟一鸣,僧人不约而同止声落珠,双手合十,一声“南无阿弥陀佛”,今日法事至终,然后纷纷离去,而叶寒因方才悲伤过度,身子一时虚脱的不行,无力下山回家,只好由人扶着回了之前等候的静室先休息一下,养点精神。
“快,你去那边!”
“你往左!”
“记得要活口!”
……
屋外人声嘈杂,交杂着刀戟兵器的碰撞声,闹得外面沸沸扬扬,也搅得刚闭上眼的叶寒睡意全无,连忙挣扎起昏沉沉的头下了床,想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门刚打开一半,叶寒就被外面的混乱场面震惊到,然后顿时睡意全无,只见院中不知何时聚满了官兵,一个个凶神恶煞手持刀剑,挨着院中的厢房一间间搜查着,看他们这样子应是在找什么人。
刚巧,门外一小沙弥匆忙经过,叶寒眼疾手快连忙抓住他,追问着,“这是怎么了,寺中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官兵?”
这小沙弥还小,也不过才十岁出头的样子,一脸稚嫩透着掩不住的惊慌,一看就是被今日这场面吓得不行,整个人战战兢兢不说,话也说得磕磕巴巴哭腔甚重,“我,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这些个官兵,原本是在寺外等太守的,也不知怎么刚才一下就冲进了后院,还打伤了好多师兄,好生吓人……”
正说着,就有几个刚检查完隔壁的官兵走了过来,看了看房中的叶寒,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这儿?”
俗话说民不跟官斗,叶寒势单力薄,自是不会蠢到与这群蛮横猖狂的土霸王争硬气,于是伏低姿态老实回道:“我是一香客,因今日是亡母头七,所以特地来寺里为亡母做场法事,为她超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站在最前面的领头官兵是一个身材高大之人,但一双眼睛却小得出奇,黑溜溜的眼珠子就在那狭长细小的眼眶中不停打着转打量着叶寒,看得叶寒甚是不舒服,让她不禁联想到在夜里鬼鬼祟祟的老鼠。
叶寒一身孝服,双眼红肿脸上泪痕未消,一看就是悲伤过度的样子,领头官兵在她身上没瞧出什么来,然后目光越过她打量了屋内一圈,却没如之前那般蛮横直接冲了进去,而是拿刀指了指一旁未来得及离开的小沙弥,命令道:“你进去看下里面有没有人。”
忘了说,在元州当地有一根深蒂固的风俗,当一家有人去世,如果有人带兵器见血之物与死者亲属冲撞,不仅是对死者的不敬,更是对天地神灵的冒犯,世间凶神恶鬼从此便会缠上自己和家人,不死不休,但这却对跳出三界外的出家人没有大碍,所以这领头官兵才会让小沙弥进去替他查找。
小沙弥本就胆小,突然本这亮锃锃的长刀指着脑袋,人当场就愣住了,而领头官兵见这小沙弥一直没动,脾气上来大吼了一声“快去”,顿时将小沙弥吼“醒”,连忙迈着发软的双腿摇摇晃晃跑进了静室,然后就听见从里面传来东西摔碎声和重物撞地的沉闷声此起彼伏响起。
待小沙弥查完房间回来,额头上已是满是碰撞的淤青,颤颤巍巍站在门边结巴回道:“……没、没人。”
见这小沙弥胆子比蚂蚁还要笑,领头官兵自是相信他不敢骗自己,于是又打量了空荡无人的屋内一圈,便领着人走了。
面对着对方骇人的寒气,分分钟都可能大开杀戒,叶寒也感到背后冷风嗖嗖,站在一旁的小沙弥已经被吓破了胆,有几次身子都快倒下去了,还好叶寒及时伸手扶住,才免于跌倒。
“你没事吧?”
待这行官兵走后,叶寒看着跌坐在地的小沙弥,见他被吓得一脸惨白有些担心,于是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而这小沙弥许是被吓破了胆,见外面那群官兵真的离开没了人影,话也不说一声就直接甩开叶寒的手跑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恶鬼追捕般,很快就消失在转角不见。
人来人去,人满人空,方才发生的事就若一段可有可无的小插曲,并未在叶寒心里留下什么阴影,她才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现在的她只想好好躺在床上睡一觉,无梦无扰,无悲无伤。
于是叶寒反手就将房门关好,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离,然后就往床走去,可刚弯腰坐下还未来得及躺下,忽然,整个床铺就开始晃动起来。难道是地震了?叶寒本能想到,但旁边的木架、架子上的铜盆、盆中装满的水都并无丝毫异样,安静得就若这方静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连忙从床上跳起,退避至一侧,拿起一旁的水壶对准那张震动不止的床,还有床下缓缓撩起的床单,“姐姐,是我。”
“青川!”
看着从床下钻出来的那张异常好看且熟悉的脸,叶寒诧异不已,连忙放下手中水壶,上前将青川拉了出来,正准备问他话时,突然被他一把捂住嘴压倒地上,“姐姐,别出声。”
官兵杂乱的脚步声在外又再次响起,一墙之隔里叶寒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任由青川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几层衣料相隔后他的身体烫得灼人,就像他此时不停喷洒在自己耳边的灼灼热气。
待外面声响渐止,彻底听不到半点声音后,捂着她嘴的手这才缓缓松开,抱着她的手也渐渐解开对她的桎梏,半压在她身上的重量也一并随之撤去。
行动恢复自由,叶寒连忙从地上坐起,本想追问青川到底发生了何事,可头刚一转过来,就见青川双眼紧闭躺在地上,满脸潮红,豆大的汗珠似断了的珠子般不停从额头上落下,胸前的衣服都湿透了大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不对劲。
“青川,你怎么了?”
摸着青川异常烫人的脸,想起方才他抱着自己甚是灼人的体温,叶寒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青川此时已陷入昏迷,怎么唤他也不见醒,而外面官兵又可能随时会回来,不能叫人帮忙,叶寒着急得不行,无计可施之下,看见旁边方才放下的水壶,于是想也没想便往青川脸色泼了去。
茶水冰凉,带着山中秋日的寒意,一下就把青川从混沌中浇醒。
“姐姐!”
青川永远都不会忘记,当自己从昏迷中醒来时,那一霎映入眼帘的清秀少女——一头青丝如雨后瀑布垂下胸前,鬓间戴着一素雅白色纸花,一身素色白衣简单极了,低着头满脸担忧地望着自己,黑白分明的清眸中全是是自己的身影,就这样措不及防落入他的眼中,然后“噗通”一声就落在了自己的心间,再也擦不掉,抹不去。也许每个人生命中或早或晚都会出现这么一个人,在你不懂爱的年纪便长在了你的心里,在你懂得爱的时,你会发现她已经成了你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这之后的很久很久,青川都很庆幸自己在不懂爱时爱上了一个叫叶寒的女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青川醒了,叶寒用手拭去他脸上残余的茶渍,但一触仍是满手烫人的灼热,“青川,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身体这么烫?”
元州太守给他下的药太过霸道,这刚醒体内的□□又汹汹而来,烧得青川全身痛苦难耐,“……姐姐,你快离我远点。”
看着身旁忧心忡忡望着他的叶寒,青川实在舍不得伤她,连忙转过身去不看她,叶寒不明所以,见青川躺在一滩水渍中,山中凉寒怕他冻着,于是上前伸出手想扶他到床上去,可手刚碰到青川的身子,就见青川似见了鬼般瞬间推开了她,然后连忙缩进一旁的角落里离她远远的。
“青川你……”
“别过来!”青川低吼一声制止叶寒的靠近,鼻息间那不断窜入的少女幽香就似浇在火上的猛油,烧得他差点理智近失,若不是常年习武意志力坚定还有那么一丝不忍心,估计方才他就失控了。“……姐姐,别过来,求你了……”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看着蜷缩在角落颤抖不止的青川,见他双手紧握成拳,脸更紧皱近乎狰狞,不难看出他此时的煎熬难受,再联想到他身上灼人的热度,还有方才无意看见他似小山隆起般的下身,叶寒再迟钝也不难猜出青川这是怎么了。
“你中□□了。”看着还满脸稚气不减的青川此时却被□□折磨得成这样,叶寒心里怒气骤起,“谁下的?”是哪个王八蛋给一个孩子下这种药?真是丧尽天良!
“……姐姐……你快走,别管我……要不然,我……我不想伤害你……”
青川聚集着体内涣散到内力努力压制着越来越盛的□□,凭着最后一点残余的理智求着叶寒离开,可见青川这副模样叶寒怎会安心离开,这□□虽不是毒药会致命,但如果不及时救治,青川这个人估计就真废了。
叶寒连忙扫视了屋内一圈,没寻到什么可用之物,好在木架上还有一盆供净面用的清水,叶寒于是立即上前端起就往青川泼去,可也是治标不治本,满身湿漉里青川双眼仍是一片被药物激出的骇人猩红,身子仍是触手的烫人,唯一庆幸的是青川意识清醒了许多。
看青川之前那么紧张的样儿,估计外面那群官兵找的人就是他,她自是不能带着青川出去找大夫医治自投罗网,如今被困在这儿,唯一的法子只有自救,叶寒想了想,心下有了法子,于是上前向青川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见状却慌得不行,虽然他现在理智稍回,可体内那股火却一直未熄未灭,若卷土重来,恐怕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若真伤了她她以后又该如何做人,于是连忙挣扎着身子想要躲开叶寒的靠近,但无奈受□□折磨身子虚软得不行,根本站都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叶寒走近在他身边坐下,然后低头俯身靠近,少女淡淡的幽香在此钻入鼻中,随即腹下一股燥热骤起。
“姐姐,别……”,姐姐刚失去亲人自己不能再做傷她心的事,她会承受不了的。
见青川突然挣扎着不让她碰,力气大得她使劲全力也制服不了,无奈之下叶寒只好低声喝道一声,“别动!你再这样我怎么帮你?”
也不知是被叶寒突然爆发的气势震住还是什么,青川一下安静下来,满是猩红的双眼不解看向叶寒,不到一瞬又连忙低下眼来,目光落在自己仍高高隆起的下身,羞赧布满眼。
青川低着头叶寒哪知道他眼中情绪为何,只是趁着他难得老实不动的时候,一手扶住他的头,另一只手直接伸进他的嘴里,指头深进嗓子眼口然后用力一按,青川猝不及防“呕”的一声就立即趴在地上大吐起来。
擦拭去手上的污秽,叶寒在地上青川吐出的一大滩腥臭的污秽中看见了一颗被轻微腐蚀过的红丹,那应该就是青川被人下的□□,叶寒这才长舒一口气,心终于落地。
她大学同寝室室友有一个是医学生,以前偶然听她说起过任何口服药进入人体都大概需要一到两个小时才能吸收,但古代的药没有现代科技的精细分解,所以被吸收则需要更长的时间,而她去做法事到现在与青川分开也不到半个时辰,按时间来算青川体内的□□还未完全被吸收,但实际情况是如何她也不确定,所以她方才对青川进行强行催吐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赌的成分比较大,好在她赌赢了。
“感觉怎么样,好些没?”叶寒扶起青川坐起,擦去他嘴边的污秽关切问着。
□□吐出来后,青川明显感觉好了很多,虽然一时间力气无法全部恢复,但无了□□的折磨,身体烫人的灼热也渐退,神智也随之恢复清明,于是对叶寒清醒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无事。
静室门窗紧闭,地上污秽不堪,胃液的酸腥味在狭小封闭的空间里弥漫得无处不是,甚是刺鼻难闻,见前面有一方空榻临窗,叶寒便想着将青川扶过去休息,再将窗户打开通通风散散味。
可叶寒刚扶着青川站起,身后不远处的房门处就突然响起一阵急促有力的敲门声,并伴随着官兵蛮横粗鲁的语音一并传来,“里面乒乒乓乓的在干什么,大白天的,拆房子吗?快开门,老子要进来看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叶寒青川两人听着官兵喊话都不约而同心下一慌,彼此面面相觑紧张得不行。
青川就在屋内,若是让官兵看见青川必定无处可逃,所以这门不能打开,但外面官兵叫骂声不停而且还透着明显的不耐烦,就像他不断落在门上的敲门声,一声高过一声,一阵急过一阵,也急得叶寒如热锅上的蚂蚁慌得不行,走投无路下,叶寒看着前面紧闭着的窗户,连忙扶着虚弱不堪的青川向前走去。
静室需静,一向选在寺庙偏僻幽静之处,所以当窗户一推开,左右两侧无屋独占一隅,抬头一望除了群山苍茫天高云淡之外,再无其它,无需担心被他人瞧见。
叶寒探出窗外瞧了瞧外面有无逃生之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有一条比碗口还要粗的树干贴着窗下半丈处的墙壁斜向生长,蜿蜒曲折深至地面,若人沿着此树逃生应是可行。
“青川,你快从这儿下去!”身后敲门声不止,阵阵似阎王催人,叶寒也管不了青川现在是否有力气爬树、这样做有多危险,她只知道从这下去还有一线生机,若官兵真闯进来他们两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形势逼人容不得人多想,青川连忙挣扎着虚弱的双腿在叶寒的帮扶下翻出窗外,待在老树干上站稳后去接叶寒,却见她站在窗内未动,手收窗扉欲合,边着急叮嘱着他快逃。
“姐姐,你与我一同走!”
房外危险重重,连他都遭到元州太守毒害,姐姐若继续留在寺中万一遇到不测该怎么办,于是青川执拗地趴在窗外不肯走,伸着手去等叶寒。叶寒回头看了看被砸得“砰砰”作响的房门,又看了看在窗外倔强不肯走的青川,着急得不行,“来不及了,你快走!这里离以前我们去后山摘野果的老黄松树不远,你到那里等我。”
说完,叶寒欲收拢着窗扉,可青川双手却紧紧抓着窗棂不放,让她根本无法关窗,叶寒看着窗外望着她满脸放心不下的小沙弥,知他是担心她的安危,于是连忙与他说道:“只要你走了,他们抓不到你,我就是安全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青川没再执着下去,双手连忙松开窗棂,看着叶寒立即关上了窗户,而自己也在她拿命为自己争取来的逃生时间里沿着树干向地面爬去,一刻也不敢耽搁。姐姐说得对,只要元州太守的人没找到他,姐姐就是安全的,只要他逃得远远的不被抓到,姐姐就会平安无事,方才是他关心则乱了。
看着满地的污秽不堪,还有满屋弥漫不散的浓郁酸腥味,叶寒来不及收拾,只好用手指用力狠戳着自己嗓子眼一下,顿时腥臭的酸水连带着早上未消化的食物全铺天盖地地吐了出来,溅得满地都是,满屋恶臭比刚才青川吐出的更甚。叶寒抬了抬袖子擦去眼中方才因催吐而激出来的泪,然后又踢了踢地上的铜盆弄得满屋是响,这才上前去将被砸得快散架的房门打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门突然从内打开,在外敲门的官兵一时不慎差点跌落进来,还好身后有人将他及时拉住,这才没和屋内满地的酸臭污秽亲密接触。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官兵手捂着口鼻,厌恶看了看叶寒还有满屋恶臭,身子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没有立即进来。
叶寒抱着难受的肚子,有气无力回道:“今日是亡母头七,民女来清远寺为亡母做法事超度,本想做完法事就走,哪知方才在屋内思念起亡母悲戚过甚,郁结于心气涌上喉,一时没忍住便吐了出来,这才晚了开门。”
说来也巧,方才叶寒在佛场做法事时这官兵曾看见过叶寒在那儿为亡母痛哭流涕不止,知她这话不假,所以听后没有生疑,然后飞快打量了一圈空空无人的屋内还有那一地不忍直视的狼藉污秽,手指了指地上那一个铜盆,问道:“那个铜盆是怎么回事?”
叶寒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然后才慢慢回道:“方才民女吐完之后,见满地污秽不堪脏了佛门净地,便想将此收拾干净,哪知哭得太过双手无力,连个铜盆都端不起撒了一地的水,还弄得屋内湿淋淋的。”
经叶寒这么一说,官兵想起方才在门外听见了那几声大响,应就是这铜盆落地撞出的声响,于是没再多想,随便扫视了一圈屋内就直接离开了,根本就没进屋检查,毕竟像这种又脏又累还没有油水可捞的活儿谁愿意干,如果不是太守今天要抓什么人,谁愿意跑到这连鸟都不拉屎的深山老林来,在城里受人奉承拿钱孝敬不香吗?
官兵来得快去得也快,连叶寒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就蒙混过关了,但关上了门叶寒想起方才那一幕还是心有余悸,额头冷汗满布,靠在门上喘了好一会儿气才平复下来,心想着如果刚才出现了一丁点差错意外,恐怕自己此刻就已经在地底下跟父母一家团聚了。
等平复下心情,叶寒又连忙跑去窗边推开一望,窗外云淡风轻青山依旧,窗下黢黑遒劲的老树干上却无一人,叶寒连忙探出头往下望去,见树下空地上无人摔下,七上八下的心这才安稳落地,看来青川应是安全离开了。
叶寒抹去额上的冷汗,望着远处青山山岭的微黄一点处长长舒了一口气。青川已经离开,安全暂时不用担心,只不过现下外面官兵不散搜查还严,自己这时如果突然离开恐怕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叶寒再三思量,最后还是在静室坐到日头开始偏向落晚,这才拿起包袱离寺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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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她有先见之明,在离开静室时从烛台上掰下了一根,要不然她怎么能在天色渐黑的深山老林里准确找到自己的秘密基地。叶寒将烛火递到一旁,不用提醒青川就立即接了过去,然后听着叶寒与他吩咐道:“青川,你站近些,帮我照亮些,别把烛火弄熄了。”
青川领命,一手举着烛火,一手弯成凹形小心挡着四面八方吹开的阴风,看着眼前的叶寒在满是树藤的岩石上小心摸索着,然后在一处停下,双手平行一推,只见岩下一角竟被推开,露出一黝黑空空的圆形洞口。
“给我吧!”
叶寒接过青川手中的烛火,头一低便钻进了石洞中,青川没有丝毫犹豫也随着叶寒进了洞中,然后大开的石门从内慢慢合上,覆盖在外面的树蔓也恢复如初,这里除了一几丈高的岩石和无数参天大树,别无一物。
石洞内,一盏油灯开始隐隐发亮,渐渐亮色生明,然后洞内一切一览无遗。
石洞不大,灰白色的岩壁约有两个成人般高,宽不过一丈,空间狭小但被收拾的井井有条:左洞角偏窄,地上放有几筐蔬菜,不难猜出这边应是存放蔬菜的;右洞角相对要空旷些,但也只容纳得下一桌一椅一床,简单相邻而靠,加上些基本的生活配置,就再也别无他物。
“噗!”
叶寒一口吹灭了手中的烛火,环视了周围一眼,对站在洞门口的青川轻松一笑问道:“怎么样?我这里是不是别有洞天?”
青川是有点震惊,谁知道这座大岩石内竟然藏有一间屋子,这石屋虽然里面不大,但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已经绰绰有余。看着洞内被粗糙打磨后的石壁,青川走至叶寒问道:“姐姐,这你是如何寻到的?”
这已有段时日未来,桌上已新落下一层薄灰,叶寒轻捻去指尖上的灰,打量着石洞的双眼开始凝聚着旧日的悲伤,还好,不是太重,“这是我父亲上山打猎时偶然发现的,后来因为经常来清远寺送菜,便重新整理一番后把这变成了暂时放菜的菜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突然走向洞角一处,在石壁上半高的凹处里掏出一布包来,然后转过头来对着青川挥了挥高兴说道:“这是我以前存放在这儿的食物,没想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场,看来今晚我们不会饿肚子了。”
轻拂去布包上的灰尘,叶寒小心将覆盖好的布打开,露出里面几大张厚厚的大圆饼,然后拿起一块撕成两半将大的一块直接塞到青川手里,“你身体还没恢复,多吃点补补体力。”
今日做法事哭了这么久,又经历这么一遭惊险之事,叶寒早饿得前胸贴后背,拿起厚饼便低头开始吃了起来,而一旁青川看着叶寒手中那块小饼,再看着自己手中那张几乎比她手中大上一半的饼,一时站在原地不知说何才好,只慢慢走近在她身旁坐下默默吃着手中的饼,神色平静里心却仿若春水拂岸暖得不行。
这厚饼有点像新疆的馕,极耐储存,而且洞内干燥,放在里面几个月都不会腐烂,只不过有好处也有坏处,这饼太硬太干,吃的时候很是费劲,至少对青川来说是这样。
“是不是很硬?”叶寒见青川鼓着腮帮子吃得双脸通红,连忙从另一角落中取了碗清水来,然后把手伸至青川眼前,“把饼给我。”
青川听话将饼放在叶寒手上,然后就见叶寒拿起就是一阵撕扯,将饼一点一点掰扯成似指甲大小的小块,放入盛有清水的碗中,边与他说道:“饼吸了水,泡涨后就没有这么硬了,只是这里没有热水,你就将就一下!”
焦黄泛白的碎饼泡在水中,一点点吸收着底下的水份,然后慢慢变涨变大,让叶寒不禁联想到现代陕西的羊肉泡馍:被掰成小块的馍被熬煮经久的雪白羊汤反复浇泡几次,直至白馍碎吸满了羊汤的精华,再加一勺汤,撒上一撮青绿色的香菜葱花碎末,不顾汤口滚热,沿着大口土碗边沿大吸一口,就着满口的滚烫和入味的羊汤咕噜咽下,然后身体上每个毛孔都仿佛瞬间张大,透着呼吸,这感觉别提多舒畅了。只可惜在这异世简陋的石洞里,过往一切美好都成了望梅止渴。
“好了,可以吃了。”
饼块吸饱了水,涨得满满鼓鼓一碗,叶寒将碗递给青川,见他一口一口吃着很是轻松,自己也放下心来拿起一旁未吃完的厚饼继续吃起来,很快手中的饼吃完,一旁青川碗中的泡饼也见了底。
当空荡荡的胃被食物填得满满当当,精疲力竭的身体也得到了最大的休息与抚慰,而身后亦无追兵危险稍解,这时叶寒与青川两人才有精力和时间探讨着今日发生之事。
“对了青川,今天到底是谁给你下的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元州太守。”
这……这确实有些出乎叶寒意料,她见今天官兵这阵势原以为可能是太守女儿见到青川美貌见色起意这才对他行不轨之举,没曾想竟会是太守本人,堂堂一方大吏竟然有断袖之癖,而且最让人无法忍受的他居然会对一孩子下手,着实太没人性了!
“你师父呢?他可是清远寺方丈,有他在,太守怎敢对你做下如此之事?”
与叶寒的怒不可遏相比,身为当事人的青川反应倒平静许多,与她耐心解释着,“姐姐,师父虽是一寺之主,但说到底只是一芥草民,太守为官,为官者若要行不法之事,为民者又岂能抗之,我猜想师父也应被元州太守囚禁了,否则我们房屋相邻,他听见我的求救不可能不来救我。”
“这元州太守也太明目张胆肆无忌惮了吧!清远寺怎么也是一州名寺,方丈德高望重声名远播,若这事传出去,元州太守也不怕被人抓住把柄丢了乌纱帽?”
听后,青川墨眼一沉,心中有思,对今日发生之事甚是明了。
他在清远寺这么多年,元州太守来寺中的次数也不少,但从未有过其它,可今日一到,藏于寺内外的暗卫都接连被不知名势力所缠上,以致寺内守卫空虚无暇入寺救援,师父与一众师兄也纷纷被囚,让他孤立无援,若不是元州太守好色,想在杀他之前尽兴一下,自己这才逮到机会逃了出来。
元州地处偏远,一非边境重镇二无军队驻扎,太守府除了维护治安的官兵外再别无其它兵力,但今日敌势战斗力极强,竟能与他的暗卫一较高下,要知道他们可都是自己从京城带来的,一个个都是世上顶尖高手,能与之抗衡也只有来自京城,怪不得这元州太守敢这么肆无忌惮,原来是有京城那个人给他撑腰呀!他还真阴魂不散,自己都离他这么远了,他还咬着自己不放,真是属狗的!
叶寒见青川一直低垂着头不说话,以为他是因担心方丈安危而担忧不下,于是轻声安慰道:“青川你别怕,方丈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其实叶寒这话说得心虚,甚是没有底气,看今日寺中搜查那阵仗,若元州太守没找到青川,应会把气都撒到方丈身上,估计今晚方丈凶多吉少。这一点她知道,青川想必也知道,只可惜他们两人势单力薄,难撼动得了元州太守那棵大树将方丈救出来。
今日在外逃亡了这么久,两人早已累得不行,如今夜也已经入深,睡意上来,叶寒简单收拾了一下木床,将被子表面一层新落下的薄灰拍去,便让青川上床休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山中夜冷,这里只有一张被子,你今天就勉强和我凑合盖一晚吧,等明日我回家再拿床被子来。”叶寒知他们出家人的清规戒律,只是今夜特殊不得已,她只希望青川不要介意就行。
显然叶寒想多了,青川听后并没有拒绝,只是看了眼叶寒和她手中的被子,墨眼幽深里似流转着什么,可一瞬不到便低下头去然后爬上了床在里侧躺下,叶寒也随之在他旁边躺下。
两人还小身板都未长开,单人的简易木床刚好可以容纳下他们两人,叶寒随手拈灭旁边昏黄色的油灯,石洞瞬间回到了漆黑不见五指的夜,与洞外的夜没有区别。
黑暗中青川看不清一切,只能靠逐渐放大的触觉感知着周围的一切:石洞幽凉,深吸一口,鼻腔和肺部瞬间清凉;隔绝了山林,没有蟋蟀轻鸣,更没有明月别枝惊鹊,唯有的是无限的静,静得他能听清自己胸腔内变快的心跳,静得他能听见自己鼻息间变乱的呼吸,静得他还能感知到那落在自己脸旁耳边温暖又甚是灼人的轻柔呼吸声。
心下贪念忽起,青川轻轻转过脸来,然后一下就陷入一侧的万千青丝柔情里,长发柔软顺滑还有着一股干净的青草香,浅浅吸入一口沁人心脾,好闻极了,比他闻过的世间所有名贵香料还要好闻千百倍。
青川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奔波逃亡了一天的身体累得不行,可此时躺在床上又无追兵困扰,他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似有只小猫轻挠般弄得他兴奋得不行,但却又不敢动弹半分,生怕吵醒了身旁与他同床共枕的叶寒,只能默默唤着“姐姐、姐姐……”平复着那荡漾不止的心神。
“青川你还没睡吗?”
听见青川喊着自己,叶寒连忙开口问道,却无端吓了青川一跳,他没想到自己方才在心里的默念竟然念出了声来,顿时全身紧绷紧张得不行,就像是上课做坏事被老师逮住的学生一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只能简单“嗯”了一声敷衍了过去。
洞内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如果此时有丁点光亮,叶寒就能看见青川满脸的通红,从脸颊一直烧到耳后,那双好看的墨眼里也满是溢不住的羞赧,只可惜这一切都被黑暗掩去,叶寒看不到,青川亦不知。
“是因为今天的事睡不着吗?”听见青川回应,叶寒转过身来对着身旁看不见的青川,继续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旁柔风入耳,扰得心间更乱,青川有意稍稍向外挪动身子离叶寒远点,边强装镇定回道:“差不多吧。”只要一想到太守今日对他做下的龌蹉事,他确实心里就堵得慌睡不着,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虽然这不是他睡不着的主要原因。这……应该也不算撒谎吧?
听青川这么说,叶寒蜷缩着身子也倾诉道:“我也一样,只要一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我这心就怕得不行,闭上眼全都是官兵和他们手中的刀,根本就睡不着。”
叶寒的一句言者无心,让青川这个听者心中顿时起了意,低声道歉道:“姐姐,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卷进来,更不会现在连家也不能回。”
“想什么呢?我说的不是这个,”知青川是误解了她的意思,叶寒连忙解释道,“我是想说,青川,你想过没有,你现在是逃出了清远寺,那下一步又该干嘛?是等太守走了之后再回清远寺,还是就此逃走远走高飞?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这儿吧?”
其实这个问题青川也不是没想过。按现下形势来看,离开才是上上之策,只不过这次从京城来的杀手有备而来部署严密,根本不给他留半点活路,他若想安全离开有点难度,而且就算要离开,他也得先回清远寺一趟,有些人有些事他得亲自处理。
青川把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叶寒一听立即惊坐而起,想也不想就直接否决了,“不行!你好不容易才从清远寺逃了出来,又回去,不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吗?”
相比叶寒的激烈反对,青川的回答倒平静许多,“可师父、还有众师兄都还在寺中,我怎么也得回去瞧瞧,再怎么也得告诉师父一声我平安无事,要不然我怎能安心离开?”
叶寒望着满眼望不尽的黑暗久久没有回话,无法反驳。青川不像她孑然一身无亲无故,他还有师父师兄牵挂不下,况且他们现在都在寺中生死未卜,青川为人子弟又怎能说走就走扔下他们不顾。
“青川,要不我替你去清远寺走一趟。”沉默许久,叶寒终开口说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古寺钟声厚重且悠远,随着东方那一抹初升的熹光,一起游荡遍布满整个崇山峻岭。山高寒重,山上的秋一向比人间要深上许多,山间乔木黄叶已经落尽,霜叶红染已近冬临,但于绵延不绝的苍翠群山而言,也只不过是多了几彩绚丽,少了几抹浅绿。
当星星点点的光斑透过层层叠叠的茂密树叶落在群山深处时,微凉的山风轻拂过树梢,早起的白鸟在林间枝头啼鸣,而下背靠山头的一高大岩石处,被覆盖满枯绿败黄的树蔓也开始缓缓颤动不止,干枯的蔓叶随着震动不断落下,然后浓密如瀑的藤蔓一下被从中拨弄开,接着就见从后面的岩石中竟然走出一个人,不,总的地说应该是两个。
“青川,出来吧!没人。”叶寒在外细致打量了周围一圈,见没危险这才喊青川出来。
青川没有迟疑,依言钻出石洞。
在半封闭的石洞里过了一晚,洞内空气早已浑浊不堪,叶寒闭着双眼,在零星落下的散碎阳光下尽情舒展着双肢,山林中清新的空气带着初冬的点点冷冽,落在胸腔处,顿时赶走了昨夜遗落下的疲劳。
青川走出石洞,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恬静美好的画面——少女还未发育完全的身体被包裹在一身素衣白布下,单薄稚嫩却又给人说不出的美与冲动,还未及腰的长发随风轻轻飘动,柔软且黑亮,就仿若是匹上好的缎子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轻轻抚摸,此时浅金色的阳光穿透林间洒落下来,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看着美极了。
“青川,你快过来,呼吸一下山里的新鲜空气。”
沐浴在阳光中的少女突然转过头来,眉眼一弯冲他宛然一笑,莫名让他心间一动,砰砰作响,然后脚不受控制向她走去。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极了,在昨日之前他从未有过。虽然两人认识也快三四年了,但最初姐姐之于他也不过是一无聊时的玩伴,与他在这深山古寺沉闷中的一可说话之人罢了。他还记得两人在小湖边初见时,姐姐看见自己的惊讶反应与他人所见并无有何区别,他之所以现身与她相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出于好奇。
也许于姐姐来说在小湖边初见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但对他来说却并不是,其实在两人相识之前他就看见过她多次,随其父亲来寺中送菜,只不过那时的姐姐不仅木讷而且还胆小得很,叶父去那儿她就跟着去儿,简直跟个小黏包一样,无趣极了,但过了几年后,也不知长大了许多的缘故还是什么,姐姐再次随其叶父来寺中送菜时,整个人由内而外变了很多,大方爱笑嘴甜,常常逗得叶父还有师兄们乐得不行,又聪慧机灵极有正义感,见寺中有纨绔子弟对女施主言语不敬,然后趁其不注意时伸脚绊得此人摔得个四脚朝天,害其落得一身笑话然后缩着头灰溜溜离开了,而她这个“罪魁祸首”却在一旁看得热闹笑个不停,他当时就躲在暗处,第一次觉得这个卖菜翁的女儿有意思极了。
而随着两人这些年接触渐深,姐姐给他的感觉不仅仅是如此,越与她相识久,他就越觉得她与世上之人的不同。
世人或忙于生计,或奔走于名利,或苦于生活,或愁于无所寄托,可姐姐的出现却颠覆了他之前的所认知——明明是一贫家卖菜女,生活穷苦,但在她脸上却从未看见为此烦忧过,可早起踩露上山送菜,也可摘野花满筐而归,每次看她下山时都是步履轻松嘴里小调悦耳,甚是怡然自得。在她身上,他看见了一种世人缺乏又罕见的自在,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能完全做到。她可以为一池春水吹皱所忧,可为月夜昙花一现所悦,也可为青山无情因雪白头而怜,明明是扎落在尘世的苦难人,却又超然物外完全不受礼教束缚,一点也不像这世间之人,倒像是从天上误落入人间的谪仙,自由极了,让他羡慕不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这些年两人相处里,也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盼着姐姐的到来,每次到她来寺中送菜的前一晚他都会睡不着觉,然后早早起来就去小湖边等着,从黎明的天色朦胧到晨时的雾气弥漫,再到旭日东升晨雾散去,直到姐姐终于出现。他喜欢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清眸笑盈盈地看着他,喜欢她似柳枝轻柔的嗓音唤着自己的名字,喜欢与她坐在一起听她说起山下趣闻时的轻松自在。同时,他也开始不舍得姐姐的离去,每次她来寺中时他都希望时间能走慢点,自己能与她多待一会儿,哪怕什么也不说就简简单单坐在一起,他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欢喜的。
从最初的好奇到后来的不舍,这种显而易见的变化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个问题在之前和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困扰着他,每次当他回忆起那次在清远寺昏迷中醒来看见满脸担忧望着自己的清秀少女时,他的心都会不受控制怦然作响,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渐渐想明白,原来在那时自己就动了心,或许更早也说不定,只是当时的他却不知。
山间空气清新,叶寒活络着筋骨未曾注意青川眼中的变化,见他走了过来也未转过头去,只抬起手来指向远山一处,与他说道:“你看那边是哪儿?”
心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似要破土而出一般,青川心绪乱得不行,还好叶寒一声话语及时“唤醒“他,让他暂时忘却,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往叶寒手指的方向望去。
当视线穿过视线穿过密林疏枝间的空隙凝望着远山那有些熟悉的一处,青川不由惊讶出声,“那儿不是清远寺吗?”昨天他们在老黄松树下汇合时已快入夜,之后又在黝黑的山林间穿梭,根本不知昨夜所歇之地在何方何处,只是有点让他没想到此处居然离清远寺这么近。
叶寒点了点头肯定着他的回答,“我们现在在清远寺的侧面,离那里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平日我来清远寺送菜,有时怕起晚了误了送菜,就会提前在这里住一晚,然后第二天一早就送菜过去。”
“可我记得你每次都是从青石台阶下山的。”青川不会告诉叶寒,每次她走后自己都会偷溜至寺前大门处,目送着她一步一步离开,有时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也不肯离去。
“你只看见我下山,那你看见我上山了吗?”叶寒笑着反问道,然后继续说道,“而且我每次送完菜后,还得去城中买药,走前面那条大路最近。”
听着听着,青川望着清源寺的双眼却渐渐垂落下来,一动不动望着地上的青草晨露也不知在想什么,突然说道:“姐姐,要不……你还是别去清远寺了。”若是昨日之前,让姐姐替他做如此冒险之事他绝不会阻拦,但经过昨日一事之后,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那么一丝说不出的不愿,以致于让他彻夜未眠纠结了一整夜。
“这件事我们昨晚不是决定好了吗,怎么又变卦了?”叶寒知道青川是担心自己,毕竟昨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事确实太大,他害怕也是正常,于是劝慰着他,“太守的人正在到处抓你,你回去太扎眼了,可我不同,我只是一普通香客,平日除了送菜与你们清远寺并没有任何瓜葛,而且每日来寺中烧香拜佛的达官显贵这么多,太守等人是不会怀疑到我一个小女子身上来的。你放心,我自己会见机行事的。”
叶寒说的话不无道理,与自己相比,她去清远寺确实更合适,也更安全,这一点青川比谁都清楚,只是从京城来的杀手还未去,都藏在寺内外等他现身,这些人都是接了死命令来取他性命的,定不会放过丝毫线索,若是他们知晓了姐姐与自己相熟,他们定不会放过她的。
想到叶寒明日可能遇到的危险以及下场,临到关头青川还是动摇了,“姐姐,你听我的,明天还是别去,真的很危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叶母去世之后她有多久没被人这么关心过了,怪不得老人们都说被人关心是一种福气,叶寒听着青川的一再劝说,心暖得不行。
“青川,你赌过钱吗?”
话题转得太快,叶寒突然这么一问弄得青川有点跟不上她的思绪,抬头疑惑望着她不知她到底想说什么,只能回道:“出家人有戒律,不准赌博。”
瞧着青川脸上太过沉重,叶寒伸手在他光净圆乎乎的头顶上轻轻一弹,青川措不及防抱头惊呼一声,看着青川那可爱样,叶寒也忍不住“噗呲“乐了出来,“我赌过,而且运气还不赖,赢的时候多,输钱基本没有过。这次再去清远寺我就当赌一回钱,我运气这么好,说不定我去寺中时太守他们早就走了,什么危险也没有。”
只可惜遇见了他。
见青川低垂着头又不说话,叶寒软了声温柔说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清远寺我必须去。你总不能在这深山老林里东躲西藏过一辈子吧!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后就会知道,有很多时候躲是没有用的。”
青川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又从嘴边咽了回去,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就像他方才一时兴起的劝阻,终只是一场不会有结果的徒劳罢了。
“好了!”见青川没再反对,叶寒便放下心来,与他问着明日去清远寺相关的事,“你快告诉我点你和你师父之间的事,要只有你们两人才知道的,越亲密的越好。这样我见到你师父时,才好跟他接上头,让他知道你跟我在一起,很安全。”
劝说叶寒无果,她轻柔含笑的催促声还不停传入耳中,有那么一瞬间青川极其后悔昨晚告诉她自己的决定,他宁愿自己冒着被杀手剿杀的危险也不想她替自己去冒险,可当她听提起师父时,他才恍然想起自己现在所面临的紧迫形势和处境,终还是压下心里那说不出的不安没再劝阻,唯愿她明日一切平安。
“真的没有吗?你再想想。”
“真的没有,我跟我师父在一起大多时候都是在打禅论经,再无其它。”师父性静,他亦如此,所以平日相处时颇是无趣,再加上为叶寒明日之事的忧心,他想了半晌,也一点想不出什么与师父之间曾有过的特别之事。
叶寒也是有些无计可施,她知道出家人的生活一般都清寡无味,可怎么也没想到会寡淡到如白水般什么也没有,这可难倒了她,她总不能见到方丈时也跑去打禅论经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肯放弃,叶寒逼着青川继续再想,“青川,你自小就长在方丈身边,这么多年,总有几件经常做的,让你和你师父都特别有印象的事情吧?就算是打禅论经,也会有什么让你们难忘的事吧?”
青川不想看见叶寒失望的样子,于是墨眸流转四望深想着往日事,见旭日东升越上林间高高的树梢,想了想不确定说道:“有件事我不知道算不算?”
“你先说。”叶寒立即回道。
“平日里我和师父除了在禅房打坐外,有时还会在禅院中的大槐树下打禅入定,即使外有烈日炎炎或倾盆大雨突下也不会中途离去。”说完,青川又试探性补充了一句,“这个,算吗?”
“……“,叶寒听后本有心再想追问,可见青川已经绞尽脑汁,最后勉强点了点头,想了想回道,“明天是十五,香客云集,依例方丈会亲坐于殿堂前开坛讲经。这么重大的事,太守应该不会阻拦,如果不出意外明日我应该能见得到方丈,只不过你说的这事我得好好想一想,看用什么法子能让你师父一‘看’就明。”
石洞毕竟离清远寺不远,两人出来也够久了,以防万一叶寒还是让青川早点回洞中藏好。
“青川,我先回家一趟准备下去清远寺的事宜,你就在洞里乖乖藏好,除非是我你千万不要出来,知道吗?”送至青川回至洞中,叶寒站在洞外对青川再三嘱咐道。
“嗯!”青川站在洞口认真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叶寒在外将石门一点点合上,当两人之间的空隙越来越小,石门快要合上时,青川突然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叶寒忽然停下,她抬头望着石洞内也同样正望着她的青川,有点被他这个问题给问住,不知该怎么回答。莫名其妙来到这异世,与现代的家人天各一方再难相见,好不容易适应了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了疼她爱她的叶父叶母,可短短四年不到他们也离自己而去。也许是孤单,也或许是孤单怕了,她对亲情的渴望比谁都要强烈,正是因为如此,当昨日在清远寺时她才会不顾性命帮青川逃脱,又不顾危险再替他去清远寺再走一趟,虽然危险重重。
叶寒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青川光溜溜的头,就像在现代时她无数次揉小弟的头一样,被世事消磨得沧桑的心灵备受慰藉,“还能为什么,喜欢你呗!”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太光怪陆离了,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诞不经,她又怎能与青川诉说,只能玩笑一言敷衍过去,可却如大石坠湖在青川心里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以致于叶寒走后许久,青川仍站在洞门处一动不动不曾离开,如夜深邃的墨眼里满是惊愕久久不消,胸膛内那颗剧烈跳动的心亦久久不止,满洞空荡里好似都是他的心跳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夜未回,隔壁的王婆好心关怀了几句,叶寒不便说出昨天发生的一切,便扯谎说在清远寺过了一夜蒙混了过去。回家简单梳洗一下,就着前天的剩菜剩饭简单打发了自己,然后回房翻找出一方纯白色绸布,叶寒便冲忙跑了出去。
另一个农家小院,没有叶寒家两片菜畦,褐色土地上除了一口老井,就再也没有他物,显得院落空空荡荡,格外寂静。叶寒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现在正是农家下地的时候,家里没有很少有人。不过两边高出院篱的竹竿架着刚洗好的衣物,水滴落在凹凸不平的地上,显出了几个浅的小水洼,家里应该有人。
叶寒伸长脖子向院内打望,边喊着,“张嫂子,你在家吗?”
果然,叶寒在外喊了几声,就听见从茅屋内传来一声年轻的妇女声音,热情回应,“叶丫头,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来人正端着木盆从屋内走出来,应该是去屋内拿脏衣服洗,虽然满身布衣荆钗虽然太过素净,但并没有掩去刚为新妇的娇羞和喜悦。这不,见叶寒来了,便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走至院门前拉着叶寒进来,热络说道:“走,到屋里坐会儿,嫂子给你泡壶好茶。”
叶寒有正事,便婉言拒绝,“嫂子,你就别我一人浪费一壶好茶叶了。今天我到这里来是有点事想拜托你。”
张嫂子刚嫁到张家不久,除了自家人熟络点,整个村子里跟她投缘的就只有叶寒了,要不是她告诉婆婆的喜好,也许现在还不被张家人待见呢。而叶寒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她也知道,好不容易见她来一次,而且还有事求她帮忙,她自是不会推托。
“你我之间还需要说这些客气话。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告诉嫂子,嫂子一定帮你。”
“瞧你说的,好像我有仇家追杀一样!”叶寒打趣道,顺便从怀中掏出刚才寻出的纯白色绸布递了过去,“是这样的,我钱袋最近破了,想请你帮我绣一个新的,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小嫂子你有一双巧手,连城中大户人家的绣娘都比不过你。”
张家儿媳妇到底年轻,脸皮薄,被叶寒这么一顿乱夸顿时满脸红云,一把拿过叶寒手中的绸布低下头看着逃避着脸上的羞意,娇嗔回道:“就你嘴甜。说吧,想绣个什么样的?”
“我想在钱袋上绣点与佛有关的,你也知道我母亲刚去世不久,若随身佩戴佛物诚心礼佛为母祈福,我佛慈悲,定会看见我一片孝心,让我母亲早日登西方极乐世界。”
张家儿媳妇比叶寒大不了几岁,见叶寒这么小就父母双亡,心里甚是怜惜她,“你放心,嫂子帮清远寺做过僧衣袈裟,这点事绝对让你满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感激回道:“那就谢谢小嫂子!”
“你把你想绣的能与我说得具体点吗?”
张家儿媳妇拿来针线问着叶寒,接着,叶寒便跟张家嫂子说着自己的想法,并约好傍晚之前一定做好给她,然后便告别了张家嫂子,回了家。家中一室冷清,只剩下一间空空荡荡的房子,叶寒看见心里有太多的失落和悲伤说不出口,便出了屋在院中捯饬着两片菜畦,不时望着远山深处,也不知道青川现在怎么样了。
第二天,叶寒没有如往常那般起了个早,而是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起床。简单收拾一番后,一身青花素衣,手挽着一白底青色小碎花包袱便出了门,离家之前还特意告知了王婆婆自己的去向,省得她担心,然后便跟着川流不息的人流上了山。
到了寺前大门,叶寒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外转悠了一下,探知着里面的情况。
果然不出她所料,太守没有阻止方丈开香祈福。而且今日十五来的香客络绎不绝,比平时多上一倍,叶寒思量着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往人潮中一钻,也好逃脱。只是今日如此香火鼎盛之象,一点也没有官府介入之相,只不过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站着几十个无所事事的便衣官兵,有意无意打量着来往之人。
日头快接近正午,上山人潮不减,叶寒便跟着人群混进了正殿前院,而端坐在高台上袈裟披身、白眉长须慈眉善目、手持念珠拨动的人正是清远寺方丈玄悔大师,也是青川的师父。
如周围拥挤的虔诚香客一般,叶寒垂头低目,跪在人群中间,周围念经祈福声不断,香火飘渺,问道排忧之人甚多,叶寒也不急,静待时机。
午时已至,那些便衣官兵也处于换班交接之时,原来一批人走了,后来的人还没来齐。此时大殿内外只有三三两两几人,可能是刚用过午膳,都没多少心思放在监视上,或闲聊打发时间,叶寒终于开始行动。
“玄悔方丈,请留步!”
几步越过前方跪拜着的香客,叶寒一下扑跪在殿前,声泪俱下喊住正要离开的玄悔方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乃山下叶家孤女,家母不久前刚病逝。前日亡母头七,刚在贵寺做完法事本以为母亲可得安宁,哪知昨夜亡母托梦,哭诉在地下饱受煎熬,被孤魂恶鬼侵扰。信女今日前来,还请大师亲自坐镇为亡母做场法事,震煞妖邪,助亡母脱离苦海,早登极乐。”
方丈不走不应,静立在原地眉目淡然如云,叶寒知其有意,连忙从怀中掏出早准备好的白色锦囊,双手呈上,“这是亡母的冥诞和忌日,还望方丈成全!”
叶寒低伏叩拜在地,双手托举着锦囊,虽然不知道周遭发生的一切,但她相信方丈一定能知道自己的来意,也一定能看懂自己锦囊上的潜台词,现在的她只需耐心等待方丈的回应便是。
“等等!”
未等到期盼的方丈声音落下,一粗旷野蛮的喊声便先在她头顶响起,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声音自己好似在哪听见过,有些熟悉,叶寒不禁轻扬眼角偷瞥一瞧,顿时连忙低下头来心慌得不行,来人竟是前日来静室搜查的那个鼠目官兵。
原以为趁着正午人少之时行动可以不引人注目,哪知这群豺狼虎豹像闻见肉味的苍蝇来得如此之快,打得她一个措不及防。这就犹如悬在自己头顶上的一把利剑,随时都会落下来砍了她的脑袋,这事发生得太突然,叶寒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低头不言静观其变。
“方丈德高望重,怎可亲自上前取物,还是让在下为您代劳吧!”
鼠目官兵几步上前也不对玄悔方丈施礼行拜,只随口打了一声招呼,便直接伸手把叶寒手中的锦囊拿走了,然后“哧”的一声扯碎锦囊,里面除了两张写着亡者忌日和冥诞的字条,便再无他物,即便再三检查几遍也未寻出丁点儿蹊跷来,这才把撕成两半的锦囊和里面的字条扔给了一旁的和尚,然后转身离开了。
看见地上那几双官靴离开不见,叶寒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方才锦囊被抢她这颗心差点跳出嗓子眼,生怕被这官兵看出一二,若不是相信自己设计的暗语只有玄悔方丈才看得懂,她估计早就心虚露怯了。
虚惊一场后,叶寒稳定下心神,继续之前未完之事,“亡母受十月怀胎之苦,生我于人,又含辛茹苦数载育我成人,信女有今日,一点一滴都是亡母的辛劳和慈爱。如今亡母托梦诉苦,做女儿的又怎能视而不见。还请方丈大发慈悲,怜悯信女亡母,亲自为她做场法事,以安她魂。”
此言虽只为逢场做戏一下,可也是叶寒的大实话,一字一句全都是出自心底深处,无半字作假。虽然她与叶母只是“半路母女”,但她们之间的母女情却是真的。也许对叶母来说她只是叶寒的母亲,但对她许鸢来说,她也是她的母亲,无论时间沧桑还是有一天回到现代,她都不会忘记这位毫不保留爱她疼她的母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忆起往昔叶母的种种好,叶寒话声含泣,语悲含哀,莫不悲痛,而周围的人都是念佛吃斋的,见叶寒如此也莫不纷纷红了眼眶,心里甚是动容,都忍不住纷纷为叶寒求着玄悔方丈成全了她一片孝心。
被众僧簇拥在前的玄悔方丈犹如一尊得道的佛,一手持念珠轻捻,一手捧起装有叶母忌日冥诞字条的锦囊细看,面有犯难,但终捱不过众人之请,一声轻叹后开口应下,“施主孝心有嘉,老衲便应你所愿为你亡母亲自超度。”
“多谢方丈成全,信女感激不尽。”
叶寒伏地叩头三响以表感激,同时心里的大石也终于落地,虽然玄悔方丈无明言示下,但她心里就是异常笃定,他定是看懂了锦囊上自己想传递的暗语,知道青川一切平安,否则他不会看了这么久才应下此事。
“刚才不小心撕毁了施主的锦囊,小寺惭愧,特用一香客福袋作为偿还,还望莫要嫌弃。”
玄悔方丈为刚才之事道着歉,一侧僧人受意,将叶寒被撕碎的锦囊还有一新的福袋一并还于叶寒,可还没等叶寒伸出手去拿,就突然被斜后方窜出的一只大手给抢走了,叶寒转头一看,竟然还是方才抢她锦囊的那个鼠目官兵,他竟然一直没走,就藏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
叶寒心慌得不行,但看见站在面前一派淡定祥和的玄悔方丈,心仿若吃了一颗定心丸又立即冷静了下来,自己虽不知这官兵一直藏在身后未走,但站在自己对面的玄悔方丈却是知道,他既然敢让人将这个福袋光明正大地递给自己,就说明他有十足的信心不会被人看破这福袋中想要传递的玄机。
鼠目官兵能从一小小官门中人混成众差役的头儿,还是有点本事的,他刚才第一眼看见叶寒时就记起她是前日在静室里来为亡母做法事的那个孤女,见她隔了一日又出现在清远寺为母求法事,虽然一切都合情合理,但多年办案的经验让他习惯性生了几分怀疑,所以在刚才撕毁锦囊后没找到任何异常时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藏在角落继续观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孤女和这个玄悔方丈之间总有那么一丝说不出的关系,就好像两人之前就认识一般,而非所见的这么陌生不识。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这孤女要走时这玄悔方丈又给了她一个福袋,他自是抓准时机抢了过来,可翻遍福袋里外出了一张写着《金刚经》的福语纸条,便再无他物,一如之前一无所获。
方才锦囊被毁,如今再抢福袋,借此机会,叶寒趁机发难,“大人乃朝廷官员,怎可随意抢拿百姓之物。如果大人也要祈福保平安,只需在寺中求一枚便可,何需如此。若太守大人知道你在外如此损他颜面,不知您到时该如何向他交代。”
本来刚才这鼠目官兵就蛮不讲理抢了叶寒的锦囊,还差点撕碎了写有亡者生辰和冥诞的字条,这不仅是对亡者不敬,更是对佛无礼,大家一切都看在眼里,但顾及官家势大这才敢怒不敢言,然而一刻不到这次官兵竟然变本加厉直接明目张胆地抢,再加上叶寒这一正义之词渲染,众人纷纷怒火中烧开口谴责,大骂太守管教无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日十五香客甚多,面对如此大规模的众口讨伐,这鼠目官兵也有点招架不住,毕竟若把这事闹大,最后被太守推出去平民怒的替罪羊还不是自己,于是不情不愿把福袋还给了叶寒。
鼠目官兵吃了哑巴亏,领着手下人离开了前殿,而叶寒拿着福袋小心收好,然后双手合十对着玄悔方丈深深一拜,替她自己、也替回来不了的青川作别,待抬起头来,只见站在殿前的玄悔方丈如宝殿中的神佛忽然拈花一笑,叶寒看进眼里心中瞬间明了,于是回了一笑随即转身离去。
清远寺外有一大块平坦开阔之地,上山的人爬累了,喜欢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下山的人若是不急,也喜欢在这欣赏一下“一览纵山小”之景。挑滑竿的靠在阴凉处,抽上一管旱烟边休息边等着生意上门;卖果子的挑着扁平竹担,晃着两筐止渴的蜜饯梅子,在人多处穿梭叫卖;卖大碗茶的最是清闲,头顶搭上一方白布遮阳,下方几张简易桌椅从早到晚坐满了人,端上几碗茶水解渴,吃上一盘绿碗糕充饥,上山的疲累便一扫而空。
午后早已过半,四面八方聚来的香客还是有增无减,一米多宽的青石板路硬是被分成两半,左为上,右为下,成了青葱郁秀远山上两股可见的相反人流。
寺前台阶处,鼠目官兵眺望着上下密集的人群,冷色凝目,阴沉着脸,本就小的可怜的鼠目应是被压成了两条线,远远望去就仿佛是一张没长双眼的脸,怪是吓人。身后,一差役小跑至其身旁,说道:“大哥,你刚才让我去那女的住过的静室搜查,里面的各个角落,甚至床下柜子都查了,什么都没有。”
“你确定?”
“确定。大哥,你知道我这双眼睛最擅长的就是找这些个蛛丝马迹的,如果我都说没有,那真的就是没有。”
回想起前日和今日种种,鼠目官兵还是不能排除叶寒的嫌疑,再问道:“你再想想,除此之外,那间房子里就真的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了吗?”
“有倒是有,但跟那女的没什么关系。”差役扯着衣袖擦着满脸的汗,边回着,“就那间房间的窗户下面有一棵歪脖子老树,人可以从那儿爬下去。不过我也仔细瞧过,树干上没人攀爬过的痕迹,地上也没人留下的脚印。”
听后,鼠目官兵失望得不行,太守要抓的人一直没抓到,这几日太守追问他追问得紧,他现在是一个怀疑的对象都不敢放过。
见差头儿一脸沉思不说话,差役不禁好奇问道:“大哥,你难道真的怀疑那个小丫头片子?我瞧看她那样子,一点也不像有胆子藏匿罪犯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胡说什么,哪有什么罪犯?”见手下人没个眼力劲儿,大庭广众就把官府的事拿出来说,这鼠目官兵本就为这事烦心不已,怒气一上来立即呵斥了手下人一句,吓得这差役像见了狼的羊羔连忙闭了嘴低着头不敢再说一字。
山风携凉吹走了鼠目官兵的怒火,待消了气冷静下来,看着一旁缩着脖子不吱声的兄弟,鼠目官兵软下态度语重心长说道:“我们现在做的这件事上不了台面,不宜声张,若是被大人听见了,你我都得遭殃。”
都是多年的过命兄弟,这差役也知这鼠目官兵是为他好,否则也不会这么推心置腹与他点明利害,以免他引火烧身,所以对鼠目官兵方才呵斥的话听听也就忘了。
太守逼得紧,鼠目官兵没这么多时间安慰手下,说完就立即回到正事上,与手下说着心中的疑惑,“前天追捕罪犯时那个小丫头也在清远寺,今天又出现在清远寺,来这寺中的次数也太频繁了点,而且这还不是最让人生疑的地方,你想想,一个穷家的孤女哪有这么多钱在短短三天之内做两场法事。”
差役回道:“大哥您放心,眼线都按您的吩咐早已散出去,只要那小丫头片子有任何异动,都不会逃过咱们的法眼。”
鼠目官兵听后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去吧!对了,不该说的以后别说,小心祸从口出!”
“知道了,大哥。”
手下离开后,鼠目官兵的脸色又重新乌云密布,狭长的眼眶里绿豆般的眼珠转个不停。虽然一切的证据都不指向那个小丫头,但他就是怎么也去不了疑心,不为什么,就因为她的一切行动合情合理,而且就是太合情合理了,才让他不得不起了怀疑,可这说到底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也许她就是个普通的小丫头,来清远寺为亡母求法事超度的,只是他的疑心太重了而已。
“大哥,大人找你。”
太守大人又来催自己了,鼠目官兵心里甚是烦燥不已,他看着寺内寺外拥挤不堪的进香人群,想着也许他真的搞错了,正如方才手下所说,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哪有这么大的能力藏匿罪犯,可能自己要找的人还在这座寺庙的某一角落,只是还未找到而已。看来自己还是不应把心思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他得把全部的精力和心思放在应付太守和整座清远寺上,这才是他能保住这身官服的法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夕阳薄暮,踩着天际仅有的几丝余晖,叶寒回了家。立在柴扉外,正准备面对家里的一室孤寂,就被王婆婆叫住,“叶丫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没吃过饭吧,到我家吃点,你嫂子刚做好的肉面,热乎着呢!”
“王婆婆,我刚在地里吃过几块干粮,现在还是饱的,真的不饿,你快回家吃晚饭吧!”叶寒婉言谢绝,农家人好不容易吃上一顿肉,自己如果真去了,王家嫂子还不得给自己甩冷脸看。
话说到这儿,叶寒本以为王婆婆会立刻回家去,但只见她踌躇不前,面有难色,似乎有话要说。
“王婆婆,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我说?”不同与其他无事乱嚼舌根的长舌妇,王婆婆为人甚是沉稳,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话要说,绝不会这样欲言又止。
“叶丫头,你是不是惹上了什么麻烦?”王婆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叶寒听后莫名心下一惊,想着自己这几天遇到的事,连忙问道:“王婆婆,今天下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夜色渐渐落下,逐渐蚕食着天边最后一道天白色,灰蒙的天如同尘埃一片又一片层层覆盖,直到最后叶寒再也看不见王婆婆完全沉没在黑暗中的脸。
只听忧愁的一声叹息,王婆婆与叶寒说着今天的怪事,“今天你刚下地不久,就有一群人翻进了你家,过了一会儿才出来,然后就向左邻右舍打听你的事。冯家婶子眼尖,认得其中一个是在府衙当差的,”说到这儿,王婆婆枯老的手拉着叶寒,止不住心惊颤抖,担忧问道:“叶丫头,你与婆婆说实话,你是不是最近不小心得罪了当官的了?”
幸好夜色漆黑,遮掩住了叶寒此时的满脸焦虑,强装镇定轻拍着王婆婆握紧自己的手,轻松安慰道:“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吓我一跳。是这样的王婆婆,我今天去清远寺本想求方丈亲自为我母亲做一场法事,哪知道一个官兵突然抢走了我的锦袋,还把袋子中写有我母亲生辰和冥诞的字条都撕碎了,我一时没忍住便顶撞了几句。也怪我不好,如果我当时不这么冲动,也不会惹上这么一群瘟神。”
叶寒下山回家的时候就发现有人跟踪了,否则也不会故作如常的回家,下地,做农事,“忙”得连方丈给她的福袋也不敢拿出来看,生怕被躲在暗处的人看出端倪。只是没想到这群人竟然这般无法无天,光天化日就敢翻到百姓家里搜查。
听了叶寒不得已的缘由,王婆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虽为叶寒抱不平,但还是苦口婆心劝着她,“这事也不能全怪你。谁遇到不公的事心里不气,更何况你还是为母尽孝。只是孩子,这些个当官的我们这种平头百姓惹不起,所以该忍的时候还得忍,你们叶家就只剩下你这么一点血脉了,你可不能再出事,否则我以后有什么脸到地府见你母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风起,寒夜凉,全身的热量在一点一点流逝,除了被王婆婆握住的手异常温暖,“王婆婆,我知道了。我以后遇事一定会忍让,不会再惹祸上身。”
叶寒的乖巧懂事,街坊四邻谁不夸赞,只是升斗小民活下去都艰难,哪能再惹上官府的人。王婆婆也知道叶寒是受了委屈,可这世道不就是这样,能多活一天算一天吧!
“叶丫头,你也别怕!那群人来了又走,没生什么事端,我看他们也不见得一定会找你麻烦,要不然他们早把你抓起来了,哪会让你安稳站在现在。”
“我知道了,王婆婆。”对王婆婆的好心,叶寒感激回道。
隔壁王家院中开始传来了唤王婆婆回家的声音,叶寒见天这么黑,路早看不见了,怕王婆婆出什么闪失,便扶着她回了去。
停在王家院门处,叶寒知趣没有进去,即使王婆婆再三邀请她也没答应,只打趣回道:“王婆婆,你快进去吧!你家大孙子要是看不见奶奶,可是会哭的。”
“你呀!”王婆婆拿叶寒这张巧嘴一向没法,笑着无奈叹了一声便转身进了家门。
见王婆婆回了家,叶寒也不再停留,回了自家小院,然后赶紧开始收拾东西来。干粮、衣物还有一些必需品足足装满两个包袱,鼓囊囊堆放在床炕边,叶寒紧邻坐着,眉头深锁成川。
刚才王婆婆说的话,她在脑海中重新琢磨了一遍,同时双眼也没闲着环视着屋内的一切。虽然屋内东西没丢,位置大概也对,但绝大多数都有被翻动过的痕迹,看来那个鼠目官兵还真怀疑上她了!
想到这儿,叶寒更加疑惑。既然自己被怀疑上了,这群人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离开。她前天帮青川逃跑时太过匆忙,有很多线索都来不及抹去。如果她是那个鼠目官兵,肯定会再次排查静室,既然再查,定会发现静室窗外那棵歪脖子老树,还有树干上青川逃跑时留下的痕迹。既是如此,这么多如此明显的证据摆在眼前,那个鼠目官兵又怎么会放过自己?难道自己离去后有小沙弥重新打扫过,或者也许自己走运,鼠目侍卫有事无暇多顾,忽略了静室没有再查。
一室昏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桌上油灯燃了过半,灯芯半焦,有时了无声息炸出一声灯花作响,即使声音再小,也惊出叶寒一声冷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她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本以为让青川逃出去就可万事大吉,哪知会留有这么多隐患。一如刚才所想,无论是什么原因让鼠目官兵放过自己,侥幸逃过一劫,但并不意味着自己就彻底安全了。这就像一个□□,随时可能让她粉身碎骨。越想越怕,她几乎推想出各种应对和结局,只不过下场都惨目忍睹。
看着桌上被夜风吹得摇摇欲灭的灯火,叶寒突然双眸一凝,心里下了决定——这里不能再待了!她得离开,越快越好,否则那群恶狼随时随地都可能回来。只是她一人离开容易,那青川怎么办,总不能扔下他不管吧。如果自己这样做,今天重回清远寺的意义又有何在。
想到这儿,叶寒这才忽然想起今日方丈给她的那个福袋,连忙从怀中掏了出来,走至桌旁借着昏黄的灯火细细端详起来。
这福袋一如清远古寺朴实无华,青灰做底,粗布薄薄一层就缝制成袋,难藏夹层,而袋中亦寥寥无几,除了一张写着《金刚经》段落的纸条,再无他物,难怪当时那个鼠目官兵还给自己还得那么干脆。
叶寒看着桌上的福袋颇是失望,她方才已将福袋里里外外仔细看了几遍,连这做福袋的是什么布料她都认真琢磨了一番,但都没有丁点儿所获。难不成玄机藏在这一纸《金刚经》里?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叶寒将目光落在这写着几句《金刚经》的福纸,再三思索也想不出个一二,最后只好无奈作罢,将纸条和福袋重新收好放入怀中,打算等会儿儿拿给青川看,他在方丈座下这么久,也许他能看懂方丈暗藏的玄机。外面打更声已响过二更,整个村落已与夜相融,难见一点烟火,天地漆黑成一片,相逢无人可识。趁着此时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叶寒背着事先准备好的包袱,悄无声息地上了山。
叶寒半个身子都贴在岩石壁上,头却转过去警惕望着身后黢黑阴森的深山密林,心跳快得不行。不是她胆子小,这样的夜路她并不是第一次走,但不知为何,今夜她总有种动物园猴子的感觉,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被人窥视着一般,说不出的怪异,要不然她方才也不会在山里故意兜转了这么一大圈这么晚才到石洞。
虽然在山间穿梭了许久确定身后无人才敢过来,但叶寒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压低声音对着石门唤道:“青川,是我!”
夜深,群山就像头沉睡了的狮子安静得可怕,鸟兽熄声不敢发出丁点声响,生怕吵醒了这座沉睡的雄狮,就连躲在岩石中的人,也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传出一细微的试探声来,“姐姐,是你吗?”
“是我,快开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确定来人是谁,很快,岩石壁上就亮出一道细缝来,然后渐渐越宽,叶寒等不及完全开启,见门缝勉强能容纳人身形时便侧着身子连忙钻了进去,随即光灭,消失快得好像就没出现过一样,黑夜中,爬满枯枝藤蔓的大岩石睁眼也看不见,山林寂静依旧。
离了暗夜,进了石洞,叶寒这心仍“扑通扑通”乱跳个不止,可还未平复好心绪,刚关好石门转过身来就猛然被青川抱住,“姐姐,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独自在石洞中过了一天一夜,这里与世隔绝隐秘安全但他却坐立不安,有多少次他都走至洞门前想出去下山寻人,可想到寺中复杂不明的形势,他最后还是又缓缓转身回到洞中,独自一人呆坐在石床上,在一方不知昼夜的死寂中安静等着,等得连他自己都忘了时间,直至方才突然响起的熟悉喊声他才恍然“醒来”,看见安然归来的姐姐,将她抱进怀里,他慌乱了一天的心才终于稳稳落地。还好,还好她没事,平安活着回来了,姐姐若真出了什么事,自己这一生恐怕都会在悔恨中度过。
因今日在清远寺的惊险还有方才在林间穿梭时的诡异,叶寒本来被吓得够呛,可当被青川抱住时,那紧紧环在她腰上的手,还有话里浓浓的担心和依赖,顿时,她担惊受怕了一天的心莫名就平静了下来,低着头轻轻拍着他的背好言安慰着他,“我没事。你也知道山里的夜黑得很,我一个女孩子走夜路难免会有些害怕,现在回到这里,看见你也一切平安,我一下就不怕了。”
青川抬起头来,如夜深邃的墨眼细细打量着叶寒脸上还未落下的害怕慌乱,有点质疑,“真的?”
“真的!”叶寒捏了捏青川好看得过分的小脸,眉眼轻扬一笑,安抚着他眼中装得满满当当的焦急和担忧,“好了,我们也别干站在这里,回洞内去,我有事与你说。”
也不等青川回话,叶寒就拉着青川径直往洞内走去。
洞内幽暗,只有桌上小小一盏油灯照明,灯色昏黄晦暗,然而,那走在清瘦少女身后的小沙弥,双眼却若上元节时烟花绚烂的夜空亮得不行,低垂着头看着半空中两人牵着的手,心间仿若开出一朵花来,说不出的欣喜,可又不敢表露出来让她瞧见,只能小心翼翼藏在心里,独自珍视之。
两人在桌前坐下,未免青川担心,今日发生的事叶寒都直接省去,只将在清远寺发生的几段重要但不危险的经过说与青川听,“你师父和师兄都很好,太守虽然派重兵把守着清远寺,但并未为难他们,你无需担心。对了,”边说着,叶寒将玄悔方丈交与她的那枚福袋递给青川,“这是我离开之前玄悔方丈给我的,你看看,有何特别之处?”
青川伸手接过,借着油灯微弱的光芒,将福袋和福袋中的纸条都认真看了一遍,摇了摇头,也没瞧出什么。
“你从小在玄悔方丈身边长大,你师父难道就没教过你什么隐藏和破解暗语的法子吗?”如果连青川这个徒弟都不解,这福袋中的玄机谁还能参透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摇了摇头,解释道:“这种福袋是寺中专门用来赠予香客的,几乎离开清远寺的香客每人都有一个,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怎会?”叶寒有些不信,双目盯着福袋和那张写着《金刚经》纸条,眉头深锁愁得不行,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种直觉告诉着她,玄悔方丈绝不会无缘无故给自己这个福袋,这福袋肯定藏有玄机,只不过他们暂时没找到门道罢了。
叶寒不肯放弃,又将福袋和纸条递与青川,“青川,你再仔细看看,再想想你师父曾经跟你说过的话,也许你这次能瞧出些什么。”
青川面有为难又不好拒绝,只好依叶寒的要求再看一次。怕洞内光线太暗青川看不清楚,叶寒又从带来的包袱重拿出一支蜡烛点上,顿时狭小的石洞亮堂了几倍,可依旧无用,青川仔细看了几遍后,还是一无所获不得要领,满是歉意看了叶寒一眼便低下头去不再说话,只看着桌上那张写着《金刚经》的纸条,墨眼幽幽生思,忍不住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师父托姐姐之手传此话于他,究竟是何用意?
想到这儿,青川不由抬起眼角偷瞥了叶寒一眼,心里仿若初放晴的梅雨天,似明非明,似懂非懂,但任他再三思索也终难完全参破透彻。
叶寒目不转睛盯着桌上那枚福袋,心里莫不失望,想着自己冒着性命去刀山火海走了一趟,好不容易拿回个福袋却怎么也参透不破深藏其中的玄机,这就像是千辛万苦寻到宝藏入口却进不去一样,能不让她气馁不已吗?这些个世外高人也真是,就不能弄点她这个智商水平能看得懂的东西吗?第一次叶寒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早知道报高考志愿时她就填警察学校了,而且专攻疑难案件的侦破。
见叶寒愁眉不展,靠在桌子上气叹了一个又一个,青川劝慰着,“姐姐,你也别灰心,也许这就是个普通福袋,师父并不知道你是替我来向他报信的,只以为你是一般的香客而已。”青川提出了一种可能性,想帮助叶寒恢复自信。
“不可能!!”叶寒立即斩钉截铁地否决道,趴在桌子上的身子如同注满血力般瞬间坐直,回道,“你那天跟给我讲了你跟你师父一起打坐入禅的事,回去后我特意请人将此事绣成了一幅画:禅院一角,青槐树下,有一老僧参禅打坐,但对坐却空荡荡,缺了你。而且那幅画绣得栩栩如生,你师父一眼就能看懂,不难猜出我知晓你的下落,是来专门替你送信的。”还有临走前玄悔方丈那意味深长的一笑,虽不能算是证据,但她心里就是异常地笃定方丈大师定是看懂了她锦囊上想要传达的信息,知道青川与她在一起,很安全。
灯花炸裂几响,山夜已然入深,青川看着拿着福袋不肯放弃的叶寒,好言劝道:“姐姐,你今天也累了,要不先休息吧?等明日醒来再说。”
说完,见叶寒没有回话,青川便当她默认了,于是站起身来将她手中的福袋拿走。桌上烛色明亮,远甚油灯,当看着福袋从手中离开,渐渐升高,临近明烛,就快越过烛火被青川收入手中时,叶寒突然喊道:“等等!”
青川不知缘由,但还是听言按照叶寒的吩咐保持不动,脸上生着疑惑问着,“姐姐,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别动!”似冬日冰封的湖水,叶寒面色冷凝无绪,但那双黑白分明的清眸却似三月的春水活跃得异常,惊喜难掩又满是不可置信,“原来如此。”
青川不解,“什么如此?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快过来看。”
叶寒接过青川手中的福袋,将此背对着慢慢靠近燃烧得异常明亮的烛火,然后就见青灰色的福袋上渐渐显出几个若有若无的模糊字迹,而随着福袋离烛火越近,上面的自己亦越发明显清晰,“相国寺,玄隐。”
看着上面那五个苍劲有力的字,叶寒不得不佩服玄悔方丈的智谋,选颜色深浅相近的布料构字藏机,若白日直接一看根本看不出区别,只有晚上借着灯色明亮背对映照时才能显露出来,难怪今日那个鼠目官兵会看不到。
“我说吧,这福袋上肯定暗藏玄机,怎么样?”绞尽脑汁幸苦了大半夜终于得获天机,叶寒说不出的高兴,可一瞬不到这刚轻松一下的心又沉落了下来,看着身旁拿着福袋静默不言的青川,问道:“青川,你认识这个叫‘玄隐’的人吗?”
“不认识,”青川诚实回道,却在叶寒又要失望快上脸时及时补充一句,“但我知道相国寺在哪。”
“在哪?”
两盏灯火渐已阑珊,可见外面夜已有多深,如同青川深邃眼眸中的颜色,黝黑中映着微微晃动的烛光,声色轻浅,“京城,长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夜深了,地上凝结的露水主见爬上了车轱辘,叶寒一行三人便挤在狭小的车厢里过夜。
为了怕官兵突然追上,叶寒没选择住在客栈,只是买足了干粮和水,驾着马车进了官道旁的林子里,借着树叶茂密遮掩去行踪。
逃了一天,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三人早都饿得不行,各自低头默默吃着食物,一言不发,车内安静得就像车外万籁俱静的夜。虽然侥幸车后一直没出现追兵,但叶寒还是心慌难安,听见林中飘落下的一片叶子都能让她如临大敌,犹如一惊弓之鸟般,但在青川面前,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强装镇定。
“诶。”叶寒突然用脚踢了踢对面那吃得狼吞虎咽的文弱书生,“你叫什么名字?”跑了这么久她现在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她就敢让他与自己和青川同处一车,叶寒真是佩服自己胆大。
听见叶寒问话,对面那人连忙咽下口中的馒头,回道:“在下花折梅,字……”
“给。”也不等此人把话说完,叶寒知了其姓名就直接将手中的衣服扔到他只着一件单薄里衣的身上,说道:“花折梅,今晚你我轮流守夜,我守上半夜,你守下班夜,你等会儿儿吃完就快睡。”
花折梅握着厚暖的棉衣,没有反驳,只点了点头,“好。”
“姐姐,”一侧手臂被轻轻摇晃着,叶寒转过了头,看见紧挨着自己的青川,如画般的小脸挂着不应有的担忧和疑惑,“姐姐,我们明天怎么办?还是去元州城吗?”
车厢空间本就不大,容纳叶寒和青川两人还绰绰有余,现在有挤进一个成年男子,一下就显得局促起来,想活动下身子也不能。为了节省空间,叶寒让青川趴在她腿上睡觉,拿出多余的衣服盖好,生怕青川着凉。
一边轻柔地拍着青川的背,叶寒一边与他说着自己的想法,“元州城最近几天不能去了,你别忘了太守的乘龙快婿就在我们车上,”听到有人说自己,花折梅面露愧意,低着头默默啃着馒头边听叶寒继续说道,“等过几天风声没这么紧了,我们再去元州城。等我们出了元州就好了。”
“元州城去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你逃婚,又不是我们逃婚,有什么去不得的?”叶寒本就对花折梅有气,若不是碰到他这衰人,她与青川早逃出元州城了,哪至于深更半夜在深山老林里过夜,所以对他满脸的焦急并没有多想。
“恩人你听我说,这元州城你们真的去不得!”花折梅苦口婆心与她道着其中原委,“我今日躲在假山里时,还听到太守要加派人手找这位小兄弟,其它的我没听清,但是守在城门处的都是太守的心腹,一个个都拿着他的画像挨个比对进城的人,只要你们一现身就会被当场捉住。”
叶寒听后心惊,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你看我今日这样子,像是骗你的吗?”怕叶寒回去送死,花折梅不惜自剥伤口与她看,打消她回元州城的念头。,
若花折梅所言为真,那她和青川岂不侥幸逃过一劫,但反过来想,若今日没恰巧碰到花折梅,那她和青川现在岂不……好似突然被扔进了隆冬的冰水里一般,叶寒全身一片冰凉,心里后怕吓得不行,而一旁的青川也好不到哪去,蜷缩着身子微微发抖,双手更紧抓着叶寒的衣服不敢松开一下,怯怯唤道:“姐姐。”
“别怕!”看着青川满脸的不安害怕,叶寒握住他的手好言安抚着,但却安抚不了自己乱得不行的心。
若真如此人所说元州城有官兵驻扎就等着她和青川现身,那么这条向北的出逃路线就彻底行不通了。可这条路线是他们可行度最高最便捷的一条路了,如果不走这条路他们还能走哪条路,难不成真带着青川翻山越岭,经过豺狼虎豹之地,遇险求生,这风险可不比去元州城的小。
叶寒眉头深锁,黑白分明的清眸被焦虑填满得无一空地,牙齿紧咬着下唇,好似恨不得咬出几滴血来,将她的焦急忧虑都体现得淋漓尽致。
花折梅瞧见,出言为其解困,“恩人,不知可否听我一言?”
对这时的叶寒来说,再烂、再危险的计策都比她没有计策的好,于是冲对方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你说。”
花折梅立即说道:“既然我们离元州城这么远了,为什么不索性离得更远,让元州太守找不到我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是说……我们往南跑,不过元州城?”似烟花瞬间点亮夜空,叶寒一听即明。
“对!”花折梅一语肯定,然后继续说着他的提议,“我还被关在太守府时就想过如果逃出来后该往哪逃。如果出元州城北上,虽然一马平川道路开阔,但与太守的快马追兵相比,终究是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迟早会被捉到。但是如果往南走,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南朝各国在澜江势力割据混乱,如果我们乘船沿江而下,谅他元州太守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把手伸得这么远!”
夜深了,落在树林里的夜也变得越发冷静,让焦躁不安的叶寒也渐渐变得冷静下来,并没有因花折梅的提议而失了判断,“走水路,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可再危险,也总比回元州城好吧!”花折梅一语中的,让叶寒一时哑口无言,只能听着他继续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太守为何要抓这位小兄弟,但看他对心腹下命令的语气,不抓到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若执意北去出城,你真敢带着这位小兄弟去元州城冒这个险吗?”
还是小孩子好,累了双眼一闭只管呼呼大睡,哪有那么多的心碎和担忧。叶寒看着青川熟睡的恬静小脸,不由自主想到了基督教堂壁画中的天使,可爱纯真,不沾染尘世一粒浮尘。
叶寒被花折梅一语点清利害,瞬间心里的所有犹豫顾虑全消,心里立即下了决定:她绝不能让青川被太守抓住,她已经没有父母小弟了,也没了叶父叶母,她绝不能让青川也没了。
再次看向花折梅,叶寒那双黑白分明的清眸异常坚定,冷静与他分析这此路线的,“北齐与南朝各国划江而治多年,分散在澜江沿线的势力错综复杂,以我们的能力,怎么能安全通过各国各个关卡?”
“这点,你不必担心。”于是,花折梅便跟叶寒讲起这个时代的万相丛生,“南北朝庭虽然对峙已久严禁通商,但却绝不了两边百姓之间的私下往来,特别是每年南北货物交易税收就占了各国财政的大数,所以我朝还有南朝各国对此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因各国之间对沿江的管理各有不同,难以统一,再加上这澜江上常有水匪作乱抢劫杀人,所以便出现了一个叫江水帮的民间势力在各国中间牵线调和,还有船队专门保护行商客船,只要给足保护费就行。”
叶寒听明白了,“你是说我们可以利用江水帮的势力,帮我们逃离元州?”
“没错!”花折梅为自己想出的英明决策甚是得意,整个人瞬间变成如昂首的大公鸡般轻傲得不行,于是掩了一路的傲娇脾性暴露无遗。
还真是个官家少爷,叶寒看了看花折梅这甚是讨打的样子,直接选择忽视懒得理他,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南逃的这个事上,细细推算一番途中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于是指出来一些漏洞,“既然我们能想到走水路,那太守也不会想不到,说不定他早派了人守在了沿江码头上,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折梅身子向后直接往车壁放心一躺,一点也不担心这个问题,“这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我们元州这位太守,自命清高,一向瞧不起江水帮那一群贩夫走卒。有一年还特意写了一首诗讽刺出身草莽、大字不识几个的江水帮帮主万衡。而这位万帮主也是一性情中人,听了这首诗后直接放言只要是元州的官船一律不管,所以这些年只要是元州的官船不是被各国盘剥,就是被水匪打劫,没有几艘是可以安全回来的。”
“怪不得元州没有人跑水路,原来是这个原因。”
叶寒听后也无奈,她住的村庄都是些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哪知道这些事。要是早知道这层原因,她早带着青川走水路了,哪还需要冒着被抓到危险从元州城过,说不定今日也不用碰到这货了。
“就算是江水帮跟太守有仇,那位万帮主也不一定会出手救我们。而且你也说了保护费的事情,我们三人,你一光手跑出来的,身无分文,而我们两人一看就不是有钱人,我们哪有这么多钱交保护费?”说到这儿,叶寒不由后悔道,“早知道就不丢你那身喜服了,看那料子和绣工,肯定能买个好价钱。”
读书人本就心高气傲,哪受得了被人戳中的痛处,花折梅立即正襟严词,教育着叶寒,“人活一世,怎可为铜臭之物折腰。恩人虽救我性命,但言语句句不离钱财,恕我直言,你以后还是要多自我克制约束,否则日后定爱财成奴,也许还会殃及啊……”
虽与花折梅相识不久,但叶寒瞧得起出来他本性不坏,只是嘴有些毒罢了并没有什么恶意,所以方才听他唠唠数落时她也没怎么入心,倒是一旁的青川不知何时醒了,拿棍子狠狠捶了花折梅一脚,疼得花折梅痛难自抑嗷嗷直叫,“青川,你干什么?”
青川一下坐起,双手拿着叶寒那根防身的棍子,睁大眼睛瞪着花折梅,“叫你说我姐姐坏话!你这个大坏蛋!!”
“青川,把棍子给我!”这书生本就弱不禁风,叶寒怕青川再打他把他打坏了,连忙伸手把棍子拿了过去收好,让青川躺下继续睡觉,然后转头看了看揉着脚背疼得龇牙咧嘴的花折梅,虽说是他说话难听在先,但青川打他也确实不对,于是抱歉问道:“你这脚没事吧?”
“你的脚被棍子搥一下,你会没事?”花折梅抱着自己可怜的脚委屈得不行,他今年真是流年不利,什么倒霉事都让他碰到个遍。
世界上有一种人就是不值得同情的,因为只要他一开口就会瞬间把你的关心歉意打破得烟消云散,就比如这花折梅,“不过被打一下,有这么疼吗?青川一个小孩,他的力气能有多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比不过叶寒的强词夺理,花折梅一时气结,涨得双颊上红,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怎么能这样?这件事明明是青川有错在先,他把我脚都槌麻了!“
“要不是你先对我出言不逊,青川又怎么会用棍子槌你!“
叶寒牙尖嘴利,立即反驳得花折梅哑口无言,只能独自气恼,嘴里偶尔念叨几句出声,手揉着自己泛疼的脚背颇有委屈,“再怎么样,青川也不能出手打人呀!“
快燃尽的烛火突然亮了几许,照得狭小的车内亮堂了许多,叶寒看着花折梅变得清晰的脸,心下忽疑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叫青川?“
“我怎么不知道他叫青川?太守说过,你一路上也不知叫了多少遍,我又不是聋子,听不见吗?“莫名其妙被捶了一下,对方不道歉就罢了,还蛮不讲理质疑他,花折梅又气又恼,一双风流的桃花眼此时全被怒气填满,再倒映着明亮的烛光,有些让叶寒看不清他眼中的所有情绪。许是方才青川下手真的太重了,花折梅一直喋喋不休,好像要把怒气全宣泄出来一样,继续壤嚷着,“怎么,我吼他几声你就生气了?我的脚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走路呢?你怎么这么心狠,果然是黄蜂尾后刺,最毒妇”
“你再说,我让青川把你另一只脚也废了!”叶寒刚才也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花折梅有点自来熟,尤其在喊道青川名字时特别的自然,就好像已经喊过无数次般一点也不生疏,若不是方才青川的那一棍,她可能真的怀疑他们在此之前就已经认识。
似回光返照,烛火的明亮转瞬即逝,渐渐幽暗入夜,车内也慢慢安静下来,一如车外满世界的漆黑一般寂静无声。一边,负气的花折梅转过身去面朝着车壁睡觉,趴在她腿上的青川也早已入睡,赶了一天马车叶寒也累得不行,眼皮都在不停打着架,但她却不敢睡,硬撑着守夜。
“喂,花折梅,记得下半夜替我。”怕花折梅忘记,叶寒伸脚踢了踢他提醒着。
“不就是守夜吗,我听见了。”花折梅没好气回道,手揉了揉被踢的屁股,真不知这两人怎都这么喜欢打人。
夜已深了,除了天上的月还醒着,大地上的一切都被黑夜催眠入梦。秋夜的月多是皎洁,烁烁银光如牛奶般倾泻而下,却依旧擦不掉暗沉的夜色,更别说黑夜下密枝茂叶中的双重黑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秋深冬临,这天也醒来得越来越晚,就像是一赖床的孩子迟迟不肯起来,舍不得被窝里舒适的温暖。元州偏南冬季少有雨雪,但迫人的寒意还是威力不减,一般到了这个时节,万物休憩,不管是庄稼人还是出门做生意的人都喜欢闲赋在家,围着热炕头转。但也有意外,这不,天还蒙蒙亮,残留着昨夜的余黑,官道上就已出现了一辆奔跑的马车。
“花折梅,你到底会不会赶车?这才跑了多久,我头上就撞了几个包。可能还没到码头,我这车就散架了。”
叶寒一把掀开门帘不满说道。昨夜这货守夜守了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跟死猪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最后还是她和青川轮流着守的夜,今日本来想在车里好好补个觉,可这马车被花折梅赶得颠簸不断,根本就没法入睡。一晚没睡又没休息好,叶寒此时的气怒可想而知。
因昨晚之事花折梅本就心里不痛快,见叶寒现在又冲他大喊大叫,脾气一下就窜了上来,于是使劲甩了一下手中的缰绳,马儿受了刺激吃痛“嘶鸣“一声,然后撒开了马蹄一下就狂奔起来,叶寒一时没坐稳差点跌进车里,还好青川坐在门边及时伸手扶住了她,否则她今天真的会摔个人仰马翻。
叶寒稳住了身子,连忙上前一把夺过缰绳,长“吁”一声停下了马车,然后转过头来对花折梅直接开门见山说道:“花折梅,你如果觉得跟我们一起委屈了你,你现在就可以下车,回元州城当你的太守女婿去!“
从昨晚到今晨,叶寒真是受够了花折梅的少爷脾气,她真后悔,干嘛昨天一时心软答应带上这位公子哥,忙没帮上什么就算了反倒给自己到处添乱,弄得自己现在头痛不已。
看见叶寒撞出的满头青包,花折梅也心有愧疚,知道自己刚才过分了,只是读书人清高惯了,一时拉不下来脸来,即使已有悔意,但嘴巴依旧不饶人,强辩道:“我说过赶马车不是我擅长的,你还非要我赶,这怪得了谁?”
“你不赶马车,那你还能干什么?”如果时光能倒流回昨天,她发誓她绝不会救花折梅,有他这样屡屡拖后腿的猪队友,他们被太守抓到绝对是迟早的事。
花折梅冷着脸,负着气,打死不肯低头,看得叶寒越发来气,“昨晚叫你守夜,你倒好倒头就睡到大天亮,要不是青川醒来的早,要不然我们被太守的人包围都不知道。”
也许是大骂一番,叶寒心里的不满也去了大半,整个人也冷静了许多。其实她刚才这样与其说是没休息好,还不如说被吓的,你想想当你一觉醒来发现本来该守夜的人居然睡着了,你会不会心惊害怕,还好太守的人没有追上来,要是真被发现了,他们就现在估计都玩完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避免此种情况再次发生,叶寒心里下了决断,直接把话与花折梅挑明,“我还是刚才那句话,你如果觉得跟我们一起委屈了你,你现在就可以下车。不管你是独自逃亡还是回元州向太守告发,我们都不关心,咱们就此分道扬镳。”
狠话一抛出来,叶寒就没想收回去,从一开始她就不想带着花折梅这个累赘一起,果不其然,这还不到一天就给她撂挑子添了这么多事,你让她如何再容得了他。
花折梅听后,沉默思虑了良久,回想着叶寒方才说的话,再考虑到自己眼下的处境,虽然有点难为情,但还是低下了头来,小声陪着不是,“刚才是在下失礼了,还望叶姑娘不要见怪。既然大家现在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也不会再赌气不满。现在天也已经亮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
其实叶寒也并不是真想赶花折梅走,她一个孤女带着个孩子终究是有些不方便,有了花折梅这个大男人,虽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但至少可帮她挡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只是花折梅这人太傲了,也不听指挥容易出事,所以方才才会借此机会趁机发难打压下他的气头。如今花折梅已认错了,自己气也消了,她也不好再抓着花折梅小辫子不放,借着这个台阶就下了,毕竟现在逃命要紧,于是便让花折梅上车重新出发。
清晨的凉风拂过脸面,来自大山深处的清新空气洗涤着逃亡的疲惫和紧张。马车哒哒声响,远山宁静青郁,晓风撩起一缕发梢,轻迷住眼睛,这情节让叶寒不禁想起了在以前与地质局同事同游川藏线的时候,唯独不同的是少了那份惬意舒心,更多的则是属于逃亡的紧张刺激。
“青川,你也吹吹风吧!整天坐在车厢里,别闷出病来。”
叶寒撩开车帘,让青川挤坐在中间,马车一啸而过,两旁的风景不停向后移去,青川看着很是兴奋,手指指着一瞬即逝的新鲜事物,不停问着叶寒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从他口中跑出来的问题可以凑成一本《十万个为什么》了。也是,青川是从小在深山古刹中长大的和尚,哪知道在这寺外还有别样的人世繁华。
马车继续前行,刷的一下掠过路边一旁的小茶棚,只是天色还早,没有个歇脚的旅人,只有一卖茶人坐在灶台边一边盯着活,一边打着盹。
青川突然想起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担忧与叶寒说道:“姐姐,我今天还没抹炭灰。”
说完,青川就连忙转身去拿包袱里的炭灰,却一把被叶寒拉住,阻止了,“没事,现在这么早,官道上都没人,谁会看见。再说了,你看太守的乘龙快婿不是也坐在外面赶车吗?就算是被发现了,要先抓的人也是他。”脸上一直抹着灰多多少少总会有点不舒服,趁着晨初无人,叶寒还是决定让青川等会儿儿再抹,少受点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你太过分了吧!怎么说我没有辛劳也有苦劳,你可不能卸磨杀驴。”在外正认真赶着马车的花折梅听见,立即“不满“调侃着,“而且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这样做不利于我们之间的团结。”
“所以呢?”叶寒眉毛一挑,也立即笑着调侃回去,“难道你想跳车仰天大笑离去?”
经过方才那番争吵,叶寒和花折梅之间原本剑拔弩张的关系反倒缓和了许多,现在竟能彼此开着欢笑调侃,这是青川是万万没想到的,不过关系融洽总比对峙要好吧,毕竟一路逃亡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吧!
外面,花折梅笑声不断,还极配合着叶寒的话“求着饶”,“小的不敢,还望大王海涵,给小的一条生路。”
叶寒一听顿时玩心也起,然后霸气十足大喊一声回道:“本大王就饶你一回!如有下次,决不轻饶。”
“谢大王!”
花折梅压低声音学着戏腔回道,但学艺不精弄得跟个公鸡打鸣般好笑得很,直把车内的叶寒和青川逗得笑出声来,半天也停不下来。快到午时时,由于花折梅和青川都不便露面,叶寒在临近的驿站买了些吃食和茶水,然后继续行程,只是速度放慢了很多,慢悠悠地在官道上走着。
逃亡的生活没那么轻松舒服,午餐也只是一人一个大饼,仅此而已。可能真是饿了,大家都没有挑剔,只是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着吃食,边吃边说着话。
“花折梅,其实你这人挺好的,除了名字矫情点,嘴贱了点。”
听着叶寒对自己的评价,花折梅愣了一下,那双轻佻的桃花眼也本能轻微上扬着,似笑非笑有些质疑,好像在说你这也算是夸人,于是放下手中的水囊,然后同样“回礼”道:“你人也不错,遇事冷静、聪明,除了心黑了点,嘴毒了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音刚落,就又突然听见花折梅“啊”的一声凄厉惨叫,叶寒被吓了一跳,差点把自己舌头都给咬到,连忙转过头来看着一旁疼得龇牙咧嘴的花折梅,见他冲着身后的门帘怒气冲冲喊道:“青川,你干什么咬我?”
现在快接近正午,官道上的人与车辆也渐渐多了起来,为以防万一被人瞧见,叶寒让青川在车厢里吃,连门帘子都不敢掀开,而这也刚巧方便掩护青川“下口”。
“谁让你说我姐姐坏话!”青川隔着门帘叫喊道,也怒气冲天一点不让,说完还轻蔑“哼”了一声,送了花折梅一句,“活该!!“
经过昨晚的袭脚事件,再加上今天的咬人事件,花折梅已经彻彻底底认清了青川这个小萝卜头的本性——你可以说他骂他,但绝不能说一丁点关于叶寒的不是,否则这头小狮子随时兽性大发攻击你。只不过从小到大除了被太守女儿抢亲,他身为县丞之子何时受过这等气,可他一大人又不好跟一小孩计较,只好转过头来冲着叶寒抱怨道:“你也不管管青川,我才刚认识他一天不到就被他又打又咬,再这样下去我可能还没被太守抓回去就一命呜呼了,你得赔我医药钱,否则我罢工。“
还未等叶寒开口,青川就先回道:“不赔,一文钱也不赔给你!!”
“青川,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蓄意伤人,我可以到衙门告你去”
“你去呀,你快去呀!到时候太守一下就把你抓住,逼着你跟他女儿成亲!哼!!”
花折梅被青川气得不轻,手指着车里,人却眼巴巴地看着叶寒,想让她主持公道,嘴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叶寒,你看他他真是太”
叶寒真是无奈了!带着这两颗炸弹上路已经算是危险重重了,现在连在逃亡的路上也不让她省心,打架拌嘴“玩得”不亦乐乎,真是让她操碎了心。
“行了,你们两个都给我消停会儿!”叶寒也被两人吵得脑瓜仁疼,再也忍不下去出声终止了这场闹战,对谁也不留情面,“花折梅,你一大男人跟小孩子吵什么,也不嫌丢人,虽然青川有错在先,他毕竟是个小孩,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折梅刚想张口为自己抱屈,就见叶寒立刻转过头去训着车内的青川,语气依旧严厉,“青川,你怎么张嘴就咬。你不知道他等会儿儿还要赶着马车吗?要是把他的手咬伤了,等会儿儿赶马车时他手一抖,我们还不得全掉到山沟子里去。”
公平公正,互不偏袒,叶寒的一番严辞厉教让车内车外的两人才彻底消战,青川立即主动向叶寒认了错,被抢占了先机,处于被动的花折梅也不好再揪着此事不放,也低头退了一步,只是这心里总觉得有哪点不对劲。
突然想到什么,叶寒立即问着花折梅,“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叫叶寒?我可记得我从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与此同时,花折梅抬起缰绳“驾”地大喊一声,吃饱喝足的瘦马撒开马蹄大步跑了起来,幸好叶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门框稳住身子,否则真得跟大地来一次亲密接触了。
“你刚才说什么?”
马车跑了起来,花折梅没听清楚叶寒说的话,便重新问了一遍。听着叶寒的重述,花折梅拉长声音恍然长叹道:“哎,你原来问的是这个。”然后转头瞅了瞅门帘子,向叶寒使了使眼色,“你自己问下里面那位小爷不就知道了。”
这么明显的暗示叶寒怎会听不懂,自然也懒得进去问话,靠着门框就与青川说起话来,“青川,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叫你别什么都往外说,怎么这么没记性?这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那长得人模人样的皮下藏着的是什么歪瓜裂枣的心思。”
本是旁听者,可花折梅怎么总听着这话有那么几丝不对劲,他不由转头来,看着叶寒和青川都捂着嘴偷笑,这才瞬间恍然大悟,“叶寒你这是在变着法儿骂我吧!刚才也是,你表面上是谁也不帮,可偏袒的还是青川。你也太”
没等花折梅抱怨完,叶寒一把夺过缰绳,大喊一声“驾”,赶着马车疾驰掠过平坦的大道,在路上扬起一长串腾飞的褐黄色灰尘,哪还听得见什么的抱怨和牢骚,一切都扩散在转瞬即逝的风里,最终都没了声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路风尘仆仆,在第五天的中午,叶寒一行三人终于到达元州的沿江小镇——南关。
南关地处元州最南端,毗邻澜江,是元州与南朝各国通商交易的关口,俗称南关,再加上有一条小河流与澜江交汇,南关这个小镇由此发展而来。按理说,南关如此好的地理优势,两江交汇,陆路通畅,怎么说也是一繁华的水上城市,可事实并不是如此。
南关这个小镇很小,本地居民主要住在三角洲上,沿江两岸也住了人,不过多是外来跑船苦力歇脚住,三教九流聚集,鱼龙混杂,没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有一点让叶寒奇怪的是,由于元州官府与江水帮交恶此镇水运不兴,可今日一见这沿江江面上竟然停满了许多载货的乌船,除此之外竟然还有几艘大型商船,她仔细扫了一眼,总共有三艘,整齐停泊在一起,看来近日南关应是来了一个不小的运货商队。
驾着马车在小镇上溜达一圈,不到一炷香就转了个遍。叶寒仔细观察过,南关有东西两条主街,应该算是它的繁华地带,两边都林立着酒楼客栈,出了主街往外走有无数条小巷子,虽然方向不同但都通往江边。
为了方便,叶寒在江边的一家客栈要了一间房,因小镇商业不盛所以房价不贵。至于一路逃跑用过的马车,由于之后都是乘船出行用不上,她便将其变卖给了来此地北去的旅人。
房间朝江,打开窗户就可以看见江面上一排排乌船,场面甚是壮阔,但最为显眼的还是那三艘大型船只,处在一片低矮的乌船群中甚是鹤立鸡群。看那船的外形和制造,应该属于是有权有势一派的,只是不知道南关这个荒僻小镇有什么能力吸引来这群人来。
刚才在镇上转悠了这么久,时间也已经过了午时,叶寒简单收拾一番,便领着一大一小出门觅食去。
这一路上虽然过得胆战心惊,恨不得在脑后都长一双眼睛时时警惕着身后响起的铁马追兵。还好老天爷保佑,一次都没出现过,应该是越往南走,离太守的势力范围越远的关系。如今到了南关,叶寒悬着的心也就放下来一大半,没再让青川藏在车里不准出来,但脸上的炭灰还有包头的头巾还是如旧,毕竟在这时代一个姑娘带着一个大男人就足以让人奇怪了,更别说身边跟着一唇红齿白的小和尚。
朝冠楼是南关最高的建筑,因站在最高处眺望可看见远处的冠云山得名,外形类似八宝塔,但只有五楼,也是当地最盛名的酒楼。
朝冠楼各楼分层明确,最上面两层视野最佳,被开辟成高雅隔间,一般供过往有钱的商人,而下面三楼则是寻常的酒楼样子,几方桌子配着几方椅子,接待一般的食客。就叶寒这点财力自是消费不起最上面两层的豪间,但考虑到这几日逃亡风餐露宿,大家都没有吃好,于是掂量了下不是很重的钱袋,咬咬牙还是决定带青川和花折梅吃顿好的,就算为大家将要逃出生天提前庆祝了。
于是三人入了朝冠楼,在三楼临窗处寻了个位坐下,点了个三菜一汤,不贵够三人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等上菜的空隙,三人无事闲聊起来,青川与花折梅不出意外又斗起嘴来,叶寒在旁听着,目光却不由飘向窗外。
南关临江,丰富的水汽被江风源源不断吹往远处的冠云山,山顶云雾缭绕,如同戴上一顶厚重的云帽,有时山顶不堪重负,层层叠绕的云雾便倾斜而下,然后半山腰以上的山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没了影。目光拉近,朝冠楼下就是江河交汇的澜江江面,一半澄青一半蓝,滚滚东去慢悠然,而乌船千只连绵就停泊在另一侧水流平缓的靛蓝河面上。快至正午,江面日头晒人,船夫多躲在船舱内休憩,也有零零散散几人头戴草帽,坐在尖窄的船头欠抽着旱烟修着渔网,不时有熟人扁舟一过,互相高喊着外人听不懂的船家号子问着好。
这时,江面忽起一阵疾风,一口气将冠云山上的缭缭云雾吹得烟消云散,重露美人真容,青颜葱郁夺目,却又被高高的山峰挡了回来,又重新吹回江面,吹得涟漪四起乌船如浪起伏涌动,唯有伫立在其间的高大商船不受影响,岿然不动。
就是在那江风一过里,叶寒注意到了商船空空荡荡的甲板上那一抹显眼的藏青色,在风中纹丝不动,像极了远处那屹立不动的冠云山。
居高临下,叶寒不难看出那一抹显眼的藏青色其实是一身着一袭藏青色长袍之人,独自一人临江而望,迎风站立,似谪仙欲乘风归去,却又仿若心有千重那别红尘,踌躇满怀里,孤独似愁深,只可惜的是相隔太远,难以看清此人真容,虽不好奇但多少总觉得有点可惜。
风不减亦不停,叶寒看得也越发入神。其实方才注意到此人并非偶然,不仅仅是商船高大太过引人注目,毫不费力就可以注意到站在甲板上的此人,最重要的是这人身上散发的气质与自己太像了:明明置身于世却与之格格不入,所遇有千万人却找不到一知己可倾诉,千千心结沉似山,终也只能自己默默担负。
也许这世界上真的有第六感,她好像觉得甲板上那迎风而立之人发现了自己的打量一般,突然转过头来向自己这边望来,出于偷窥心虚,虽明知此人看不清自己的脸,但叶寒还是本能向后微微倾斜了一下身子,躲在窗后躲避,等再次越过窗外一望时,甲板上那一抹藏青色早已没了影,除了一方空荡再无其它。
不知为何,叶寒心下莫名升起一缕惆怅,甲板上消失的那一抹藏青色就如同雨巷中撑着油纸伞的丁香女子,虽素不相识也未谋其面,却莫名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丝如丁香般淡淡的忧愁,萦绕其间,久久不散。
“姐姐,你在看什么?”
青川的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立即将叶寒拉回了现实,“没什么,就是无聊看下南关,看下我们乘哪艘船离开元州。”刚才的情绪叶寒收拢得很快,她不想让人知道,就如同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方不为人知的小天地,保存着自己最珍贵的却不想被探知的小秘密。
听后,青川也转头望了望窗外,水面辽阔船只延绵并无什么特别,就像叶寒平静如常的脸,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来,若有若无,却难以消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菜已上齐,清蒸时鱼,爆炒软虾,清炒白藕,再加南关当地特有的水菜做的素菜汤,虽都普通无奇,但尽显当地特色。青川是出家人不能吃荤,叶寒便将清炒白藕放在他面前,又给他盛了一碗素菜汤给他先开开胃。既已决定同行,叶寒也不再把花折梅当外人看待,也给他盛了一碗,然后也给自己盛了一晚,三人以汤代酒,共庆逃出生天。
不愧是南关最好的酒楼,一道平平无奇的素菜汤也做得如此好喝,三人都一口喝完,未留点滴。
花折梅身为县丞之子,见过的世面比叶寒青川多,喝完忍不住点评道:“这汤虽然素了点,但汤汁鲜美,一尝就知是用江鱼熬制多时的高汤。”
“这是鱼汤?”叶寒一听甚是震惊,手指连忙蘸了下碗中的残汁,热度退去冷掉的残汁便隐现出属于鱼才有的特有鱼腥味来,“不对呀,我记得我明明点的是素菜汤!”
叶寒甚是担心看向一旁的青川,而青川早已是满脸愧疚,墨眼里蓄满了泪,就这样水光盈盈不知所措地看着叶寒,“姐……”
青川正准备开口说话,可话还未穿过喉咙,就被胃里的翻江倒海抢先一步涌了出来,青川连忙偏头一转,然后“哇”的一声将刚才吃过的素菜汤全吐了出来。
见有人吃饭后吐了出来,周围的食客纷纷围了过来,以为是朝冠楼的饭菜出了问题,连掌柜都连忙跑了过来问询。碍于青川掩藏的和尚身份,叶寒不敢直说,只好随口编造了个理由,说是“弟弟吃不了鱼,每次吃过都会有这样的反应”才蒙混了过去。
青川吐得一身污秽,叶寒向掌柜问了可清洗的地方,便扶着吐弯了腰的青川往楼外的江边走去。江边不远处又一艘废弃的渔船,简单清洗之后叶寒怕酒楼肉糜气味道又引起青川不适,便扶着他去渔船上休息一下,吹着从江面上吹来的习习凉风,青川的精神好了很多,人也没呕吐后的萎靡不堪。
江边地势低矮,拉扯着两边临水而建的房屋也矮了不少,远远望去几乎与水面平行,临近处的朝冠楼成了周围最高的建筑,伴着下午直射过来的阳光,双眼无法直视望见顶。
经过方才“素菜鱼汤”一事,青川沉默了很多,只是安静地眺望着远处的滚滚江水,不说话。叶寒看着担心但更深感内疚,她知道出家人不能食荤,所以她之前点菜时还特意把素菜和荤菜分开了点,哪知道这素菜汤的汤底居然是用鱼汤熬制的,早知道是这样她绝对不会点。也怪她,事先没找店小二提前问清楚,害得青川破了戒,若他因此事而自责惩罚他自己,那她这罪过就真的大了。
叶寒低着头惭愧道:“青川,今日之事是我考虑不周,害你破了戒,真的对不起。”青川自幼出家,寺中清规戒律于他如信仰铭刻于心,如今一朝破戒背叛信仰,这心中的悔恨和负罪感可想而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风拂面,吹起垂落在少女脸边的长发,那一抹低头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温柔,那清秀柔和的侧脸上对自己满生的歉意内疚,不知为何青川忽觉心里一暖,连着因荤腥而不适难受的胃也舒服了许多。
“姐姐,我不怪你,我也知道你并非有意,只是无论怎么说,我终究是破了戒,我这心里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听见青川的安慰,知他并未因破解一事而怨自己,叶寒不由安心了许多,她转头看着青川头上那顶遮掩光头的帽子,神色有思,想了想还是与他说道:“青川,要不然你暂时还俗吧!”
“……”,对叶寒突然提出的建议,青川有点吃惊,没有立即回道,只抬头看着她听她继续说道:“此去长安危险重重,先不说元州太守的爪牙随时可至,就你顶着这光头随便走在街上都会引起人注意,所以我想要让你暂时蓄发还俗,扮作寻常百姓去长安,等到了相国寺后你再重新剃度可好?”
听后青川仍旧没有回话,手摸着自己戴着帽子的头,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叶寒瞧出了他的为难,体谅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你若不愿就算了,沿途我再做几顶帽子给你换着戴也行。”
青川连忙摇头回道:“没有,姐姐你让我蓄发是为我的安全考虑方便逃亡,我心里都明白也十分赞同,只是……”,说到这儿,青川隔着帽子感知着手心处被刚长出头发的轻微刺痛感,望着叶寒有些不安说道:“……我已经好久没看过自己有头发的样子了,也不知道重新蓄发,看起来会不会很奇怪?”
知晓原来青川担心的是个,叶寒不由心下一松,立即安慰道:“才不会呢!青川你长得这般好看,若再留一头青丝束发,肯定比现在不知好看多少倍,女子若见到你一定一见倾心,非你不嫁。”
许是老天偏爱,青川这模样着实生得太好,即便尘灰遮容也掩不住他那绝好的五官,方才一路来朝冠楼时经过的行人都频频忍不住多看他几眼,就连自己当年在小湖边初见青川时,也被他那惊为天人的容颜给看愣了,若非青川主动与她说话她估计都回不过神来,也不知青川的亲生父母长得是何模样,想必也是不属于这世间的颜色,否则怎会生出青川容颜出众的孩子。
“真的?”叶寒前面说了什么青川没仔细听,但最后那一句他却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入了耳瞬间弄得心里一阵悸动。
那双看向叶寒的墨眼似春日在柳间叽叽喳喳啼叫的莺儿透着难掩的雀跃与深藏的羞怯,本来与后者相应的脸可间接反应出来,只可惜尘灰太重将青川脸上微微发烫的羞红遮掩得死死的,所以落入叶寒眼中的只有前者,还以为他是为打消蓄发顾虑后而雀跃不已,于是顺着此意回道:“当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只不过你还俗之后,除了蓄发之外,像今日这荤腥的戒律也得打破,你若顿顿吃素,很难让人不把你往和尚这方面想。”
青川听后眼神立即黯淡了许多,低垂下头来只“哦”了一声简单回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青川情绪一下跌落,叶寒以为他是为自己方才所言才如此,怕逼他太紧,于是劝慰道:“你放心,不会让你顿顿吃肉的,只是让你偶尔沾下荤腥做下样子就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我这点钱,哪经得住这么造呀!”
被叶寒摸着头哄着自己,青川心里既高兴又无奈,真是拿之无法,算了!听说吃肉这头发长得快,看来以后自己还是多吃些肉吧,等自己头发长长后,也许姐姐就不会拿自己当小孩子了。
岸边风大,青川身上的污秽已被吹干,一片片褐青色的斑块杂乱无章散落在衣服上,难看就罢了,还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腥酸味,叶寒瞧了瞧离他们住的客栈,然后与青川说道:“走吧,回客栈把你这身衣服换了,再好好休息下,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一起去找离开元州的船只。”
青川没有异议,点了点头就跳下了渔船与叶寒沿着江边的近路往客栈的方向走去,没有按原路返回。江边风大,浪声滔滔,人的声音纵然再大也会被风吹散,被浪打无,除了干瞪着眼看着窗外的人越来越远,别无他法。
生意已冷淡多月的朝冠楼今日终于迎来一波贵客,掌柜开店多年识人身份不凡,亲自出马领着以藏青色衣袍的男子为首的一群人向最豪华的五楼雅间走去。男子没有拒绝,由着掌柜领路登上楼梯一层一层走过,每经过一层时都会放缓脚步打量楼中之人一圈,无不透着失望,待行至三楼时,见临窗一处被店小二死死按在桌上的一人,不禁好奇问了一声,“此人犯了何事,为何如此大动干戈?”
掌柜不敢怠慢,迎着笑脸连忙回道:“客官有所不知,此人来小店吃霸王餐不给钱,所以才会被伙计按着教训一顿。”
听后,身着藏青色衣袍的男子没再问话,视线仔细扫视过三楼中坐着的人,然后失望跟着掌柜继续往上走去,但没过了多久又走了下来,身后掌柜见好不容易才等来的一头的肥羊快走了,连忙追上赔着笑脸挽留着,“可是小老儿没伺候好哪里得罪了客官,还请客官海涵,千万莫要因小老儿而影响了客官您的心情。”
藏青色衣袍男子的声音很是干净,让人不禁联想到天山澄澈的湖水,但此时却多平添了一些冷意与失望,“掌柜误会了,在下来此是为寻友,而友未寻到,自是没有再留在此的必要。抱歉。”
说完,藏青色衣袍男子便率着人走了,掌柜虽觉可惜但也不敢阻拦其离开,只好把怨气都撒在一旁吃霸王餐的泼皮子身上,定是这瘟神坏他财运,要不然他到嘴的肥鸭怎会又飞了,“敢到我何头的地盘吃饭不给钱,给我狠狠地打,打完了给我扭送至衙门报官,真是晦气!”
伙计得了话,于是铆足了力气打得更重,然后就听见朝冠楼里哀嚎不止,叫声震天,“叶寒,你快来救我,我快被打死了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做了四年的农活,叶寒早已习惯早起,趁着早晨这一点空闲时间,轻手合上门,去外面溜达起来。
清晨的南关跟昨天中午到达时的南关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客栈外,云雾飘渺,烟笼寒水,若不是置身于临江码头处,也许叶寒真的以为自己到了仙境。乌船鳞次栉比,随着江流细细波动,这是澜江给他们唱着摇篮曲,舍不得他们被灰白的天色吵醒。
一阵白雾飘过,犹如夏日身披的凉纱,划过全身时让叶寒忍不住抖了个激灵。此时天已亮了个大白,可浓雾依旧执拗不肯离开,这不整座南关小镇都仍沉睡在它编织的蓬莱梦境里,忘了这世上还有人间红尘。
这时,江面起了一阵晨风,轻柔又耐心地一层一层拨开眼前的浓雾,逐渐显露江面上的一切。
依山而建的吊脚楼,从江面层层叠叠几乎挂满整座山背,如此不真实的建筑就好像是从江底长出来的一般。除此之外,最醒目的便是那停泊在江边的三艘大型商船了,在一排排低矮的乌船里显得鹤立鸡群,即使浓雾未完全消散也掩不去它的矫健身姿。
如同着了魔一般,叶寒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依次打量着那三艘商船上,即使江上雾气浓淡变幻不断,常常搅扰了她的视线,她也不曾放弃,心里总有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期盼——也许昨日看见的那一抹藏青色人影会再次出现在甲板上,从变淡变薄的迷雾中渐渐现出身来,一圆她昨日未看够的遗憾。
时走日升,晨雾即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被东升的旭日强行驱逐离开,不知不觉间江面的雾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回顾四周,整个南关小镇又重回到了凡尘俗世里。
在岸边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当晨曦落在自己身上,那耀眼又温暖的暖意一点点重新回到身上。眼前,沉寂了一晚的江面又开始热闹起来,船家三三两两坐在船头洗漱,紧接着晨炊在江面也缭缭升起,从上游而来送货的乌船翩然一过,荡起浆声不止,水路阡陌里波浪成织,然而正中那三艘商船仍然安静如梦,叶寒期盼落空,只好抱着一心失落转身向客栈走去。
门“吱呀”一声轻响,叶寒端着早饭轻手轻脚进了房间。
房间内,青川早已经醒来,见叶寒终于回来满脸的慌张和不安这才退去,连忙迎上问道:“姐姐,你去哪了?我刚才一醒来就见你不见了,我还以为你丢下我走了。”
叶寒放下手中餐盘,轻轻摸了摸青川有点扎手的头,柔声安抚道:“怎会?我刚才醒来时见你们还睡着,就出去转了一圈,顺便买了些早点。”说完,叶寒瞧了一眼木榻上的花折梅,见他侧着身面朝着墙壁睡着,也不知是醒了还是没醒,于是与青川小声问道:“他醒了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点了点头,“早醒了,刚才见你回来又连忙躺回了床上。”
被青川毫不留情拆穿,花折梅不满动了动身子,晃得老旧的木榻一阵“咯吱”作响,叶寒瞧见主动喊道:“花折梅,起来吃早饭了。”
对面躺在榻上的花折梅依旧纹丝不动,继续装着睡,叶寒拿之没法,谁让昨日之事是自己做的不对让他平白挨了一顿揍,花折梅有气也是正常,于是走上前去,看着他身上被人撕出几道口子的衣衫,伸手轻轻推了推他,软着声再次喊道:“花折梅,快起来吃早饭,再不吃早饭都凉了。”
叶寒不说还好,一说花折梅更来劲,直接扯起被子把自己连头带脚全身盖住,反正就是打定主意不理叶寒,叶寒一见顿时也来了脾气,“爱吃不吃!”
她都低声下气这样了他还不满意,索性懒得再管他,直接拉着青川在桌边坐下吃起早饭来,边吃还边故意大声说道:“青川,今天是你还俗的第一天,这些肉包子你敞开了吃。记住,千万不要给某人留下一粒肉渣,就算是一丝肉味都别留下,一定要吃得干干净净!”
长能耐了,跟她较劲,看你还能躺多久,看着木榻上装睡躺尸的花折梅叶寒眼中狡黠一片。
“好!算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吃肉包子,肯定很好吃!”青川聪慧,一听就明白立即配合着叶寒,拿起个肉包子就大咬一口,然后“吧唧吧唧”大声吃了起来。
叶寒本来以为至少要等上一会儿花折梅才会有反应,没想到青川刚吃完第二个包子,就见榻上之人掀起被子大手一扬,然后下床径直走至桌边做下,拿起包子就大口吃了起来,见状,叶寒与青川得逞相视一笑,然后也继续吃起饭来。
“吃饱没?这里还有一屉包子,如果不够,我再下去让伙计再送一点上来。”见花折梅碗中粥以见底,连忙把包子推到他面前,好声好气为昨日之事道着歉,“昨天是我们不对,忘了你还在朝冠楼,让你平白挨了一顿揍,实在对不住。”
昨日她本来是带青川去清洗一下,顺便在江边吹了会儿风,谁知吹着吹着就把花折梅给吹忘了,让他一人留在朝冠楼内又没钱付账,平白无故被店家揍了一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起昨日赶到朝冠楼时花折梅看见自己时那痛哭流涕的样子,叶寒心里就愧疚难当,手轻推着那一屉包子离花折梅更近,但却被花折梅伸手抵住,脸色发冷明显还有气不肯接受叶寒的道歉,“你们以为我气的就是这个?”
“否则呢?”叶寒与青川相视一眼,都对花折梅的话表示不懂,他不气的是这个还能是啥?
见这两人根本就没懂自己为何与他们赌了一晚的气,花折梅真是又气又无奈,直接言明道:“我气的是你们根本就没拿我当自己人,但凡你们心里有丁点把我当自己人看,也不会说走就走把我一个人忘在朝冠楼里。”
叶寒昨日是亲眼看见花折梅被人打的惨样,有些话不好说出口,青川则不然,直接反驳道:“我和姐姐跟你认识十天都不到,这么短的时间里连匹马都摸不清脾性,更别说一个人。如果换成是你,你能在短短几天就能把我和姐姐完全当成自己人吗?”
“你……”
“不是吗?”
花折梅刚想反驳就又被青川直接怼了回去,两相无言里三人共陷沉思。
见花折梅冷静了下来,叶寒这才语重心长说道:“常言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需要时间来检验的,正如青川所说,你与我们不过才相识几天,你就想让我们把你当自己人看,说真的我们做不到,如果我们真在短短数日之间就把你当自己人不分彼此,你敢相信这份没经过时间检验的信任吗?不过你既然说到这件事,无论怎么说我和青川昨日确实做得不对,不该把你一人留在朝冠楼里害你挨了一顿打,这样吧,我和青川以后去哪儿干什么都尽量带着你想着你,如果我们不小心把你忘了,你好心提醒下我们,不过也得说好,你以后不许动不动就耍少爷脾气,我和青川都不是你的丫鬟仆人没责任哄你这大少爷开心。如何?”
说完,叶寒和青川都看着花折梅等着他的回答,同样的花折梅也看着叶寒,又看了看青川,没有回话,只伸手拿起桌上那屉已冷掉的包子慢慢吃起来,见状,叶寒和青川也各自拿起个冷包子吃起来,静默无言里三人相识一笑。
把话说开,隔在三人之间的心结也彻底消失无踪,好似方才的争吵从未发生过一般,三人吃完包子就有说有笑出了门往码头方向走去,为接下来的逃离做着最后的准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边码头,不同于清晨叶寒来时见的那番清冷景象,现在的江面船只穿梭成影,人声吆喝不断,要乘船渡江的人密密麻麻地站在码头边上询问着价钱,船家就站在船头上跟客人谈着生意。
叶寒毕竟才是一十四岁的小丫头片子,身子单薄哪能拼得过一群身体壮硕的大爷大妈,还好有花折梅在前面开路,叶寒便跟在他身后,拉着青川在人群里穿梭。
沿着码头边转悠了一圈,叶寒一个字也没问,只是安静地看着其他客人跟船家讨价还价,从一处换到另一处,不停转悠。临近正午时,叶寒也没定下一个中意的船家,然后又千幸万苦挤出人群在码头不远处一大树下休息起来。
南关比元州城要南上几百里远,气候也暖和许多,在北风南下的时节里天仍湛蓝晴空一片,聚不起一朵寒云、落不下一片雪花,冬阳灿烂暖意融融。想着这个时节,元州城应该已经落完了初雪,青山生了白鬓,绿水冷面无情,看码头热闹不减,思故乡成了梦里。
叶寒三人坐在大树下边吃着馒头,边看着码头上乘船的人走了一拨,又来两三拨,码头挤成了一锅乱粥,人声鼎沸,脚底下结实的木板也“吱呀吱呀”喘着气。
“我们到底坐哪一艘船?你刚才转了一上午有没有相中的?”
在叶寒三人一行中,永远第一个开口的当属话痨花折梅,心里藏不住话,憋着更是难受,不吐不快。
收回落在码头上的目光,叶寒不语,青川甚是懂事安静坐在一旁不说话怕扰了她的思绪,瞧着青川这乖巧可爱的样子,不由怜爱心起,问着青川的意见,“青川,你觉得我们应该坐哪一艘船?”
青川极其信任回道:“只要是姐姐选的,坐哪一艘都行。”
未等叶寒说话,就听见花折梅一声轻笑先起,逗着青川,“青川你可真行。叶寒要是让你游着去,你也扑通一声跳到江里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是昨天的教训还不够,好了伤疤忘了疼,花折梅嘴贱的毛病又犯了,简简单单几句话挤兑得青川满脸通红,双眼瞪得老大,恨不得一口吃了他,然后转头看向叶寒,气鼓着小脸满是委屈与叶寒撒娇道:“姐姐,我们不带他一路,让他自己游着去。”
花折梅折扇一摇,才不受青川威胁,继续逗着他,“今早才说过要把我当自己人,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不认账?”
“行了,青川还小,你一个大人没事跟他较什么劲。”叶寒出言制止了两人的逗嘴,实在没心思把时间浪费在这等无聊的事上,“我们现在虽然到了南关远离元州城,但毕竟还在元州境内,太守的人随时都可能出现,在未离开元州之前,切不可掉以轻心,知道吗?”
经叶寒这么一提醒,花折梅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立刻落下玩心看了眼热闹繁忙的码头,然后问着叶寒,“你想好坐哪艘船没有?”
江面船只穿梭如织,让人看迷了眼,再瞧向码头边密密麻麻停泊着的乌船,叶寒却点了点头,“我已经选好了,过一会儿等那条船从对面回来后,我们就去定下,只是”,说到这儿,叶寒停顿了下,面露困惑,“……我不知道的是,我们从南关出发,那又该在哪儿下船?”她与青川的目的地是京城长安,可如今北上之路已断,只能南下走水路绕行,但她对这沿江州县不熟,所以在哪下船一直是她定不下的难题。
“云州!”花折梅“刷”地一声合上扇子,目光坚定,“去云州!我逃出来之前就计划好了,云州自古繁华,是除了京城长安后第一大城市,而且与元州相隔甚远,谅元州太守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把手伸到云州去!”
“云州?”
这还是叶寒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以前一直在地里刨食哪有时间知道这些事。如果真按花折梅所说的那般,在云州下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云州不仅适合逃难更适合隐藏,去京城也更安全,而且那里繁华肯定各方贵胄云集,势力盘根错节,怎可能让区区一个元州太守乱了去,而且云州繁华是仅次于京城长安,那么两地之间的经济交流必定不少,去长安也方便。
“好,就去云州!”
叶寒一语下定决心,然后就立马起身径直往码头走去,在停泊的船只中找到了早已选定的船家,商量好价钱与时间,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了客栈,叶寒打了清水来让青川洗去脸上的尘灰,又帮青川把头上的包巾解了下来,让他捂了一天的头也透透气,“还是这样看着习惯!每天看你戴着一顶帽子,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在清远寺认识的几年,再加上一起出逃,青川对叶寒已经近乎依赖,除了上厕所,叶寒去哪青川也跟着去哪,寸步不离。就算是被花折梅嘲笑,他也不反驳一句,只安安静静地跟着,是依赖,更是害怕失去。
想着还要等上一天才能离去,又要加一天的饭钱和房钱,叶寒心疼着自己本就干瘪的钱包,有些不解问道:“我看江上船只这么多,为什么走的却这么少,而且还非要等到后天才走?刚才就算是我加钱早一天走,吴伯也不答应。”
吴伯就是叶寒定好的船家,姓吴,单名一个江,快四十岁一江湖汉子,家住云州,常年靠跑船养家糊口。
花折梅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一口,讲解着其中的缘由,“这你可就错怪吴伯了。不是他不愿意多赚钱,而是不敢。你看见江上那三艘大船没?江水帮的。”
越听花折梅的解释,叶寒越发困惑,“你不是说江水帮与元州太守有过节吗,他们怎么还会把船停靠在南关?”
“你这就是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了。”花折梅不客气地讽刺道,手指向窗外那几艘大船说道,“你要是见过云州城外停泊的船只,就会知道江水帮对元州的船运封锁有多严,就连与元州一山之隔的庆州,靠人在山边挖出来的码头也是商船络绎不绝,再看看南关,冷清得就像个死镇一般。”
“这跟那三艘大船还有那些船只有什么关系?难道江水帮仗势欺人?”
说真的这并非叶寒本意,相反她心里对江水帮十分佩服。想想民间一江湖帮派,无权无势,竟能做到连国家都做不到的事来,这难道还不令人佩服吗?还有那位万帮主,虽出身草莽但能将江水帮发展成北齐南朝之间最大的帮派,其本事手腕在当世也定是少有人及。
可花折梅却不乐意听叶寒说江水帮的“坏话”,立即为其辩驳道:“江水帮义气当家,如果真仗势欺人,这南关早就没了。江水帮帮主是个恩怨分明之人,虽然与元州太守有仇,但还是派出三艘大船作为巡护船,专门保障其它船只安全。只不过由于南关船运并不发达,所以才每月定了几个日子集体出船,就像偏远山区会选个日子一起赶集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彻底懂了,“原来是这样。”
作为县丞之子花折梅对这些个官府事情自是了解得门清,“吴伯这些跑船的也是没有办法。本来跑一趟船就赚不了几个幸苦钱,如果再受沿江各地官府层层剥削,一路下来可能还没到家就被剥削了个精光,如果运气再不好碰到了一群水匪,可能连小命都得搭进去。可跟着江水帮,虽然要交点钱当保护费,但至少比以前好,最主要的是能保性命无忧。你说吴伯他们能不跟着江水帮吗?”说完,想起叶寒今日定下的船家,花折梅心有疑惑,又补充一句问道,“江上这么多船,你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吴伯的船?这其中是有什么缘由吗?”
与花折梅相处这几天,叶寒算是对这货的脾性有所了解,见他那双招人的桃花眼风流连转地打量着自己,她心里就不由轻哼一声,知道这位公子哥的八卦病又犯了,按以往这货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作派,自己若不告诉他,他定会吵得自己今晚别想睡觉。
可叶寒又岂会轻易如了花折梅的愿,清眸一转生着狡黠,然后复做平常随意回道:“也没什么特别的缘由,无非是便宜,可以少花钱。”
花折梅眉尖一挑,一双桃花眼生着轻笑,自是不信叶寒这份说辞,“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今天我也去了码头,船家们报价都差不多,吴伯又怎么会少收你钱?”
“怎么不会!”叶寒立即回道,瞪大双眼表情甚是浮夸,“两个人的价钱和三个人的相比,自然要便宜许多,这种小帐连青川都懂,你花大少爷还想不明白吗?”
今日花折梅没少揶揄他,好不容易能逮到机会能整蛊他,青川自然不会放过,虽然安静坐在对面一语未发,但表情却甚是丰富,一时高傲、一时无视,一会儿又是□□裸带着鄙夷的同情目光看着花折梅,愣是让花折梅信以为真,以为他们暗地里早就商量好了此事。
“想丢下我?想都别想!今早才说好了的把我当自己人,现在一天不到就想撇下我不管,你们,你们真是……欺人太甚!”
花折梅被气得满脸通红,一双原本风流连转的桃花眼此时若春寒含冰怒视着叶寒,而叶寒却毫不在乎,根本不惧花折梅那不断向她射过来的“冰碴子”,还不时还跟青川挤眉弄眼搞怪偷笑。见状,花折梅这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两人给耍了!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孔圣人诚不欺我。”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小丫头和小孩给耍了,花折梅这脸就有些挂不住,于是负气坐在一旁,背对着两人不肯理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行了,不逗你了。”凡事见好就收,若是玩过了头,这位大少爷又得闹脾气了,叶寒主动回着方才花折梅问的话,“之所以选吴伯,其实原因很简单。你看我们在码头转了这么久,看了这么多船家,可只有吴伯是等所有客人上船坐稳之后才放绳拔竿离去,而其它船家都只是见客人上了船就直接开竿划船,客人常常站都没站稳,都是晃晃悠悠走进船舱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有落水的危险,由此可见,吴伯这人心好,而且极富责任感,若是乘他的船去云州,我想这一路上应是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听叶寒这么一说,花折梅和青川都不由自主回想起今日寻船时的所见所闻,心里都纷纷赞同叶寒这一决定,当然也莫不佩服叶寒的心细。
已是日暮时分,客栈临江,一推开窗能看见窗外似熔炉金红的落日余晖,还有停泊在江上的那三艘大型商船。
周围轻舟小艇翩然而过,有来的,也有走的,连滔滔江水都不知换了几波,唯有它们屹立不变,好似被那处壮丽山水留住了脚步。暮晚不似晨初,商船甲板上挤满了人,人来人往人去人空,只可惜从斜阳红火到落入西山,叶寒也没等到那一抹藏青色人影出现,那就好像是她一个梦,梦里的惊鸿一瞥,梦醒自是转落成空,可却一直萦绕在心让她念念不忘,也不知后日一别,离开南关,那一抹藏青色是否还有幸再见,又是否终成梦中惊鸿,成今生之遗憾?
夕阳如血,叶寒身影孤凉,站在窗前许久也不知在望着什么,青川走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所见无非滔滔澜江水,如织千帆船,还有对岸吊脚楼中的华灯初上,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可让她流连忘返忘记时间。
“姐姐,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不知青川何时靠近,叶寒回过头来看了看他,然后又将视线投向窗外南关,淡淡惆怅说道:“再多看一下元州吧!后天一走,也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回来,就当跟故土提前告个别吧!”
冠云山高挡住了远眺的视线,青川能看见的只有澜江晚霞和半山人家,眼中并无半点不舍:这里并不是他的故土,他只是寄住在这里几年的一个过客而已,离去与到来于他并无什么区别,他心里没有太多的感伤和不舍,因为他唯一的不舍就已经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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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船舱里,叶寒掀开青色碎花的简朴船帘,看着船外雾气缭绕不散,褐灰色的船只如同海市蜃楼忽隐忽闪,甚是神秘。突然,船身一晃,然后就是一波猛烈的江水拍岸声,打得哗哗作响。还好叶寒及时扶住了船沿,身子只晃动了几下,青川挨着坐在叶寒身边,也没受多少影响,倒是花折梅比较倒霉,一时没反应过来,头愣是直直撞在对面船壁上,惹得一船人笑声不止。
吴伯心善,被阳光晒得铜黑色的脸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提醒着花折梅,“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坐船少了,不知道水路颠簸不输陆路。去云州路途遥远,记得坐稳抓紧船壁,要不然这样的事情还会时常发生的。”
花折梅虽是读书人好面子,但面对船家的善意提醒,还是虚心听教,诚心谢过。
船外雾气满天,看不清江上一切,船只如成群的鱼盲目前行,叶寒有些担心,开口问道:“吴伯,澜江里的浪是不是都这么大,这一路去云州能顺利到达吗?”
“小丫头你就放心吧!这个时节澜江无风无浪,十分平静,刚才那个大浪打来也只是江水帮的巡护船从旁经过引起的。放心吧,没事的,吴伯从小就泡在水里长大,在江上讨食,对这澜江的了解比我家那口子还要熟悉,保准能让你兄妹三人安全到达云州。”
这时,周围小舟开始解绳撑竿,如鲤鱼下江般争先恐后加入船只队伍。吴伯闲云野鹤惯了并不急,一双黝黑有力的大手不慌不忙拉绳起帆,然后有条不紊紧握住船桨,摇舟轻晃,如一滴水细若无声缓缓融入到万千船只里。
果然是江水中讨生活的人,吴伯的船技真是高超,虽说江水冬季不如夏季风大浪大,但波澜拍打余威犹在,而且周边密密麻麻的乌船前拥后挤,如人潮汹涌摩肩接踵,可船行了这么久了,都过了元州水界,小舟一路平平稳稳,没有丝毫晃荡,就如同平时走在地上一般,连一次跟其他船的磕碰都没有,真是奇了。
可能是出了元州,逃出了元州太守的势力范围,悬在头上多日的利剑也随之消失了,叶寒不由肩头一轻,心情大好,于是拉着青川站在船头,身后迷烟重云已经远去,看眼前千帆奔流直下云州。
江风很大,吹得叶寒青丝凌乱抹面遮眼,也吹散了叶寒眼中的那一弯忧愁,“青川,我们逃出来了,我们安全了!”叶寒在青川耳边轻声兴奋说道。
青川仰头望着叶寒,虽没说话,但心里被装得满满当当的喜悦还是从那双如夜深邃的墨眼中溢了出来,笑意满生。在这之后的很久很久,久到他们分离,久到他们再次相遇,青川才有机会和勇气告诉叶寒,他最爱的就是她的这一弯明媚的笑眼,就像和煦春风撩过他的心尖,暖暖的,痒痒的,就这么简单地望了一眼便再也忘不了,戒不掉。因为,他上瘾了,他中了一种叫叶寒的毒,只有她叶寒一人才能解的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顺江而下,迎风而立,叶寒闭眼张开了双臂,任阳光落满全身,任风吹风过。在此刻,她才感觉她是自由的,仿佛间又回到了以前的悠闲时光,在暖意冬阳下打盹,在雪山下木屋温泉中赏樱。
双眼缓缓睁开,即使周围好奇目光全扫射在她身上,叶寒全然不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而身旁青川也从未觉得叶寒奇怪,相反他更喜欢这样的叶寒,没有了在元州时的枷锁,活出了自我。
前方江水帮大船开道,中间留守,后方断后。不得不说,这江水帮可真不是草台班子,只是简简单单的护航竟整出了军队的章法。
叶寒跟青川并坐在船头,轻声交谈着,说的话也是南辕北辙,天方夜谭,但两人说得也甚是开心,笑声不减。
说着说着,叶寒把刚才对江水帮的船队布阵说了一下,然后青川也突然起了兴致,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江水帮虽然只有三首船,可一般的水匪甚至是官府都拿它没有办法,前中后都可以彼此照应,前来抢劫偷袭的绝对捡不到好处。”
看着前后望不到边的船只,叶寒突然觉得吴伯真是棋高一着,让船只处在船队中间,比处在边缘的船只安全性提高了很多。可她心里还是有所顾虑,“话虽这么说,可谁知道会不会突然窜出一窝水匪。”
青川随意撇了几眼江水帮的船只,对叶寒的担忧不是很在心,不过说出的话反倒惊住了叶寒,“水匪是常事,江水帮早已习以为常,只是这样的大帮大派,如果不懂得收敛,迟早会被南北朝庭给剿了。”
叶寒真的没想到青川会说出如此一番深有远见的话来,这完全不是一个自小长在深山古刹中长大的小沙弥能说出的话,惊得叶寒一时发愣,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大力拍在青川肩上,深有感叹,“青川,你当和尚真是可惜了!”
“喂,你们悄悄话说够了没?现在都快到正午了,有吃的没,我都快饿死了!”
不用猜就能知道此时叫嚷不满的人正是我们的花大公子——花折梅,正站在船舱外轻摇折扇,故作风流。
叶寒本懒得理会这公子哥儿,只是看着这日头确实也快到饭点了,而且吴伯也划了一上午的船,想必也累了,自己做顿午饭一起吃权当是感谢感谢他,虽然自己已付了他船钱,但毕竟要在江上一行数日,与船家把关系搞好没什么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于是站直身子,越过船舱走到向船尾处喊道:“吴伯,快到正午了。您厨具放在哪儿,我来给您露一手,让您也尝尝我的厨艺。”
浆声哗哗作响,吴伯掌着船桨匀速划着,被江上烈日晒成铜褐色的脸露着推辞,“叶丫头,还是我来做吧!你们毕竟是客人,怎么能让你给我个下力的做饭。这样不好。”
叶寒可不管吴伯的推辞,直接在有限的船舱里找出了厨具,然后指挥起青川和花折梅起来。
“青川,你去拿六个馒头,吴伯划船干的事体力活,得有主食填肚补充体力。”
“好!”说完,青川就钻进了船舱。
叶寒踢了脚坐在船头吹风的花折梅,指着一旁的火炉,“你把炉子生好。如果你要是没弄好,我把你扔到江里喂鱼。听见没?”
短短几天逃亡中,叶寒已经在三人中树立起了一定的威信,虽然有时候花折梅这个大少爷会不服管教,但该做的事还是会做,不会耍懒推脱。
花折梅虽然没干过,但还是在叶寒一字一句的指导下把炉子生了起来,毕竟以叶寒的脾气,自己要是把她惹恼了,她还真敢把他扔到江里喂鱼,也许根本不用扔,人家直接踢他一脚就了事了,还省劲,了无声息地就能让他消失。
叶寒把馒头放在锅上热着,转身瞧着船沿上挂着几个铁钩,下面连着渔网,然后大声向船尾喊去,“吴伯,船头水下的渔网可以拉上来吗?”
“叶丫头,你先别动,等船靠岸停下来后,我来做饭。”
吴伯是个老实人,叶寒从见面第一次就知道了,有客人开出低价也不好意思还价,除了坐在船上一口一口吸着旱烟,竟然一个字也不说,当然也招揽不到好的生意,这才让叶寒捡了个大便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事,吴伯!我做饭,你吃我们的馒头,我们吃你打捞的鱼虾,这样不是很好吗?”
吴伯甚是为难,这种占人便宜的事他可从未做过,连想都没想过,“这哪行!在江上鱼虾能值几个钱,哪有经饿的馒头金贵。”
“我们很少吃江里的东西,你就当可怜我们,让我们尝尝鲜。”
“这唉”
一声叹息过后,吴伯便没了话,叶寒知道吴伯这是默认了,便让花折梅大手一拉,从渔网中捡出条鱼和半盆活虾来,然后锅碗瓢盆的声音便在船头叮叮当当响起。
千条乌船上,有一条甚是热闹,只见船尾船家划着船桨,甚是开心,而船头也是一片热闹景象:青川在水中洗着青菜,花折梅摇着折扇,扇着炉火,而叶寒则是船内船外来回穿梭,忙得不亦乐乎。
终于在江上连绵千里的船队沿江停泊靠岸了,褐灰色的乌船一条条都升起了白色炊烟缭缭,叶寒他们四人却已经开始了午餐,让周围饥肠辘辘的人好不羡慕,恨不得一把火瞬间把锅中食物煮熟。
船舱光线不明,叶寒索性把矮桌搬到了比较宽敞的船头,叶寒和青川坐在船尖上,花折梅和吴伯坐在船舱边上。清风徐来,千帆渔家,万里澜江,天高云阔,甚是舒爽。
由于是在船上做饭,火就只有那么大,很多炒菜都做不了,叶寒只好勉强做了几道菜。正中间是一条煎鱼,外色金黄,鱼香四溢,甚是诱人。左边是馒头垒砌成一座小山,右面是一黑色土盆,上面被一木板锅盖盖着,不知为何物,神秘十足。外加一道凉菜和一盘炒菜,这就是他们今天的午餐,虽然简单但已极具挑战性了。
叶寒把煎鱼推倒吴伯面前,不容他拒绝,“吴伯,我们四人之中你最年长,你先动筷,我们这些小辈才能开始吃饭。”
“这”,吴伯犯难,连口中正抽着的旱烟也慢慢放下,他虽然年长,但他只是个船家,不应该受客人这么大礼,这样不合规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吴伯犹豫不决,青川和花折梅一起“发功”,你一眼我一句,说得吴伯再不下筷就不好意思了。筷子在鱼尾夹了一小块入口,勉强做做样子。叶寒哪肯,直接夹起一大块鱼腹肉放在了吴伯碗里,让他不容推拒。
万事开头难,等渐渐适应了,吴伯也少了几分拘谨,跟叶寒三人开始熟络起来,一边吃着一边聊着江上趣闻,听得三人入了迷。
饭过一半,周围船家也开始吃起迟到的午饭,可谁也没有向叶寒这船一样:船家和客人相处一桌,热闹融洽。
叶寒把吃得一点不剩的煎鱼盘子撤到一旁,把右边的黑色土盆挪到矮桌的正中间,手按着木板盖子不打开,买着关子,故作神秘,“吴伯,你猜下我这里面是什么菜?”
吴伯是老实人,心里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根本猜不出里面究竟藏了些什么,而见叶寒迟迟不揭开“谜底”,让在一旁无聊的花折梅和青川也跟着加入猜谜队伍中来,只不过答案说了很多却没有一个是正确的。
青川最是年小,缠着叶寒说出盆中的“谜底”。叶寒哪肯?在江上本来就无聊,好不容易有件趣事可以打发时间,所以无论青川和花折梅如何使出浑身解数都不肯揭盖。
“姐姐,你快打开吧!你没看见吴伯还饿着吗?”还是青川了解叶寒,抬出了吴伯让她不得不放手。
“别别别”,吴伯可从未这样想过,虽然他也很想一看究竟,连忙摆手,“叶丫头,我吃得差不多了,你看这不是还有白乎乎的馒头吗?够了,真的够了。”
叶寒环视一周,黑白分明的清眸瞬间弯成月牙,透着几丝机灵,故做埋怨道,“吴伯,我这道菜特地为您做的,您一口都没吃怎么就已经吃饱了!”
说完,叶寒大手一掀,一股浓郁香醇的酒香顿时扑鼻而来,勾得吴伯晒得发红的鼻尖一下颤动,刚吃饱饭悠闲涣散的眼神一下就顿住,直勾勾盯着木盆,恨不得将一对眼珠子都按在盆里,两片黑红嘴皮还发颤问着惊讶问着,“叶丫头,你这做的是什么?”
“这是醉虾!”叶寒早就料想到会有这番吃惊的样子,细细解释,“知道吴伯你就好一口酒,但是江上行船最忌讳醉酒误事。所以我就做了这盆醉虾,酒不仅可以去腥、把虾熏醉,而且吃时滋味更好,既可以解了你的酒瘾,还不会醉酒上头。”说完,捻起一只青壳虾的长须递给吴伯,“吴伯,你尝尝看,看我做的醉虾到底能不能让你喝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起床开始就没沾过一滴酒,再加上行了一上午的船,吴伯的酒瘾早就犯了,只不过事关几条人命不敢大意,只能用辛辣冲劲十足的旱烟提神,但还是比不上酒的滋味。这不,好不容易有这么一盆醉虾,他哪能再推迟。
吴伯伸出骨节粗大的厚手接过虾,三下五除二地剥了虾壳,然后着急忙火地一把虾丢进嘴中,大口咀嚼起来。可能带着酒味的虾下肚,解了肚里的馋虫,吴伯舒服得闭眼回味,然后才睁开眼冲着叶寒竖着大拇指,“叶丫头,你做的醉虾真是唇齿留香呀!以后我这酒腻子终于能找到解酒的妙招了!”
粗旷的声音一气说完,吴伯双手并用随手抓起虾就开始大快朵颐,边就着大白馒头,吃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周围船家也闻到了酒味,也纷纷前来讨上几只醉虾解馋,就连剥下的虾壳也舍不得扔掉,也得在口中吸吮几遍才肯罢休。
青川也看得发馋,双眼直愣愣地盯着黑色土盆,不时仰着头可怜巴巴望着叶寒,好像在无声求着让叶寒给他吃上一个,解解馋。
叶寒不应,并非她抠门什么,只是青川还是一孩子,怎么能让他这么小就沾酒?虽然吃点醉虾也不会吃出个好歹来,可叶寒总是过不了自己这关。可当看见那双如夜深邃的墨眼渐升起水烟氤氲,甚是可怜让人狠不下再拒绝,叶寒败下阵来,但也只给青川夹了五只醉虾放在碟子上,尝尝鲜就行,她可不想青川变成一酒疯子。
周围船家吃完后,又忍不住向叶寒再讨要几个,但都被叶寒婉言拒绝了,然后叶寒忽觉得四周亮起了一双双绿色的狼眼睛,全都饥肠辘辘地盯着盆中的醉虾。
说也奇怪,今天的花折梅有点反常。按以往他好吃懒做的公子哥儿性子,什么好吃的都逃不过他那张馋嘴,只是今天他是怎么了,竟然一点儿都没碰醉虾。难道他“变性”了?
按不住好奇,叶寒试探问着,“花折梅,你不喜欢吃虾吗?怎么都没见你动过?这可不像你花大公子的性格。”
听出了叶寒的酸讽,花折梅只是平静地挑了挑眉,双眼朝天,“刷”地一声潇洒十足地展开折扇,轻摇慢扇摆着谱,“江河之物,腥味太大,不合本公子的口味。”
“不对吧!我记得你在南关的时候什么河虾鱼蟹你都吃得开怀,我当时都怕你把我吃穷了。”叶寒可不信花折梅这份说辞,这货肯定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缘由,否则他早一盆抢过来吃光了。
“哼!”花折梅傲娇一甩头,眼神飘忽,嘴巴依旧不饶人,“就你那点钱,不用本公子吃穷就已经穷得叮当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越听花折梅胡诌乱道,叶寒就越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然后故意提高声音,可以让四周船家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不怀好意激将道:“该不会是你这个大男人,怕吃虾吧?放心,这虾都醉的不省人事了,不会咬到你的!”
叶寒话音一落完,周围便响起哄堂一笑,一群五大三粗的江湖汉子都你一言我一句逗弄起花折梅这个小白脸来,臊得花折梅浮红上脸,但仍不为所动。
青川还是小孩,玩心重,也加入嘲讽阵营,出下以往的恶气,“姐姐,我一个小孩都不怕,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居然怕一小虾,你说他是不是比虾还胆小还怂?”
接着,周围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大笑声,有几个说话无忌的船家汉子直接叫起花折梅“怂货”来,可花折梅除了面色难看之外,一点也没受什么影响,只轻摇折扇不语。
周围的人看着花折梅毫无反应,也渐渐无趣,稀稀疏疏地钻进船舱打个午盹去了,只有几个零星的船家在船外闭目养神。
看热闹的人散了大半,吴伯刚才也听了很多闲言碎语,让花折梅别往心里去,“我们这些贩夫走卒没念过什么书,说话也不经过脑,但都没什么坏心思,你别忘心里去。”
“吴伯,我很好。对于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我从来都不会把他们和他们说的话放在心里。”边说着,花折梅边瞪着叶寒,但都被叶寒转头一偏,直接躲了过去。
“那就好!还是你们读书人明事理,”吴伯正好心劝解着花折梅,但后面一句却气得花折梅内心直吐血,“其实怕虾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谁还没有个怕的东西,这件事说出去也不丢人!”
叶寒终于知道什么叫“神补刀”了,就吴伯这老实人的话,虽然每字每句都是真心为花折梅着想,可全戳到了某位男儿强烈的自尊心上,而且都正中红心。
只见“啪”的一声花折梅收好手中的折扇放在矮桌上,然后伸手直接把黑色土盆底上的几个余虾捞了出来,一把扭了虾头,壳也不剥扔进嘴里大口咀嚼咽下,一双惹人的桃花眼还挑衅地看了一圈,向众人宣誓着自己的男儿本色。
“姐姐,花折梅不会是疯了吧!那虾壳这么硬,直接吃下去肯定会让他肚子闹腾一番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着青川的小声忧虑说着话,叶寒也懒得去管,就算她现在好言相劝,人家也未必会领情,说不定反倒被冷嘲热讽一番,于是没说话,只是给了青川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便低头收拾起矮桌上的残羹冷炙。
船家中午过后都会小憩一会儿,养足好精神头儿,下午划船才更有劲儿。吴伯吃饱了懒得动弹,索性靠在船杆抽上一卷旱烟休息起来,就着正午暖和的太阳头,好不惬意。花折梅学着吴伯样子不动,叶寒和青川就着江水洗着碗筷。
船头离水面有点高,叶寒必须得弯着身子才能洗到碗筷。正在腰酸背痛之际,叶寒只觉头上一阵急促的凉风掠顶而过,弄得头皮一阵发麻,惊得她差点连手中的盘子都没拿住,差点沉入江里。等她拉回身子在船上坐下,仰头望了望天,晴空万里连一片云都没有,然后收回视线又环顾了周围一圈,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船头空空荡荡,除了戴着一顶宽大青箬笠下掩面打盹的吴伯外,再无其他。
“青川,花折梅去哪了?”
叶寒莫名心下一慌,隐隐觉得有事发生,连忙转身问向青川,却迟迟没等到他的回话,叶寒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身后远处的江面上此起彼伏升起数丈水花,围观的人惊呼称赞声不绝,而青川早已被此吸引望去,一脸目瞪口呆,怪不得方才没听见自己的问话。
这时,水花坠落激起一片哗然水声,然后一人立即显露出来,叶寒遥望着远处江面,瞬间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只见一片褐黑色乌船外,滚滚宽阔澜江中,一人腾飞在空,手持一枯木长枝作剑,似对阵千万敌军,挥斥方遒毫无惧意,剑影凌厉成霜,然后长枝一摆,如游龙出海,鞭笞江面顿时激起水花飞溅,惊起层层大浪袭来,乌船如波连绵起伏,船上的人只能彼此携手相扶才能勉强站稳。
这是叶寒第一次亲眼见到“武功”的存在,没想到在这世界上还真有“武功”这种东西,而让她更为吃惊的是在江面掀起万千风浪的居然会是花折梅。她记得花折梅不会武功呀!当时第一次见面自己可是一棍子就把他给轻易制服了,而且如果他会武功还这么出神入化,他又怎会被太守女儿强抢逼婚?难不成他是装的?可不对呀,自己身上无利可图,他完全没必要骗自己的呀?难不成他是元州太守派来的人?可也不对呀,如果真是这样,他早把自己和青川抓回去邀功领赏了。
回想起之前的种种事情,叶寒真是越想越迷惑,这时一股酒香传来,叶寒顺味望着还未来得及清洗的醉虾木盆,脑中不由自主联想起方才自己做的醉虾,还有当时花折梅屡屡推拒不吃的反常反应,心里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花折梅方才一直不肯吃虾不是因为“怕虾”,而是“怕酒”。怪不得一路逃亡从未见他使用过武功,原来是没沾到酒的缘故,早知道是这样,方才就不激他吃醉虾了。
“哗!”
只听一声声势浩大的水声响起,震耳欲聋,叶寒没看个完全,映入眼眶的也只是半丈高的水壁重重跌落水中,花折梅仍在江面继续挥舞着手中枯枝,频频引得围观众人称叹称奇,掌声如雷,连打盹的吴伯也被吵闹声惊醒,不可置信地询问着叶寒一二。
这时,青川也走近叶寒,依靠在她身侧,小脸上又是担忧又是惊恐,“姐姐,花折梅是不是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疯了!”耍酒疯不也是疯!
刚出了元州水界就给她来这一出,要是让元州太守听到了一丝风声,他们可又得亡命天涯了,叶寒心有担忧,心下想了想有了主意。
“花折梅!”叶寒双手围着嘴,冲着江面大吼一声。
其实叶寒也不知道耍酒疯的人能听不听得见她的呼喊,只是她现在也别无办法,只能活马当死马医,试着看能不能叫回花折梅,总比让他一直在江面挥剑弄潮惹人注目的好吧!
江上之人搅得江水翻腾大浪不止,“玩心不减”,叶寒见花折梅样儿估计他应该也没听见自己的呼喊,只能暂时作罢,任他胡闹。估摸过了一会儿,在江上玩够了花折梅又跳上乌船头,踏着褐黑色船顶轻盈一过,站在船上之人毫无影响,然后一下倒挂桅杆头,一下迎风弄舞,停不下来。
从最开始的惊艳剑术,到现在如耍猴表演,叶寒真是服了花折梅的折腾劲儿,试着在与他几船之隔时又喊了他一声,但仍不见他消停,最后无奈叶寒只好放弃,看着他在一片乌船上跟只猴儿跳了跳去,也不知怎么一脚踩空,只听见“扑通”一下声响,花折梅掉进了水里。
吴伯摇曳着小船,在鳞次栉比的乌船中挤到了落水处,只见某人从水中冒出头顶,迷茫地看着周围陌生人脸,直到看到叶寒一行出现。
虽说江面阳光灿烂,但冬季的江水还是透着寒冷,就是手在江水中泡一会儿也冻得通红,更别说整个人跑在水中。
花折梅全身发抖,双唇开始泛紫,叶寒跪在船边想伸出手拉他上来,可手刚伸出去就听见花折梅双眼喷火,怒吼一声,“叶寒,你干嘛推我下水?你想冻死我吗?”
“谁推你了!是你自己耍酒疯才落水的,关我屁事!”好心救他竟被倒打一耙,叶寒负气,站起身来径直就回了船舱。
吴伯心好,怕大冬天的江水冻伤了身子,连忙把花折梅从水里拉了起来,把自己干净衣裳给他换下,就着中午的火炉添碳给他取暖,还给他熬了碗姜汤祛寒,语重心长与他道:“你误会叶丫头了。”然后便简单地给他说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过多久,连绵数十里的乌船队再次起航,浩浩荡荡顺流而下。在一片低矮的褐黑色的乌船队里,那三艘江水帮的商船尤其显得威武雄壮,尤其是船队正中那一艘,前后望去,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之感。
船上,旌旗招展,风声正紧。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一下子就阴沉下来,压得天低云矮,犹如饕餮正准备吞噬掉天地之间的一切。
甲板之上,迎江而立两人,一人身材宽阔高大,满身豪情侠义,另一人身着一袭藏青色藏袍,面色清雅,并肩而立,如此怪异又如此和谐。
“宁兄可看清此人武功如何?”
一杯饮尽,清雅公子旷情而至,胸盛江海,“出神入化,登峰造极,世间难得一武林奇才。只可惜我虽有武学修为,却只能望其项背。不过凤兄倒可以与他切磋一试,定可收获不少。”
“宁兄这是打趣我了!我一生醉心武学,可惜天赋如此,只得止步遗憾。”说完,厚实大手拂过满脸的络腮胡子,心生感叹,“若宁兄收服此人为己用,定如虎添翼,事半功倍。”
清雅公子无声一笑,半是无奈,半是愁绪,一如此时头上阴晴不定的天,“如此天纵之才,自是天性放荡不羁,只可游历于江湖天地之间,若是放在庙堂之上可惜了!不过你我之事,有江水帮就可成,还是请凤兄在万帮主面前多美言几句,助我日后沿江行商无水匪官府之扰,在下一定诚心相报。”
清雅公子深深一揖,诚恳万分,侠义之人双拳一抱回礼,郑重承诺,“定不负宁兄之托!”
船行水阔,天还是一点一点落了下来,天和江面仿佛连成一线,浩荡千米的船只渐行渐远,终于慢慢消失在那一线之间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是夜,在江上漂流了一天的乌船队终于停下脚步,在一浅滩水缓处靠岸停泊。为了安全起见,江水帮三艘大船在船队临水三边各停一艘大船,船与船之间还有几艘轻快小艇巡逻、连接并相互传递消息,以防不测,除此之外,江水帮在浅滩上也驻扎了一群兄弟,固守留本。
这一群浩浩荡荡的乌船队,从元州南关起航,行驶整整一天,在途中有提前下船的断断续续有几十辆船只,现在看来丝毫没有影响到船队浩大。乌船家一般都是小本生意,一人一船一家,独自经营,当然也有被官府和有实力的帮派有偿统一征调运输货物,但后者很少,像吴伯这样的前者占大多数,到处吆喝跑船,养家糊口。
冬日的天总是黑得很早,好像还没亮堂个明白然后就突然被拉下了帷幕,一转眼不见就成了黑黢黢的夜。出了元州,这还是叶寒第一次遇见没有月的夜,看不到月明星稀,更没有那“江清月近人”,澜江上的夜可黑得彻底,好似不给活着的人一丝希望般。
夜风起,凉意刺骨,周围的人早早睡下,在半冷半硬还有着那么一丝暖意的被窝里陷落梦乡,任船底下江水潺潺流淌而过不进入耳。这个时代的乌船跟乌镇的乌篷船还是有点区别,可能是为了多揽生意活,船造得要大一倍,虽然站在船两边看着不大,但一进了船舱优点就一下显出来了。
船舱靠近船尾处的地方被吴伯睡着,打着鼾声阵阵不减睡得正香。紧挨着的是花折梅,由于离船舱中部比较近,光线根本照不见,除了一团隐隐约约的突兀处,根本看不清有人,也无法推断出人是否入睡了。然后是叶寒,睡在船舱另一头,靠近船头,睡在她身旁的是青川,小脸稚气,可睡着了也是紧蹙着眉头,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愁绪。
虽然赶了一天的路,但叶寒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如此静谧如此漆黑的夜根本勾不起身体的半点疲惫,相反越躺着意识越发清醒。反正睡不着,叶寒索性小心起身,下半身还在被窝里,上半身靠在船壁上,拉开船帘探着头往外瞧。
蜡烛还是从元州带出来的,烧了半截的细腰白蜡,蜡身上不满着不规则的流状物,是以前的蜡泪溢出流下形成的凝结物,在蜡烛底部也形成了一较宽的圆形,刚好适合当烛台。
江水帮果然是行走江水上的行家,选地停泊的地方甚有眼光——水缓,无浪,无风。这根小小的蜡烛亮在船外许久,即使没有一丁点的防护,椭圆形的蓝黄色烛火依旧直挺挺地亮着,不见丝毫风吹跳动。
蜡烛的光亮毕竟有限,离了这艘乌船,叶寒能看见的就只有一方无尽黑夜和大船上零零碎碎的几点星火。吴伯这艘船停泊的位置处于船队偏近中间处,叶寒只需抬头一望就可看见正对面的那一艘商船。
其实,叶寒的心里还是有一丝小庆幸的,又或可称之为“欢喜”。当今日那三艘上传全部起拔随行时,她心里是生有那么一丝小小的雀跃和庆幸的,她总幻想着或许在这江上的某一天,那一抹藏青色人影也许并没有在元州下船,也许也随江而下,也许会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中,独自一人迎风而立,依旧满身孤独与世格格不入,只可惜夜遮掩了视线,黑暗独占一切。
“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突然,一阵江风疾驰而过,烛火猛然急促跳动,淡蓝色的长椭圆火焰缩小成细缝然后又渐渐扩大恢复如初,灯火依旧,风过无痕。船队停泊处是处极佳的避风港,不应有疾风,叶寒心里不禁疑惑伸长脖子往四周看了一下,一切如旧,船只平稳,人陷睡梦中,若不是脸颊上还残留着几丝夜风的冰凉,可能连叶寒自己也会觉得这只是她一个莫名的臆想。
太奇怪了!
叶寒望着越发暗沉的夜,莫名一阵心慌,可能是那阵妖风来得突然、太过诡异,又或者这只是逃亡留下的后遗症,让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姐姐!”
叶寒顿时心下一惊,本能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借着微弱的烛光,见原本熟睡的青川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上半身靠坐在船壁,睁着双眼正奇怪地打量着自己。
“姐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觉,你在看什么?”青川坐起身来奇怪打量了叶寒一眼,然后偏着头朝着船帘间那一处空隙向外看了看,想知道是什么吸引着她如此入神,但除了无尽的黑和夜,一无所获。
“没看什么,就是有点睡不着。是不是我方才不小心吵醒你了?”江上夜凉,叶寒让青川重新躺回被窝,边给他捏紧被角边小声问道,“是不是饿了?我见你晚饭就吃了个馒头,一点儿菜都没吃。”
被窝不大,青川贪恋叶寒身上那份温暖,忍不住靠得更近,侧着身子睁着那双甚是好看的墨眼笑盈盈看着叶寒舍不得眨眼,“姐姐,我不饿。我就是睡到一半突然醒了,见你还没睡,想问问你。”
被人如此关心这,叶寒顿时心窝一暖,手轻轻摸着青川开始长发扎手的头顶说道,“我知道你刚还俗,还不习惯吃肉,可是江上行船本就少青蔬果物,鱼虾河仙味道又腥,你刚还俗吃不惯也是正常,等下次船队在沿江县镇停泊时,我上岸去买些青菜给你改善改善伙食。”说到这儿,叶寒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睡着了的花折梅,低头在青川耳边小声说道,“如果你饿了,姐姐这里还有一包绿豆糕,就在包袱里,连花折梅都不知道。”
船舱里,黑暗中叶寒与青川侧身面对面,鼻息间喷出的热气让暴露在冷夜里的脸异常温暖,只能两人才能听见的悄悄话你一言我一句悄悄进行着,不时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虽然看不清,但也能感知到对方胸腔中的笑声和脸上的笑容。
正说着起劲,一阵清脆响亮的咕噜声突然在有限的船舱里响起,不大却异常清晰。听见,叶寒和青川心里都莫名生疑,因为他们可以肯定地知道这不是对方发出的声音,而船舱内吴伯酣畅的打鼾声依旧继续着,那么“嫌疑人”就只剩下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未等叶寒与青川发声,就听见花折梅压低压低着声音气急败坏说道:“叶寒,你偏心!你明知道我胃不舒服,还落了水,你有绿豆糕居然还不给我吃!”
听着花折梅的委屈和控诉,叶寒无聊地翻了个白眼,反正他也看不见,从容说道:“你晚饭吃的还少吗?两个馒头,半条鱼,十几只小炸鱼,再加一大碗鱼汤,吴伯吃得都没你多,你也不怕撑死。”
花折梅嘴硬,不肯罢休,“你拉一下午的肚子试试?胃都拉空了,能不饿吗?要不是你的醉虾,我至于这样吗?”
这才过了多久,花折梅又开始使起他的少爷脾气来,真是狗改不了吃那啥,叶寒自是不会惯着他,半笑半嘲讽说道:“花大少爷可别冤枉我!又不是我逼你吃的,关我什么事?谁叫你壳都不剥就直接咽了下去,能不闹肚子吗?至于你落水,这更不关我的事了,谁让某人明知自己不能沾酒却非要充好汉,结果耍酒疯耍到了江里成了只落汤鸡。”
说完,船舱里除了吴伯鼾声依旧,然后便是叶寒和青川强忍着却从嘴角溜出的笑声,虽然很轻很小,但花折梅却听着清清楚楚,一时气得语结,“叶寒,你你欺负人!我花折梅堂堂一读书人,士可杀不可辱,我我我跟你拼了!”
叶寒可不觉得花折梅有这胆量,至少在没喝醉的前提下。果然除了身形一动,然后便是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啊……”,然后便听见花折梅抱着肚子打滚,嘴里话还不止,听着甚是委屈,“青川,你踢到我肚子了!”
青川才满不在乎,对于花折梅的惨状视若无睹,反正黑暗里他也看不见,“活该!谁让你要动手打我姐姐!”
晚饭吃得太多,虽然已经是下半夜胃也半空,但被青川狠狠一脚踢得他肚子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心里更是憋屈,不禁为自己辩解道:“就我这胆子,哪敢打你姐姐!我要动手,她还不分分钟灭了我。”说完,又是一阵难受,蜷缩着身子打滚。
“骗人!你刚才都准备起身,动手打人了!”青川离花折梅很近,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花折梅刚才的动静,他才不会被书生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要不然姐姐就危险了。
“唉!!”花折梅顿时一阵懊悔,恨不得跳进黄河里洗清,“我那是翻身子,躺着不舒服换个姿势也不行吗?我真是遭了大罪了!”然后便嗯嗯哼哼地叫唤起来。
“你刚才不还说要跟我拼了吗?说下,你准备怎么拼?”叶寒也加入进来,今晚不好好治下花折梅的性子,恐怕他以后还得闹腾不断,最后收拾残局的还不是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读书人的倔脾气一下就上来了,花折梅沉默着什么也没说,直到叶寒威胁让青川再踢他一脚才肯开口,别别扭扭,“我是读书人,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我就是想在心底里骂死你。”
轻哼一声,叶寒不加掩饰地讽刺一笑,“您老随便骂,千万别客气!我别的优点没有,但就是心胸大。”
经过这么一闹,除了鼾声不止的吴伯,谁也没了睡意。毕竟周围船只紧密,怕吵醒周围的人,叶寒威胁着花折梅收起难听的哼哼唧唧声,否则真让他变成江里的鱼的早餐。
扭头睡下,可还没多久就听见花折梅“哎哟”一声,着急忙火地大步跑出船舱外如厕,弄得乌船东摇西晃,无法让人入睡。
“花折梅,你动静小点,头都被你弄晕了!”
“我动都没动,船自己就晃起来,估计是浪打的。”
浪?
叶寒暗想着奇怪,这片水域是天然的避风港,哪来的什么浪,还这么大。刚想到这儿,一波骇浪又紧接而来,停泊的船只重重撞在了一起,这一次连雷打不动的吴伯也被惊醒了。
叶寒连忙将蜡烛重新点燃,昏黄的光线在有限的船舱里足够看清一切,只见原本酣睡中的吴伯不知何时醒来,正扯过衣裳麻利穿上,然后就往船头急速走去。
“吴伯,是出什么事了吗?”
吴伯站在船头迟迟不肯离去,双眼警惕地打望着四周,可黑夜掩盖住了一切,看不清。叶寒瞧着稳重的吴伯现在如临大敌的样儿,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待会儿肯定有大事发生,再回忆起方才疾风吹过的诡异,叶寒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丫头,你们三人等会儿待在船舱里,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
吴伯丢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跳上其它船只去叫醒其他人,而这时周围的船只里的人也纷纷醒来,漆黑夜下船舱一个个亮起,刚才才万籁俱寂的夜一下子就成了灯火辉煌的江上连舟,如大浪般席卷走黑暗,然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嘈闹和喧嚣。
“砰!”
果然没过多久,随着一声巨响,外面立即杀声四起阵阵冲天,刀枪剑鸣声渗着血腥的寒意从外传来,顿时,船成了一座孤岛,坐在船中的人人心惶惶。
船头猛地一下沉,是有人跳上来船,然后隔绝外界的船帘从外被一把掀起,看清来人,叶寒紧握着烧火棍的手瞬间一松,跳在嗓子眼的心也落回了肚子。
“吴伯,外面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水匪来了?”听见外面的厮杀声,叶寒不难猜出是水匪趁夜偷袭。
在外面跑了一圈,吴伯倒是十分沉得住气,面色憨厚如常,“没事,就是一些水匪来抢东西,江水帮很快就会收拾完这群宵小之徒的。你们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没什么可怕的,习惯就好了。”
“姐姐,不怕,我保护你!”青川挺直小身板,神色认真,如同许下誓言甚是郑重。
叶寒摸了摸青川的头,欣慰笑道:“好!!”
吴伯也是有孩子的,见着青川如此护着叶寒,不由感叹,“虽然你们父母双亡,但有青川这么一个好弟弟,你肯定是有后福的。”
叶寒浅笑回礼,然后看了眼挨坐在身旁的青川,惊讶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目不转睛,好像生怕一眨眼自己就凭空消失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你怕吗?”
“不怕!”
“放心,姐姐也会保护好你的!”
叶寒也郑重承诺道。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从清远寺逃亡到现在,她已经把青川渐渐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好像只要保护好他自己才会对得起方丈的嘱托,好像只有他平安了自己这心才安定得下。
“真肉麻!”某人不合时宜的讽刺声响起,船舱里其他三双眼睛不由自主全落在他身上。花折梅受不了这种扫射般的目光,脸随便一转朝着船外,直接转移注意力。
吴伯顿时略显尴尬,只能一个劲地抽着旱烟,不便插手叶寒“一家子”的家事。
船舱就这么大,叶寒何尝看不懂吴伯的心思,只是不便说出实情,毕竟她从一开始就编了个谎言欺瞒他。当时在南关为了方便出逃,叶寒就给三人编造了一个符合常理的关系——三人是亲兄妹:花折梅是大哥,由于从小过继给殷实人家,所以不同姓,后来由于过继的那一家人中年得子,不愿意再抚养他,然后才回了叶家,所以与叶寒青川不亲近;叶寒是二女,可自小体弱多病,父母舍不得她,便把幼弟青川送去当了和尚。后来父母先后去世,叶寒这才让青川还了俗,带着兄弟一起去云州投奔亲戚。
正是因为这个合理又可怜的谎言,吴伯才会少收他们一半的船钱,也不会因为他们和花折梅常常拌嘴而奇怪,更也不会因为看见青川光秃秃的头顶而吃惊怀疑。
其实,叶寒心里也不好受,骗谁都好,唯独骗老实人负罪感太重了,所以她才会一路上尽可能帮吴伯多做点事,即使能帮上一点儿小忙心里也能舒坦几分。
你一言我一句中,不知不觉船外的刀枪剑鸣声渐渐消失,渔船万家灯火中,风平浪静恢复如常,谁能看出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吴伯,你说的真准!水匪真的被打跑了!”叶寒一阵欢喜,本想出船舱看一下,却被吴伯抢先一步,挡住了去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岿然不动,吴伯仿佛成了一尊雕像,双手后背,站在船外沉默不语,只是口中嘟囔不断,听不清在说什么,烟杆上悬挂着的烟袋随着手一来一回,晃动不停。
“吴伯,外面危险,你还是先进来吧!”
虽说外面平静下来,可毕竟一场恶战刚止,谁知道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水匪,安全起见,叶寒还是让吴伯先进船舱再说。
“真是奇怪!”
“吴伯,有什么不对吗?”吴伯稳重,能让他感到怀疑的事情一定假不了,叶寒因此更加关心,预感告诉她这还是与水匪有关。
在外认真打量了四周一圈,凭借多年跑船经验吴伯心里十分疑惑,“水匪可不是善茬。即使打不赢也要拼尽全力抢点东西回去,这是他们的习惯,可我刚才大致看了一下,水匪在几艘大船处就被消灭殆尽,最边缘的船只一丁点儿损伤都没有,这还真是头回见。”
“会不会是这群水匪战斗力比较弱的缘故?”一直沉默的花折梅突然提出了一种可能性。
吴伯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眼看就要到年关了,水匪也要过年,怎么会如此轻易放弃?这其中一定有鬼。”
毕竟是多年活跃在江上的□□湖,把事情一言一句说得有鼻子有眼,条条是道,让叶寒不敢全信,但也不能不信。但小心为上,叶寒还是把吴伯往船舱里拉。
果然不出吴伯所料,吴伯头刚钻进船舱,半个身子还在船外,就听见“嗖嗖”几声,几支利箭“哐铛”射到船舱顶上。还好吴伯反应迅速,身子一转就进了船舱,紧接着刚才站的地就是几支利箭落地,深深嵌在了船板上,看得叶寒一阵心惊胆战,吴伯本人也是心有余悸。
还好青川反应快,连忙抬起木板挡住了船舱口,利箭在船外“嗖嗖”乱飞,船舱内暂时成了一安全舱,但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铛!”
又是一支利箭射中木板,即使飞了这么远的路程,叶寒也能通过手腕震动感知到利箭射出的强大力度。若不是有花折梅一起抵挡住木板,自己还不一定能拿稳。另一头是吴伯和青川抵挡着,看他们的样子情况也不乐观,也不知道江水帮在外面打得怎么样了,这样危险的处境还要持续多久。
“吴伯,这些水匪到底是什么来路?这箭都快射了半刻钟了,怎么还不见停?”叶寒双臂发麻,却丝毫不敢懈怠,生怕手一松就又是一阵利箭来袭。
“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今夜偷袭之人应该不是水匪。如果是水匪,哪有这么多精良的武器,而且还知道排兵布阵,分拨袭击。”其实吴伯也纳着闷,按理说水匪讲究快打快撤,能打就打能拿就拿,绝不恋战,今天这是怎么了,迟迟不肯离去,“遭了,估计是遇上暗扣了!”
暗扣,江上暗语,指官府与水匪勾结抢掠商人钱财之行为。
吴伯与三人简单解释了一下,叶寒听后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群“水匪”战斗力这么强,原来是有官方背景做靠山,但这一行船队不过是普通船家,运的也是普通的船客,又有什么值得官府和水匪齐齐来犯?
不知何时,外面密密麻麻如暴雨倾盆而下的箭停了,世界安静如初,紧接着周围船上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悲凉哭喊声,再接着又是一阵刀枪剑鸣雷鼓起,冲叫喊杀声不绝于耳。
借着木板边细微的缝隙,叶寒屏气凝神小心看着外面,只见正对面那艘大船上已经有蒙面水匪攻了上去,正举着大刀左劈右砍与船上守兵打了起来,不时有人从船檐滚落入水,激起几尺水花飞溅。而船后方的情况更是不容乐观。听往另一侧观望的吴伯说,水匪已经攻占了江水帮驻扎的浅滩,已经有不少水匪已经跳上船只大肆杀戮,然后逐渐向中心——也就是他们所处附近慢慢逼近。
吴伯以前也是江水帮的,不愿坐以待毙,嘱咐叶寒三人往船队最中间的安全地方跑,然后就拿着柴刀冲出了船舱帮江水帮的弟兄共抗水匪。
叶寒不敢耽搁半刻,吴伯一走她也连忙拉着青川往船尾走去,本打算往船队最中心的安全地带跑去,可刚出船舱就见对面商船外燃起一片火光,蒙面水匪纷纷从水面处杀来,与浅滩方向来的水匪形成合围之势,让叶寒一行根本无路可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吴伯说的是对的!
这群水匪不是一般水匪,做事心狠手辣,每跳上一船必将人全部杀之,不留活口,周围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听到叶寒耳中无异于一道道催命符,听得心惊,落得心凉。早知道她中午就不做什么醉虾了,弄得现在一点酒也没有,如果花折梅现在再发酒疯,说不定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叶寒盯着四周燃起的火光,如血残阳,抓着青川的手不敢放开,手劲用力过大在青川手臂捏出一道道手指印来。虽被叶寒紧抓着的手生疼,骨头都透着疼意,但青川没有吭声,相反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心安,从彼此肌肤下传来的微微脉搏跳动,一沉一稳,一缓一急,相互依存,相互陪伴。
许是被逼到绝境,叶寒心中此刻反倒被激起一股不屈来,心里却是——她不甘心!从元州一路出逃,风餐露宿,担惊受怕,好不容易平安逃出元州,现在居然又碰上一群穷凶极恶的水匪,性命难保。看着四周逐渐逼近的滔天杀声,叶寒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如此一番幸苦周折换来的竟然还是一葬身水底的死路。
看着船下水波起伏的江面,叶寒一把把青川塞到花折梅手中,当机立断说道:“快跳江里去,花折梅你水性好,你开头领路。”
事出紧急,花折梅也来不及多想,“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水里,然后冒出头来伸手接着青川下水,然后是叶寒。
正当叶寒也正准备下去,突然,一支箭镝“噌”的一声钉落至船面上,就离叶寒双脚不过几寸,吓得叶寒本能一退跌坐在船舱旁,浑身冷汗心有余悸。
“姐姐,快下来!”
周围杀声叫喊声越来越近,青川着急得不行,连忙靠近船沿伸手去拉叶寒,可还未靠近就见几支箭矢又“噌噌“落在叶寒前门,将她的生路彻底封死。叶寒回头看了看已只有几船之隔的水匪,又看了看水中的青川花折梅,犹豫又着急得不行,最后索性一咬牙,大喊道:“快走!”
“姐姐,你快下来,我们一起走!”青川在水中紧紧抓着船沿,不肯离去。
箭矢不停接二连三船板上,只要自己向前一步就会被射成刺猬立即身亡,叶寒知道自己彻底前无生路,于是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方白色小帕,里面包裹的正是方丈给她的福袋,然后一把扔到青川身上,“青川,东西交给你了,记住放好,这是你去京城的凭证,知道吗?”心下一酸,叶寒眼眶微红,然后看向花折梅,拜托道,“花折梅,我把青川托付给你,你只需要把他平安护送到京城,你我就算两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走!”
水匪越逼越近,时间紧迫来不及劝说,船上,叶寒冲着青川大喊一声,黑白分明的清眸中却早已是泪;水中,青川如夜深邃的墨眼中也是水色一片,不知是从发间滴落下的江水还是泪,就这样安静看着叶寒,不说话也不离去,最后还是花折梅见水匪杀近,直接大力一沉拉着青川没入了水中,遁跑而去。
见青川与花折梅逃了,叶寒的心也安了一半,看着仅隔两船马上就要杀过来的水匪,叶寒扯袖一把抹去眼中的泪和软弱害怕,然后双眸重现坚强,立即转身向后逃生而去。
两边夹击水匪越来越近,供叶寒逃生的范围也越来越小,可她还是如跳梁小丑般从一船逃至另一船一刻也不敢停,虽然明知这只是延迟了死亡的来临,垂死挣扎罢了,但也总比坐以待毙好。可再怎么挣扎也有路尽的时候,水面和陆地上的水匪已彻底合体,共同向船队最后的中心处杀去。
四面都已被堵死了,无路可逃的叶寒情急之下只好随便钻进了一艘船内暂时躲避一下,可不进还好,一进顿时大吃一惊,身子不敢动弹分毫。
“别,别别杀我!”满舱络腮大汉,都长剑在手全指向她,叶寒本能地举起双手在头,惊恐万分,“我不是水匪我只是逃难的水匪杀过来了我我没有别的”
还未等叶寒说完求饶之言,就听见外面突然响起一粗旷雄厚男声大喊声,“杀!”
心下“咯噔”一声,叶寒暗道完了,不由身体一软立即瘫软在地,然而奇怪的是等了许久,那属于刀剑的冰凉和疼痛也未落下,叶寒大着胆子颤颤巍巍一点点睁开眼,却发现满船人已人去船空,只剩下自己一人,而外面杀声阵阵雷鼓震天,厮杀叫喊声甚是激昂。
叶寒慢慢撑起发软的身子,靠在船舱里偷掀起船帘一角,借着细微的缝隙悄悄偷窥着外面的一切。
依旧是杀声不绝雷鼓起,刀枪剑鸣江水寒,只不过江上的形势却全然一倒——不知何时,如天兵从天而降一般,一群群壮士大汉从无数船舱纷纷跳出,杀得水匪一措手不及,而且水匪身后也备受攻击,被人团团围住。只见原先蒙面水匪气势滔滔,已定乾坤之势,如今却成了瓮中之鳖,不到一会儿便被宰杀殆尽,好不快哉!
谁能料到事态竟会是这样:刚才原本是败局已定的江水帮突然就反败为胜,一举全歼水匪。结合之前种种,叶寒不难猜出个大概:江水帮假意诈降,引水匪深入,前后左右形成夹击之势,直接一窝端,简单省事,只可惜了一艘艘乌船内的无辜船客,稀里糊涂就丢了性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穿梭在艘艘乌船上,船只轻摇慢晃,渔火映水灯影粼粼,若不是江水帮在打理着战场,没准她还以为这是江南温柔水乡。回到原来的船只,舱内空无一人,吴伯也不知去向,更别提消失在水色漫漫不知处的青川和花折梅。
江风骤起,天边张开了一抹鱼肚白,隐隐积蓄力量,誓要驱走无尽的黑暗,热闹了一晚的夜终于也快走到了尽头。
“青川!花折梅!”
叶寒一条船一条船喊着,可惜黎明之前的夜最是黑暗,叶寒手中的油灯根本无济于事,密密麻麻的船只,黑至若无的江水,根本看不清一船一物,更不用说找两个在江水中的人。
“青川,你在哪儿?”
太黑了,叶寒根本找不着两人,喊了这么久也没有回应,可能他们早已经逃了出去,也可能沉入水底葬身鱼腹。想到这儿,叶寒心下不由懊悔不已,她怎能让青川跟着花折梅走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自己都自身难保,他又怎能保护好青川?就算这两人逃出去活了下来,谁知道花折梅会不会中途就把青川丢下,一个人跑了,那青川一个人可怎么办?
越想越担心,越想越自责,叶寒不由嘤嘤哭了起来,头埋在双膝上,任泪水肆意流淌打湿衣裳,好不后悔。
“叶丫头,你怎么一人在这儿?”
听着有人唤着自己的名字,叶寒缓缓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吴伯,想着几个小时前还是四人同宿一船舱,而现在却生死别离天各一方。想到这儿,叶寒不由得双眼一热,还未干透的眼眶又滚出豆大的泪珠,落在船板上啪啪作响。
瞧着叶寒满脸泪花,一人独坐在船板上哭得好不凄凉,吴伯也能猜出个大概,宽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就当他们太想爹娘了,去那边找他们去了!”
“”,叶寒泪珠子就没断过,听着吴伯这一劝慰之词,更是连连摇着头否认着,本想开口解释道出实情却被气语凝住了喉咙,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反倒激得热泪滚烫而出,打湿了满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波大浪打来,船身一阵摇晃,叶寒本就坐在船上没什么影响,倒是站在船上的吴伯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在船,嘴里念叨“一句怪浪”便伸着头打量着船下江水,想看个究竟,生怕又是一股水匪来犯,那就糟了。
江水打得船身“哗哗”作响,可以想象这浪有多大,这可是船家最怕的事,不过叶寒却无心关心这一切,她把青川丢了,她把自己的弟弟丢了,你让她如何对得起玄悔方丈的托付和她自己心里这道坎。想到这儿,叶寒又是一阵热泪盈眶,说不出的凄凉。
“叶丫头,叶丫头!”
一旁吴伯突然大声叫喊着,声音完全没有受方才那阵怪浪影响,相反是难以掩藏溢于言表的喜悦。见叶寒抱头痛哭久久没有回话,吴伯不由加大嗓门又大喊一声,“叶丫头,你快来看是谁回来了!”
叶寒心里难受本无心理会,但经不住吴伯的一再叫喊,勉强抬起头来回头一望,然后瞬间瞠目结舌,难以置信——船尾上,一高一矮,一大一小,衣衫尽湿,衣尾滴着水珠,脚底早已是一大滩水渍,站在微青色的黎明下瑟瑟发抖。
“青川!”
“姐姐!!”青川不顾一切,径直扑到了叶寒怀中,冰凉的江水拖了一地,也将叶寒的身上打湿了大半。
当手抚摸着开始长着刺头的头顶时,即使入手便是满手水润,沾着冬水寒冷,叶寒心里却似有团火复燃般暖得不行,即便被江上晨风吹得手脚僵冷也毫不介意。
不敢相信此时的失而复得,叶寒看着青川那张锅灰被江水弄湿后变得脏兮兮的小脸,认真看了半刻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阿嚏!”
青川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子,叶寒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青川满身是水,小脸更是被冻得通红,连忙牵着他进了船舱给他找了件干爽的衣物换上,而自己刚在被青川这么一抱,身上衣裳水浸湿冷,也不得不重新换了一套衣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终究还是亮了,昨夜的血雨腥风恍若隔世,船上的尸体全都被处理干净不见,就连浅滩上的血迹都被江水涨潮冲洗了个干净,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虽然其它船舱内的哀怨哭声不断,叶寒也为死去的无辜船客抱不平,但人终究是自私的,见青川和花折梅都平安回来了,她对江水帮的怨恨也去了一大半。
可能经过昨夜对水匪一战,江水帮也需要休整,所以今天停船一天,明日再走。早一天晚一天走对叶寒来说都没什么影响,现在她最重要的是就是让青川养好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在江水里泡久了,再加上吹了江风,青川整个人就开始发烫,直到喝了碗热乎乎的姜汤发了点汗出来,体温才降下来一些。
叶寒把手贴在青川额头,另一只手也探着自己的额头,半会儿才放下,脸色一松,“还好!没有上午这么烫了,等会儿儿我再去给你熬碗姜汤,应该明天你就好了。”
听着叶寒这么说,青川也觉得身体没什么大碍,正准备掀被起身却被叶寒一下按回了床上。
“姐姐,我都已经躺了一上午了,骨头都躺散了,你就让我出船舱看看吧!你看花折梅不也是好好的吗?”青川皱着小脸,睁大眼睛可怜巴巴撒着娇。
叶寒自是不应,“他是他,你是你,你这小身体板能跟他一大人比吗?”不提还好,一提起花折梅叶寒心里的气一下就窜了上来,“我让他带你逃出去,他倒好游到一半被落水的水匪吓得半死,又游了回来,躲在船底下不敢出来,让我在上面喊了大半天,真是气死我了!”
船舱不大,叶寒就这样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青川就半眯着眼睛窝在暖和的被窝里安静地听着,不时也会说着花折梅在水中的糗事,逗着叶寒开怀大笑,也不管船舱外闲坐的花折梅是否会听到。
倒是吴伯先插了句话进来,吴伯在船外检修着船身,见坐在船头上的花折梅被叶寒和青川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于是开口冲船舱内喊了句,转移着船舱内两人的话题,“叶丫头,炉子上的姜汤熬好了,再给青川喝一碗,固下本。”
“好呐!”叶寒敞亮一声回道然后出了船舱,手脚麻利倒了两碗,然后向一旁吴伯使了个帮忙的眼色,瞅了瞅呆坐在船头上的某人,然后就转身回了船舱。
吴伯常年风吹日晒的黝黑宽脸无奈一笑,心叹着叶寒刀子嘴豆腐心,于是将手中端着的姜汤递给了花折梅,当然也同样不忘使了使眼色,眼睛瞅了瞅正在细心喂青川姜汤的叶寒。
花折梅顺着吴伯的视线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姜汤,最后还是双手接了过去,趁着正热将姜汤一饮而尽,然后还是继续呆坐在船头处,吹着江风微微,浑身暖得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喝完姜汤,青川整个身子都热得冒汗,一时间根本睡不着,忽想起昨夜之事,于是伸着手将一旁晾干的福袋拿过来交与叶寒手中,“姐姐,我既然回来了,这福袋还是交由你来保管吧!”
叶寒没有拒绝,伸手接过翻转福袋内部仔细检查了一下,见福袋上那五个字依旧清晰如初,即便在江水中浸泡了这么久也没受丝毫影响,这才放下心来将福袋小心收好放在袖中。
时间就如同船下缓缓而过的江水,走得悄无声息,下午过了大半,阳光正好,斜着照进船舱带来一室明媚。吴伯修完船身受损处,正坐在船沿吸着一卷旱烟,偷得浮生半日闲,花折梅呆坐在船头不变,玩着忧郁,青川被叶寒一直要求躺着更是无聊,见状,叶寒拿出出发之前买的绿豆糕,招来吴伯和花折梅进来坐下,“吴伯,你天天在江上跑,吃点绿豆糕换下口味吧!”
吴伯为人太过老实不敢随意吃他人的东西,更没碰见过像叶寒这样大方的船客,平日跑船只要不被轻贱就算不错了,于是连忙推拒道:“叶丫头,真的不用,你们吃,我看”
话还未说完,口中就被青川强塞进一块绿豆糕,弄得吴伯吐也不是吃也不是,进退两难,还是叶寒浅笑一语轻松化解道:“吴伯,好吃吗?”
被三人目不转睛地围观着,吴伯勉强咽下一半,嘴巴才有空余地方可以说话,“好吃!”不敢浪费,连衣襟上沾落的残渣也小心翼翼倒在手掌中,一口吃掉。
为了怕吴伯拘谨,叶寒直接把油纸包拉近吴伯身边,不许他推辞。青川也坐起身子,拿着绿豆糕一口一口吃起来,倒是坐在对面的花折梅不见动手,轻摇折扇闭目养神,也不知又在装着什么。
昨夜之事,花折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叶寒想想自己方才对他确实有些过了,于是主动示好道:“花折梅,你怎么不吃?”
叶寒不理还好,一理,花折梅如同赢了一般,仰头轻哼一声,“无功不受禄!在下没做任何事情,怎敢受叶姑娘的嗟来之食?”
“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被花折梅不阴不阳的话给气到,手中正准备递给他的茶水“咚”的一声重重落地,吓得花折梅以为叶寒是想拿水泼他,连忙展开折扇遮住脸来。
这之中吴伯最大,于是赶忙劝解道:“你们兄妹关系再不好,也别动手,这样伤感情。”然后又好言劝着花折梅,“花公子,叶丫头也是一片好心,她既然先退一步,你顺着台阶就下来吧,别再端着了。”
见叶寒没再拿着茶杯,花折梅这才把扇子从脸上慢慢移开,心有余悸,但仍死鸭子嘴硬,“又没结梁子,何来谁先退一步。不用,谢了!”
“那全当我感谢你昨晚护了青川平安,行吗?”念及他昨夜好歹“救”了青川一命,叶寒忍下心火不与他计较。
被叶寒这么一句“服软’的托词一说,花折梅舒服了很多,这才终于肯顺坡下驴回道:“你一路供我吃住,昨晚之事就当我回报你了。”
相处一路下来,叶寒彻底摸清了花折梅的性子,这大少爷不仅好吃懒做而且又酸又作,还极好面子,明明眼珠子都快黏在绿豆糕上了,却假意满不在乎,非等自己去请他他才肯下来。很多时候花折梅就像是一没长大的大孩子,心思简单却执拗,也不如青川乖巧懂事,但他也不是没优点,至少好哄,只要顺着这大少爷的毛捋,没有哄不好的。
“你见多识广,不如给我们当回说书先生,讲讲云州的风土人情,这绿豆糕就当是你的茶钱。”
果不其然,听叶寒这么一说,花折梅立刻折扇一收,惹人的桃花眼轻挑一扬,傲娇回道:“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本少爷就勉为其难应下吧!”
说完,花折梅飞快拿起一块绿豆糕塞入口中,然后边吃边说起云州的临河春晓烟柳画桥,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更有夜市千灯高楼红袖,朱轮钿车纷纷客,满目尽落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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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而过,江岸边的芦苇稀稀疏疏,垂枝低头,就算还有几簇纤腰直挺的小丛芦苇,也被悉悉簌簌落个不停的雨雪一点点压弯了腰,互相耷拉着脑袋依靠,好不萧条苍凉,然而苍天不见怜,一波大浪突然扑天落下,打得垂死挣扎的芦苇丛彻底没了命,随着东流水没了踪影。
在江上飘荡近十天,听着前方不远处岸边传来的阵阵鼎沸人声,叶寒一行终于在一雨雪交加的阴天里达到了目的地——云州。
云州位于澜江以北,地势平坦,鱼米之乡,自古繁华,云州城本就建在江边,凭借码头发达的水运兴盛起来,商贾云集,人口众多,其繁华程度可与京城长安媲美。
不同于刚才沿江所见的萧瑟孤凉,云州城码头上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从各地而来的高大宝船将宽广数百丈的码头挤得密密麻麻,周围搬运工人装货卸货不见停歇,就算雨雪天冷上下船客也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此次亲眼所见,叶寒这才相信花折梅所言非假,与云州城码头相比,南关真是不值一提。一路浩浩荡荡连绵数十里的乌船队一入云州码头顿时变得渺小不堪,码头上像江水帮这样的商船比比皆是,在码头上来往穿梭不停,一数十只商船出港从旁经过,卷起的浪打得矮小的乌船东摇西晃,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乌船队在码头一偏远角落停了岸,叶寒结了船费,再给青川添了件厚实的衣服,然后扶着他上岸。自从那晚水匪来袭在江中泡了一夜,青川的身子受了寒,再加上江上水气湿冷,病情反反复复,吃了多少服药也不见好,除了头顶长出的几寸新发,整个人消瘦了不少,眼窝子都凹进去了,没个人形。
吴伯本就是云州人,见叶寒一行三人也是初到云州,人生地不熟,而自己一路上也承了叶寒不少人情,便主动充当临时向导,领着他们到一熟识客栈落脚,还给青川请了大夫瞧病。
大夫是一鹤发老人,据说是云州城内小有名气的大夫,医术甚好,只是他一直捻须搭脉,不出一言,叶寒等着焦急,不禁开口问道:“大夫,我弟弟的病严重吗?”
长袖一卷,大夫气定神闲收回了手,但眉宇成霜透着不解,“令弟正值少年,虽然受风寒侵体,但其身体本应如旭日朝阳,本无大碍,可怎会病得如此厉害?令弟之前是否吃过什么大阴大寒之物,才使身体亏损得如此之大?”
大阴大寒之物?
叶寒回想过往,江上,南关,元州,清远寺脑光一闪,不禁大胆猜测一番,难道是被元州太守喂的那颗红丹□□的缘故,所以才伤了身子?应该就是那颗□□,她现在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种事叶寒不好说出口,只能模棱两可拐弯承认了,见床上青川昏迷不醒,于是担忧问道:“大夫,那我弟弟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他人年轻,多花点时间调养,身体自会见好,你不必太过担心。”大夫起身写了一副方子交给叶寒,千叮万嘱要叶寒注意青川的变化,切不可掉以轻心。
雨雪天冷,老大夫这么大年纪还出来就诊,叶寒多加了诊金谢过。送走了大夫,叶寒不敢走开,青川需要有人照顾,吴伯家里有事也提前走了,只能让花折梅拿着方子去抓药。
刚才还有一丝云白色的天彻底阴了下来,层层黑云积压在云州城上空,压得人胸口莫名发闷发慌。不过一会儿,北风骤紧雨雪来,打得房檐窗户哗哗作响,一不小心,未被关紧实的窗户被吹开,呼啸的寒风就如同找到一突破口,一个劲儿地往屋里灌着雨雪和寒意,屋内刚聚拢的暖意一下就被吹得无影无踪。
叶寒连忙跑去重新关好窗户,用栓子固定再三检查后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又在屋中仔细检查了一圈是否有漏风处,检查着屋内其它是否有漏风处。青川现在还病着,受不得丁点儿寒,她不敢有一丝的疏忽大意。
青川醒了,可脑子一片混沌,全身软绵无力,只能勉强睁开眼皮望着叶寒,声音嘶哑成沙,一字一句都透着费劲,“姐姐”
叶寒赶忙放下手中之事,在床边坐下,黑白分明的双眼里满是担忧不下,却扯着假笑佯装无事安慰着青川,“等会儿儿花折梅就回来了,等你喝了药身子就会没这么难受了。”
“姐姐是那颗□□对不对?”
刚才大夫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他逃过了来自京城的追杀,却没曾想竟栽到了元州太守的那颗□□上。即便当时及时吐了出来,可□□霸道,还是有一部分被身体吸收了,若非如此,小小一场风寒又怎会让自己身体溃不成军,身沉如铁,仿若半截身子陷入泥泞沼泽中,怎么爬也爬不出来。
才说了几个字,青川额头上就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新汗。叶寒怕他着凉,连忙绞干了帕子,边擦边说着,“没事,都已经过去了!大夫说了,你吃了药好好养几天身体就会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病疴费人体力,不一会儿青川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看着床上满脸病容的青川,叶寒从未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过,除了耐着性子坐在床边,别无他法。
“呼”
紧闭着的木门从外被一下推开,裹着漫天风雪和寒意花折梅跑了进来,来不及先掸去身上的风雪,先把怀中的几包药递给了叶寒,“这是三天的药,给你。”
青川病重不起,叶寒焦心忧虑,忽然间花折梅也不再吊儿郎当,整个人多了几分沉稳,不再与叶寒争嘴斗趣,尽可能地帮着叶寒。
向客栈借来药罐和炉子,叶寒就在外间熬起药来。轻摇蒲扇往炉子里送着风,木炭燃烧散发着果木的清香,映染着炉壁通红,不时爆出一团火星往上窜,冒气来的幽蓝火苗“哧哧”地舔舐着黑黢黢的凹圆形药罐底子,然后便听见药罐里“咕噜咕噜”一阵阵声响。
熬了两个时辰的药,终于浓缩成一碗褐黑色的药汤,趁着热气腾腾,叶寒让花折梅扶着青川,自己一勺一勺喂着,直到药碗见底。
还好青川不折腾人,喂药时一口一口细咽着苦涩药汤汁,虽喝得慢,但好再都喝了下去,一滴都没有浪费。喂完药后,叶寒不放心离开,仍坐在床边陪着青川。
不知何时,外面的天彻底黑了下来,纸糊的窗上见不到白日阴天的半点晦明,只是风声依旧紧,拍打着窗户呼呼作响,一刻不停,好似要把窗户撞开了才肯罢休一般。叶寒望了眼窗闩紧挡着的窗户,心里松下了口气,想着今夜风雪再大也应不会被撞开,不会冷到青川,只是青川的病一想到这儿,叶寒就一阵揪心,难受得不行。
房间很静,有人似若无人,忽然“咕噜”一声轻响响起甚是醒耳,叶寒忍不住顺声望去,只见花折梅十分尴尬转过脸去,手使劲按压着肚子,好像这样就能制止住肚子的饥饿叫喊一样,但事与愿违,肚子又是“咕噜”一叫,叫得比刚才更响,好似大声地宣誓着自己的存在一般。
本来因为青川的病,叶寒精神一直紧绷着,但突然被花折梅这么“一叫”,心情不由变轻了许多,脸上也难得生出一抹浅笑来,给青川捏好被角后便起身去叫了晚饭,然后便跟花折梅吃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胃口不大,简单扒拉几口就饱了,反观花折梅确实是饿着了,余下大半的菜和馒头都进了他的五脏庙。
“今天谢谢你!”回想起这一整天,若不是花折梅忙前忙后帮衬着她,她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
平日叶寒总是与他争锋相对咄咄逼人,突然听她好言道谢,花折梅还真有点不习惯,于是放下碗筷回道:“你一路上也帮了我不少,帮你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应该的。说起来青川生病也跟我多少有点关系,你就在客栈照顾青川,以后有什么跑腿的事都交给我做。”
“第一次发现你其实也不是那么讨人厌。”没有了嬉皮笑脸,没有了酸作傲娇,说实在的,这样的花折梅看着顺眼了许多,连带着心里对他的讨厌也消了不少。
见叶寒如此说道,花折梅也开诚布公回道:“你其实你这个人也挺好的,对青川对我都没话说,就是有时候对我有点凶。”
“你要是有青川一半懂事,我至于对你这么凶吗?”因为青川生病,平日水火不容的两人竟心平气和说起话来,彼此互相敞开心扉聊了起来,“对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会武功?你当时在江上露的那一手,可把周围的人都看呆了!”
花折梅那一双惹人的桃花眼蓦然一翘,蕴含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然后又缓缓低垂下来,话也低沉若水,“我母亲没嫁人之前曾是江湖上一侠客,我这身武功也是跟她学的,可总学不好,但只要我一沾酒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武功超群。有一次禁不住友人劝酒,酒劲一上头没管住自己,然后差点弄出人命。我父亲本就不准我习武,知道后更是恼怒,便禁止我喝酒用武,一直到我母亲去世。”
在现代时叶寒也见过类似的事情,据说是隐藏在身体里的第二性格通过某种媒介,如酒之类被激发出来,然后会做出与平常截然不同的事情,通俗点讲就是“耍酒疯”。
“怪不得你会被元州太守抓住,要是以你醉酒后的身手早杀得他们片甲不留了,哪至于会被捉住。”叶寒心里更是后悔呀,她要是知道花折梅有如此高超的身手,她还跑个屁,直接灌花折梅几瓶酒,然后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出了元州城,哪至于一路提心吊胆逃跑,还差点被水匪要了性命。
花折梅轻哼一声,说着叶寒想得简单,“我不能沾酒这事,我爹早给太守说了,每次给我的饭食里连点酒沫子都没有。再说要不是这样,说不定我还遇不见你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不是你这货逃婚,我和青川说不定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元州城了,哪至于一路东躲西藏,叶寒低头暗暗想到。
从下船后就忙着照顾青川到现在,再加上一路长途幸苦,至夜深,困乏也渐渐袭来,花折梅睡在了外间,叶寒则在里间榻上凑合睡下,夜里好方便照顾青川。
青川无事一夜好眠,次日,叶寒推开窗扉,窗外是难得的大晴天,碧空如洗一如四月的艳阳天。细数下日子,今天算起来是到云州城的第三天,置身于阳光明媚的暖阳里,当日刚到云州城时“乌云压顶城欲摧”的景象仿若一场梦。
天蓝如水,好似只要伸手轻轻一碰,就会荡漾开如彩虹般的梦来。几许薄云点缀着晴空,一瞬失神,白云就挪了位置,或觉得无聊在那片无尽的蓝里添上几笔奶白色,又或者觉得太多则悄悄抹掉几块,就像是个童心未泯的孩子,随心所欲不受拘束。
有时天上的薄云汇聚挡住几方如春光般的明媚,然后云州城上便长出几块浅灰色的阴影斑驳来,巧的是有一处恰好落在客栈对面的一四方小院子里,叶寒好奇伸长脖子探出窗外一望,只见院中梅花正悄然绽放,白雪红梅娇艳,腊梅细蕊幽香,让人忍不住想折下一枝细品云城冬日沁香。
今日的云州城犹如一绝代女子终卸下了面纱,美得清冷恬静又惊心动魄十足,这才是云州,这才是云州城应有之景,这才配得上人间自古繁华之地。冬日景色便如此美不胜收,若是春来夏至秋到,这云州城又会是另一番怎样动人心魄的美景,只可惜他们不能久留,他们于云州城而言终究只是一匆匆过客而已。
“青川,你真应该看一下今天的云州,好美!”
叶寒冲着青川莞尔一笑,映衬着窗边和煦明媚的冬阳,整个人恬静柔美极了,青川想如果姐姐这笑有味道,那一定是甜的,要不然自己刚喝过药的嘴里怎么品出一丝丝悦人的甜味来。
可能站在窗边太久,叶寒身上沾了太多的寒意,连带着双手也带着些许冰凉。可青川不介意,姐姐散发着凉气的手探在自己微烫的额头上,一冷一热,相互融合,温度刚好,舒服得他都忍不住想睡了过去。
感觉到没有之前那么烫,叶寒放下了心,但还是有解担忧不下,“药都吃了几天了,怎么好得这么慢?看来等会儿还得请大夫再来瞧一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比起刚下船时的身重头轻浑身难受,青川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好多了,至少他有力气能跟叶寒好好说话,“姐姐,我真的好多了。你看,我现在都能下床了。”
青川想证明自己没事让叶寒放心,所以还未说着就直接掀开被子下床,叶寒来不及阻止,只好连忙将他扶住,将厚实的冬衣给他披上,怕他着凉病情恶化。
想着青川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下床走走锻炼锻炼下身体也没什么不好,便扶着青川在房间内溜达起来。等转了一圈,青川在方才叶寒刚才站立过的窗边停了下来,望着窗外云城碧空落云,吹着几许凉风,感觉甚是舒畅,连还有点混沌的脑袋也变得彻底清醒。
“姐姐,云城真美,美得让人不忍离开,真想一辈子都待在这儿。”
窗边风大,叶寒又拿了件衣裳给青川披上,然后也一同站在窗边望着不远处的白墙黛瓦青石小巷,目光流连忘返里,心里也说不出的喜欢,可她心里也清楚他们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云州。
“云州是美,可我们还得去京城,我得把你平安送到相国寺,完成你师父交给我的嘱托。不过等把这事完成里,我还真想回到云州城,买一处院落,种上几株白梨秋海棠,早起卖菜晚归数钱,等钱赚够了,我就寻一合心意的男子入赘,再生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最好是一儿一女,如果不是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他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行。等你以后来云州,喝着我春时酿下的梨花酒,聊着今天的往事,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
飞鸟掠过长空惊不起一丝涟漪,那一汪澄澈的蓝成了一种永恒的静。即使上方艳阳高照,灵动的阳光跳跃着轻快的脚步在人间行走,也抵挡不住那一穹永恒的静,任它如水从天落下,给人间也包裹住一层无形的静,明明楼下闹市喧嚣热闹非凡,可房间内却安静极了,除了一室明媚浅阳,再无其它。
听后,青川望着窗外那一穹无边的静色,许久没有说话,墨眼凝寒凝霜,又似生忧含伤。
“姐姐,我可以不去相国寺吗?”
终于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青川如释重负,自小青灯古佛为伴,深山幽林为友,以为世间皆是了了浮云,人世苦楚沧桑成海,可自从出现一个叫叶寒的人,一颦一笑诉说着人间烟火,潜移默化中带他领略到红尘人情,一路逃亡朝夕相处里他的凡心已动,他再也做不回清远死寺中那个无情无欲的小和尚,他留恋红尘情爱,他舍不得离她而去,他就想留在凡间做一普普通通的凡人,任它大好河山、锦绣山河轮转几何,皆与他无关,他只想守得她一人过完一辈子,就足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转过头来一动不动盯着叶寒不放,急切想知道她的答案,因为她的回答就是对他留下的合理准许,同样,叶寒也正看着青川,看着他那张甚是好看却稚气未脱的脸,看着他那双如夜深邃墨眼中藏不住的强烈期盼,然后再看向他已有一抹浅黑色的头顶,手轻轻一抹,头发已没有刚长出头发的刺痒。
见着叶寒抚弄着自己已长出头发的头顶,青川顿时心中一悦,以为叶寒这是间接应下了自己的请求,可不等这份喜悦长过一瞬,叶寒的话接下来的话立即将他心中刚升起的喜悦打碎得四分五裂,“青川,你终究是佛门中人,你不可能跟着我一辈子。”
“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就不能跟着你一辈子??青川被强烈的悲欢交加冲撞得理智全无,强忍着满眼悲愤不落,无声控诉着叶寒的“抛弃”、她的“无情”、她的“铁石心肠”。
叶寒低头轻叹一声,无奈回道:“青川,我受你师父所托将你送到相国寺,这是我的承诺,而且”,看着青川满头青丝衬托下越发惊艳的容颜,这才慢慢道出自己的难处,“我一弱女子,无权无势,护不了你一生。”
心里忽起一股悲怆,窜出肺腑直冲上喉,青川猝不及防立即咳嗽不止,咳得双眼发红,气息难平。见状,叶寒连忙扶着青川回床躺着,给他喂水顺喉。
“青川,还难受吗?喉咙还痒吗?”叶寒伸手顺抚着青川的胸膛想平复着他的气息,可隔着衣料触手的竟是满手的滚烫灼人,叶寒不由心下一慌,手连忙在他额头探了探也是同样惊人的烫意,“不是已经好很多了吗?怎么又突然变得这么烫?”
窗外又起了风,打得半开的窗扉啪啪作响,听得叶寒也心惊得不行,肯定是方才在窗边站久了,凉风侵体才会病情恶化。叶寒连忙叫了在楼下喝茶的花折梅去请大夫,然后看着青川难受得不行的样子,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是这样,她怎么也不会让青川下床,也不会
几番折腾,青川一直高烧不退,迷迷糊糊说着梦呓,看着叶寒正万分着急,还好那一老大夫及时赶到,给青川施了几针,强行灌了几颗药,青川的病情这才慢慢稳定。
叶寒如同做错事的孩童一般,乖乖地站在一旁,耷拉着脑袋,被老大夫一阵训道:“都说了要小心照料,怎还如此粗心。常言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大病初愈的人最忌病情反复,况且他还未好痊愈,现在又被邪风入体,再加上气急攻心,病情怎能不反复恶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大夫悬壶济世,慈悲心肠,见不得病人如此,难免多发几句牢骚,气头一过,见叶寒也只不过是一十几岁的半大孩子,不忍再添“恶词”,便一边拂着花白长须一边重新写下一道新方子,千叮万嘱一番才交给叶寒。
老大夫有人接送,叶寒亲自送到大门前,万分感谢了一番。等老大夫走后,叶寒一刻不敢耽搁连忙把方子给了花折梅让他去药堂抓药,然后上楼回房。
只是花折梅有些不解,拿着方子后好奇追问了叶寒一句,“我下楼之前青川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才过一会儿就病情恶化了?”
叶寒本就自责,不愿说话,可扭不过花折梅孜孜不倦的追问,只好低着头敷衍道:“就刚才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吹了点风。”
“不对吧!”花折梅立即否认道,紧追问不放,“我记得大夫不是说青川还是因为气火攻心才病情恶化的,你到底说了什么让青川气到病倒?”
花折梅话音一落,叶寒蓦然看向花折梅,紧抿着微颤的双唇不说话,也站着不动,就这样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清眸死死地看着他,看得花折梅心里一阵发毛,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又说错话,然后连忙拿着方子跑出了客栈,叶寒也慢慢垂下头来,然后一脚一步慢慢向房间走去,背脊说不出的凄凉。
青川病情反复,可能没有人能比她更伤心痛苦了,心好似被刀子一刀一刀剜着还要疼,突然间她想起了叶父——就是因为一时疏忽,一碗凉水丢掉了性命,母亲为此自责不已于是不到一年也跟着去了,而现在让她重新在经历一遍类似的事情,她真的有点坚持不住,尤其方才被花折梅紧追问着不放时,差点,就差那么一点她眼中的泪就涌了出来。
她想蜷缩在一无人的角落,能够放声哭泣,能够让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就简简单单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能这世间可能对她太过“宠爱”,不想看见她的眼泪、听见她的哭泣,所以根本不给她丁点儿机会寻到那么一个地方,无奈,她只能让发苦的泪水强咽下肚,自己独自品尝。
云州城再如何艳阳满天,明媚尤甚春光又如何,当云走天黑成墨,到头来也是满空冰凉如雪,城冷寂寞如灰,大街小巷游走的是赶也赶不走的孤凉,一如叶寒此时的心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自那一日青川病情反复恶化之后,房间内就一直闭门锁窗,光线昏暗低沉,再加上长时间不通风,一走进房内,迎面而来的便是浓郁的苦涩药味,经久不散仿佛侵染着一桌一椅都吸饱了药汁,喉咙滚动一下就好似能尝到舌根处盘旋不下的苦涩药味。
一连几天,一天三次汤药不停,青川着实好了不少,精神头也渐渐回来,现在正坐在床上发呆无聊,见门“吱呀”一声叶寒走了进来,不禁瞬间喜上眉梢,可当看见她手中端着的汤药时,又立即眉头一皱扮着可怜,撒娇求着,“姐姐,我真的已经好了,你就别再让我喝药了,好苦!”这几天迫于叶寒的“威势”,灌进肚子的药汤足足有一大盆,一想到黑乎乎粘稠散发着阵阵苦味的药,青川就忍不住连连摇头,表示自己的抗议。
瞧着青川精神头十足,病容不再,叶寒安心了许多,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依旧把药递了过去,“乖!把药喝了,一滴都不准剩下。”
看着黑乎乎的汤药青川眉宇紧皱一脸苦大仇深,但又不敢不听叶寒的话,只好硬着头皮伸手接过,一脸悲壮似将士赴战场般,眼一闭嘴一张一口气喝下。
苦涩随着药汤从口滑落喉咙至肠胃,似疼痛般瞬间扩散全身,青川苦不堪言,小脸紧皱着像个小老头般,看得叶寒不禁失笑出声。
“唔!”
突然,口中被塞进一物,舌头本应下意识地推拒出去却快不过味蕾的速度,淡淡的酸甜味在舌苔上一点一点慢慢化开,然后逐渐取代中药的苦涩,萦绕在口腔,久久不愿离去。
青川立即睁开双眼,只见叶寒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包裹满白色糖霜的梅子蜜饯,散发着不同于满屋苦涩的淡淡清甜香气,瞬间就让他爱上心头。
“好吃吗?”叶寒笑着问道。
“好吃,酸酸甜甜的,比药好吃多了!”
叶寒听后,又塞了一颗梅子入了青川的嘴里,青川贪吃,随便嚼了几口就咽下,然后又立即缠着叶寒要。本来这包腌制梅子就是给青川去苦味的,叶寒瞧着青川这么喜欢吃便都给了他,让他吃个痛快。一不留神,叶寒口中也被塞了一颗梅子,瞬间沁人的甜意从舌根蔓延而开,心也顿时升起一股轻松的愉悦感来,让人不禁嘴角一扬生出笑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吃什么这么开心?”花折梅也从外间进来,本想看下青川喝药的可怜样幸灾乐祸一下,没曾想却看见他正拿着一包梅子蜜饯吃着甚是畅快,不禁嘴馋上来,连忙上前讨要道:“青川,也给我几颗尝尝。”
青川才不给,双手紧抱着蜜饯就偏过头去,理都不理花折梅,气得花折梅连连摆手,摇着折扇笑着轻骂道:“你这小白眼狼!几颗蜜饯果子都舍不得给,亏我这几天跑来跑去替你抓药。”
知花折梅是在逗着青川玩,叶寒也没怎么介入两人的唇枪舌剑,于是给花折梅倒了被茶递给他问道:“你不是在楼下喝茶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花折梅嫌屋内药味重发闷,所以没事时便在楼下喝茶,除了自己有事唤他,他一般是不到饭点不会回来的。
被叶寒这么一提醒,花折梅这才想起自己上来的正事,“客栈掌柜要我提醒你一下,明天该交房钱了,顺便再叫你把之前的饭钱也结了。”
“不是才交过吗?”
“你是才交过,可那已经是两天之前的事了。”
这几日一心扑在青川病上,哪还记得外面是今夕何夕,可外面的一切却是一直记着她,叶寒摸了摸自己快干瘪的钱袋,心里细算着最近的各种开销,立即眉色轻蹙愁上心来。
见花折梅说完话后叶寒一直没说话,脸上泛着淡淡幽幽的愁绪,青川立即明白她所愁只是,于是开口问道:“姐姐,是不是银子不够了?”
出门在外银钱开道,如今钱少前路难行,此艰难境况叶寒一人实在抗不下,所以也并没打算瞒着青川和花折梅,“从元州到云州,特别是这几日花费确实有些大,我现在所剩银钱不足五两。”
之前叶母久病不愈,她听大夫偶然说起若有人参入药或有奇效,便以红姜稀少罕见为卖点,四处寻外地来的客商高价售卖,但也只筹得二十几两银子,连人参的一根根须都买不到,后来叶母撒手人去,除去操办后事等等还剩下二十两,本以为就此存下慢渡余生,谁知又遇上青川这事,她算过若两人省吃俭用应能勉强支持他们到长安,可谁知中途多了个花折梅,现在又出了青川生病一事,光是药钱都是花去她大半,别说去长安,就她手上这点钱连走出云州都难。
青川虽初入凡尘不懂银钱一物在人世走动有多重要,但看着叶寒那愁苦的样子也大概明白他们现在的境况不是很好,“姐姐,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若是可以你也不想生病,所以你不用自责,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身体养好,知道吗?”
青川病才刚好,叶寒怕他想得太多又病情反复,所以好言劝慰着,可心里却因缺钱一事愁得不行,以前在元州种地卖菜,钱少但多少有个进项,心里踏实不会坐吃山空,而现在一行三人只出不进,还有青川贵得吓人的药钱,她现在总算体会到“一分钱逼死英雄汉”的感觉了!
倒是一旁的花折梅毫无忧心,轻松说道:“下午吴伯会来看青川,我们可以找吴伯帮忙,找他借点银子不就行了?”
叶寒一听,直接否决,“吴伯本身就靠跑船赚点辛苦钱养家糊口勉强过日,哪有多余的银两借给我们?就算他有,我们跟他非亲非故,人家凭什么要借给我们?就算借了,我们又拿什么还?”
叶寒一连抛出几个问题,问得花折梅哑口无言,无话可说。
这家客栈位于闹市附近,即使冬季寒冷也是人潮涌动,耍把式的,跑江湖的,卖瓜果的,走货郎都在街上大声吆喝叫卖,吸引有人光顾。即使坐在楼上门窗紧闭,还是能听见闹事喧嚣和浓浓地生活味道。
自从花折梅上来“催钱”后,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那是一种被生活生生压弯了腰的压抑,让叶寒不得不看清现实,让青川也变得沉默不语,让花折梅也第一次尝到了“愁钱”的滋味。
午时将近,外面的人声鼎沸越盛,越发衬托出房间内如无人之地的安静,突然只听“啪“的一声在屋内响起,甚是响亮,然后就见花折梅拍落折扇在桌一下站起,昂首挺胸十分自信说道:“不就是缺几个钱吗,有什么大不了,至于这么愁眉苦脸的吗?既然钱不够,我们就在云州赚够了再走!我就不信偌大个云州城,寸寸繁华似锦,难道还没有你我的淘金之地?”
果然是不知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天真得不切实际,叶寒听后不由调侃道:“不知你是准备到哪淘金子去?是去闹市耍剑卖艺,还是一碗酒下肚飞檐走壁做梁上君子?”
“我……”,花折梅又被问住,但这次他却坚持着,不肯死心,“反正我觉得我说的法子没错,你不信就算了。”
花折梅负气坐下不再说话,叶寒也发愁得沉默不语,青川瞧见,低眉想了想,然后开口与叶寒说道:“姐姐,花折梅说的话是有些太空太大,但我觉得他的方向却是对的!我们现在确实钱不多了,不如先在云州城住下,慢慢筹钱,等钱筹够了再上路也不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何尝不知道这是一个折中的好办法,可若是留在云州城,我们首先住哪儿呀?总不能一直住客栈吧?如果按这种开销继续下去,不出几日我们就得上云州城街头要饭了。”
不喜叶寒脸上生愁,青川立即为之解愁,“吴伯下午不是要来看我吗?吴伯是土生土长的云州人,我们可以问下他哪儿的房价便宜,然后再做决定。”
听青川这么一说,叶寒细想一下点了点头,他们在云州城举目无亲,除了相识的吴伯外,他们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帮他们之人了。
吴伯是吃过午饭才来的,所以到客栈时也不过刚饷午不久。可能是刚从江上回来,吴伯的裤脚还沾着水渍,手上提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专门拿来给青川补身体,叶寒推辞不下,好言感谢了好一阵。
向店家借了木盆放好鱼,叶寒给吴伯倒了杯热茶,然后把自己最近的窘迫以及方才三人讨论后的结果给吴伯说了一下,想听取下他云州城本地人的意见。
“吴伯,你说这样可行吗?”
一屋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吴伯,而吴伯听后除了拔摸下满脸的络腮胡子,就如同一座小山静坐在圆凳上,长气吸着旱烟,也不知他想着什么,弄得叶寒三人面面相觑。
一卷旱烟吸完,吴伯敲着烟锅抖下还未燃尽的烟灰,语重心长回道:“叶丫头,你们想听下我的意见,我定是知无不言,但是在回答之前,你得坦白跟我说句实话,”面由心生,吴伯老实所以也长了一张面善的脸,就好像一张镜子般能将他人藏着的心思照得一清二楚,看着叶寒三人心里莫名一阵心虚,“你们三人,真的是亲兄妹吗?”
果然,叶寒三人猝不及防被打得心慌不已,三双眼睛、六只眼珠子彼此之间慌乱交流着无形的信息,而见吴伯一副早已明镜在心的样子,叶寒也不好继续隐瞒下去,万分羞愧交了实底,“吴伯您既瞧出来来了,我也不好再瞒着你。确实,我们三人并不是亲兄妹。我和青川相识已久,不是姐弟胜似姐弟,只是不小心得罪了元州城内的恶人,实在过不下去才被迫离开家乡,来外地求生,而花折梅则是我们在半路上碰见的,因被家族所不容才远走他乡。我们想着山高水长路途遥远,又是同乡,所以便结伴而行一路有个扶持,但怕他人闲言碎语,这才以亲兄妹的名义好方便一起上路。”
无论恶意还是好意,说谎骗人终究是不对,尤其对方还是一颗真心对自己之人,叶寒站起身来向吴伯低头一拜道着歉,见状,青川和花折梅也连忙起身道歉,向吴伯深深作了一揖。
吴伯心善,见叶寒三人诚心向自己道着歉,连忙起身去扶起,然后长叹一声,“罢了!我也只是一时怀疑,本也无意探知你们三人之事,只是我年长你们几十岁,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提醒你们一句,男女有别,哪有这么大的亲兄妹还同住一屋的道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前为省钱她只要一间房间,没考虑到在外的世俗之见,没曾想竟被吴伯如此老实之人给看穿了,她真是大意了!看来,今后自己得多注意下言行举止了,省得又让人怀疑了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叶寒再次谢过,吴伯也没难过他们三人的意图,于是真心实意为他们打算道:“江上一路相处近十天,你们的为人我也看了个清楚。至于你们在元州的过往,我也不关心,只是你们打算在云州城住下,住的地方可想好了?”
叶寒上前给吴伯见底的茶杯重新填满,细说着困境,“吴伯你也知道我们之前说的投奔亲戚是假话,在云州城我们无亲无故,对这里更是不熟,所以我们想请您帮我寻个便宜点的房子,破一点也没关系,能遮风避雨就行。”
听后,吴伯紧抿了一口旱烟,仔细想了想回道:“我倒是知道云州城内有这么一个地方,租一年房钱还不到半两银子,就是位置不好,比较偏。”
云州城的房子一钱银子不到,还是半年?叶寒一听心里顿时有戏,立刻忽略掉其它劣势,恨不得立刻就拿下,连忙问道:“吴伯,房子是在哪?可以现在就领我们去吗?”
“叶丫头,你别先着急,听我说完了你再做决定!”见叶寒如此心急,吴伯怕她后悔,于是先把房子的好坏皆如实告知她,“云州城有句童谣,叫‘东城寸金西城贱,南北两市双面赢’,讲的就是云州城内的地价情况。自从新任太守上任后,开城挖河,把码头跟南北商市相连,南北两城商运兴旺,人都往这两边跑,以致两城一再扩建,而东城贵胄云集,寸土寸金,自此西城就空了下来,慢慢成了外来人和穷人住的地方。”
听后,叶寒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我们本来就是外来人,也没多少钱,西城租金便宜,住在那里正合适,就是不知那边安不安全?”
到底是个女娃,担心安全也是正常,听后吴伯蒲扇大的手摆了摆,让叶寒安心道:“云州城各城各坊早晚都有衙役巡逻,这点你大可放心,而且西城穷人太多,小偷都宁愿泡在运河里拣点有用的物件,也不愿意到西城偷东西。”
既然是这样,叶寒也就彻底放心了,紧簇了大半天的眉头终于平展,一脸轻松回道:“那就好!吴伯,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带我们去西城走一趟把房子租下来?”
吴伯没有推辞,“明日上午,我去早市把鱼卖掉就带你们去西城看房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双方说好事情落定,叶寒见吴伯下午无事便留他在客栈多坐了一会儿,待日头稍微偏西又向店家借了下厨房,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吴伯爱吃的菜肴,一直让他吃完晚饭又留坐喝了几盏茶才不舍送他离去。
夜晚,老大夫再被请来了一次,再三确认青川病情已好,叶寒才敢放心明日让青川出门。为了保险起见,叶寒向老大夫讨了几副调理身体的药,想着给青川再补补身子,生怕再来一次病情恶化。这样一花费下来,叶寒干瘪的荷包更是瘦成没样。
第二日,吴伯来得很早,踩着云州城清晨的冬霜和湿冷就早早到了客栈。一进客栈便是一惊,原来叶寒一行三人比他起得更早,退了房,行李包袱整整齐齐地放在八仙桌上,正围坐在桌边安静地等着他的到来。
天边的太阳还藏在山尖后,除了一空的天白色,偌大个云州城竟然找不到一丝的冬意暖阳。街上光滑的青石板上透着未消的寒意,虽然吴伯一路走来,也没见到一丁点汗珠子的痕迹。
叶寒连忙起座把位子让给吴伯,然后再让小二沏了一壶热茶给吴伯暖暖身子,“吴伯,不是说上午去看房子吗,怎么太阳刚出头你就来了?”
一碗热茶下肚,着实赶走了一路粘附在身上的寒气,吴伯瞧着叶寒和青川精神头还好,倒是花折梅眼下泛青,不停打着哈欠,一看就是没睡饱的样子,不禁关切道:“今日运气不错,一打到鱼刚上岸就被人买了,所以结了鱼钱就直接过来了,倒是你们怎么起来得这么早,连行李都收拾好了?”
“我们不是着急看房子吗,又不知您上午何时回来,怕你早到让您等着,所以就起了个大早等着您,没曾想还真让我猜着了!”其实叶寒不好意思说是自己为了省钱,客栈规矩辰时一过就得新加一天的房钱,所以便比着时间早早起来在楼下坐着干等着。
旭日初升,这时的云州城好像才幽幽转醒,空街上飘荡着薄纱般的雾气似睡眼惺忪,然后渐渐雾气变稀变薄显现出一两个人影,挑着两大木箱干早集的货郎匆匆忙忙从客栈门前经过,街角处站在早点摊边的大娘利落炸着油麻子满街飘香,睡了一晚肚子早空的人纷纷被勾醒问门觅食,很快空荡的长街上便冒出一个两个三四个人来,然后越来越多人声渐起,静谧不再。
见吴伯到了,叶寒这才叫了早饭,店小二动作麻溜,很快便把刚做好的油条豆浆包子麻团四大件端上桌来。
他本来是答应叶寒三人去看房的,怎么反倒蹭起人家吃喝来,看着桌上的早点吴伯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可他嘴笨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干坐着不动筷子。还是叶寒心细瞧出了吴伯的为难,于是开口解围道:“吴伯,为了帮我们看房您起得比早点摊子还早,你肯定没来得及吃早饭吧?这客栈也没什么好吃的,您就勉强吃点垫垫胃,等看完房后我们再去寻家好的酒家好生吃一顿,庆祝我们三人乔迁之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人中,叶寒是将,花折梅和青川是兵,听叶寒这么一说,两人立即心领神会,一左一右一唱一和劝说着吴伯,吴伯本在家吃过肚子并不饿,但经不起青川花折梅两人花言巧语的说劝,最后不得不动筷又吃了一些。
待吃完早饭后,四人稍微休息了一下,便起身出发往西城去。此时,方才门可罗雀的客栈前好像一瞬间就涌满了人,空空荡荡的一条长街也被买各种东西的商人挤满,都知趣地在街边站成两列,吆喝着吸引着中间经过的行人看看买买,好不热闹。
云州果然繁华,就连元州城内最繁华的街市也不如客栈门前这一条普通三里长街热闹。叶寒看着有趣,好奇的天性让她也忍不住想往围拢的人群中瞧上一瞧,可惜今天有正事要做,只好收起心思跟着吴伯往西城走去,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从客栈出发,穿过长街又经闹市,从繁华似锦到人烟稀少,也不过才短短十几里路,可这世界却好似颠倒变了个样,让人不禁想起“沧海桑田”四字。
都说云州城“黄金铺地,天街神宇”,若非遥望得到东城的巍峨楼宇,叶寒真难相信自己现在脚下踩着的地方是在自古繁华的云州城里。
吴伯的话果然没有水分——这西城真是空得冷冷清清,房屋破旧不说,街上的人更是少得可怜,一路走来都见不到几个人,就算偶尔在街边看见一两个人,也会谨慎偷瞥四人一眼然后迅速钻进一旁深巷没了影子,整座偌大的西城还有没有之前住过的客栈门前热闹。
此时太阳已东挂于天,骄阳正好,可穿街走巷都听不见一丝闲言唠嗑声,偶尔从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犬吠声,都能让叶寒一行惊讶不已,当终于看见前面有一向他们招手的人时,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陈婆是这一块有名的掮客,专门向外地人介绍房屋抽租金赚钱。今早见吴伯领着一个小丫头片子和两个一大一小男人上门,这一张嘴就忍不住想笑,脸上未抹匀的胭脂高高聚在颧骨处,远远看去像极了猴子的红屁股。
市井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陈婆一眼就瞧出叶寒是三人中的主事人,于是上前就拉起她的手就先乱夸上一通,然后见花折梅书生风流倜傥,也嘴不合拢说着好话,当看见脸上抹了锅灰的青川时,一双浑浊的枯眼忽瞬间睁大一亮,连带着周围的眼褶子都撑平了,嘴里还不住啧啧叹道:“这两人长得真好,尤其是这一个小郎君,整一个天上的人儿,就是黑了点。”
“咳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伯轻咳几声,拿着烟杆在门框敲着烟灰,催促着陈婆别耽误正事,“你这老婆子还想不想赚钱?要是不想,我们立马换个地界租房子去。”
“瞧您说的,我陈婆再怎么不懂事,也不能抹了老吴您的面子!”陈婆老眼一勾,摇着老腰肢叫着嗔,一面说着自己的不是,一面摆开步子领着叶寒一行去看房子。
以前没钱时吴伯也在西城住过一段时间,与陈婆一家熟识,知这人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该说的不该说都爱乱说一通,常常说得他老脸通红就像现在这般,但这心地却着实不错,他家在西城时没少受她照拂,所以他才敢放心介绍陈婆给叶寒他们租房。
陈婆好似有意的一般,看的房子不是不能住人,要么就是宽敞大院,好不容易有几间价格大小都合适的房子,但价钱却有点让叶寒下不了手。
一连瞧了五六套房子,叶寒也没有一个合心的,但也不说话表明态度,于是这陈婆也渐失了耐心,热脸一落成了冷脸,鹳骨上两坨大红胭脂如同挂在脸上一般看着怪吓人,语气更是冷里藏刺,“小丫头,你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房子,给陈婆吱个声,绝对给你找个满意的。你看我这老胳膊老腿可顶不过你们年轻人的腿脚,经不起折腾。”
青川和花折梅哪听不出陈婆明言暗讽,但叶寒却面色不改还生着笑来,细致地在院子中转悠一圈,然后又一言不发地出了门,站在大街上东张西望了一番,任身后被陈婆不满的目光一遍又一遍紧紧扫视着,也丝毫没有反应。
沐浴在冬日的暖阳里甚是舒服,叶寒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活动下筋骨,其实对于刚才陈婆看似毫无头绪的看房,叶寒心里甚是明了,不过是掮客租房时的惯用伎俩罢了——先摆出最好和最坏的,等租客被“吓着”一番后,才把一般的房子拿出来,坐地起价。如果租客还犹豫不决,索性“长点脾气吓唬”一番,让租客阵脚大乱,最后被掮客牵着鼻子走,半推半把房子租下。可惜呀,陈婆看走眼了,眼前这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片子身体里住的可是二十五岁的灵魂,想这么轻易敲她竹杠,没门!
吴伯常年跑船,脸本就晒得黝黑,如今见陈婆不厚道,开口就抬高租金骗叶寒租下房子,不由脸色一沉,黑得吓人,但又是自己领着叶寒向陈婆租房的,又抹不开面说她,两面为难,于是叼着旱烟抽了一卷又一卷。
叶寒现在站的这条大街应该是西城的主街,道路宽阔,两边房屋齐整,向前面远处望去还能看见头,是跟大街相交的一条小巷,有白色围墙挡着,隐隐能看见墙后的黑灰色屋顶,看样子那边也是属于住宅区。
陈婆本就是想把价钱抬高,多赚点中间钱,可哪知叶寒一直不开口,双方就此陷入僵局。这西城租客本就不多,除了外地人,人都很少往这边来,陈婆自是怎么也不希望失去眼前这个赚钱的机会,如果对方犹豫不决又或者索性不租了,她还就白费了一上午的唾沫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到嘴的鸭子可能会飞走,陈婆立即重新堆起双颊上两坨红彤彤的胭脂,冷脸又瞬间变成笑脸,热络说道:“丫头,是不是刚才陈婆介绍的房子不好,还是我说话无礼不小心冲撞了你?如果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你可得给我这个老婆子说,可别因此耽误了你租房子。”
叶寒依旧笑意不下不露情绪,心里却是暗哼一声,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呀!于是立即拉长脸犯着难,十分不好意思开口回道:“陈婆婆,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事。你介绍的房子都很好,只是你也看见了,我们兄妹一行三人本就拮据,吃穿用行样样都得花钱,而你这房子租金确实有点”
点到就收!叶寒故意没有把话说破,把能否顺利租下房子的决定权全推到了陈婆身上,自然这接下来的事就不是她该担心了,然后气定神闲地等着陈婆的回话,顺便拉着青川和花折梅到处转悠。
见叶寒三人在不远处打望着,吴伯这才有机会走进,拉低声音训着陈婆的不是,“你这老婆子平日爱钱就算了,怎么连我认识的人你也要敲上一竹杠。我是见你与我家那口子自幼认识的份上,才介绍他们到这里租房的。若不是人家不愿麻烦我,我早带他们回家去住了。”
吴伯平日老实鲜少说话,要是开口也是温温和和的,如今老实人一发火,让陈婆这个纸老虎一下破了胆,立刻赔起不是来,一口老嘴涂着蜂蜜般,一声一声叫着吴伯“老大哥”,让他消消气,并许下承诺会去把租金降下来。
“一年八钱银子?”
对于陈婆突然的“慷慨大方”叶寒有点不敢相信,当然也有点不愿应承,因为她看上的房子并不是刚才那几家,所以还是笑着婉拒了。
而陈婆见叶寒这个小丫头片子人不大,心思却七转八绕,而且拂起自己的面子来毫不留情,不禁心火一上,把吴伯刚才说的话全忘在一边,立马叉腰瞪眼骂道:“八钱还嫌贵,刚才那些房子哪间不值这个数?你这小丫头片子钱不多,挑三拣四的毛病却不小,这个不喜欢,那个瞧不上,难不成你想住皇宫不成?”
被骂了叶寒也不生气手指向大街尽头与小巷相交的那一家房子,坚定说道:“我想租那间房子。”
陈婆顺着叶寒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满脸是怒的老脸突然就是一乐,然后捂着发黄的两排老牙笑出声来,“你这小丫头看着聪明精明,怎么眼力劲比我这个老婆子还差?就那个破院子,我送人都没人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就谢谢陈婆了,让我们不花钱就捡了一个大便宜!”
叶寒快言一句,堵得陈婆如同吃了颗石头堵在嘴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结巴道:“我,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陈婆此时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耳光,在江里湖里趟了一辈子了居然在一小丫头片子身上翻了船。虽然那个破院子不值几个钱,可再破再不好就这样免费送给别人住,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别扭,总觉得身上少了一块肉一般。
看着双方僵持不下,吴伯立刻出言调停着,一支老烟杆指着陈婆先说道:“我看这样,你那间院子给他们住,反正空着也是空着,”陈婆不甘心,刚要开口便又听见吴伯向叶寒三人说着话,“那院子虽然破旧,但毕竟能住人,你们好歹也给点租金,让陈婆子能赚口饭吃。”
叶寒方才也是玩笑一言,并没真想趁此捞个便宜,毕竟吴伯好心帮他们租房,自己不能让他夹在中间为难,于是当他说完后,叶寒立即点了点头,然后与陈婆说道:“既然吴伯都这样说了,这样吧,“五钱银子一年!如果续租也是这个价,不准涨价!”
陈婆听后,双眼微微瞪大又很快缩了回去,然后点了点头同意了,不过双方在交换钱、契约和钥匙之前,王婆不忘提醒几句,“我可先说好了,那房子风水不好,冲着你们别赖我。而且旁边两户邻居也不是好相处的,尤其是右边那户人家,还有个半死不活的老母,病了几年都没见好,要是沾上些不干净的东西,可别怪我陈婆子没提醒你。”
叶母在病床上躺了快一年,自己每天与她住在一起,对这些个什么生病晦气叶寒又怎会害怕,手指沾着红泥不见一点犹豫就在房契上按下。待付了租金叶寒收好房契,接过陈婆手中的钥匙,便往自己在云州城的新家走去,因吴伯下午还有事便没有一同前去。
站在新家门前,叶寒没有直接推门而进,而是看了看破旧不堪的院门,然后问了问身旁的青川,“住这破院子,你怕吗?”
“不怕!“青川墨眼坚定,毫不所惧,“只要跟姐姐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即便做了心理准备,可当推开那一扇散发着霉味的木门时,叶寒三人还是被惊住,呆站在门口处半晌也下不了脚,纷纷面面相觑。
最先发言的是花折梅,即使不用转头看他,从他骤然提高几个音阶的口气中就能听出他对这个破院落的满满嫌弃,“这也叫院子?整一个围起来的荒郊野林,怪不得陈婆刚才同意得那么爽快!”
当时在交钱时,叶寒就已做好心理准备了,看着眼前的一院荒凉,萧索破败,叶寒也无奈认命叹了口气,当时在交钱时她就大概想到会是如此,毕竟在元州城内租套房也不可能这么便宜,更别提繁华如帝都的云州了。
门边,没过膝盖的枯草野枝一直蔓延到院子尽头,抬头一望,青瓦灰墙上也长了不少野草。门正对面是一处小屋,与左边大的房屋相连,只不过常年风吹雨打烈日暴晒,房屋早已千疮百孔斑驳满布,也不知这样的房子能不能住人,而这大小两间房子再加上一个杂草丛生的院子,就是他们三人在云州城的落脚地,他们暂时的“家”。
心里刚说服自己接受,突然,两三片瓦片“啪”的一声碎落在地,一片粉碎如灰,如同重重摔碎在叶寒三人的心间上,顿时各有心思宛转,连着青川也忍不住开口问道:“姐姐,这样的房子能住人吗?”
叶寒强打起精神,轻轻摸了摸青川包着方巾的头顶,安心一笑,“有什么住不了人的,我们连石洞都住过,难道还怕住这几间破房子吗?趁着天还早,我们一起把这地方收拾一下,要不然到了晚上我们真得以天为被地为床了。”
即使千万分个不满意,花折梅还是撩起衣摆,板着张黑脸走进了这个围起来的“荒郊野林”,在前面开道,叶寒和青川紧跟其后。有时枯草太高看不清脚下的路,花折梅也差点被东西绊倒过几回,还好被叶寒及时扶住,免于摔倒在地。
最先打扫的是两间相连的房子,还好房屋前有几块青石板,这才阻止了满院肆意丛生的野草蔓延入内。
房门半掩,门上的纸糊早已破烂不堪,透过门上一个个回纹空格子可以清楚看见房内的杂乱。叶寒绕着房体走了一圈,不时在斑驳脏灰的墙壁上用力推一下,然后拍去手上沾染上的灰尘,与青川花折梅两人放心说道:“我仔细检查过了,房子看着破旧但墙体未受损,挺坚固,就是里面的房梁我不清楚。花折梅你会点武功,等会儿儿爬到上面仔细检查一下。”
“我?”花折梅被叶寒指名道姓叫去做如此危险的事,直接撂挑子不干,“凭什么要我去!如果摔下来你养我吗?我不去!”
“你现在不就是我养着吗?”叶寒才不管花折梅的抱怨,手直接一巴掌拍开了半掩的房门,立即腾起一阵飞尘,还好她反应迅速,身子一偏就拉着青川躲了过去,倒是花折梅猝不及防被呛了满脸灰,弯腰咳嗽不止,“叶寒你太过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又不是故意的。”叶寒满不在乎回道,见门前尘埃落定,便拉着青川径直进了门,经过花折梅时,见他一脸倒霉样儿也不见丝毫同情,反而直接撂下一句话□□裸的“威胁”着,“别磨蹭了,快点爬上去检查房梁,我这儿可没钱养闲人。”
青川也在后面雪上加霜,“你如果不做事,姐姐真的会把你赶出去,到时候你就真的流落街头了,还得跟野狗抢食。”
听后,花折梅面色一阵难看,暗自计较一番利弊后,还是收起折扇入怀,卷起宽袖上膀,爬到房梁处仔细检查,确定房梁稳固无损后才准许下来,可脚刚沾地还没来得及拍掉身上的尘灰,又立刻被叶寒指挥着去做其它高难度的事,即使心中有气不愿但花折梅还是都忍了下来,一声不吭一人做完了。
花了几个时辰打扫完房间,对两件房屋结构也大体清楚:院门正对着的这间小屋里面够大,青川和花折梅一起住绰绰有余;左边这间大屋正中是一宽敞的堂屋,厨房紧靠在侧,而在堂屋与青川他们所住的房屋中间有一间小厢房,刚好够一人住,叶寒便住在这里。
打扫分配完房屋,看着门外没膝的枯草叶寒有些犯难,这些杂草根系深,要想清除干净怎么也得费一番力气,而他们手中又没有合适的工具,光用双手拔拔到天黑也拔不完。
叶寒说出苦恼让大家想办法,花折梅这个大少爷从没干过这些杂活自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倒是青川墨眸幽亮一转,直接从包袱里掏出火折子对着临近干枯成团的杂草一点,橘黄色的火立即蔓延开来。
青川点火前没说,所以当火势从花折梅跟前燃过时吓得他尖声一叫,身子本能向后一跳躲避着,叶寒因被青川提前向后拉开所以没受到什么惊吓,只是有些担心说道:“不会把别人家烧到吧?”
叶寒有点担心,枯草易燃,不一会儿就快烧到墙边了,如果凑巧来了阵风,把火星子吹到了别人家,那可就糟了。
“姐姐放心,不会的!”对此事青川十分有把握,与细细叶寒解释道,“清远寺后面的野草每到秋天比这儿还高,师兄们每次去打水都找不着路,每次都是我一把火把野草烧得精光。而且今天没风,院子四面都是石墙,不会烧到隔壁两家院子。“
果不其然,火烧到墙边就自然熄灭了,刚才还杂草丛生的荒院一下就变得豁然开阔,一目了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院子大概长有三丈宽有两丈,占地挺大,在门边右墙角处有一口老水井,刚才被野草淹没了没有看见,而在老井挨着得墙角根处还有一颗粗矮的老枯树,可能受两侧墙壁限制,树干都是紧贴着墙壁生长,许是院子朝南树冠有点向院内偏斜,而枯树树冠偏斜向下的末端正好就在那处老水井上面,约离有个半丈高,远远望去倒像是从隔壁人家越过来探井取水的。
行随思动,不知不觉间叶寒已走至老水井旁,仰头望着上面那棵老枯树细细打量着,青川也随之一同在旁,见这棵老树皱皮黑枝了无生机,有些碍眼,于是说道:“姐姐,这棵老树黑黢黢的,要不把它砍了吧,省得占地方?”
叶寒有点犹豫,想了想说道:“还是留着吧,反正长在墙角也不碍事,就把它当成给我们镇院守家的石狮子。”
“还真别说,这野草一烧,这院子其实还蛮大的。”花折梅刚才还被火吓得要死,现在却晃着折扇在院子中转悠,走至老井旁,见井中有水色轻晃看着挺清亮,想着自己方才打扫房屋落了一身的灰,便拿起一旁的破水桶打了一桶上来清洗一下,水冲过脸竟然没味,花折梅不禁感叹道:“这院子败落这么久了,没想到这口井还能用,这水可比江水干净多了。”说完,还忍不住捧上一口喝了起来。
毕竟多时不用,叶寒怕井水里有什么脏东西,还是让花折梅暂时先别着喝,直到连打了五桶水都是清澈干净,这才放下心来,招来青川一起清洗,把身上沾染的尘灰和疲惫都一起洗掉。
野草烧尽后的院子空空荡荡,地上满是枯草灰烬,还有一些枯木烂枝散落在地上,叶寒便叫来青川和花折梅一起拾掇,堆在厨房的角落当作以后的柴火。
一方院落,两三间房屋,叶寒环视着自己的新家,甚是满足。她站在院子中间都想好了,在右边这一块可以种菜,春韭冬菘,夏瓜秋茄,不仅可以满足一日三餐,吃不完的还可以拿到集市去卖赚点钱贴补家用。至于左边这块被房屋占了一大半,倒可以放置些杂物。如果可以,她还想把连着青川住的房屋旁的小空地种点花卉,再种上几颗葡萄搭个花架,等秋风送爽的时节,坐在葡萄架下围坐一团,赏月喝酒观菊,多好。
这一想法一说出来,青川自是十分欢喜,还缠着叶寒问什么时候能吃到葡萄,倒是花折梅在旁漫不经心转着折扇,泼着凉水道:“叶大小姐,叶大财主,叶大掌柜,你这些事情还是暂时放在一边,先解决下我们当下最紧迫的事情行不?你也不看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是不是也该吃晚饭了?”
被花折梅拐弯抹角一提醒,叶寒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一半,就差西山上最后一点光亮也快被黑夜吃了去。之前光顾着收拾院子竟忘了这茬,彼时青川和花折梅肚子也不约而同叫唤起来,逗得叶寒“噗哧”一笑,连忙让两人架柴生火,自己则在院中把吴伯送的那条肥美江鱼开膛破肚,作为乔迁新居的第一顿大餐。
由于年久失修厨房烟囱根本不能排烟,熏得满屋烟尘,而且灶上的锅也是破的根本做不了饭,叶寒看着被烟火熏得满眼是泪的青川花折梅,索性把厨房搬到了外面的院子里,直接在院墙边生起一堆火,来一回野外烧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鱼被破开连成一块,被树枝穿好,架在火堆上来回翻动烤着。柴火烧得正旺,通红的火苗舔舐着鱼腹两面,若此时世界宁静得只剩下一种声音,那必然是鱼肉“滋滋”冒油的声音,勾起人最原始的欲望。
“把盐递给我。”
面对吃这件重要的事上,花折梅从不会和叶寒争锋相对,只有无条件地服从,听话把盐罐子递了过去,连着身子也忍不住向前倾,使劲儿嗅着越发浓郁勾人的肉香。
云州城的天终于被早来的夜合围攻下,天上透不下一丝明色的细缝,带着连绵渗透而下的冷空气落满了整个云州城。
这样的黑色,这样的冷夜,对叶寒三人来说倒没有多大的影响,围坐在篝火旁,这样的亮,这样的温暖,足以驱散他们今日初到西城的落差和对以后未知生活的恐惧。
“咕噜咕噜!”
三人六只眼睛正全神贯注盯着烤鱼,突然面面相觑,互相打量着,观察着,探究着这一声饥饿声到底是从谁肚子里发出来的。
“花折梅,是不是你?”
叶寒绕了一圈,本能地锁定花折梅,三人之中只有他的嫌疑最大。
“关我什么事,我刚吃过一个馒头垫底,怎么可能这么快又饿了?你怎么不说是青川呢?”花折梅欲哭无泪,怎么什么事都能扣到他的头上。见叶寒狐疑的眼神仍落在自己的身上不离开,不禁脑洞大开,反指责道,“不会是你肚子叫唤,然后找我做替罪羊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冷眼一抬,直接无视着花折梅那闪闪烁烁胡思乱想的小眼神,“我有你这么无聊吗?”
这下花折梅就纳了闷,叶寒是敢做敢当的主儿,如果是她她绝不会否认,至于青川就坐在自己身边,如果是他,自己绝不会听漏,当然更不会是他自己,他很清楚自己肚子到底叫唤没有。排除掉一切可能,花折梅更加迷茫,环绕一圈漆黑夜色,以及被火映照在院墙上千奇百怪的影子,不禁一阵冷噤,说道:“难道有鬼?”
叶寒和青川相视一笑,不语,懒得理会花折梅的胆小如鼠和胡言乱语。
“好了!”
叶寒抬起被火烤得发红的脸,把手中烤得焦黄诱人的鱼分给两人。鱼肉太烫,青川学着叶寒轻吹着鱼肉慢吃慢品,而花折梅许是饿过了头,吃得甚是着急,一点不顾还是烫手的烤鱼,直接大嘴一张撕咬下一大块烤得焦黄冒油的鱼肉,半张嘴吐着滚烫的热气哆嗦吃着。
“见过饿的,没见过你这么饿的,整一个饿死鬼投胎,我没给你饭吃吗?”叶寒嘴上虽说落着花折梅,手上却把火堆旁又烤好的鱼递给了他,但最大的一块鱼肉叶寒还是给了青川。
看着自己手中不及青川一半大的烤鱼,花折梅顿时就有些不乐意,抱怨着,“凭什么青川的这么大,我的却这么小?再说,他人这么小能吃得完吗?不行,我得跟他换。”
“我不是跟你一样吗?我都没说什么,你这个大男人嚷嚷什么?”
叶寒在三人中一直有一种被莫名的权威,所以每次花折梅“反抗”都会被她无情打压下去,但这次花折梅却一反常态没有屈服,而是继续抗议着,“今天所有的脏活累活基本上都是我干的,我爬到屋上修房顶差点都摔了下来。我做了这么多,青川做了这么少,凭什么我得到的却比他少这么多?这不公平!”
其实花折梅有怨也是正常,今天之事大家都有目共睹,即使花折梅最开始有点消极怠工,可之后做的每件事情都是尽心尽力在做,虽然嘴上抱怨不止,但心里说句实在话,如果没有花折梅,可能今天他们连一个落脚之地都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了看满脸怨气的花折梅,青川又看了看根本不为所动的叶寒,虽然他也知道叶寒是照顾自己,可她今天做的一系列事情却让他感到十分疑惑,平日里姐姐是对花折梅苛刻,但那也仅限于是口头上,暗地里对花折梅的好不下于自己,只是今天姐姐又是让花折梅爬房梁修房顶,什么苦活累活都给花折梅做,丝毫不考虑他的安全,现在连吃顿饭都对花折梅这么刻薄,这不像是姐姐会做出来的事。
气氛一时紧张,青川想缓和一下于是想站起把手中的鱼跟花折梅的换一换,可他腿还没站直就被叶寒一下拉坐回来,使着眼色让他自己吃饭莫管闲事,然后转过头来看着花折梅,说的话跟她此时那双黑白分明的清眸一样,冷得冰人,“你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孩争什么?青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而且还刚大病初愈,给他多吃点补补怎么了,如果他身体没养好病情复发,你难道就满意了?还有你说不公平,你看我吃的比你可多一丁点?都说男人心胸似海广如天,怎么到你这就成了女人手中的细针头了?”
“你”
花折梅虽占着理,却被叶寒一字一句歪曲破解,生生从“无罪方”说成了“有罪方”,而明知叶寒是在强词夺理,自己却还无法反驳,一时间花折梅心里好不憋屈,但又不好跟叶寒直接撕破脸,只好憋着一肚子怒火,转身回屋,当然离开时还不忘拿走自己手中的烤鱼。
见花折梅与叶寒因自己闹成这样,青川有些过意不去,“姐姐,反正我也吃不完,要不我还是把鱼分一半给花折梅吧!我看他那样子,应该是真生气了。”
忽然疾风一过,火堆腾起无数细小的火星,好似欲随风而去,叶寒听后没有回话,只不慌不忙添了几根粗壮的柴火,然后刚半入死灰的火堆又重新窜起半高火焰,比之前的烧得还旺,通红的火色将她脸上的低落映照得一清二楚。
在这一瞬间,青川好像明白了什么,低垂下眼没再说话,安静陪在她身边,无论她做如何的决定,他都无条件支持她,不问原因,只因了解,所以相信。
叶寒有自己的打算,不想让青川知道,然后轻言安抚几句让青川趁热吃完回屋休息,自己也熄灭了火堆回了房。
骤然间,世间万物都没了踪影,都如同染成了一个色儿,臣服于黑夜的极端统治里,委曲求全。偶尔天上露出一块皎洁月色,也会被突然而来的狂风吹拢乌云遮住,这天地最终的结局还不是逃不过强大的黑夜势力,然后,狂风再起,风满楼,雨将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场大雨来得很奇怪,是午夜时分开始下起,来得悄无声息恍若幽灵。不似夏季里的雨伴着电闪雷鸣倾盆而下,来得快去得也快,冬夜里的雨只是闷着头一个劲儿不停地下,好似天河泄闸没有尽头,风刮得也甚是诡异,不知从什么方向吹来,但又好似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风都有,都纷纷狂奔而来,似不吹得大地失色不肯罢休。
屋外狂风暴雨肆掠,屋内叶寒却熟睡依旧,忙了一天的身体正抓紧时间争分夺秒地休息着,舍不得醒来。若不是轰然一声巨响,震得木床晃动,叶寒也不会被惊醒一下坐起来,吓得一身冷汗。
听着房外扑簌簌下得畅快的雨声,好似房内也演奏起了轻缓的协奏曲,“嘀嗒嘀嗒”,一声接着一声,不绝于耳。叶寒拢紧外衣,点燃了床前的蜡烛,这才发现房内早已垂落几缕水帘了,地上雨水四溢。
忙活一番,屋内滴水处都放了木盆,可惜地上积水太多,叶寒在地上走动一会儿就打湿了鞋子,双脚浸着冬雨刺骨的冰凉,还好床铺上方房顶完好,让她还有个可以将就的栖身之处,于是连忙脱了鞋爬回了床上。
屋外又是一阵狂风呼啸,虽有墙挡着,叶寒还是本能拢紧外衣,守护好身上仅存的温暖和舒适。仰头望着“漏洞百出”的屋顶,叶寒不住叹着气,想着明天还是得找工匠来好好修缮一下屋顶,要不然以后再碰上个刮风下雨又怎么办。
“遭了!”叶寒双眼陡然睁大突然叫出声来,心里懊悔着她怎么把青川和花折梅给忘了,于是又赶紧下了床,大步出了门,忘了外面风雨。
出了房间,堂屋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如果说刚才屋内只是几缕水帘,那么堂屋完全就是一水帘洞,而且是“雨打沙滩万点坑”那种,几乎每隔几寸都落着连绵不绝的水珠,这是要水漫金山寺的节奏呀!最糟糕的是堂屋靠近厨房的西墙角处墙面坍塌,混合着雨水的土块垒成一座小山,叶寒不难猜出方才那声惊醒她的巨响应就是出自此处,而此时风雨不停不住从西墙角露出的空处往里灌,万幸的是堂屋主房架完好无损,应能撑过今夜。
堂屋积水一片根本找不到一裸露的地方可以落脚,无奈,叶寒只好跳进积水往外走,反正鞋子已经打湿不用可惜。屋外雨势更大,即便手中撑着伞,伞上面还有房檐遮雨,可走至青川花折梅屋前时裤腿还是打湿了大半。
门没门栓,门被大风吹得大开,叶寒还没走进,就看见屋内青川和花折梅两人来回往外泼着雨水,他们这里的情况更糟。屋外狂风暴雨肆掠,屋内“雨帘千条成河”,床铺更是首当其冲,被雨水全部打湿根本没有可落脚处。今夜云州城的雨下了个畅快淋漓,却苦了刚乔迁新居的三人。
叶寒瞧着没有尽头的雨,立刻制止青川和花折梅做的无用功,让他们拿着几件干衣裳到自己房间避雨,等雨停了再说。青川花折梅见着雨势太大,也没有拒绝,依叶寒之言跟着她回了她的房间。
回了屋,三人顶着狂风关上了房门,然后各自避开换下身上的湿衣服,爬上唯一没被雨水打湿的床铺上。因床小根本容不下三人睡觉,叶寒三人只好横着挤坐一排靠着墙将就凑合一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冬夜雨水浸寒,脚在水里跑得太久早已冷得失去了知觉,叶寒把泡得发白的双脚藏在透着微微暖意的被窝里,脖子也往下缩,尽可能地让身子藏在被窝里,好多挣得一丝暖意,青川见状也跟着学,两人尽可能地挤坐在一起取着暖。
“你离这么远干嘛?那边又没有被子。”叶寒越过中间的青川,见花折梅一人缩在床边,离他们远远的,只有半边身子盖着被子,被冻得瑟瑟发抖。
花折梅双手紧抱着自己取暖,强撑着不肯过去,“男女授受不亲!坐在女子闺床上已是不合礼数,怎可再生逾矩!”
这酸书生,叶寒听后心里不由一阵好笑,“你之前跟我还同坐一马车,车厢可比这床小多了,你当时怎么不说不合礼数,现在又装什么柳下惠?”
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叶寒讽刺的,花折梅听后脸上气得红一块白一块,好不精彩,“那不一样!!”花折梅正言一声,为自己辩解道,“之前同处一车是逃亡,是不得已而为之,而现在”
“现在?现在又什么?”叶寒不等花折梅说完,强行抢过话去,毫不嘴软直接讥讽着,“现在既不是逃亡,也没有性命之忧,既是如此,你干嘛一开始不严词拒绝,非等进了我的闺房,坐在我的闺床上,才大言不惭地谈礼数规矩。花大公子,你不觉得你自己太过虚伪了吗?”
叶寒说完,还轻哼一声讥笑补充着,气得花折梅满脸通红,“若不是你贪便宜买了这院破房,我们又何至于半夜无处安身?”
“听你这么说,还怪我了?”叶寒反讽一声透着俏皮,但接下来的一字一句却瞬间杀伤力十足,“这是我花钱买的院子,我让你免费住就不错了,你倒先嫌弃起来,你是出钱了还是出力了?你与我们无亲无故,念及同为元州同乡,这一路我供你食宿,可你却一路挑三拣四,没有一句谢语就罢了,还时常出口伤人,你书中的圣贤就是这样教你的?你知道你现在如同什么?”叶寒声音渐冷,透着外界的风雨无情,双唇微启轻吐出来,“蠹虫!一条无用的蠹重,既连累他人,又对家国无益,除了浪费粮食,一无是处。”
“叶寒,你别欺人太甚!”
花折梅一跃而起,居高临下瞪着下方之人,而叶寒却神情如常,仰起头来对上花折梅满眼的怒气冲冲,毫无惧意,讥笑道:“怎么,是被我戳中痛处,恼羞成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花折梅虽寄人篱下,受惠于你,但并不等于可受你随意侮辱!”
叶寒听后更是一阵放声大笑,一言一行皆是毫无掩藏的讽刺和挖苦,“侮辱?就算是侮辱你,你难道还有骨气可以愤然离开拂袖而去?”
花折梅被叶寒羞辱得气愤难当,胸中汹汹怒气激得胸膛不停上下起伏,本以为他会怒不可遏拳脚相向,可握紧的手还是缓缓松开,然后一跃下床,平静穿上湿透的衣物,转身便出了门,消失在一夜风雨里。
许久,当灌入房间的风声温和如水,当瓢泼夜雨柔情如丝,青川挨近坐在叶寒身侧,轻轻开口说道:“姐姐,花折梅走了。”
叶寒平淡一笑,手摸了摸青川不再光滑的头顶,黑白分明的清眸里透着不该有的歉意与伤心,“折腾了一晚上,睡吧!”
不知何时,屋内那几缕水帘滴尽不见,屋外风也停了怒吼,天也忘却了泪水,夜再次成了一汪深不见底的黑潭,一片死寂。
许是习惯了一夜风雨嘈杂,突然没有了反倒让人生出一些不习惯,青川蜷缩在被窝里头趴在叶寒腿上,怎么也睡不着,然后睁开眼见姐姐也是如是。
“怎么,睡不着?”见青川墨眸清亮毫无睡意,叶寒也睡不着,索性说起话来打发时间。
青川没有回话,头半缩进被子里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姐姐你方才是故意气走花折梅的,对吗?”
这是一个疑问句却透着十足的肯定,叶寒替青川捏紧被角,知他聪慧有些事瞒不住他,便承认了,“你知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青川翻转过身子,仰着脸看着叶寒那张清冷的脸此时却被浓浓的伤感覆满,说不出的心疼,“之前不是很清楚,可后来就渐渐想明白了:花折梅走了,对他,对我们,都是最好的选择。”
叶寒轻叹一声,细说着无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花折梅走了,依他的才学,可以去进考或去谋个一官半职,总比跟我们在市井中昏昏度日来得强。”
屋檐下残留的雨水顺着屋瓦落下,然后在小水洼处生出“嘀嗒”一声清响,这属于夜雨走后的极致宁静只有无眠之人才能感知到。
青川墨眼微垂,低声问道:“姐姐,你说花折梅还会回来吗?”
房门半掩,一如花折梅愤然离去时的情景,丝毫未变,叶寒低垂下眼踟蹰回道:“也许会回来,也许……不会再回来。怎么,你舍不得他?”
“嗯也不是舍不得,就是他走了,突然有点不习惯。”这种感觉很怪,青川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其实,花折梅这个人不坏,就是有点好吃懒做,贪吃成性,穷酸爱装清高,还有他的嘴特别臭,十句话里没有一句是好听的。”
听着青川对花折梅的评价,不禁失笑道:“你不是说他还不坏吗,怎么说的全是他的缺点,好像他身上一点优点也没有。”
“也不是没有。”青川突然爬起来,紧挨着叶寒靠坐在墙壁上,继续着未说完的话,“他是有很多缺点,让人很难喜欢他,但是跟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其实心底不错,至少对我们是真心的好,不会做伤害我们的事。你别看他七尺男儿,其实他胆子比蚂蚁还小,下午你叫他爬到屋梁上去,他虽然怕得不行,但也只是别扭了一下最后还是爬了上去,下来的时候腿肚子还打着软,还有,他明明不会干家务,而且爱干净得要命,可还是帮着我们把房间里里外外收拾干净,自己落了满身尘垢却也只是嫌弃了下,随手拍了拍了事;还有”
叶寒听出来青川的不舍,只是她有她不得以的苦衷,“青川,我养不起两个人!”
这才是她千方百计赶走花折梅的真正原因!她真的没有能力再养活一人,青川是自己的责任,她既然答应了方丈会护送青川到相国寺,就一定会信守诺言,所以无论再难再苦,她也会撑下去,可花折梅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这件事从青川生病起她就开始酝酿了,当一副副昂贵的药让原本还算充裕的盘缠开始捉襟见肘时,她就萌生了舍弃花折梅的想法。也许有人会说自己这样做有些无情,对此叶寒不想辩驳什么,因为对自己而言,花折梅终究只是一陌路人,即便一路相处相扶相持有些情谊,可当出现难关时,她最先舍弃的还是花折梅,因为……她真的养不活三个人。
简简单单一句包含了多少尘世里的无奈,姐姐就是太过明白所以才会果断赶走了花折梅,对此青川不会怪她,也没有立场怪她,毕竟一个十四岁的孤女连养活自己都是难事,更何况还要养两个无关紧要的人。以前只知青灯古佛、香云庙宇,日复一日昏昏而过,却哪知世间有多少人为了活着还要努力苦苦挣扎着。
午夜来的雨停了,夜却没有走,冷夜冬雨北风,云州城的一砖一土都渗着骇人的寒意,寒冷彻骨。若此时有人还在外游荡,若非孤魂与野鬼,那就只能是无家可归之人,如此寒夜,恐怕人冷心更凉。
轻轻往外哈了一口白汽,但很快就消散不见,这时,冷冽漆黑的夜色里开始飘落起零星的白色,随轻风飞舞而来,窜进了半掩的房屋。
“姐姐,下雪了!”青川最先看见雪落,惊艳于那份极致的白色,他忍不住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正落手心,还来不及看清,便已融化成水,没有踪迹。
叶寒起身关好了门,可心情却异常沉重,虽然夜已过半,仍旧毫无睡意,忧思上头。
“姐姐,如果花折梅自己又回来了,你还会赶他走吗?”青川看出了叶寒的后悔与不舍,小声试探问道。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被伤透了心离去的人又怎会还会回来,叶寒唇角升起一抹苦笑,“夜深了,睡吧!”
外面雪悉悉簌簌落着,这是云州城的初雪标志着云州城真正开始步入冬天,夜凉深寒重,叶寒与青川挤在一起,蜷缩在唯一暖和的被窝里入了眠。可能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心里忧虑太重,叶寒睡得总是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她好似又听见外面起了一声响,估计是这所破房子哪里又塌了。也许花折梅说得对,自己真不应该贪便宜,否则也不会半夜无处安身,更无处安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后半夜开始下的大雪不知何时停的,等叶寒一觉醒来,外面已是白雪皑皑,昨天院中还是一地黑色草木灰,荒凉颓败,今早就成北国风光,内外白雪茫茫,好不壮阔。
盘踞在半空中的厚重云层,丝毫不给阳光丁点机会,严严实实地将云州城笼罩在它的阴沉之下,即便如此天仍透着一种半阴半晴的晦明色,看样子今日应该不会再不起雪来。
深吸了一口晨初雪霁后的空气,冷冽干净,沁得胸腔一片清凉,压覆在心间的沉重好似也骤然轻了不少,然后看着满院昨夜骤雨侵袭后的残败景像,叶寒也忽然不觉得有多麻烦。
就着之前未吃完的干粮,叶寒和青川度过了在新家中的第一顿早餐。吃饭完后,趁着今日不会再有雨雪,叶寒赶紧出门找人修房,让青川留守在家把房间内的积水排干。
西城不远处有一家专门的泥瓦匠人家,是陈婆介绍的,叶寒便寻了这家人来修房。还好昨夜大雨大雪,天冷泥瓦匠没有出工,再加上叶寒家近,也趁着空闲赚点钱贴补家用。
“青川,我回来了!”
叶寒一推开院门,莫不有些吃惊,只见积雪覆盖的小院中清扫出了一条整齐的小路来直通主屋,而其它房间、厨房甚至是那口老井都有一条踩碎了的岔路通往各处,方便人行走。沿着小路走进主屋,房内积水都被舀尽,半湿中已见半干,就连昨夜坍塌的西墙角处周围的残砖断瓦都被清扫干净,一丁点废土残渣都没有。
站在屋内裸露出的一大片干爽地面,叶寒环视了一圈被打扫干净的堂屋,心里莫不感叹青川的懂事,只是她在屋内寻了半天也没见到他人,倒是听见从隔壁厨房断断续续传来几声沉闷的声响,想着青川应是在厨房里便转身往厨房走去,一推门,果然就看见青川正抱着一堆柴禾往灶边柴堆走去。
“青川。”
“姐姐。”见叶寒回来青川面露惊喜,手中柴禾都忘了放下直接抱着向叶寒走去。
“你身体刚好,这些重活你干不得,要是病情又复发了怎么办?”看着青川手中劈好的柴禾,叶寒十分担心会累着他的身体,但奇怪的是青川就站在自己面前,可那断断续续的沉闷声响却仍旧还在,似从厨房外传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眼生狐疑,看了看被墙挡住的厨房外面,又低头看了看面前的青川,却见青川似做错事般连忙低垂着小脸不敢看她,抱着柴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心里似外面晦明天色,隐约猜到了什么,叶寒越过青川走到厨房外门边,见厨房外的墙角处背对着她一下一下劈着柴的正是昨夜被她气走的花折梅。好似知晓身后来人是谁一般,花折梅身形顿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如常,双手举着半锈的斧头继续用力劈着矮圆木桩上的柴,一根接着一根,不见停下,就好似不知道身后有人一般。
刚才回来只顾看着院中变化,没注意到厨房外偏僻角落中的花折梅,不过见花折梅回来,叶寒心里既惊喜又生愁,自己昨夜那番话有多难听她心里最清楚,她想开口道歉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尴尬站在门边甚是犯难。
“小丫头,是你家要修房顶吗?怎么院子里都看不见个人呢?”
听见是修房顶的泥瓦匠来了,叶寒暂时放下眼下这摊犯难事,去了院门口将泥瓦匠迎了进来,“许大叔,不好意思,方才在厨房干活没听见,让您久等了。您请进。”
叶寒连忙将院门向后大开,站着院门口外的粗壮汉子便扛着几米长的竹梯,提着一装满工具的木箱进了院子。这泥瓦匠许汉子是个下力的粗人,没读过几天书,平日里去做工没少受主人家白眼,见叶寒说话如此客气,待人如此有礼,说真的许汉子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于是修房顶时甚是仔细用心。
见许大叔在房顶上一时半会儿不会下来,叶寒便重新回到厨房外,见花折梅还是刚才那副样子,闷头劈着柴不发一言,她纵是有心与他和好但也无计可施。
青川看出了两人之间的僵持,于是主动充当和事佬,先上前轻扯下叶寒的袖口,替花折梅求着情,“姐姐,花折梅回来了,你就别赶他走了。他知道错了,你看外面的雪都是他扫的,积水也是他舀干的,就连墙角塌落的废渣也是他一人打扫干净的。”说完,又转头对花折梅说道:“花折梅,你快跟姐姐道个歉,哪怕说句话也行。”
“咔嚓!”
又一根柴被劈断,花折梅仍旧闷声不语。
这些事叶寒自然早就猜到,就凭青川一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将院子房屋收拾干净,只是这大少爷一向任性惯了,哪是几句好言能劝得好的,叶寒看着仍闷声砍柴跟她赌着气的花折梅,一时间心里拿他甚是没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当叶寒发愁不已时,忽从头上落下一句喊声来,“小丫头,你帮我把工具递上来一下!”
听见屋顶上许大叔的喊话,叶寒连忙拔腿往院子走去,可脚刚跨出一步就停了下来,清眸微沉有思,然后立即转过身来对花折梅“恶言相向“道:“别劈了,再劈就成木渣了,还怎么烧火?”
正举着斧头的花折梅一时愣住,那双惹人的桃花眼难以置信望着叶寒,直到叶寒再次“恶言恶语”冲他大喊道,“看什么看?你没听见许大叔要工具吗,耳朵聋了吗?”
“”
叶寒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明明是她昨夜恶言伤人,自己回来她一句道歉都没有反而还变本加厉对他颐指气使,这……还真是她叶寒的本性。
见花折梅愣着没反应,叶寒只直接上手将他手中举着的斧头一把夺了过来,然后伸手推了他一把,“盛气凌人”说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难不成你还想我去做?”
被叶寒言语再加上拳脚双管相向,花折梅这才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咧开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傻笑一声,然后兴匆匆跑去院子帮忙,站在原地的叶寒和青川也不约而同相识一笑。
“姐姐,你刚才是故意的,对不对?”青川仰着头问着叶寒。
叶寒眉眼一弯,笑里透着点点狡黠,亲昵刮了一下青川高挺的鼻子,只说道:“你把这些柴火拾掇一下,我去集市买点好菜好酒,估计许大叔一上午应该修不完。”
叶寒没回答自己的问题,青川也没有追问,就像这世上有很多事是没有答案一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切尽在不言中。
晦明晦暗的天一直持续至暮,才被慢慢落下的夜所代替,而叶寒家的房子也总算在天黑之前抢修好,瓦顶该修的该补的都换了个新,连昨夜整体塌落的西檐角也被重新修好,就算再来一次骤雨暴雪也不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堂屋内灯色初上,桌上酒菜也已备好,按规矩叶寒作为主人家自是应好生犒劳许大叔一顿,但许大叔想着出来了一天念及家中妻儿便婉言谢绝了,叶寒不好强求便结了工钱又包了一些肉菜送与他出了门。
坐在修好的房屋内,叶寒三人终于可以放心吃起饭来。花折梅因跟着许大叔在房顶房下来来回回忙活了一天,体力早就消耗殆尽,于是捧着碗就大口大口扒拉着饭食;青川也不甘落后,可能是受花折梅吃饭的影响,又可能是叶寒厨艺好,手上的筷子就没停下来过,在菜盘子上跟花折梅你一筷我一筷抢着菜吃;叶寒见三人整整齐齐围坐在一起,饭桌上一团热闹,也不禁被感染参与了进去,你一句我一言闲扯家常,一时简陋房屋内里灯火甚是可亲。
可吃着吃着叶寒却渐渐安静下来,手上随还拿着碗款却是端着不动,双眸空洞发着神,不知在想什么,青川和花折梅看见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怎么了,面面相觑。
青川放下手中碗筷然后伸出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仍无反应又轻轻推了一下,问道:“姐姐,你在想什么?”
受到外力推动叶寒突然神魂归窍,见青川和花折梅都奇怪看着自己,不禁反问道:“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吃饱了?”
“姐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青川有些担心叶寒,自来到云州这些天几乎所有的事都是姐姐一人操持,他真怕她为此累坏了身子。
烛火不是很亮,但足够照亮一桌周围三人,见青川担忧不下,如夜深邃的墨眼里渐泛起水烟氤氲,而花折梅虽没说什么,但一双桃花眼挣得老大盯着她也在无声逼问着,叶寒受不住两大方强烈的压力,还是缓缓吐露出了心事,“我刚才仔细算了下,我们现在只有二两五钱银子,就算以后我们省吃俭用每天一人一个馒头,这点钱也撑不过明年春暖。”
“昨天不还有五两银子吗?今天怎么就只剩二两半钱了?”花折梅不解,不过才短短一天怎么钱就花了一半多,就算是他这样没为钱发过愁的人也能明白其中的巨大差异,心下也不禁泛起一丝不安的恐慌来。
不当家不知有米贵,叶寒听后无奈轻叹了一声,然后平静解释道:“五两银子中,其中昨日有五钱银子付了房租,而青川的药也不下五钱,再加上今日的房屋修缮和各项日常开支,杂七杂八加起来,这钱就莫名其妙花去了一大半,而剩下的二两五钱银子就是我们现在所有的积蓄。”
只是简单的几个数字消减,顿时让桌上三人谁都没了食欲,盯着桌上逐渐冷却的饭菜都沉默不语。当吃饭都成了一种需要发愁的事情时,那生活就只剩下最艰难的活着。
“姐姐,要不然把我的药停了吧,反正我也已经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最先说道。若不是因为他一场大病将钱花了大半,他们也不至于流落云州暂居于此,姐姐也不会因钱发愁。他心中有愧,他知道他帮不了姐姐什么忙,但是他如今病已经好了,药也没有吃的必要,如果把钱省下来,也许他们后面的生活不用过得捉襟见肘。
“不行!!”叶寒想都不想就直接否定了,态度甚是坚定说道,“就算不吃饭,你的药也不能停!你的身子本来就亏损严重,如果停了不补又重新犯病,那之前吃的药不都白吃了!而且,就算把你的药停了,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在她心里早把青川当成了自己的弟弟,若他再一病不起跟叶父叶母一样也离她而去,丧亲之痛她真的再也承受不了一次。
作为官家子弟花折梅从小到大哪为钱头疼过,如今却被一文钱给难倒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也不是没有办法。”叶寒突然幽幽一笑别有意味看着花折梅,看得花折梅背后一阵发毛,“听说云州城内如天上街市繁华,烟花之地更盛男风,据说某些男清倌居然比女花魁还要艳上三分,引得豪门贵胄常常一掷千金。”
最后一字说完,叶寒意特意拉长余音似意犹未尽一般,双眼更肆无忌惮打量着花折梅,让花折梅不禁想起自己逛青楼时看见的那些色中饿鬼,莫名吓得他浑身一颤,“你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叶寒神秘一笑,手指尖轻敲着桌面好似鬼魂击鼓追命,轻口吐音,话音却隐隐幽深如狱,“如果你花大公子拔冠去钗,青丝垂颜,必定一夜名满云州城,到时候别说是吃饭,就算是去京城的银子,您老一晚就赚满了。”
“你想都别想,我可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怎可入三教九流之中?”花折梅双手连忙拢紧衣襟愤然拒绝,见叶寒脸上阴笑阵阵不减,盯着他甚是瘆人,又赶紧移到另一边离她远点,他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几声偷笑从青川捂着嘴的指缝间偷溜了出来,最后实在忍不住了青川这才开口与叶寒说道:“姐姐,你就别吓花折梅了,他胆子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是说说你赚钱的法子吧!”
知她者还是青川也,叶寒于是收好玩心,认真说道:“既然我们节流不成,就只能自己开源,想办法赚钱。我想了想,云州城繁华,各式酒楼鳞次栉比,就拿我们之前住的小客栈来说,它们每天的进菜量都比元州城最好的酒楼还要多,如果我们去城外农家低价收菜再转手高价卖给这些酒楼客栈,这其中的利润应是不薄。”
花折梅身为县丞之子,常年混迹元州城各大酒楼,对这些酒楼中的事比叶寒清楚,一听就知不可能,说道:“这些大酒楼饭馆都有专门的供货渠道,而且菜品质量都是上等,人家凭什么要买你这点小葱小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折梅这话虽有斗气的成分,却是直中要害,叶寒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突然站起身来跑回房间,让留在桌边的两人顿时摸不清北。青川认定是花折梅把叶寒气到了,所以对着花折梅就是几脚,花折梅措不及防,只能抱着小腿揉着痛处。
“他怎么了?”叶寒在房间待了一会儿,出来时就抱着一个白色麻布包,见花折梅龇牙咧嘴样子忽有些似曾相识,于是问着青川,“你是不是又打他了?”
见叶寒一脸轻快丝毫没有恼意,还关心问着花折梅情况,青川有些不解,“姐姐,你不生花折梅的气?”
叶寒双眉一挑,对青川问到的话甚是丈二和尚摸不清北,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生他的气?”
“你刚才回屋不是因为花折梅方才跟你斗嘴气到了你吗?”
听后叶寒哭笑不得,把手中的白色麻布包放在桌子正中间轻轻打开,边说道:“他是跟我斗气不假,但也反倒提醒了我。我刚才回屋就是为了拿这个,如果不是花折梅无意间‘提醒’,我恐怕记不起自己包袱里还有这么一包东西。”
“红姜!”
青川最先认识出来,每次姐姐来清远寺送菜时都会送一包红姜,用白色麻布包住,一如眼前一模一样。
“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原来是这个。”花折梅揉搓着腿上的痛楚,不以为然,他在元州时不知吃过多少次。
小心拿起一枚完好的红姜,青川映着烛光轻轻抚摸着,嘴里小声“教训”着花折梅,“你懂什么?这可是元州特有的红姜,只长在高山之上,极难在平地种活,除了姐姐的父亲,这世上能将红姜种活的恐怕就只有姐姐一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青川这么一说,花折梅才恍然大悟,“原来元州城各大酒楼的红姜都是出自你手。”世上姜有数十种,非褐偏黄且味道辛冲,入菜多为辅料陪衬,唯有红姜与众不同,色泽红艳,气味清新,味道微甘,可单独为菜,他记得第一次吃红姜时就为之惊愕,实难想象一枚姜也有如此惊艳滋味。
“怎么,有意见吗?”叶寒眉毛一挑,学着花折梅以前的样子傲娇回道,见他伸手去拿红姜,连忙把他的猪蹄子拍开,甚是嫌弃说道,“你笨手笨脚的,别把我的红姜碰坏了。”
花折梅回道:“我又不是没吃过,至于这么宝贝吗?”
“怎么不至于?这可是我们以后在云州城安身立命的东西,以后我们有没有饭吃就全靠它了。”叶寒小心将红姜收回白色麻布包中,虽只有那么小小一袋,却承载着三人在这云州城的所有希望,她得好好用之。
“姐姐,就这点红姜能卖到去京城的钱吗?”青川表示十分担忧,他不是不相信叶寒,只是这一包也太少了点吧!
叶寒看着桌上的只有两个巴掌大的白色麻布包,异常自信,“怎么不能?我总共带了两包,而且都是上好的母姜。咱们院子这么大空地,怎么也够种上几垄。到时候等收获了,再卖给各大酒楼饭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能行吗?”花折梅也十分质疑,“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云州城,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奇珍异宝,你确定你这血不拉几的东西能卖得出去?”
叶寒回道:“这就不劳您花大公子费心了,我既然能把这血不拉几的东西卖到寺院里去,难道还不能卖到寻常的酒楼里?”
只要红姜在手,就算是到了京城她也能卖到御膳房去,更别说一个云州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叶寒是雷厉风行的人,定好的事情说干就干,绝不拖沓。
第二天一早,叶寒简单洗漱一番就叫醒了另一屋熟睡的两人,然后青川在厨房烧水做饭,她和花折梅则一人一铁铲在手,在院中松土犁地。
小院不小,但能开辟出来种的地的也十分有限,两个人一起翻地根本花不了多长时间,只是这地未曾开垦过,土壤比较紧实结块,于是又和花折梅再重新翻了一遍,尽量把土弄软弄细一些,好等会儿儿种红姜时不伤了根块影响存活。
在地里忙活久了总是闷大于累,于是叶寒和花折梅边干着手中的话,边说着话解闷,苦中作乐。
“叶寒,这天这么冷,红姜种下去能活吗?”花折梅虽不懂农事,但春播夏种农家最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不禁有些怀疑。
锄头深挖入地又翻起一大块紧实的土块,叶寒握紧锄头使劲将之捶散松软,边回道:“怎么不行?红姜本来就是生长在高山上的野山姜,最不怕的就是冻。元州冬天比云州冷多了,我种的红姜也没死过一棵。”
叶寒熟悉农事,见她这么有信心,花折梅也就没再怀疑,继续问道:“那我们翻完地,今天就下种吗?”
“当然!”叶寒可有着自己的小盘算,“现在离冬至还有一个月,先抢先种出一批红姜,趁着年节赚点钱,要不然我们三人过年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话说着,叶寒抬头望了眼今日的天色。冬日的天一向亮得很晚,太阳躲在山后迟迟不出,从近处到远山都是天色灰蒙一片,让人难以判断今日是天晴日好还是风雪交加。距离上次下雪已过了两天,要是今天种下红姜又下场大雪那该多好!
“喂,你在看什么?”还未亮的天除了一片灰还是一片灰,单调乏味,更了无生机,花折梅一点也搞不懂叶寒这天有什么好看的。
“哦!没看什么,就想看下今天会不会下雪。”叶寒回过神来,继续翻弄着剩下的半拢地,心里估摸着今天下雪的可能性。
忙活了一大早上,院中这片菜地终于被开垦了出来,堂屋内也传来青川喊他们吃饭的声音。叶寒和花折梅放下锄具,在老水井旁打了一桶水清洗去手上的泥垢,便回了堂屋吃早饭,而这时灰蒙蒙的天也开始渐渐露出了几道浅金色的细缝,在一片灰色基调中调和出暖意的亮色系来,好不惊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哎……”,叶寒看见却忍不住轻轻低叹了一声,心情不佳,手中的馒头不知不觉中就被撕成了馒头条。
青川以为是自己做的早饭不合叶寒心意,所以她才会唉声叹气,于是开口道歉说道:“姐姐,我也是第一次做饭,如果不好吃”
“想什么呢?我叹气又不是因为这个,”叶寒打断青川的“忏悔”,向外努了努嘴,“我叹气的是外面的天。看样子今天应该是下不起雪来。”
花折梅表示不懂,“你怎么还想着这事。再说了,这天下不下雪有这么重要吗,跟你又没有半铜钱的关系?”
叶寒放下馒头,然后对着花折梅浅浅一笑,温柔说道:“跟我是没什么关系,但是,跟你关系就重大了!”
“关我什么事?”花折梅被叶寒脸上的笑给瘆住,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身子本能向外偏移想要离叶寒远点。
见花折梅有溜走的前兆,叶寒立即伸手一把抓住他,然后凑近在他耳边悄声细语了几句,瞬间就惊得花折梅那双惹人的桃花眼陡然睁大,流露出的满是难以置信,随即转头看着叶寒,失声大叫一句,“你开玩笑吧??”
叶寒只笑不语,黑白分明的双眼清澈如水,让人一望就可看清她眼中此时绝不退却的坚定。叶寒是认真的,不是跟他开玩笑,只是想起她方才跟他说的事,花折梅心里本能一万个不愿意,“你让我大冬天天天都往城外跑,而且还必须在午时之前赶回来,还必须”
“还必须把东西给我完好无损地拿回来!”叶寒接过话来,复述着自己之前刚说过的话,不仅是给花折梅再强调一遍,而且还是向他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
“我不去!!”
花折梅直接偏过脸去,果断拒绝的叶寒提的无理要求,虽然这样的下场是惹恼她,但他绝不妥协,让他每天出城抗东西回来,真把他当苦力了。
“你去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去!”
两人一问一答,一个一再逼迫一个坚持不退,叶寒和花折梅就这样僵持不下,倒是弄得在一旁“看戏”的青川一头雾水。“什么去什么?姐姐,你究竟让花折梅去干什么?”
叶寒转过头来看着青川,轻描淡写回道:“没什么,就是让他每天出城跑一跑,锻炼下身体。”
“你哪是锻炼身体?你那分明是□□裸的虐待!!”花折梅据理力争着,他可不想每天被叶寒使唤着城内城外跑当苦力,就只为了带那破玩意,这东西不到处都是。
重新把目光投射到花折梅身上,叶寒下着最后通牒,“一句话,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不去!!!”顶着叶寒强大的压力花折梅难得硬气一次,可一对上了叶寒冷得杀人的目光,整个人就像遇见猫的老鼠瞬间泄了气,可还是打肿脸强撑着,“说不去就不去,大不了再重新出走一次!”
见花折梅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儿,叶寒忽然一笑,笑得花折梅一阵毛骨悚然,听着她边拍着手边说道:“爷们!!真不愧是饱肚圣贤书的花大公子,宁折不曲!”然后马上话锋一转,直朝花折梅心房戳去,“只不过你这次出走又准备去哪?是漂泊江湖、四海为家,还是回元州做太守的乘龙快婿,或者还是在厨房的草堆上再睡上一夜?”
一下被人戳穿糗事,花折梅脸色一下变得不自然,惹人的桃花眼更是东飘西晃不敢直视青川和叶寒,“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把厨房草堆都快压成草饼了,我能不知道吗?”叶寒白了花折梅一眼,然后严肃说着,“我以为你出走又回来就已经想清楚了,没曾想还是丝毫未改。我叶寒不是什么善人,我这里也不是什么善堂,养不起闲人,你既然选择回来就该做好吃苦的准备。再说,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不事生产,把什么脏活累活都推给我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干,这就是你们读书人的礼义廉耻?”
别看叶寒年纪不大,但说的话却有理有据,句句掷地有声,顿时让花折梅羞愧难当无言以对,沉默半晌后才回道:“你刚才提的要求,我答应!”
叶寒心中一阵窃喜,但仍面不改色,厉声回绝,“不行!!”
花折梅立刻抬起头,满脸吃惊带着浓浓的不解,自己不是已经如她所愿答应了她的要求了吗,为何她却自己又拒绝了?难不成她真的想赶自己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给花折梅时间理清思绪,叶寒快刀斩乱麻立即让青川取来纸笔,然后与花折梅说道:“鉴于你什么改不了吃什么的本性,所以我决定跟你签一份契约,不仅可以保证你我双方利益,而且还利于约束你,让我可以更好地管理好这个家。你觉得怎么样?”
“契约内容是什么?”花折梅出乎意料地爽快答应。
“青川,我说你记!”
“好!”
叶寒慢慢说出酝酿多久的话,“第一,以工换食宿,即花折梅在叶寒家中时,叶寒可提供吃住,但前提是花折梅必须共同承担家中事宜,听从叶寒派遣和调度。”
“等等,“花折梅立即打断,话里带有质疑,“如果你让我杀人放火我也得干?”
叶寒无语翻了花折梅一个大白眼,解释道:“花大公子,你是耳朵听不见还是理解有问题?你没听见我说的是''''''''家中事宜''''''''四个字吗,我难道还会要你杀了我自己然后再烧了我家的房吗?”
花折梅讪讪赔笑,请着叶寒继续往下说,“第二,红姜条约。鉴于红姜家中最主要的收入,因此在红姜种植过程中,花折梅必须无条件服从叶寒的命令,如若不从,立刻滚蛋。”说完一条,叶寒汲取上一次的经验,特地停下来问下花折梅的意见,“有异议吗?”
“包括每天城内城外两头跑?”花折梅想了想问道。
“对!“叶寒随便再提醒一句,“而且种植期间,这样的事情可不止一件,你可得想清楚了。”
“我同意!我相信你不会拿红姜与我开玩笑,当然,更为了我自己以后有口饭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算你还聪明。“叶寒轻哼一声,继续说道:“第三,多劳多得,即在前两条内容中的必做事情外,花折梅可以通过做其它事情来换取一定的零用,具体事务和费用需与叶寒相商为定。”
前两条花折梅都明白,但对第三条有些不解,“这一条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觉得有用,而且对你也没有坏处,就当以防万一。”叶寒随意解释着,然后转头问着青川,“写好了没有?”
“好了!”
最后一笔落成,青川把一张契约递了过去,叶寒接过放在花折梅面前,让他再次确认一遍,“你可一个字一个字看清楚了,别以后说我们诓骗你。如果看完后你觉得没什么问题,我们就签字按手印。”
花折梅拿着契约再三仔细看了几遍,确定没有漏洞才签字画押,但不知为何,虽然这份契约条条件件都看着合理,但他这心里吧,却总有那么一丝说不出的别扭,就好像被卖了还替别人数钱的感觉,尤其当看见叶寒拿过契约后脸上生满的灿烂笑意时,这种感觉甚是强烈。
叶寒举起契约在眼前,看着“花折梅”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嘴角忍不住上扬,双眸在眼眶内转得更是欢快,你小子终于落到我手上了,看姐怎么整你。
小心翼翼把契约放好,叶寒就立即行使着“合法合理“的权力让花折梅出城去,让他带着东西午时之前必须回来,临走前还不忘好心“叮嘱”他一声,“记住别跟给我耍花招!你要是敢弄虚作假拿些其它的东西骗我,误了我的红姜大业,你就等着在街上跟乞丐抢食吧!”
花折梅本能浑身一震,木楞地点了点头,然后背着竹篓转身就往城外方向走去,但心中却困惑不解,怎么叶寒这个瘦弱的小丫头,怎么突然间浑身土匪十足,什么威胁利诱都信手拈来,好像她以前干过土匪一般。若不是在元州都认识了,他还真以为自己入了土匪窝。
见花折梅的身影消失在门前大街,青川一直强忍着的笑意终于再也忍不住,一下就从如夜深邃的墨眼中跑了出来,这一笑真是印证了那句古语,“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即便叶寒与之相识数年也不由看得失了神,直到被青川摇晃几下才回过神来。
“姐姐,你刚才怎么了?”刚才叶寒双眼空洞无神的样子着实把他吓了一跳,青川甚至还以为叶寒是大白天真的见到鬼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什么!”叶寒垂头掩眼,连忙遮去自己的尴尬和失态,努力岔开话题,“你刚才在说什么,是不是在笑花折梅?”
青川点了点头,“姐姐,你这办法真有用,不过你怎么就确定花折梅一定会照契约办事呢?”
叶寒瞧着已无花折梅身影的大街,想着他现在还蒙在鼓里就不禁一阵好笑,“这有什么难的?商人重利,官员看权,这书呆子你就得用礼义廉耻去对症下药。花折梅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自诩士洁清高,有了这么一张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契约,他又怎么会背弃违约,抹了自己读书人的清白,打自己的脸呢?”
“姐姐,还是你有办法,要是早一点用就好了,也不用受了他一路的穷酸怪脾气。”青川拍着马屁。
“现在用也不迟,这样治治他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叶寒轻轻摸着青川的头发,不过才短短几月,青川的头发就长到一节手指那么长,而他们也从元州到了数百里之外的云州,沧海桑田也不过如此,真是恍如隔世呀!
青川未动,被叶寒抚摸头顶甚是舒服,带着点点微痒撩拨得心也跟着麻麻酥酥,让他仿佛又瞬间回到了清远寺,还是在密林清幽的小湖边,还是在那一方过顶高的白色花岗岩下,湖水幽幽,水花飞溅,清风徐来,树叶沙沙作响,寺中安静若谷仿若只有他和姐姐两人。
“哐铛!!”
一声巨响突然响起,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显得异常响亮,如果仔细听仿佛还能听见响声的回音在空无一人的街上晃荡转悠,久久不散。叶寒伸长脖子朝大街看了一眼,瞧着不远处地上有一摔得粉碎的陶土盆,这才放心回道:“没事,有人放在楼上的花盆摔了下来,幸好西城人少,要不然这么大一花盆砸下来肯定会伤到人。”
青川也随意看了几眼没看见什么,便拉着叶寒关上了门,帮着她一起下地播种红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冬至一过,云州城仿佛一下就掉进了冰窟窿里,漫天风雪乱刮,枯枝冻结成冰,天地只剩下寒凉二字。在这样极度恶劣的天气下,人们仿佛默契般都不出门,囤满足够的食物窝在家里,身子被炉火烤得暖暖的,再悠哉悠哉地吃着烤瓜热汤,生活别提多美了,当然这样的享乐之事怎可少了花折梅。
多亏了这几天的风雪不断,每天落下的积雪足够院中地里的红姜生长,也省去了他每天城内城外两头跑遭罪。就这样闲坐家中,悠哉喝茶,人生甚美!
“呼”
门从外被推开,呼啸的北风卷带着鹅毛大雪灌了进来,直扑向坐在堂正中的花折梅,吹得他头发乱脸,身体猛一阵的哆嗦,连忙叫唤着叶寒赶紧关门。
红姜已入地,地上积雪盈尺可自动融化浇灌红姜,不需要她多费心,但未雨绸缪她还是买了几口大水缸,专门用来收集雪水,以便日后好种植雪姜。
叶寒关了门,搓着冻僵的双手连忙靠近嘴边哈气取暖,却看见花折梅一边喝着热茶,一边手指轻晃打着拍子哼着小曲,好不快活。
“真把自个当大爷了,还趁我不在的时候居然把我的云茶都泡来喝了。”
叶寒走近火炉边坐下,边烤着火边说着花折梅。要知道这云茶可是云州城特有的清茶,以清冽甘甜回味悠长闻名,她也只买了一两留作待客之用,没想到居然被花折梅给翻出来喝了,看得她一阵肉痛。
未经叶寒允许就擅自动用她的东西,花折梅也知自己这事做得不地道,可好久没喝过好茶了,刚才替叶寒拿东西时偶然在她抽屉里看见,这不馋虫一上来没忍住就舀了一小勺泡来喝,没曾想却被她撞个正着。
花折梅颇是不好意思,见叶寒走近坐下连忙狗腿子给她倒上一杯刚沏好的云茶,赔着笑脸回道:“这么冷的天反正无事可做,这茶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拿出来泡上一壶,红泥小炉,清幽茶香,凝思静心,养身冥想,不亦乐乎也!”
“好吃懒做就好吃懒做呗,承认一下有这么难吗,还扯上什么静心冥想?假不假呀?”嘴上虽这么说着花折梅,叶寒还是笑着接过他手中的茶,一点点轻吹慢喝着,驱散着身上的寒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叶寒没生气,花折梅七上八下的心这才稳稳落回肚子里,回道:“这怎么能说成是假呢?我确实是在冥想思索,而且想的还是那天去三元楼的事。”这次他确实没有说谎,那天的事着实有些地方让他想不通。
叶寒才懒得理会花折梅的谎话连篇,反正茶也已经喝了,总不能让他吐出来,看来下次得找一个更加隐秘的地方藏好,省得他的狗鼻子又闻到。
目光在主屋转了一圈,叶寒没瞧见青川的身影,不禁纳闷,向一旁正对自己喋喋不休说着的花折梅问道:“青川呢,怎么没看见他?”
“他在小书房练字,这不是你每日给他布置给他的任务吗?”花折梅拦着叶寒不肯她走,想让她给自己解开心中的小疑惑,“你先别走,青川在小书房里跑不了。你先给我说说你那天为什么只去三元楼而不去其它的酒楼。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不让你走。”
见对方一副死皮赖脸的耍混模样,叶寒敷衍了事道:“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因为三元楼里面有很多不缺钱的夫人小姐,红姜这么新奇好看之物最能引起她们的注意力。”
叶寒正准备从旁边溜过去,但还是被花折梅一下拦住去路,继续追问着,明显没被叶寒的敷衍之言说服,“少来!你那天到了元宝街就直接去的三元楼,其它酒楼根本连看都没看一眼,你又是怎么就确定三元楼的客人主要是以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为主?”
“想知道?”叶寒别有趣味看着花折梅,逗着他。
“嗯!”
“很简单!你只要买份礼物去一趟陈婆家,保准云州城内大大小小的事你都能一清二楚。”
“就这样简单?”花折梅瞪大眼珠子,有点不敢相信叶寒这话的真实性,但细想一下又瞬间恍然大悟,“你是提前把云州城内各大酒楼的情况摸了个遍,知道来三元楼的客人多以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为主,所以你当天其它酒楼瞧都不瞧一眼直奔三元楼而去,而且三元楼的掌柜是个女的这件事你事先就知道,而不是什么她说漏嘴被你察觉到的。”
叶寒随意地耸了耸肩,间接承认,“商场如战场。如果不是多亏了陈婆这个包打听,要不然这红姜哪能如此顺利地卖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可真奸诈。”花折梅现在不由得同情起那一柔弱的清丽女子,怎么就遇见了叶寒这个“心狠手辣”的奸商。
学着青川,叶寒抬腿就朝花折梅小腿踢了一脚,霸气侧露,“我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以为三元楼老板不知道吗,能在云州城元宝街占得一席之地的人哪个不是老狐狸,而她就是这群狐狸里修炼成精的狐狸精。”
花折梅好不委屈,怎么叶寒也学起青川对他使用暴力了,正揉搓着自己苦命的小腿时,又听见正准备离开的叶寒转过头来与他说道:“要不是说起陈婆,我还差点忘了。你等会儿儿把我前天买的礼物和治风湿的药给吴伯送过去。要不是吴伯扶衬,我们哪能在云州城立足。”
“现在去?”屋外风声又紧,雪也悉悉簌簌地下起来,这样的大雪天花折梅有点不想出门。
叶寒甩了记白眼给花折梅,立即回道:“废话!不现在去你还想天黑了去吗?你要是想月黑风高送过去也行,反正你今天必须把东西送到吴伯家,否则你就准备在雪堆里过一晚上吧!”
屋外又是一阵狂风呼啸而过,花折梅心里极度不愿,他甚至都能感知到连门上附着的重重寒意,不甘反问着,“你怎么不去?你要是亲自去送,那不更能表达你的感谢吗?”
真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这好吃懒做的本性改不了,叶寒也懒得跟他在这事上较劲,直接解释道:“我要是去送,吴伯那么一老实人能收下吗?就算是收下,还不得拿出东西回礼?你不是腿脚快吗?你等会儿放下东西就直接跑,就算吴伯要给你东西,你也不能收,听见没?”
心不甘情不愿,花折梅还是提着几大包东西出门了,临走前还不忘再垂死挣扎一下,“我送了过去,如果吴伯又送了回来,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吴伯收不收是一回事,我们能不能知恩图报又是另一回事。难道你的圣贤书里没讲过这个道理吗?”
每当遇到读书人颜面的事情时,花折梅最终都会屈服,这不转身就走进了满天风雪中,不一会儿就没了身影。
叶寒回到房中,见小书房内安静如常,就连刚才自己与花折梅一番争执里面都没传来青川半句插话,许是青川读书练字太过专心吧!见炉子上的水沸腾直“噗噗”作响,叶寒又去再拿出一点云茶,冲上一壶新茶,端着去了小书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书房很小,就在主屋大堂后面,是由一块大木板分割出来的小隔间,估计是原主人家也有读书人,特意开辟出一小天地用来静心读书。
两面书架,一张长桌一把椅,这就是小书房内的主要陈设。由于靠墙也没有窗户,这个小隔间就是一又阴又冷又暗的小黑屋,还好叶寒提前在里面放了一个大火盆取暖,所以掀帘一走进,满屋的暖气直接迎面扑来。
可能由于小书屋很小的缘故,长书桌上的一盏明灯就已足够照亮整个房间,而青川此时就正趴在书桌上,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书,不过这看书又不是写字,怎么双手在不停地动呢?反倒是像在做着什么。
叶寒捧着茶水走近,话音先落,“青川,看了这么久的书,累了吧,先喝点茶休息一下,提提神。”
见叶寒突然出现在小书屋,青川连忙把桌上之物伸手一拦就藏在了桌下,不待叶寒走近,褐黑色长书桌上早已无一物,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纸屑,形状多似星辰,但也很难让人猜出青川究竟在做何物。
叶寒把手中的茶水放下,狐疑看着一脸紧张的青川,见他白净的小脸渐渐浮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声音结结巴巴带着惊讶,“姐姐,你你怎么来了?”
“你藏了什么?你不是在看书练字吗?”
被叶寒这么一询问,青川更是紧张得不成样子,小脸绯红成云霞,那双如夜深邃的墨眼更是不自然地往下瞥,双手也紧紧护着桌边挡着,就像是偷了东西的孩子生怕被人看见一般,“我我”
许是自己出现得太突然把青川吓得语无伦次,叶寒也看出来青川这是有自己的小秘密,不想要自己知道,她也没有强烈的好奇心想要窥视,只是提醒他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别把自己累着了,然后自己便离开了小书房。
见门帘落下,门外的脚步声越行越远,青川这才轻吁一口气放下心来,连额头上冒出的细汗也顾不得擦,先把桌下藏着之物放回桌上展平,又继续着未完成的事情中,甚是专心致志。
连着下了几天的鹅毛大雪,小寒时节就这样如期而至,带着比冬至更加寒冷的热情,迫使着云州城内的家家户户都只能缩在自家屋里,“不许”出门,叶寒三人也不例外,房门紧闭烧旺火盆,一起包着饺子过节,任屋外冰天雪地,屋内四季如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擀皮,青川填馅,花折梅来包,三人井井有条配合极好,可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开始往人脸上抹面粉,互相抹白,然后渐渐越演越烈,开始往人脸上撒面粉。
“青川,别扔!”
叶寒刚一声喊道,就只见眼前一片面粉直扑面而来,连忙闭眼扭头躲过,只不过反应太慢,叶寒满头青丝还是白了半边头。
由于手中也满是面粉,叶寒只能够着肩头擦去脸上的部分面粉,拉长的声音里透着无奈与娇嗔,“青川,你看你,弄得我身上满头是粉,怎么洗得掉!”
“姐姐你成粉娃娃了!!”看着叶寒一副小花猫的样子,青川忍不住大笑起来,可还没等笑完就突然被一捧面粉撒中,一脸“白茫”,缓缓睁开眼一看,身旁花折梅正笑得得意。
锁定“凶手”,青川也立刻反击,双手捧起一把面粉就往花折梅脸上扬去。可花折梅仗着个高、反应敏捷,立刻就往后退,成功避过一劫,却没想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叶寒这个护犊子的敌手,然后也落得满头“白发丛生”。
“让你欺负青川!!”见花折梅一脸“惨白”,叶寒转头看向青川,笑眼宛转成波,“青川,我替你报仇了!”
话音刚落下,叶寒就遭到花折梅的“报复”,全身面粉染身,惨目忍睹,青川见状,大喊着“姐姐我替你报仇”,然后就拿起碗从一旁面袋中舀起满满一碗面粉向花折梅泼去,然后屋内面粉大战全面开始。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停”,玩累的三人不约而同停了下来,看着互相都认不出来脸的人,都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满身面粉也随着大笑颤动的身体簌簌落下,狼狈极了,而地上更是狼藉不堪,不知道的还以为雪落进了屋子里,满地覆白,无一幸免。
玩够了,时间也不早了,叶寒边拍着身上的面粉,边说道:“咱们先把饺子包出来吧,要不然等会儿连晚饭都吃不上。”
听叶寒这么一说,青川和花折梅这才觉察到腹中无物饥饿渐起,于是都收起玩心卖力地包着饺子,不一会儿就整整包满了一盘,然后叶寒端着一盘千奇百怪的饺子去了厨房,花折梅和青川则留在堂屋打扫清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寒小寒,吃饺子过年,当热气腾腾的饺子配上一碟老陈醋,这滋味别提多香了,就算是甚少吃荤的青川也吃了整整两盘,边吃着三人还不时夹着不同形状的饺子猜着是谁包着,好不热闹。
茶足饭饱,外面的天也彻底黑了下来。可能屋内火盆烧得暖和,又吃了一顿热腾腾的饺子,身子竟热得吃出了一身的汗来,叶寒忽然觉得有点气闷,想透透气,便打开了房门,却发现外面大雪早停,漆黑的夜空上还稀稀疏疏点缀着几颗星星,夜格外宁静,脚踩在几寸的积雪上都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
青川紧随叶寒身后,亦步亦趋,“姐姐,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雪夜里的星空,好安静,静得就好像这世上只有自己说话的声音,”叶寒还指着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星与青川说道,“你看,那是北极星,就是你们熟知的紫微星,它旁边的那是”
雪后夜初静,皎月星点疏,青川站在叶寒身边,就像这雪夜般安静听着她说着话,说着这天上的宫阙星辰,说着些他从未听过的陌生星座,说着这陌生星座后感人的故事来历,絮絮叨叨,不觉其烦。
就这样如雪夜里的夜空般安静,青川听着叶寒说着星空天辰,听着他从未听过的古怪的星际言论,就这样与叶寒站在雪地里,她说,他听,直到叶寒不再说话,陷入于一片沉思的安静中。
两人就这样不知道在雪地里站了有多久,不知过了多久,当听见从身后传来两声若有若无的轻叩声时,青川这才回过神来与叶寒说道:“姐姐外面天冷,我们还是回屋里去吧!”
月色皎洁人间清朗,虽然不如灯火辉煌明亮,但叶寒还是能看得清青川冻得苍白的小脸和他发紫的嘴唇。见此,叶寒一阵内疚,怎么忘了青川大病初愈,身体哪经不得外面的天寒地冻,于是赶忙拉着他往屋里走。
可一转身,叶寒刚迈出的脚就立即停了下来,然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前面的堂屋,黑白分明的清眸中惊讶一片。
只见堂屋灯火皆灭,漆黑一团,但就在这漆黑一团中亮起点点星辰,比外面夜空中的星辰还要亮、还要多,地上、墙上、桌上、椅上到处都是,挤得不大的堂屋满满当当根本装不下,有些还从开着的门窗溢了出来,照得院中雪地盈盈闪烁好看极了,当然这还不是让叶寒感到最惊讶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这屋内屋外的繁星点点竟然自己慢慢转动了起来,瞬间斗转星移,璀璨耀眼不输天上那轮皎月,而这一切的繁星璀璨都来自于堂屋桌上那一盏雕刻满星辰的镂空纸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姐姐,你喜欢吗?”青川仰着头,脸上满是小心紧张的期盼,生怕叶寒不喜欢。
叶寒低头看着青川,见他小脸上满是期盼和紧张,吃惊问道:“这是……你做的?”
青川突然变得不好意思,就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样不说话,只轻声“嗯”了一句承认道。
“你那日就是在做这个?”看着满室的斗转星移,叶寒不由自主渐渐想起那日去小书房看青川的事,她记得青川看见她时的手忙脚乱以及书桌上来不及收拾干净的星辰状纸屑。
青川点了点头,他这些日子小心避开姐姐准备这一切就为了今夜,为了这一刻与她亲口说一句,“姐姐,生辰快乐!”
自叶父走后她便再没过过生辰,如今听见久违的一声祝福,而且还是来自她从未想到过的人,叶寒这心好似被什么揉了一下,软得不行,眼眶也微微发酸,“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她可记得很清楚,自己的生辰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就算跟青川认识三年之久她也从未说过。
听见叶寒因高兴而轻颤的问话,青川也忍不住心下生喜,回到:“我猜的。我听吴伯说过,寻常人家给孩子取名字一般都是好养活的名字,可姐姐的名字却不同,你父母既然这么疼你却给你取‘寒’为名,我想肯定是有特殊的含义。所以我就大胆猜测了一下,没想到真被我蒙对了!”
说到最后青川越高兴,心中的喜悦溢出言表,简直比他自己过生辰还要高兴一万倍,叶寒看着不由心下一暖,感动得不行,忍不住一把抱住青川,在他耳边由衷感谢道:“谢谢!”
月夜皎皎,雪地盈盈,无风亦无声,人间安静得好似一幅定格的画一般,画中少女一脸感动眼角垂泪,而被少女紧抱着的年幼小郎则是一脸惊愕措不及防,良久都没回过神来。
“喂,你们抱够了没有?我可以点灯了吧?黑黢黢的连路都看不见。”花折梅双手抱胸靠在门边,煞风景对院中的叶寒青川两人喊道,“青川,我们事先可说好了的,我帮你一起为叶寒庆生,你以后不准再动不动就踢我。还有,你们还要抱多久,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什么呢?青川可是我的弟弟,姐姐抱弟弟有什么不对的!”好好的温情脉脉被花折梅说成这般,叶寒直接怼了回去,可能是自己说得太大惊着青川了,她明显感觉到青川一震,身体也变得僵硬起来。
“好好好!你们随便抱,想抱多久抱多久,我不说总行了吧!屋里的灯我可以点了吧,这夜黑成这样,不点亮”
在花折梅一阵絮叨声中,主屋重新恢复到之前的明亮,叶寒也与青川进了屋。叶寒小心把青川做的纸灯收好,这可是父母走后她收到的第一个生辰礼物,意义非凡,然后又走到花折梅面前伸出手去,讨要着礼物,“青川送了我礼物,那你的呢?”
“我一天被你剥削成这样,哪有钱给你买礼物?”第一次看见有人向人索要礼物要得如此理直气壮,花折梅也是头一回碰到。
叶寒任性使用着寿星的权利,“不管!今天我最大,你怎么也得送我一件礼物。”
第一次遇见如此蛮不讲理的人,花折梅真是又气又笑,跟叶寒掰扯道,“青川是你弟弟,送你礼物是理所应当,我又不是你哥哥,我干嘛要”
“哥哥!”叶寒立即调皮一声叫道,惊得花折梅张大嘴巴忘了说话,只能听着叶寒继续喊着,“哥哥,你送给妹妹的礼物呢?”
除了花折梅,青川也惊愣了半刻,原本还有点失神失落的样子慢慢缓过劲儿来,目光和花折梅凝结在空中的目光接触交流,最后花折梅面对叶寒如此“强大的攻势“下,只得应下,“我现在来不及准备礼物,你先把契约拿出来下。”
“干嘛?”一听见花折梅提起契约,叶寒立即心生警觉,怕这货想趁机撕毁契约耍赖不认账。
见叶寒一副拿他当贼的反应,花折梅就知她定又是把自己想歪了,不过想到今天是她生辰便懒得跟她掰扯,解释道:“放心,我花折梅行事端正,不会趁机抢契约的。我现在不是来不及给你备生辰贺礼吗,先记在契约上,以后再补给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想也是,花折梅这书生一没钱二没力,就算把契约撕了他也找不到地方可去,叶寒于是放心把契约拿了出来,然后花折梅沾墨提笔,瞬间在契约条约后的空白处写下一行字——“第四,花折梅欠叶寒一个生辰贺礼,叶寒以后想要什么,花折梅必须无条件完成。”
“怎么样,这个生日礼物好不?”
叶寒举起契约拿近眼前仔细看了一遍,忽狡黠一笑与花折梅说道:“我如果叫你杀人放火,你也会干嘛?”
叶寒这人不受拘束,做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杀人放火这事她还真敢让他做,花折梅这么一想,连忙在契约上再加上一句,“但前提必须是不犯法的条件下!!”
“真不经逗!”叶寒悻悻地拿回契约收好,但面对花折梅今夜如此慷慨大方的面上,她还是很感激的,说了一大堆不着调的好话,最后反倒弄得花折梅不好意思赶紧回了房。
天也晚了,青川也准备回屋,在慢悠悠地跨出房门时,忽听见叶寒冲她轻声笑道:“青川,谢谢你!”然后便回了屋。
不知为何,刚才还略显沉重的心情一下轻了许多,就好像是压在心上的沉冰瞬间消融不见了一样,嘴角忍不住上扬生笑。
“睡觉了,弟弟!!”
一句不合时宜的声音传入耳朵,青川顺声一望,见早已进屋的花折梅此时正倚在门框靠笑眼含讽看着他。青川面色一冷,径直往房屋走去,步履沉稳,只是在跨进房门经过花折梅时,脚又“不小心”踢到了花折梅,然后就立即听见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划破夜空,异常响亮,“青川,你不讲信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由于叶寒三人在云州城无亲无故,所以吴伯想过年那日喊他们去自己家过年,但叶寒想到过年那天吴伯家还有许多亲朋好友会来,怕尴尬,叶寒于是与吴伯说了自己的想法婉拒了。吴伯听后也觉得自己这事想得不太周全,于是作了个折中,让叶寒三人小年那天去自己家吃午饭,算是提前给他们过年了。
吴伯是老实人,嘴笨但说话句句朴实,让叶寒无法推辞,但她还是事先跟吴伯“约法三章”,说“如果吴伯想以吃饭之由行回礼之实,那她以后说什么也不会再去他家”。
被人戳破心思,吴伯老脸不自然地嘿嘿一笑化解尴尬,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应了叶寒的愿,就这样,叶寒三人除夕那天便去了吴伯家过年。
吴伯家住在南市,离码头不远,可能是出于跑船的需要。由于南城贩夫走卒比较多,住在这里的人家家户户都是石头切成两三楼房子,密密麻麻地紧挨着建在一起,颇有点现代上海弄堂的影子。吴伯家就在南城运河旁的小巷里,很好找,大街转进去第二户人家就是。
吴婶也是忠厚之人,一张朴朴实实的脸,写满岁月的幸苦和沧桑,看见叶寒三人进屋就连忙上前嘘寒问暖,还不时怪着自家老头子不懂礼数,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收他们送的东西。
叶寒三人也礼貌一番,为吴伯“辩解“着,说着他们一路颇受吴伯照顾,知恩图报是必须的。吴婶连夸着叶寒三人懂事,吃饭时吴伯的一对儿女也出现在桌上,儿子吴今十五岁,在学堂当童生,女儿桑桑八岁,还扎着两个翘天辫,好不可爱,吃饭的时候还不时盯着青川看,有时好似看痴了一般,需吴婶小心提醒几句才回过神来。
“桑桑为什么一直盯着青川哥哥看,难道是饭不好吃?”饭桌上总共就只有几个人,桑桑年纪最小,天性未泯,一举一动全是纯真。
突然被叶寒这个大姐姐问到这一句,桑桑瞬间就红了小脸,连忙扭头就埋在了吴婶怀里,不肯抬头,只羞羞答答地小声冒了一句话出来,“因为青川哥哥好看!”
童言无忌,立刻引得桌上众人哄然一笑,除了青川尴尬不已外,其余人都掩不住笑声溢出口。
这时,花折梅也加入进来,惹人的桃花眼佯装着不解,逗着桑桑,“小孩子可不许说慌,青川哥哥这脸比墨汁还黑,哪有花哥哥我好看。”
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管去哪儿青川出门都会抹上一层黑炭,今日也不例外,一路过来也没什么特别,怎么到了桑桑眼里竟成了好看,难道小孩的眼睛真的能看见人最真实的一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桑桑小心翼翼地半抬起头,好似生怕被人瞧见一般,,眼睛眨着小女孩家的娇羞可爱,飞速看了一眼青川,又立刻钻回吴婶的怀里,坚持回道:“就是青川哥哥好看,最好看!”
吴伯内向,但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吴婶轻拍着桑桑后背,也抿嘴小声笑着,就连吴伯稳重的长子吴今也被小妹的花痴样给逗乐了,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女大不中留”,花折梅也可乐着,叶寒张着笑眼瞧着青川的尴尬样,轻拍几下他肩头,让他放松,别在意。
这顿午饭吃得高兴,等离开时桑桑还窝在吴婶怀里不肯出来,见叶寒三人走出门后,还忍不住偷偷睁着眼看着青川离去。
叶寒三人就边说边闹往回走着,其中叶寒和花折梅两人心情不错,倒是青川被饭桌上闹出这么一出有点兴致不高,两人说什么话都不理会,脸真成了黑包公了。
自饭桌上听见桑桑的童言无忌后,青川就没怎么说过话,叶寒知道青川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说他的容貌,毕竟元州那祸事就是因他的容貌而起。
“行了,别生闷气了!你应该高兴!连这么小的女孩都知道你好看,说明你魅力无人能挡!”叶寒好言劝解道。
刚还乌云聚顶的心情又立刻乌云散去,青川如夜深邃的墨眼中隐隐闪着光芒,“包括姐姐你?”
“嗯?”叶寒没听清楚,或者说没明白青川到底是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禁反问道,“包括我什么?”
见叶寒眼中懵懂一片,青川低下头来淡淡回了一句“没什么“,然后便闷着头继续向前走着,不再说话。
也不知是这几月经历了太多还是什么,青川的心思重了许多,有时候明明两人面对面说着话就像现在这般,她也弄不清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整个人就好像蒙了层层雾纱让人看不清更捉摸不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瞬细想间,青川已走到前面,叶寒也连忙转过头来想喊花折梅快点,可话来没来得及说出口,却见花折梅伸着头望着不远处出神,怪不得自己刚才跟青川说话这么安静和顺利,叶寒于是轻推了一下花折梅,问道:“你在看什么?”
花折梅指向前方一青色麻衣的纤弱身影,贴着街边慢慢进了它们家的隔壁院落,不禁觉得有些稀奇,“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隔壁院子有人住,不是鬼屋。”
叶寒也觉稀罕,这还真是她第一次看见自己的邻居,看样子应该是一年轻女子,那她进去的这座院落应该就是陈婆说的那母女相依为命、母亲长期患病那一家。
青色麻衣女子进了家没了影,叶寒与花折梅的新鲜劲儿也瞬间没了,于是小跑追上前面的青川,三人一同回了家。只是当院门刚一推开,叶寒就立即愣住,看着红姜地上明显与周围颜色不同的土壤,心下瞬间一凉,门上钥匙都没来得及拔就连忙跑了过去。
“姐姐,怎么了?”青川见叶寒一回家就慌忙向红姜地跑去,连铁铲都不用一靠近就直接用双手扒开土壤,可挖了三寸深都没见到红姜的半点影子,除了土壤还是土壤,青川这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惊失色,“红姜呢?地里种的红姜怎么没了?”
听青川这么一叫喊,花折梅也感觉大事不妙,也连忙在地上其它地方翻挖了好几处,结果都是没有,种在地里的红姜就这么不翼而飞了,不由立马想到,“我们遭贼了!!”
自发现红姜被盗已过去了快半个时辰,叶寒也从最初的震惊回落平静,于是在院子里四下转悠着,想寻找到丁点蛛丝马迹。
他们去吴伯家做客不过才一个上午不到,自家小院就进了贼,而且是在院门锁着紧闭的情况下被盗的,她就纳了闷了,院子四面封闭这贼是怎么进来的,难不成会飞檐走壁?如果真是这样,有这么个好功夫这贼人为何放着富贵人家的金银珠宝不偷,偏偏跑到她一穷人家来,就为偷点红姜,不划算呀!如果不是飞贼,那又会是
“啪!”
院门从外被猛力推开,两扇门半悬在空中摇晃个不停,承受着来人的怒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正想得入神,就突然被这一声猝不及防的拍门声给打断了思绪,然后就见花折梅一脸不悦大步跨进院门,也顾不上说话,直接从老井中打上一桶凉水,抱着就“咕噜咕噜”牛饮而下。
“噗!”花折梅吐出口中多余没咽下去的水,扯着衣袖抹着嘴角的水珠,一脸怒气冲天,对着叶寒发泄着不满,“那些个官差……真是气死我了,一个比一个狗仗人势。”
花折梅去报官会无功而返,叶寒早就料到了,之前也劝阻过他别做无用功,可这位仁兄一嘴的当官就该为民做主的天真思想,拦都拦不住蹭蹭蹭得就跑了出去,现在惹了一肚子气回来,抱怨不止也是正常,“我都说得这么清清楚楚了,他们为什么就不信,还让我哪来的滚回哪去?真是气死我了,我堂堂一读书人,气正身直,今日却被一群庸夫羞辱,真是无颜面对孔圣人。”
“早都给你说了,官府是不会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的!”叶寒把花折梅拉回主屋,生怕他书生执拗想不开就往井里跳,那她以后去哪找水喝。当然,这是玩笑话,叶寒也不会说出口,还是好言劝解着,“咱家丢的东西又不值钱,官差也捞不到油水,自然是不会来,你还是想想就算了,别气坏了身体。”
“你难道就不生气吗,就不想抓到偷红姜的贼吗?”花折梅可是知道叶寒最看重这片红姜地了,每天都盼着这红姜早点收成拿去换钱,如今红姜被盗按理说最应该生气的是她才对,怎么除了最开始的一点气愤外,现在什么反应都没有,平静得就跟滩死水一般。
叶寒也不是不气,只不过现在生气除了伤身,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多想想今后之事,于是吩咐花折梅好好在家看家,别再让贼人再进来,而自己则提了包东西转身就出了门。
时间就这样无风无浪地过了几天,青川和花折梅每天干着急,花折梅想抓到贼都急得嘴上都长泡了,倒是叶寒依旧平静如水,每天雷打不动按时起床吃饭,又重新在地里种上红姜,小心地用雪水灌溉着,如同旷世宝物认真对待。
今日,青川跟着叶寒在厨房忙活,帮她打着下手,只是看着叶寒慢条斯理地切着菜,一脸怡然自得,心中的困惑便如涌出的泉水逐渐蔓延开来,于是忍不住问道:“姐姐,你就这么放过偷红姜的贼吗?”
青川比谁都明白这红姜对姐姐的重要性,并非仅仅是用来赚钱之物,对姐姐来说这更是她已离世的父母留给她的念想,是她在这世上缅怀父母的一丝寄托。如今红姜全部被盗,幸苦付之一炬不说,她这心里定是比谁都不好受,可为让他们放心,每天在他们面前都故作轻松,每次看见他都说不出的心疼。
见青川一脸担心看着自己,叶寒浅笑如常,边把菜板中切好的菜装入盘中,边打趣道:“怎么,连你也静不住了?是不是我不说,你也会像花折梅一样急出一嘴的水泡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越是淡定,青川心里越是着急,半求着半撒娇着,“姐姐,你就行行好,告诉我吧!我保证不告诉花折梅,让他继续满嘴挂泡。”
为了让叶寒相信,青川三指并拢朝天,脸色一正准备起誓,叶寒见状拿之没法,连忙打住青川发誓,妥协了,于是问道:“你觉得贼为什么要偷我们地里的红姜?”
“嗯”,青川思索半晌,又纠结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比较保守安全的答案,“可能是饿了,想偷点东西吃。”
“有这种可能性,”叶寒没有一言全部否定,然后立刻话锋一转,强势问道,“但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去别人家菜地偷菜,你会把菜地里所有的菜都偷得干干净净,甚至连一片叶子也不留下吗?”
青川顿时醍醐灌顶,但还是有点小疑虑,“我也想过是有人偷去卖钱,可是我们在云州城,无论是种红姜还是去卖红姜,都是很低调的,又怎么会有人突然注意到我们,专门来偷红姜?”
“这……我也不知道。”这也是困惑叶寒的一大疑点,想了这么多天都没想通,只好暂时放弃,“不过你要记住一点,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好了,我都说完了,你怎么还没把锅烧热,我还等着炒菜呢?”
青川左右看了周围一下,然后才不好意思冲傻笑一下,说道:“柴火都烧完了,我忘了去抱。”
见青川坐在灶前起身麻烦,叶寒便放下菜刀自己去抱柴,只是到了墙角柴堆处,见柴禾一团凌乱,劈好的柴禾全乱七八糟地散落一地,不少都被雪水侵湿了,根本不能用,不禁气上心头,大喊一声,“花折梅,你砍好柴怎么不堆好,现在柴禾都被打湿了,拿什么烧火做饭?”家中柴禾一事一向由花折梅负责,她从没管过,如今出事她自是要找管事的人负责。
话音刚落,就听见屋内立即传来花折梅一声强力辩解的吼声,“谁说我没堆好?我每次砍完柴都整整齐齐堆放在角落,我怕被雨雪弄潮,还专门用油纸盖好!”
花折梅话一点没假,叶寒从积雪下扒出一块完整的油纸,只不过皱迹斑斑,中间部分还沾着些纹状的泥土,颜色也不似厨房周围的土地颜色。叶寒狐疑着,低着头认真看了看柴堆周围的地,又抬头瞧了瞧柴堆两边的院墙和房墙,墙上除了被风吹雨淋晕染的污渍外再无他物,最后只好将散落在地上的柴禾捡起归好,又将油纸在上重新盖好,只不过由于这些柴禾上或多或少沾染了些泥土,叶寒最后也沾了一手的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间又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几日,大概在红姜被盗的快十日左右,有人敲响了叶家小院的门,门外站着的正是三元楼的账房先生。
“请问叶姑娘在吗?我家掌柜的有情。”
开门的是花折梅,听见有人找自己,叶寒也立即走到门边见客,礼貌应下,然后上车赴约。临走前也不忘嘱咐着青川和花折梅,“你们在家看家,我没回来谁也不准出门,特别是你花折梅,我地上种的红姜可不能再被人偷了,如果有人来盗,你直接喝上一壶酒,把他们给我杀得片甲不留,听见没有?”
叶寒难得下一次死命令,花折梅哪有不从之理,而青川瞧着门外倚立在马车边的账房先生,小声警惕着,“姐姐,偷红姜的会不会是他们?”
说来也巧,这好似账房先生有顺风耳般,青川一语说完就刚好见账房先生脸上生起浅浅一笑,意味深长。叶寒没有回答,也不知对青川的猜测有没听进去,只叮嘱他们好好将家照看好,便轻松一跳上了马车去了三元楼。
三元楼内,还是之前的那一雅间,只不过不同的是,上一次是叶寒静候她人大驾光临,这一次却换了个个儿,门一推开,清丽女子静坐在榻,可那样子已等候多时。
“来了?”
叶寒一进门,房门就立刻从外被人关上,瞬间清静的雅阁内就剩下她们两人。叶寒面色不改,淡定在清丽女子对面坐下,笑着问道:“掌柜这是红姜卖完了,又来找我催货?”
清丽女子杏眼微睁,眼波却又莞尔一转,纤手白瓷,莹莹若雪,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你这丫头看着小,牙齿倒挺伶俐。好了,我也不跟你转弯抹角了,”边说着,白瓷茶杯轻声一落,再抬眼便是冰霜袭来,语色生凉,“小丫头,凡事都得讲究个规矩,你把红姜都买给德祥楼,是不是事先也得给姐姐我说一声,让我也好提前做点准备?”
“德祥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记得这可是在元宝街、甚至是在云州城都是鼎鼎有名的百年老字号,自己怎么会突然跟这家酒楼扯上关系了。
见叶寒发疑不语,面色依旧,清丽女子微微向后坐直身子,石榴花面团扇摇曳生风,话仍冷厉如霜,“我三元楼红姜即将断货,而德祥楼后天就要推出红姜菜系,并且每一道菜都是针对我三元楼而来。小丫头,你难道不想用你的伶牙俐齿替自己辩解一下吗?”
“十天!”
叶寒轻声吐出两个完全不搭调的字,清丽女子还以为是叶寒给自己解释的时间期限,不禁嗔笑想轻嘲一番,可还未等自己开口说道,又见叶寒忽然如释重负一笑,然后毫无逻辑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房间布置素雅最易酝酿的气氛就是宁静,叶寒静声不语,清丽女子也淡然成云,好似两人比赛谁更安静一般。
良久,叶寒才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只是这一次是她主导问话,“听你语气,你的人应该是亲眼看见红姜进了德祥楼了。”
如此肯定的一句陈述句,清丽女子手中摇曳的石榴花面团扇微顿了一下,然后直爽承认了,“对!今日一早,就有人送红姜去了德祥楼。”
“可看清红姜是何成色?”
“鲜红如血,还有一些深红似紫。”
“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犹如终于吐出心中积压许久的浊气一般,叶寒一脸轻松,整个人也一瞬间回到了十四岁少女才有的无忧无虑,笑语声声与之说道:“美人姐姐可再耐心等上几日,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发生。”
“意外之喜?”清丽女子也笑颜转深,意味深长地看向叶寒,“可以给姐姐详说几句吗?”
叶寒也耐得住性子,硬是不说,反倒话题一转,“姐姐,刚才你不是要我给你一个解释,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清丽女子眼角瞥向叶寒,故意装失忆,“知道?知道什么?”
“知道我并没有卖红姜给德祥楼,知道卖红姜给德祥楼的另有其人,而且还知道是谁卖红姜给德祥楼的,对吗?”
“证据?”
“这很简单,”叶寒双手交叠放在古色小圆桌上,规规矩矩坐好,面色认真,一字一句说道,“因为你信任我!!”
“呵”,清丽女子难得一笑,笑声自然是轻灵悦耳,团扇半掩云容,娇问着,“你我仅识一面,又何来谈‘信任’二字?丫头,人可不是这么容易值得相信的!”
叶寒不想给她捉迷藏,直接点明,“如果不信我,你干嘛还请我来三元楼一坐?如果不信我,你刚才为什么要一直问我?如果不信我,我刚才问的话,你干嘛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回答我?”
清丽女子终于卸下了高冷的面具,清朗一笑,一口直爽,一如仲夏的石榴花开时肆意绽放,“好了,刚才我也是想了解下情况,顺便了解下你这个小丫头的为人。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我姓林,单名一个弋,三元楼的掌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树叶的叶,小寒的寒。”
就这样,叶寒交到了她在云州城内的第一个朋友,即使不知今后岁月如何荏苒,但这个朋友还是值得一交,因为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跟叶寒认识了,林弋也不再端着架子,变得平易近人,拉着叶寒就往软榻一坐,隔着小茶几开始聊了起来。
“你好像早料到了红姜会被卖入德祥楼?”
“怎么说呢!我是料到了红姜会被卖,但不知道会被卖给哪一家酒楼。”
“看你这样子,心里应该有了怀疑的对象了。需要我揭开谜底吗?”
“不用,反正过几天就知道了。”
“你心可真大。”林弋反讽一声,纤手轻破新橙,好一幅美人垂颜图,橙肉初露,丹蔻如玉指尖轻去白络,沾上几粒胜雪吴盐,然后递给叶寒,“给,吃点蜜桔收点心。”
有如此美人“伺候”,叶寒一点也不客气,大口吃了起来,算起来这还是她到异世后第一次吃上如此新鲜的水果,好不高兴。在与林弋在三元楼聊了好一会儿叶寒才回的家,至于红姜,叶寒让林弋现在暂时别再卖与红姜有关的菜了,等德祥楼买了再说,不要轻举妄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三日,元宝街上的百年老字号德祥楼推出新菜,凡是云州城内有权有钱人家都提前订好雅阁小间,没来的也打发小厮端几道菜回去尝尝鲜,一时德祥楼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而在德祥楼对街斜对面不远处,叶寒和林弋站在三元楼二楼窗前,看着德祥楼如张着大口的狮子,狼吞虎咽“吃“着宾客,只进不出一如饕餮之兽,贪婪毫无节制。
白绢团扇轻摇,明艳石榴花如火般尽情绽放,林弋收回目光,看向一脸看好戏的叶寒,“你不是说有意外之喜吗?现在德祥楼都贵客云集了,你还继续卖着关子吗?“
叶寒回神不语,眼角又随意瞥了一眼德祥楼外的热闹场面,然后步履轻盈地回到古色小圆桌边坐下,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茶,闭目静心品茶。
看着叶寒一副恬静悠闲的样儿,不愿吐露,林弋也不愿意做逼迫他人之事,便关了窗扉斜坐在塌,任它楼外人生鼎沸,心自在于一方宁静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外热闹依旧不止,只是渐渐还是变了个不同,若仔细留心听上稍许,便能觉察出喧哗震震的热闹声中还充斥着愤怒的怒吼、狂躁的骂声以及沉闷的人身肉搏声。
叶寒忽然睁眼,眼中黑白异常分明,然后转过身来对悠闲打扇的林弋笑语一声提道:“意外之喜来了,你不想亲眼看看吗?”
说完便起身走至床边,一把推开紧闭的窗扉,骤然,传入房内的声音瞬间陡增了数倍,一下便震碎了房内的一方宁静,林弋也好奇得不行,连忙起身亲赴窗前一观窗外究竟发生了何事。
元宝街上的德祥楼依旧人满为患,可不再是方才喜迎八方来客的喜庆场面,只见楼外几波人分不清东南南北打成了一团,再往德祥楼内望去,隐隐约约见着有人怒砸桌椅板凳,连几扇雕花镂空窗扇也被拆了下来给扔了下去,场面一片混乱。
这时,有一小拨人从德祥楼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林弋眯眼一瞧认出带头走出之人是城内赵候府幼子的贴身小厮,其脸上那一条狰狞的长疤就是最明显的标志。
三元楼离德祥楼有一街之隔,看热闹的人聚满在三元楼下议论纷纷,说是德祥楼今日推出的新菜有毒,听说有好几个中毒的都是贵胄人家的公子小姐,现在还在医馆呢。你想这些人能放过德祥楼吗,这不,不但把德祥楼砸了个稀巴烂,连同伙计掌柜都被揍得满头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弋一听瞬间明了,然后立即转头看向叶寒,“你早知道红姜有问题!”
“对!”叶寒直接承认,在林弋说着那批红姜的颜色是她就已经预料到今日之景,“不过我种的红姜是没问题,要不然三元楼卖了一月之久也不见出现红姜中毒之事。”
“做酒楼的最怕的就是闹出人命,今日德祥楼经此一事,恐怕以后在云州城内再难立足,好好的一百年老字号就此倒下,可惜了。”虽为同行劲敌争斗多年,但见德祥楼如此这般,还是多少心有不忍,林弋还是关了窗户,窗外之景与她再无瓜葛,心情却略发沉重,幽幽一句,“只是苦了那些无辜中毒之人了。”
叶寒听后,却突然冷笑一声,戏谑回道:“听姐姐这意思,是怪我没有及时告诉德祥楼这红姜有毒?”
她是商人重利但不伤人命,这是她为人做事的底线,林弋看着德祥楼外不断往外抬的中毒食客,终是做不到冷眼旁观无动于衷,低叹一声怜悯道:“毕竟出了人命……”
可哪知林弋这话入了叶寒耳中却变了味,还未等其说完,叶寒就直接打断道,满心愤懑难掩,“我叶寒从不是什么感动天下的大好人,但也绝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贼人偷我红姜,断我活路,我难道还要好意去提醒他吗?德祥楼若不是眼红三元楼生意,也至于会被毒红姜弄得百年名声尽毁。我叶寒做事讲究个是非曲直,对于今日之事,我除了遗憾绝不会有一丁点的后悔和愧疚。”
说完,叶寒便大步朝房门走去,走至门边正准备离去时,叶寒还是停顿了一下,背对着林弋没有转身,只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些中毒之人只不过是伤了脾胃,最多也只是上吐下泻几日,吃几副温补的药就好了。”说完,然后打开房门直接离去,很快边消失在门廊外没了身影。
林弋看着空荡荡的门廊,良久,才幽幽低头叹气一声,后悔着自己方才说话不周。
其实这件事说到底,叶寒也是一不折不扣的受害者:红姜被盗,官府不管,她的冤情又与何人说。还有她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也并非心狠想故意“害人”,只是气不平,心不甘,想出一口恶气,给贼人和德祥楼一个教训而已。再说整件事从头到尾叶寒从没参与过,只不过是以一受害者和旁观者的身份静观其变,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终究是自己太过苛刻了。
“来人!”
“掌柜的,您有什么吩咐要小的去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弋清冷如常,话语坚定,“准备马车,去西城。”
这边,叶寒气呼呼跑出三元楼,心中气还没消,就见远处德祥楼张掌柜带着一群官兵浩浩荡荡向西城方向走去,连带着一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往少有人烟的西城一游。
叶寒见此隐隐感到不妙,连忙抄近路赶回去,可还是晚了一步,当离自家小院不远时,就看见官差正准备往自己家冲,但都被花折梅站在半高台阶上的院门口处给顶了回去。
“你闪开,如果再妨碍官府办案,小心你的狗命。”
面对一群蛮狠的官差,花折梅是读书人认死理,非要见到有官府下的搜查诏令才准他们进去,青川也抹着一炭灰小脸恶狠狠瞪着一群“饿狼”,手里更是举着个比他手臂还粗的木棍站在门侧跟官差对峙,一来二去,两方一时僵持不下。
而这一群官差在云州城蛮狠惯了,哪见有如此不识相之人,手握刀柄正准备拔刀而出吓唬,却听一声稚嫩嫩的少女声音大叫出声,“住手!”
只见一清秀普通的少女从围成铁桶的人群中奋力挤了出来。顾不得头发凌乱,叶寒也站到自家门前台阶上,与青川、花折梅并肩作战,厉声质问道:“我们又没犯事,你们凭什么要搜我家?”
这一大一小两个男子还没拿下,现在又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个黄毛丫头,让带头官差更加犯难,指着叶寒问道:“你又是谁?”
“我住在这儿,你说我是谁?”叶寒居高临下,并不因为年小而向官差示弱。
“这么说,你们是一家人?”见叶寒点头,官差也就好办了,这女人一向胆小,吓唬几下就行了,然后对着叶寒就恶狠狠威胁道,“你快让他们让开,要是不从,小心我连你一起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哪是吃这套的主儿,官差话狠,她回击得就更狠,“你抓我们也得有个说法,难道就凭你想抓就抓?你以为云州府是你家开的?你要是有本事今天就我们全杀了,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就算是告到天子脚下我也要讨一个公道。”
如此弱小女子居然能说出如此一番铿锵有力之词,不仅让一群官差面面相觑,更是让一大波围观的人群啧啧称赞。
见民意如此,官差也不好强抓强闯,带头官差只好对叶寒说明缘由,“你家里有毒红姜,我们是来搜查的。”
叶寒站在最前面,既然官差放软了态度,她也让身后的青川花折梅把棍棒收起,向台阶下人群扫视一眼,冷静反驳,“你说我家有毒红姜就有毒红姜吗,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别有用心?凡事都得讲个证据,你拿出证据来,我就让你进去。”
官差们哪有什么证据,可又不能如此大张旗鼓来又灰溜溜地回去,如此太没面子,只能生硬地蹦出一句话,“有人在德祥楼吃了毒红姜中毒,我来搜查你家是理所当然。”
听到如此一句毫无逻辑之言,叶寒不由一阵讥讽,“德祥楼的毒红姜又不是我卖给德祥楼的,凭什么来找我家的麻烦?德祥楼的张掌柜也在这儿,我大可与他当面对质,求个清白。”
德祥楼的张掌柜刚经历一场暴揍,现在还满头是包,惊魂未定,又突然被官差拉出来,一记凌厉眼神扫过,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吐了出来,“不关我的事,是齐老三前几日突然来找我,说是有红姜,跟三元楼的一模一样,而且要价也不贵。我见红姜少见,一时贪小便宜,就买了,谁知今日酿成大祸。”说完,被打成猪头的老脸立刻老泪横流,哭得鼻涕眼泪混成一摊。
“官差大人,你也听见了,德祥楼的毒红姜并不是我们卖给他的,这件事确实与我们无关!”
这下什么都清楚了,围观人群纷纷为叶寒叫冤,更谴责官差偏听一面之辞,冤枉好人。舆论这样一边倒,对叶寒来说是好事,却让一群官差进也不是走也不是,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了半天,好没面子。
威严扫地,由此,带头官差心想更不能这样轻易放过叶寒他们,依旧坚持叶寒三人与毒红姜有关,又拿出一番证供,“毒红姜虽然不是你卖给德祥楼的,却与你们脱不了关系。齐老三都招了,说毒红姜是从你们这里拿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听后直摇头,好笑道:“齐老三,让我猜猜,不会是我一直素未谋面、就住在我家隔壁的邻居吧?”叶寒故作夸张,讽刺意味十足,接着利嘴不改,有理有据辩驳道,“我一不傻二不蠢,一个人能赚的钱,为什么要分给两个人赚?”
站在半高台阶上,人群密密麻麻站着,叶寒一时没看见,这不,一脸贼眉鼠眼被铁镣锁着蹲在地上的不是齐老三还有谁?
一群官差被一个小女子说得哑口无言,毫无颜面,其中有一官差恼羞成怒,大喊一声,“那是你们的事,我们只管查红姜这事。”
“既然说到红姜,我也有一件事要报。”突然,叶寒冷面正色,居高临下,气势压人,“十几日前,我家红姜被盗,我家长兄去官府报案,却被恶言拒绝,说是要孝敬银子才肯查案。无奈家中清贫,实在拿不出银子孝敬各位官差老爷,只得无奈作罢。请问各位官差大老爷,当时你们怎么不查我家红姜被盗之事,现在又莫名其妙来查我家是否有毒红姜,是不是太晚了?”
叶寒一说完,围观群众一片哗然,蔑视眼光纷纷在这群官差身上扫射,如此贪赃枉法之人怎可保民安生,有些小声议论之声更是难听,字字戳着他们的脊梁骨。
终于有一人忍不住了,愤然还击,“你别胡说八道!”
叶寒冷笑一声,“我胡说八道?”然后让花折梅指出当日他去报官时当差之人,“花折梅,你看下这群官差中是否有你当日所见之人,看下是否我们在胡说八道。”
花折梅身材修长,站在半高台阶上更是高出众人一截,读书人的高傲俯视着这一群官兵,手指着刚才说话之人,“就是他,还有他身边两人,当时他们”
“你信口雌黄,含血喷人!”被指之官差双眼飘忽,神情慌张,除了骂了几个成语出来,根本说不出毫无有利的反驳之语。
“我信口雌黄?我含血喷人?”身为读书人的气节被侮辱,花折梅哪还忍得住,直接把当日所见所闻全说了出来,“我当日报官被拒气得离去,但念及抓贼人要紧而后又折了回衙门准备再报官一次。我记得当时正是午时刚过不久,府衙大堂除了那三人根本无一人,他们不仅肆无忌惮坐在太守的位置上,还把调戏良家妇女的手帕还有还有女子肚兜拿出来把玩,最后还全藏在了明镜高悬的匾额之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怕自己所说无人相信,花折梅又补充一句,“你们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去府衙匾额后面看下是否有我所说之物。”
花折梅话语一落,围聚的看客更是一片哗然,女子手帕还好,竟然还有女子私密之物,官差竟然如此恬不知耻,一时间众说纷坛,还有一些长舌妇更是奔走竞相告知,不到一天就成了云州城内众人皆知的丑闻。
被人戳破如此不堪之事,再加上周围群众蔑视的指指点点,被指之人一时恼羞成怒,竟然拔刀向花折梅砍去,还好被带头官差一举拿下,交给其他官差押好,冷眼厉色,毫不包庇,“既然没做,又何必如此急不可耐杀人灭口。”
手下人德性败坏与毒红姜一事一码归一码,带头官差并未因此扰乱思绪,于是继续着自己的职责,说道:“无论你家红姜是被盗还是什么,但终究是来自于你这儿。为了更多百姓免受中毒,还是请你把所有的毒红姜交出来,免得抗法入狱自讨苦吃。”
说完,就领着官差往里冲,叶寒三人哪肯,凭借着居高临下的台阶优势,拿着棍棒乱打一通,一时官差也近不了身。
“齐老三偷我家东西,你们为什么不抓他?我家红姜没毒,你拿走了我们靠什么生活?”叶寒急了眼,这是她家的红姜,是他父亲培育多年的心血,更是留给她在世间唯一的遗物。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谁也别想拿走。
带头官差铁面不改,依旧坚持,“你那是是毒红姜,今日在德祥楼有人因吃了红姜中毒,所以你家红姜必须销毁。”
叶寒手拿木棍不松,态度更是强硬,“我卖给三元楼的红姜一个多月,也有人吃了一个多月,怎么没见有人中毒?现在你凭着完全不是我卖的红姜来污蔑我,还要强抢我家红姜,想都别想!”
她都已经想好了,如果官差真要硬抢,她就让花折梅喝酒,杀个片甲不留,大不了来个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就这样,叶寒三人居高临下手拿棍棒不放,一群官差手持官刀隐隐欲发,就在两方快陷入白热化的阶段,一清丽女子款款而来,围观人群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路让她经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是太守府的张差爷,好久日子没见,不知太守夫人近来可好?”
林弋一出现,叶寒手中的木棍自然脱落,全身紧绷的神经顿时全卸下了,心里暗自吐了一口气,总算是把她等到了。
张据认识此人,三元楼的掌柜,更是太守夫人的闺中好姐妹,所以万不可得罪,于是行礼一拜,言语恭谦,“林掌柜别来无恙,夫人有大人陪伴,自是安好。”见林弋出现在这无人肯来的西城,还恰巧出现在叶寒家外,回想起叶寒跟三元楼的关系,张据心里立刻有一番计量,“林掌柜来得真巧,我这儿刚好有一件棘手事,需要林掌柜帮忙。”
林弋瞧向叶寒,杏眼微扬,透着有趣,“哦,不知是何事?”
“此女子说曾卖红姜于三元楼,不知可有此事?“
林弋故作思索一会儿,然后才“恍然大悟”想起,“哦!是有这回事,多亏了她家的红姜,让我这月又挣了两三百两银子,”然后现场倒吸一口凉气,惊讶着红姜居然如此金贵,接着林弋再随意地补充一句,“太守夫人可喜欢吃红姜了,特别是梅渍红姜,每次来我这儿都是必点,听说太守大人也甚是喜欢。”
寥寥几句,话里话外有意无意说着“不必要“的人和事,其中的利害关系张据怎能不明。可毒红姜一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张据也不好直接离去,怕有屈势之嫌,只好委婉提到,“林掌柜,不知这丫头卖与您的红姜里,是否出现过有人中毒?”
听后,林弋美目一睁,莫名的笑意渐渐扩散开来,直接为叶寒辩解道:“谁人都知河豚有毒,若不仔细处理烹饪,就能让人中毒身亡,如此推断,若有人食河豚中毒,你就要把江上所有的渔夫都抓起来吗?德祥楼不知红姜属性就随意烹饪,为一己私利而不顾食客安危,要论罪起来,也是德祥楼张掌柜的罪,张差爷为何无辜牵连到一黄毛丫头身上,难不成太守大人就是如此教导你的?”
“不敢,不敢!!”张据连忙赔着不是,既然林弋把太守和太守夫人都抬出来了,他只能作罢,说上几句冠冕堂皇的官话就果断离去,看热闹的人见戏落幕也渐渐散去,除了最后出现的林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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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人群聚集的西城大街,现在又回归到最初的空空荡荡,就好像人出现在这儿就是一种极其违和的错误,只能误当过客才能说得过去。
到最后,空旷无人的叶家门前,叶寒三人依旧站在门前台阶上,台阶下只有清丽女子一人,双眸含笑却清冷如常。
见所有人都走了个干净,叶寒“啪”地一声坐在台阶上,一场差点酿化成兵戎相见的口舌之争不仅消耗了叶寒太多的镇定和耐性,连着身体也是精疲力尽,累到如同被掏空一般,只能先坐在台阶上休息一下。
“你怎么现在才来?”跟林弋居高临下地对视一会儿,叶寒才没好气埋怨着,她要是早点出现,自己至于跟一群官差理论这么久吗?
林弋轻笑也带着清冷的味道,踏着莲步缓缓走近,轻语打趣着叶寒,“你这小没良心的!我刚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没句谢谢也就罢了,还倒打一耙反咬我一口。”
叶寒可不吃这套,没精力跟她打太极,直接点明,“还想我谢谢你?你在旁边看了这么久的戏,非得等到我们快被官差砍了才出手,你如果是我,你会谢谢我吗?”
林弋莞尔一笑,笑颜加深,“这不是更能体现我力挽狂澜,救你于水火之中吗?”
自己乘坐的马车这么大一物件,叶寒早就瞧见了,说不定刚才跟官差刀枪棍棒相见也是她故意为之,为的就是逼自己出来。
真是个机灵古怪的小丫头!
叶寒无聊地翻了个大白眼,本想站起来回屋,没想到腰身一酸,腿脚一软又跌回台阶。叶寒估计自己是坐久了,腿麻了,然后让青川扶起自己,颤颤微微地回到自家小院。
别看林弋清冷如拒人于千里之外,见叶寒三人自顾自地进了院门,自己也毫不客气地提着明艳的石榴花色裙摆翩然而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别看西城不如南北两城热闹,更不及东城贵气逼人,可一到了萧冷孤寂的冬季,特别是北风骤起大雪纷飞,人间再繁华之地还不是一座幽寂的孤岛,到时候对着同样白雪满街的东西两城,谁还分得清东城紫气西城灰,不过叶家小院可能是云州城内的一枝独秀,在满目萧条的隆冬里能见到一拢春色早来,能不稀奇吗?
也不知是不是精力耗尽,叶寒总觉得全身软绵绵,腰身酸胀根本站不直身子,可见着小院中及膝的一田青绿姜叶,还是勉强蹲着轻拂着红姜一叶椭圆,想着刚才要是自己没坚持住,是不是这一方田田青翠就真的在自己眼前彻底消失不见了?
林弋自视见识甚多,却没想到在这么一不为人知的破败小院中竟藏有多少贵胄人家都少有的罕见景色,好不惊奇,边朝姜田走近,边问着,“真没想到你家居然如此春意盎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春风早来只进了你家。”
丹蔻玉指轻拂滑过姜叶田田,在这冬意浓浓春意尚早的云城里,林弋也忍不住低头细嗅一缕春色入鼻,一解思春之愁,还不时向叶寒问道:“你这儿莫非有暖泉流过,要不然怎会在这隆冬腊月里长出了一方春色绿意?”
幸好你不知道什么是温室大棚,要是你见到了还得三观尽碎,叶寒心里暗暗想到,但看着红姜被盗的当天种下的新一轮红姜,如今已长成姜叶何田田之景,心里莫不安慰。
“想知道这是什么吗?”叶寒逗弄着林弋,想替自己出口气,以报刚才见死不救之仇。
林弋刚到双十年华,这年龄的女子哪有不爱桃红柳绿彩蝶纷飞的,尤其在黑白灰成主调色的冬季里,尤爱春色俏丽,这也是当时她买下叶寒红姜的原因之一,连忙问道:“我后院也有一片空地,我也想种上一田绿意葱茏。”
“那可不行,”叶寒直接拒绝,卖着关子继续说道,“你知道这一拢绿意值多少钱吗?”
“多少钱?”
叶寒伸出五根手指头,“五十两,绝不二价!”
“五十两?”林弋美目一瞪,想起那日叶寒第一次到三元楼说的数字,然后低头看向及膝的姜叶田,面露惊讶,“这难道就是红姜?”
叶寒点头肯定,但又突然改口,“林大掌柜如果你这次还想买我的红姜,恐怕五十两银子可拿不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难道你这红姜还镶金戴玉了不成?”
林弋站在一田青绿姜叶边,一身如火的石榴花长裙出落得明艳胜似春光,如果此时有人远远看见,也不禁心生惊叹,好一副美人倚绿娇红图。只可惜叶寒不是重色的男子,再加上有青川这么个倾城之色的天天熏陶,早已对此美色免疫,于是跟林弋坐地起价,“我这次种的全是品种最好的雪姜,晶莹剔透浑如玉,你说是不是多加五十两也不过分?”
林弋这次真的被叶寒的狮子大开口给惊住了,虽说红姜稀罕,但终究不是人参鹿茸之物,六十两银子就算天价了,再加五十两,这价格还不捅破天了,她怎能接受!
然后转念一想,心生一计,林弋替叶寒分析着当下时势,“今日出了德祥楼毒红姜一事,你觉得整个云州城内还会有谁会买你的红姜,该有谁敢买你的红姜?”
叶寒轻声一笑,对此并不担心,“在这之前我是担忧过这个问题,可是你一出现帮我解了围,在众目睽睽之下搬出了太守和太守夫人这两个红姜爱好者,你说,我还需要担忧这个问题吗?”
上大学时叶寒就去旁听过广告营销的课,如何让一个商品快速成名众所周知,光是靠良好的推广计划和商品质量是远远不够的,相反如果有一件坏事发生,与此背道而驰,最后的广告效应却是出乎意料的好,用一个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恶意营销”。
如果之前红姜只在三元楼卖,被人所知的就是只限于常去店里的贵胄人家,可出了今天这件满城风雨的毒红姜事件后,叶寒相信,现在整个云州城无论是老是少是有钱还是没钱估计都知道了红姜这个东西,再加上太守一家最有信服力的免费代言,她还担心没顾客不上门吗?
见林弋不回话,态度坚决不让,叶寒也不急,再悄悄加着一把火逼林弋就范,“就算你不买,我想慕名而来的人也不少。然后我就把人全聚集在一块,开个拍卖会,五十两银子起底,谁给的钱高我就卖给谁,到时候原本一百两银子能买下的红姜,你又得多花上几百两才能拿下,最后亏本的还不是你。”
一个才十四岁的小丫头居然能想出如此精彩绝伦的点子,不由让林弋刮目相看,却哪知叶寒身体住了一个比她还大五岁的成熟灵魂,斗不过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厢,叶寒已经站了起来,正准备离开,还不忘给林弋放上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买,不是吗?”
林弋认栽了,在叶寒转身之际连忙喊住,“一百两银子,我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背对着林弋,所以林弋是看不见叶寒此时“奸计得逞”的模样,不过站在叶寒对面的青川倒看了个清楚,也听了个清楚,黑炭抹面的小脸掩不住的欢呼雀跃,只听叶寒喊道:“青川,快去拿笔墨记下,要是等会儿林大掌柜反悔了,我们以后就只能以雪充饥了。”
听见叶寒发令,青川哪敢懈怠,连忙从小书房拿了笔墨记下,让林弋签了字按了手印,动作迅速一气呵成,叶寒接过甚是满意。
相较于叶寒与青川的忙得不亦乐乎,花折梅站在一旁觉得这幅画面极其眼熟,恍然觉得眼前清丽女子就是不久之前的自己,也是在心甘情愿下签下了“卖身契”,然后他就开始了每日城内城外两头跑的“悲催生活”。
签完“合同”,叶寒不忘现代礼仪,伸手与林弋握手,林弋初识如此礼仪,微微一愣,见叶寒满脸诚恳,还是缓缓把手伸了过去,然后就被叶寒握在手里摇了摇,好不奇怪。
连站在旁边的青川和花折梅对叶寒如此的握手之礼也甚是觉得怪异,只是还好,叶寒握了几下就放了,然后一切如常。
当同屋其他三人还处于半蒙半奇怪的状态时,叶寒腰酸又一阵袭来,比之前更甚,接着便是肚子隐隐作痛,绞痛难忍,一时没忍住双腿一软就直接抱着肚子蹲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双唇更是失了血色,好不吓人。
“姐姐,你怎么了?”
最先发现叶寒异常的人是青川,连忙扶住她快后倾倒地的身子将她抱在怀里,见她面色煞白双唇紧咬疼得满头是汗,可姐姐不回话他又不是大夫,一时间除了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心里又急又怕,甚是恨着自己的无用。
其他两人也被叶寒的突发状况给吓了一跳,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人怎么一转眼就倒坐在地上,一脸苍白无力,疼得半生半死。
林弋是女子,所以无需顾虑男女之别,伸过手直接在叶寒身上探知着她疼痛的地方,想知道她的病情,可手刚落在叶寒捂着的肚子,叶寒下身就立即流出一滩鲜红的血来,让离叶寒最近的青川一瞧,瞬间大惊失色,“血!姐姐,你流血了!!!”
见叶寒出血了,林弋也是一阵着急和不解,本想走近叶寒替她再详细检查一下,却没想被青川用力一推,若不是花折梅在身后及时扶住,她可能真的会撞到地上血溅当场,心里也不禁纳着闷,这么瘦小的孩子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扶着虚弱不堪的叶寒,急得眼眶通红,指责林弋“不安好心”,“都是你!我姐姐本来好好的,要不是你乱按,她怎么会流这么多血?刚才也肯定是你使的阴诡法子,才让我姐姐中毒倒下的!!”
只见叶寒头靠在自己肩头,气息越发虚弱,疼得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然后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从眼中流了出来,炭黑色的泪水染满双襟,抱着叶寒在怀担心难掩,“姐姐,姐姐,姐姐”
叶寒下身的血还在扩大,林弋想再次走近检查叶寒究竟怎么了,可情况依旧如此,还未走近就被青川一阵怒吼给吓得不敢靠近,此时的青川就像一只被惹怒的小狮子护食般不准他人靠近。
林弋无法,花折梅只好上前劝解,可还是无功而返,也差点被青川推到地上,就在花折梅和林弋苦口婆心地劝解时,叶寒终于幽幽醒来,微微张开双眼,让青川叫林弋过来。
“姐姐,不行,她不是好人,就是她害你流血的”
青川只想一心保护好叶寒,可面对叶寒的要求,即使再不愿,他还是让林弋靠近,只是双手还是紧紧抱着叶寒,双眼警惕盯着林弋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又做出伤害叶寒之事。
林弋对青川诡异的力气心有余悸,也小心防备着,刚走近就听见叶寒小声叫自己过去,然后听着她在自己耳边悄悄说着,连青川也听不见叶寒说了什么。
顿时,林弋眉头一松,如醍醐灌顶般,立刻指挥着让青川把叶寒扶回房间躺着,然后自己也出了门,让丫头小灵回三元楼取点东西,这才转身回了叶家小院,回到叶寒的房间,还把花折梅和青川都赶了出去。
本来青川是死活都不愿离开的,可是被林弋威胁一声“如果你真想看着她流血而亡,你就继续在这儿待着”的话,最后还是不得不让步,心不甘情不愿被花折梅硬拉了出去。
见房内只有她和林弋,叶寒这才放下心来,在林弋的帮助下换上干净的衣物,丫鬟小灵回来得也及时,把林弋要的东西全都拿了过来,整一个小包。
“你这是初潮来了,没什么担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弋帮叶寒在下身垫上月事带,还兑了一晚热腾腾的红糖水,让她喝下暖暖小腹,还给她讲解着女子月事时的注意事项,以免信期受凉受冻留下病根。
一碗热红糖水下肚,躺在床上的叶寒终于感觉到舒服了许多,小腹中的绞痛也在减轻了许多,这才想起刚才自己“满地红”的窘迫样都被人瞧见了,不由眉眼一垂羞臊不已。
可能是这具身体营养不良,在过去的几年里自己一直未见初潮,她还以为是古代女子发育晚,谁知今日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之事,反倒催促着月事来了,这让她自己也颇为意外,自己在现代时第一次来月经哪有今日“血崩”之景,还疼得肝肠寸断,差点还以为自己又要穿越一次。
见叶寒有点失神,林弋提高音量,“教训”着叶寒,“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林大妈!”
叶寒也无奈回应着,想着自己堂堂二十五岁的“高龄”竟然被一二十岁的少龄“训话”,能不憋屈吗,但转眼一想人家也是好心,还这么帮自己,只好“认命”。
女子都介意被人喊老,可叶寒这柔柔弱弱略带撒娇的语气硬是让林弋生不起气来,就像是突然多了一个小妹妹,反倒让她笑出声来,“就你嘴贫!记得葵水未完之前,绝对不能碰生凉之物,粗活累活也都交给他们男人干,记住没?”
叶寒“嗯”了一声敷衍了事,然后就听见传来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还有急切的问话声,“姐姐,你好了没有,我可以进来吗?”
想着之前被青川“攻击”,林弋不由打趣着叶寒,“你快点让你家这头小狮子进来吧,要不然他又以为我在里面对你‘行凶’,到时还不闯进来把我撕个粉碎。”
叶寒甩了林弋一个无聊的大白眼,心想着我家青川可是个温柔乖巧的孩子,哪儿这么暴力,于是开口让青川进来,省得他在外面担心。
不进来还好,青川一进来就风一般跑到叶寒床头处,一头扑到叶寒眼前,却无端让叶寒吓了一大跳——只见青川眼中泪水不止,在涂抹着锅灰的脸上划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泪痕,许是用什么擦过眼泪,脸上的锅灰深浅不一,白一块黑一块,这脸脏得就像只小花猫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不,青川眼中还残留着几水泪花,趴在床边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说话还带着哭音,“姐姐,她没打你吧?对了,血止住没有?伤口在哪,我看看?”
说着,青川拿出止血的金创药,正准备掀被子给叶寒擦药,就像以前叶寒给他上药一样。
还好花折梅眼疾手快,连忙制止青川,林弋也立刻挡在叶寒前面,正色严辞,“青川,休得胡闹!!你姐姐不是受伤,从今天起她就是大人了,你不可以再像小孩一样黏着她,听见没?”
本来青川就不喜欢林弋,被她如此横插一刀要“分开”他和姐姐,说什么也不答应,只是一向偏向他的姐姐这次居然偏向林弋替她说话,让他听后心里好不失落了一会儿,连反驳林弋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平静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姐姐流血太多身体会变得很虚弱,我以后会小心地保护好她,就算是拉她手我也会很轻的,不会伤着她。”
房内其他三人听着青川如此委屈的一番话,更是一阵叹气,青川还是没听懂,也是,他才十一岁,哪懂什么男女之别呀!
“拉手也不行!”林弋是女子,自然知道女子的清白有多重要,直接把话说明,“你姐姐已经长大了,再过几年就可以嫁人生子了,你再这样毫无分寸地黏着她,你让她以后怎么嫁人!”
话说到这份上,青川再小也懂了,刚才还是一威风凛凛的小狮子一下就焉了下来,毫无活力,刚止住的泪又齐刷刷地夺眶而出,就这样张大眼睛静静哭着,却一点哭声也没有。
林弋挡在前面,叶寒看不见林弋的严厉、青川的泪脸,只能通过花折梅脸上的不忍和伤感以及异常安静的气氛感知到青川的伤心,心下不由一软,叫了青川过来。
青川听话靠近,深灰色小脸上又哭出一条又一条斑驳交错的泪痕,却还硬撑着一脸倔强,但在见到叶寒冲他浅浅一笑时,硬撑着的小脸再也坚持不住,然后一下就趴在床边,拉着叶寒的手大声哭出声来,好不可怜。
看见青川这模样,林弋也觉得自己刚才语气太重了,但又知说什么才好,继续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于是便告辞出门,花折梅出于礼仪,送她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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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之前红姜被偷,以及后来的毒红姜事件,叶寒三人都格外重视这批红姜,出土、去土、清洗、擦干,过程之中全都小心翼翼,生怕给红姜蹭破一块皮,影响卖相。
就这样,简单古朴的主屋再一次被一种明丽可人的颜色给占领——犹如桃花红杏,落英缤纷,春色满屋。而且这次种出的红姜完全不同于上一次:半成透明的雪姜洋溢着莹莹浅粉,宛如蓬莱仙境之物,人间哪有几回得?
不仅如此,许是老天爷也怜他们上次被偷,所以这次的收成极好,屋内的座椅板凳上几乎都摆满了,甚至有些摆不下的红姜都被摆到叶寒屋内。
瞧着时辰不早了,红姜表皮的湿润都风干了,若此时阳光正好,随意举起一枚红姜当空望去,还能看见雪姜内悬着的几根细长脉络,好不可爱。
叶寒拿出白色麻布包,按着一定比例把红姜分成三包,其中有两包一样大小,还有一包略显较大,被叶寒藏在了主屋后的小书房的某处。
花折梅看着奇怪,连忙问道:“不是只送货给三元楼和兰麝馆吗,为什么还多出一包?”
叶寒正拿着一块雪姜细抚观摩着,甚是满意,口中说得随意,“我上次见红姜被盗,所以这次就种得多一些,想着多种点以备不时之需。”
即使是叶寒的随意一句,青川聪慧立刻听出不同,“姐姐,所以当你听到林弋把红姜一半卖给兰麝馆时,你没生多大气,原来是早有对策。”
青川是越来越懂她的心思了,叶寒挑眉示意,倒是花折梅一脸糊涂,东张西望问着,“什么对策?你们说的话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呢?”
叶寒与青川默契不点明,让花折梅那个书生脑袋继续纠结去,然后把红姜小心包好,准备出门。
花折梅思索一阵,终于在叶寒一记鄙视的眼神中豁然开朗,惊讶道,“林掌柜算计了你,所以你准备缺斤少两来报复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后叶寒和青川都甚是无语,懒得回答理会,叶寒更是直接把一包红姜甩给了花折梅,让他掂量重量,“你可以数一下,五十块红姜,与上次一样多,而且重量也都差不多。你看下到底有没有缺斤短两?”
花折梅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真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还缺斤短两,他怎么不说自己偷梁换柱呢?林弋要是这么容易糊弄,她还会被坑得这么惨吗?
花折梅还真“听话”,硬是把红姜重新数了一遍,突然明白了,“林掌柜订了这一批红姜,但她不知道其实你种多了,所以你还是以原来一样数量的红姜给她!”然后说完,拍案而起,义正严辞地补充一句,“叶寒,你这是不讲信用!”
“谁不讲信用了?我,还是林弋?”叶寒被花折梅气得哭笑不得,有时候她真不知道这个读书人到底是吃她叶家的饭还是三元楼的饭,胳膊肘都拐到大腿根全帮外人去了,“花大公子,麻烦你先搞清楚,是林弋先坑我的,我这属于正当还击。退一万步讲,就算林弋知道了,她也奈何不了我。”
见叶寒隐有发怒的前兆,花折梅瞬间就底气不足,不敢还嘴,谁让他说,说不赢她,打,他更打不赢,他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叶寒抡着木棍揍他时的情景。
叶寒才懒得管他,直接和青川一人抱着一包红姜出发,可走到院中时还是对着花折梅大喊了一声,“你呆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跟上!”
花折梅一愣,不明叶寒为何要叫上他一起出门,半狐疑半想着叶寒不会是想整他、把他买去兰麝馆吧?
见花折梅磨磨蹭蹭走着,叶寒看着着急上火,又是一声吼道:“就你这速度,我们天黑也到不了兰麝馆。”
叶寒这么一喊,花折梅更加“消极怠工”,都可以跟蜗牛称兄道弟了,还是青川懂叶寒的心思,向花折梅说着,“如果我们等会儿被抢了银子,你就等着加入丐帮吧!”
被这么一威胁,果然奏效,花折梅几个大步就跟上叶寒的脚步,可措不及防又挨了青川一记无影脚,踢得他一阵嗷嗷大叫,“青川,你怎么又踢我?”
青川轻蔑一哼,傲娇地仰着头出了院门。花折梅最后出门,正锁着院门,叶寒和青川在旁边等着,无意间又见到了那个一身青布麻衣的隔壁女子,用一种极其奇怪的眼神飞速地扫视完叶寒三人,还不等叶寒上前礼貌问候几句,就风一般进了自家院门。
“姐姐,她就是住在我们隔壁的另一个邻居吧?看着好冷,比林弋还要冻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从跟林弋“结下仇”后,青川总是有意无意都会埋汰一下林弋,以解当日她不让自己见姐姐之仇。
“应该是。”
想着来日方长,反正就在隔壁以后总能见到,而她当务之急是先把手中的红姜卖了换钱,于是叶寒也就略微遗憾地走了。
三元楼内,叶寒把今日刚收成的红姜拿给林弋,经验老道的大厨仔细检查一番,林弋才把钱结给叶寒。对此,叶寒也在林弋面前故意检查银票的真伪,半晌才收回荷包放好,以作“回礼”。
然后叶寒又与林弋两人皮笑肉不笑地云里雾里聊了一会儿,特别是叶寒无意提到自己等会儿要到兰麝馆送红姜,要先行告辞时,两人更是心知肚明地相视一笑,让站在一旁的青川和花折梅好不毛骨悚然。
等出了三元楼,青川还抱着不平,“姐姐,我们难道就这么算了?”其实青川没什么气,但林弋骗了姐姐就是不行。
还在走着的叶寒突然停下脚步,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三元楼,漆黑的眼眸机灵一转,却突然问向花折梅,“你觉得我脾气有这么好吗?”
花折梅下意识摇了摇头,又害怕叶寒打击报复又连忙使劲点头,逗得叶寒和青川一阵好笑,然后便朝兰麝馆走去,中途还专门跑到路边一家小酒馆打了壶酒,让花折梅等会儿见机行事喝酒。
云州城内的烟花之地都聚集在长乐街上,靠近城内运河,青楼小馆,烟波画舫,比比皆是,即使是在如此萧索寒冷的冬天里,长乐街上也不见一丁点雪色,都被寻花问柳之人踩成冰水没了影。
长乐街很长,约有十里,尽头便是运河,脚一踏上这里的一砖一土,扑面而来的就是馥郁扑鼻的胭脂水粉味,让初来乍到的叶寒三人都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云州城内有四大妓馆,让天南地北来客争相传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艳红长绸绛云楼,
女子多情红豆馆。
最是奢华潇湘居,
盈盈垂泪芙蓉阁。
这四大青楼的女子无不让人津津乐道流连忘返,光是每年三月燕回天暖时长乐街举行的春日宴,哪次选出的花魁不是这四家中其中之一,但同是靠皮相生意过活,这一条大街上还有另一种人,姿色才情修养不输于四大青楼任一花魁,可却比□□更低贱更让人唾弃,那就是男倌。如果说人是有三六九等之分,那么他们比最下等的下九流还要低贱,仿佛世间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践踏唾弃他们。
可即使是这样,长乐街上的男馆还是占据了半壁江山,其中最出名的当属兰麝馆。偏居在长乐街最偏僻的地方,却是长乐街最热闹之处,只要看见街上络绎不绝的云顶华车驶向何处停下,那里就是兰麝馆所在。
叶寒很容易就找到了兰麝馆,但大门处进出的王侯公子无数,她一女子还带着两个男子实在不好直接从大门进去,便寻了一条小巷穿过来到兰麝馆的后门处。
即使敲响门扉花折梅还在孜孜不倦劝着叶寒回去,从最初应下的那一天一直劝到了现在,叶寒不以为然,只对花折梅说了五个字“笑贫不笑娼”,然后他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可能没人听见,敲了一会儿也没人来开门,叶寒再敲了几声,在等待之际,还开玩笑似地问着青川,“跟着我到这种地方,你怕不怕?”
“不怕!”
青川抹成炭灰色的小脸仰着看着叶寒,咧着嘴笑着回答,一如从前回答过无数遍一样,坚定不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青川这么说,叶寒心里还是有点担心的,毕竟来这里,她怕勾起青川在清远寺不好的记忆,要不然她刚才也不会有如此一问。
叶寒深吸一口气,平静着内心的波动,隔着包巾抚摸着青川不再扎手的发顶,浅然一笑安抚着,然后提醒道:“等会儿你就跟在我身边,别乱跑,要去哪也要花折梅跟着,千万不要单独行动,知道吗?”
青川懂事地点了点头,这时,紧闭已久的门扉终于缓缓从内打开,是一清瘦的十五六岁少年,见着一少女带着一大一小两名男子出现在后门,也有些惊讶,“请问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叶寒看了一眼手中的白色麻布包,解释着,“是这样的。前几日你们馆中的兰若公子到我这儿特地订下一份红姜,今日收成,特来上门送货。”
清瘦少年恍然大悟,立刻迎叶寒三人进门,“兰若公子曾吩咐过,如果有人来送红姜就直接领去厨房,请跟我来。”
越过白墙黛瓦木门,兰麝馆内别有洞天,亭台楼阁,轩榭廊坊,皆是常景,假山湖石,清波宛转,更是常态,更别说潺潺溪流、绿枝雪头,兰麝馆内,一步一景,无不妙哉。
兰麝馆占地很大,光是从后门入,在后院中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厨房,等红姜交到厨子手中叶寒以为便了事了,可以拿银子回家了,没想到还要传授红姜做法,说是怕出现毒红姜事件。
叶寒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这件事情,所以随便胡诌几句,说红姜在送来之前已经去了毒性,可放心食用,然后再挽起袖子,亲自做了一盘炸红姜,并且当着他们的面吃下。
见叶寒过了一会儿也没什么中毒迹象,厨子们都大胆尝了起来,红姜鲜嫩,颜色俏丽诱人,转眼间一大盘红姜全消失殆尽,无不齐齐称赞红姜味美。
这时,一直未露面的兰若公子也来了,是专门给叶寒送银子,虽然来得有点晚,但还是吃到几片残余红姜,甚喜欢余味甘回之妙。
叶寒接过银票谢过,准备离去,兰若暂时无事,便亲自送叶寒三人出门,只是路中又提到想与叶寒订下一批红姜,自然价钱由叶寒定,他决不还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瞧着花折梅自进兰麝馆后一直紧绷着脸,不言一句,不用说肯定还生着叶寒的气,再瞧紧跟在自己身边的青川,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眼睛还不停瞟着叶寒,好像在告诉她他的害怕。
见此,叶寒也不得不婉言推辞,“兰若公子,真不好意思,你看这天越发冷了,红姜实在是不能种了,而且马上也快过年了,我们也想过个好年,还请见谅。”
既然人家不愿意,兰若也不好强求,依旧领着叶寒往后门走去。
刚过一道月洞门,视线就变得宽阔,小湖冬日幽冷,虽有青松绿枝垂白头陪伴,但还是掩不住一院的孤冷气息,特别是房屋延伸到小湖半岛上的一方水榭,清风一过,卷起纱帘腾空舞动,把这一方孤独升华到极致。
叶寒无意多看了一眼,只是当一卷帘纱无声扬起一角时,水榭中,一袭藏青色赫然跳入她的眼中,让她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一湖之隔,叶寒看不清此人面貌如何,可那一袭显眼的藏青色与她深藏在脑海某处的长袍颜色极其吻合,让她不由自主想靠近看清,可惜那人一直侧身坐着,难见其貌。
“叶姑娘,你怎么了?”兰若转过头来看着落在身后不远处的叶寒,见木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不知望向何处。
“”,听见喊声叶寒连忙回过神来,看见兰若好奇的打量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说道,“兰公子不用专程送我们出门,前面的路我都记得,我们自己出去就行了。”
想到后门离这儿确实不远,兰若也没不坚持,简单告辞就走了,然后叶寒三人也朝后门走去,只是在离开兰麝馆之前,青川和花折梅站在门外等着,叶寒悄声向刚才那开门的清瘦少年打探,“刚才那坐在湖边水榭之人是谁?”
“此乃云州太守胞弟,兰麝馆内常客——萧南,萧公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自从那日从兰麝馆回来之后,叶寒整个人就变得心事重重,一天都说不到几句话,除了侍弄红姜外,整日中最喜欢的就是坐在老枯树下的老井上,对着老水井发愣,有时一坐就能坐一下午,吓得家里其他两人以为她有什么想不开要轻生,整日整日跟在她身边,不敢离开半步。
叶寒捡起一粒小石头,“咚”的一声惊起一汪清水荡起层层涟漪,自己的倒影就这样被撕碎成水波不见,然后又仰天一望,望着云州城上经久不散的积云,阴沉灰蒙的天色,一点也不及人间繁华,怪不得世人都喜欢在倚绿偎红中沾染上一抹亮色。
不由间,叶寒又想到了兰麝馆的湖边水榭里的那一袭藏青色长袍以及清瘦小倌说的那一句话,“兰麝馆常客”,没曾想到原本心里如高岭之花之人竟然是一喜欢逛青楼男馆的纨绔之徒,果然直觉不能当饭吃,有些东西还是只能留在记忆里才能保存住那份美好。
刚用几天时间来遗忘的事情又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勾起,叶寒连忙摇头晃脑,试图止住乱窜的思绪,把自己从纠结的心情中解救出来。
青川已经在一旁观察叶寒有一会儿了,叶寒安静坐着时他不便打扰,现在见她摇头晃脑,好似被什么纠缠,心情好像有些激动,怕她出什么事,青川连忙跑过去把她拉住,“姐姐,你怎么了?你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别想不开。”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叶寒奇怪地看着青川,就如同青川也奇怪地看着她一样,肩膀努力摆脱出青川说手掌,叶寒都不知道青川还没自己高的一小孩,怎么力气比自己还大。
见叶寒说话有了往常的几分语气,青川才放下一半多心,继续关心问道:“姐姐,你最近几天一直都闷闷不乐,是不是谁惹你了?是花折梅,还是林弋,要不然就是兰麝馆?”
不提还好,叶寒一听见“兰麝馆”三个字就浑身鸡皮疙瘩,外加反胃,嫌弃得连忙偏过脸去,一点也不想听。
一连说的几个人和地方都不见叶寒回应,再加上叶寒突然的一脸嫌弃,青川不明就里,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所以惹得叶寒最近心情不好,不愿意看见自己。
如此一想,青川越想越难受,小脸也慢慢黯淡了下去,等叶寒心情恢复一些后,转过头来一看青川脸上已满是泪花,就这样睁着双泪眼一声不吭看着她,任眼泪一滴一滴滚落下眼眶无声无息,那模样真是可怜得让人心疼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你怎么哭了?”
叶寒见不得青川掉泪珠子,或者说她对青川的眼泪没有任何抵抗力,立刻扯着帕子给青川擦泪,边擦边劝慰着,没想到泪水却越来越多,如洪水没过堤坝肆意留下,到最后不但没止住青川哭泣,手帕成了湿帕,反倒手也沾了一半水润。
“姐姐,你,你别生我气我做错错了事,你直接告诉我,我我会改改的。”
简简单单一句话,因为青川抽噎断断续续说得好一会儿,叶寒听得甚是艰难,但也十分疑惑,“我什么时候生你气了?而且我干嘛要生你气?”
叶寒现在完全是一头雾水,古代的小孩不是挺天真的吗,怎么心思也这么让人难猜,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青川为什么哭起来,她真的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或者说错了什么话呀!!
听到叶寒焦急的问话声,里面全是掩不住的浓浓的关心,青川心里顿时安心了很多,别扭了把半天才把原因遮遮掩掩地说了出来。
叶寒顿时恍然大悟,心想自己只不过是听到兰麝馆才会一脸嫌弃,却没曾想到会被青川给误会了,解释着让青川放宽心,“我并没有生你气,我这几天心情不好也不是因为任何人和事,是我自己的原因。”
虽然叶寒这样说,把事情全归咎在自己身上,但青川还是想知道其中的原因。但叶寒怎么也不说,心想着,我总不能告诉你,我对一从未谋面过的男人生了好感,而且这个男人居然跟自己有着相同的性取向,这要让她说出来,还不如让她直接跳井淹死算了,太没面子了!
“好了,我没事了!”叶寒终于舍得从老井台上站起来,说也奇怪,本来心里那点隔应事在心里堵得慌,怎么也不散,倒是青川今天一哭就好像哭的是自己一般,把心里的郁闷全“哭”出来,心胸一下就变得开朗起来。
环视了一圈自家小院,白墙黛瓦黄泥土地,清清冷冷的,一点儿也没有过年的热闹样,然后发动其余两人把家里里外外全打扫一番,再把之前买的对联年画之类全都贴好。
忙活了一个下午,叶寒三人虽说有点累,但看着里里外外焕然一新,红红火火,好不开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了!”叶寒惊叫一声,好像想起什么,连忙跑进屋里,然后手提着两盏大红灯笼,提醒着,“大门处的灯笼还没挂。”
院门外,青川和叶寒站在台阶下指挥,而挂灯笼这种粗活自然就落在花折梅这个大老爷们身上。
“左边点太过了,再右边点”
“歪了,两个灯笼一点也不对称。”
“你小心点,别把我的灯笼摔坏了!”
“叫你不是右边一点吗,怎么还是歪的?”
“”
“”
在叶寒和青川的一阵乱指挥下,花折梅终于从□□上活着下来了,可这两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还继续鸡蛋里挑骨头,说着灯笼没挂好,让他再上去重新挂一遍。
“我不去,要去你们自己去!”
花折梅坚决不干,说什么也肯上去,那种悬在半空中随时随的都有可能掉下来的不安全感太吓人了,这次无论叶寒和青川说什么也不再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在叶寒和青川一起逼着花折梅上□□时,只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巨大的拍门声,手掌与木门撞击出的重重的沉闷声在安静的西城小巷特别引人注意,一时让叶寒三人顿时忘了玩闹,一起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
敲门声的发起者是一群人,有男有女,浑身充斥着市井气息,就站在叶寒家的隔壁邻居家门前,就是之前有过两面之缘的青衣麻布少女的家。
也不知是不是家里没人,这群人敲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开门,一时耐心耗尽,一个个扯开嗓门喊着骂着,粗声横气。
听了一会儿,叶寒大概也知道了他们是为何而来,原来是这户人家欠了钱一直不还,这些店铺掌柜聚集一起来要债。
“姐姐,你要去干嘛?”
青川一把拉住正准备走过去的叶寒,满是担忧,那一群人可不像是善茬儿,姐姐一个女孩过去肯定会吃亏的。
叶寒对青川放心一笑,“没事的,我就过去看看。”
青川再次打量了那一群骂声不止的人,还是不肯放手,“姐姐,别去,万一伤着你可怎么办?”说完,拉着叶寒的手更是一紧,力道大得让叶寒都能感知到自己骨头叫嚣着疼意。
“放心吧!我又不欠他们的钱,他们干嘛要伤我?”
话虽如此,可青川还是不放心,但还是扭不过叶寒,只好紧跟在她身边,想着等会儿怎么也可以帮到她。
“你们找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清冷一声喊道,同时凌厉的目光也在这一群人中转悠,然后逐渐锁定一中年男子,身材不高,微胖,但在一群人中气势尤为明显,叶寒估计这人应该就是这一群人的领头人。
果不其然,见叶寒走近,那一中年男子最先回话,出言极其不逊,“你这小丫头片子快走,别在这多管闲事,小心我等会儿连你一块收拾。”说完还举起胖胖的拳头吓唬叶寒。
青川最见不得有人欺负叶寒,见这中年男子竟要打姐姐,顿时一双如夜深邃的墨眼阴沉得可怕,浑身杀气十足骇人得很,让这些讨债的人不由心生一惧,有的甚至吓得后退几步,心里更忍不住纳着闷这小郎不大怎么这么怵人心发慌。
只可惜叶寒站在前面,对站在身后青川的异样自是不知,见这些人突生惧意还以为是自己的原因,于是大声放言道:“我想你们其中也有人认出了我!那天毒红姜事件发生后,一群官差非要硬闯我家搜屋,都被我挡了回去,你一小小商户还想收拾我,你觉得你比云州府的差役还横吗?”
经叶寒这么一提醒,当场的人都纷纷想起欠他们债这家人的隔壁好像就是卖红姜的那家人。俗话常说,民不跟官斗,现在谁不知道这家人多多少少跟官府有点牵扯,他们一平头小民是怎么也得罪不起的。
中年男子听话也略有忌惮,握紧的拳头一时间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好不尴尬,倒是有一圆滑妇人出来打圆场,张嘴便是热络,“哟,真是一俊俏的小丫头,这是你弟弟吧,果然生得也是精致,真不愧是姐弟两”
这一圆滑女子一出来就是一顿乱夸,让叶寒不由一阵恶寒,这女的真不愧是市井出身,一张巧嘴真是连死人都可说活了,只听此人一脸谄媚笑脸迎合,然后才慢慢说到正题,“我们都是规规矩矩的小商人,做着自家的小生意糊口养家,哪敢到处生事呀!今天有这一出也是被逼无奈,这家人,也就是你家邻居,都欠了我们好几个月的钱了,一直不还,这不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也缺钱,所以这才死皮赖脸来催帐,只求她们能还我们一点钱,让我们也能过个像模像样的好年。”
真是巧舌如簧呀,这要是搁在现代绝对是一等一的金牌律师,明明是凶神恶煞地来要钱,说到最后竟然成了无辜的受害者,而且说得有理有据,情真意切,根本找不出一点话来反驳。
青川扯着叶寒衣袖,眼神示意着离开,不要多管闲事,只不过叶寒心有思量,想了一下才回道:“你们敲了这么久门,也不见有人开门,估计这家人也回乡过年了。要不你们年后再来,别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到你们过年的心情。”
“那可不行!”中年男子不愿意白来一场,直接驳了叶寒的话,指着这家人紧闭的门说道,“这家人门是从里面关上的,而且外面也没上锁,明明就在家,就是躲着不肯出来还钱。”
中年男子耍横,叶寒也顿时提高音量,模样比他更横,说出的话也是毫不客气,“她们躲着还不是因为没钱,如果有钱的话,不早就还了,哪还等着你们像一群瘟神样跑到家门口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放屁!”也不知叶寒话里哪一句戳中了中年男子的心窝子,直接飙出一句脏话来,愤怒不止,“谁说他家没钱!我可是去查过的,她家欠药堂的钱可是一枚铜子都没少,全都还齐了。今天不管说什么,我非要到钱不可!!”
说完,中年男子就抱起路边一大石块向门砸去,破旧不堪的木门发出艰难的“吱呀”声,如此一举动,刚才才稍微安抚下的其他人都立刻活泛起来,纷纷加入砸门的阵营。
叶寒在青川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就见青川风一般向回跑,就在一群人忘我的砸门中,只听叶寒一声大吼,“她家欠的钱,我还!!”
如此一句话,掷地有声,刚才还疯狂砸门的一群人瞬间安静下来,纷纷看向叶寒,不可置信。
“你说的可当真?”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一圆滑女子,不由自主地走近,来到叶寒眼前,双眼燃着与生俱有的市侩。
叶寒冷冷环视了一圈这群人,说话铿锵有力,“当真!!”话音一落,这群人就像闻到肉味的绿头苍蝇立即朝她扑来,叶寒立刻大喊一声,“一个一个来,谁要是架秧子起哄,不懂规矩,我立刻转身回家,你们一枚铜钱也别想得到!”
叶寒这话如一盆凉水泼下,这群头脑发胀的人立即清醒变得懂事起来,一个一个规规矩矩排成一队,等着叶寒“还债”。
这时,刚才回家的青川也回来了,提着钱袋,还把花折梅也叫来了,而且手上还拿着根粗壮的木棍,面无表情地站在叶寒身边,替她壮胆。
青川管钱,叶寒收欠条,花折梅维护秩序,“还债大会”正式开始。
第一个自然是靠叶寒最近的圆滑女子,一脸谄媚不减,叶寒真怕她这么一直笑会得了面瘫。
接过欠条,叶寒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问道:“你是开柴火铺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呀,我京娘开的柴火铺虽然不大,但是卖的可都是好柴,不论是木柴还是木炭,都是”
“停停停,打住,我对你卖的柴没什么兴趣,”幸好及时制止她的滔滔话语,要不然照这个速度,叶寒想着估计到了半夜也完不了,然后再看了眼欠款金额,十分疑问,“你这柴可真是好柴呀,不过才五个月就欠下了五钱银子,你真当我是冤大头吗?”
说完,叶寒的脸立刻刷的一下冷下来,双手抱胸不语,吓得柴火铺的京娘连忙赔笑解释道:“真不是我家柴贵,而是她家每次要的都是上等的银丝炭,这炭烧后无烟,还带着淡淡果木的香气,这云州城内的大户人家一入冬无一不用银丝炭取暖。”
这话听着不假,可五钱银子毕竟也不是什么小数,叶寒又是一问,“既然银丝炭这么贵,你怎么会卖给她,而且还让她欠了五个月之久?”
京娘听后立刻双手交叠一拍,如同说书先生般讲述着精彩章节,“姑娘,您这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这家人每次赊账后,每月都会还上一些,所以我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大发善心把炭赊给她。而且不仅是我一家,他们基本都是这样。”
听着京娘说明这家人赊账方式,后面排队着的人纷纷附和,叶寒看着欠条上落名处的三个好看的簪花小楷,然后向青川示意,把钱给了京娘。
京娘接过连忙道谢,原本看着还年轻的一张脸硬是笑出了几条笑纹来,还不断给叶寒鞠躬道谢,过了好一会儿才肯离去。
见有人拿到钱了,后面的人也就活泛起来,但又记得叶寒说的一番“威胁”的话,只好紧闭着嘴,一个个瞪大眼睛如斗鸡眼般盯着前面缓缓移动的队伍,恨不得下一个就到自己。
到最后,叶寒手中有了一叠厚厚的欠条单子,她看过,基本上都是些吃穿用的东西,看着一张张数额不大,可聚到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真不知道这家人是怎么过日子的。
最后一个是那个蛮横的中年男子,双眼飘忽着透着心虚不敢看着叶寒,整个人十分拘谨,一直不停搓着手,完全与最初之人判若两人。
见天色也不早了,叶寒也不想难为人家,看了一眼欠条,然后略感惊讶,“她家三年前就在你家米店赊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中年男子也不知是尴尬还是什么,面对叶寒的问话只是努力地点头回答。
叶寒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眼前唯唯诺诺的中年男人,然后放下欠条,对青川说道:“多给他五百铜钱。”
青川手顿了一下,有点不解但还是认真多数出五百铜钱来,合着欠条上的钱一并给了中年男子,“你点点,十三两六钱三百文,再加上五百文铜钱,一共是十三两六钱八百文。”
那一双微胖的手发抖着捧着一堆银钱,中年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叶寒,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蛮横,有的只是泪眼模糊、沧桑和感激,嘴里还一个劲儿念叨着,“多了,多了,多了”
青川看了眼叶寒鼓励的眼神,对着开始老泪众横的中年男子说道:“刚才有只赊了一个月的钱的人都迫不及待地跑来催账,而你赊了她家三年的米钱,两年来都没来催账,今年却一反常态地来要账,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不得已才来要钱。”
被人戳中心事,中年男子扯着衣袖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无奈一气长叹,说着缘由,也是诉苦,“并不是我铁石心肠,这对母女刚来云州城时我就认识了,都是命苦之人,我平常能帮就帮了。只是今冬我家米仓受了潮,大部分米都发霉了,新米更是没有,入不敷出,若不来要债,我家这个年都过不下去,恐怕还得把祖传的店都得抵出去”
说起伤心事,中年男子又是一把幸酸泪,叶寒也不知如何安慰,也无奈长叹一声,不由想起他刚才所说的一句话,“都是命苦之人,能帮就帮吧”。
中年男子弯着身子诚心谢过叶寒,这才一泪一步慢慢踱出了西城小巷,这时远处的天又开始进入了夜的怀抱,然后拉着夜的帷幕一点点向近处飘来。
晚风起,带着冬意的冷和凉,就这样穿梭在云州城的大街小巷里,收集着白墙黛瓦下的泪与悲,然后逢人说着这世间的幸酸与不易,让人懂得感恩和珍惜。
“走吧,回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一手牵着青川一手拉着花折梅,一同回了叶家小院,她珍惜现在的温暖和安稳,因为就这份简单又朴素的温暖和安稳在这世上不知还有多少人奋力追求却求之不得。
回了家想到刚才叶寒居然一别吝啬替毫无交情的邻居还债,花折梅怎没也有些想不通,“叶寒,你刚才为什么要帮隔壁这家人还债?这可不像你!”
叶寒没好气回道:“你这读书人真奇怪!我不帮人,你说我冷血,我帮人,你又怀疑我别有用心,我倒想问你,你这么问又是何居心?”
其实花折梅也没有其它的意思,只不过想着今天“还债”的钱估计接近五十两银子,那可是相当于第一次卖红姜的钱,叶寒也真舍得,但说真的换作是他,他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么大方,叶寒这一点着实让他堂堂一男儿自愧不如。
见花折梅不说话,叶寒侧身问向青川,“青川,你觉得我的居心是如何?”
青川抱着干瘪的钱袋,一双墨眼深遂如夜却又是如此的干净清澈,仿佛集聚了世间一切的美好与善良,“她们帮助过我们,我们帮她们还下债,也是应当的。”
叶寒会心一笑,欣慰着青川的聪慧和懂事,可一旁的花折梅却一头雾水,张望着一双迷茫的桃花眼,问着,“隔壁什么时候帮过我们的,我怎么不知道?”
夜色落下寒意渐生,叶寒和青川懒得跟花折梅解释,相视一笑便径直进了主屋,让花折梅一个人在院中继续“迷茫”。
而这厢,刚才被要债人砸得吱呀作响的木门悄悄露出了一条细缝,缝隙后藏着一只不住向外打望的眼睛,见门外众人散去恢复宁静,这才重新将木门合上,紧闭一如从前。
青布麻衣少女回了屋,径直走向躺在床上的老妇人,仿佛心有灵犀般,青布麻衣少女一走近坐下,老妇人就醒了,老眼干涸成灾,担忧问道:“他们都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能是年岁太大,老妇人说话都是轻飘飘的,无力犹如游离不定的风筝线让人根本抓不住。
青布麻衣少女轻手理好老妇人垂落至眼角的灰白发丝,故做轻松安慰着老妇人,“都走了,他们不会再来了,你别担心。”
家里的境况老妇人是清楚的,听见青布麻衣少女越是这样报喜不报忧,她这心里更是担心不下,怨着自己,“江家世代以书香传世,严苛律己,从不做越法违礼之事,可如今却欠债不还玷污门楣。都怪我,我若没有这病,你也”
“奶娘,别说了,你这病可不能伤心。”
青衣麻布少女也是一脸强撑着的倔强,有多么勉强就有多么无奈,有多么无奈就有多么矛盾。方才那一群要债人在外砸门时,她就站在门后,可却没有勇气打开门去面对,只能静静站在那扇门后,听着门外那一声声难听至极的叫骂声,任之如一记记沉重的铁锤狠狠敲砸着她的礼义廉耻,让它面目全非无脸以对。
犹记得当时院门被砸得哐当作响摇摇欲倒时,她心里都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那扇脆弱的门被砸开后,面对讨债众人的打骂辱讽,她绝不还手,因为这是她应得的,是她欠债不还,是她没能力还,是她活该,可又有谁知道她比外面要债人更加鄙视自己,痛恨自己的无能,唾弃着自己的逃避,更恨着自己如此辱没家风。
可没过多久,外面的砸门声却突然停了,她听见隔壁少女那一声大喊,如此铿锵有力,把自家债务全揽在她一人身上,然后,要债人一个一个都走了,她不会再因为狂怒的砸门声而胆战心惊,不会再如过街老鼠躲避要债人,不会再为还不上债而担惊受怕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素不相识的隔壁邻人,想到这儿,青衣麻布少女心里不由泛起一潮复杂,还有矛盾。
隔壁又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说笑笑声,越过院墙的橘黄灯火如同照亮了云州城内的整个隆冬寒夜,明亮又温暖极了,然后诱人的食物香味也随着晚风翻过院墙送入了自己的鼻子里,勾起饥肠辘辘的胃一阵阵强烈的叫嚣和抗议,可厨房米缸锅里早已空空如也。青衣麻布少女不由一阵苦笑,只能强忍着饥饿回到屋中,拿起未完成的绣框继续绣着,绣出点银钱还给隔壁,绣出点清汤寡水充饥,绣吧绣吧,任屋外狂风呼啸不管,任屋内家徒四壁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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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远处一声声爆竹响起,烟火直冲上天,在漆黑冷夜中炸出一个个耀眼璀璨的花球时,叶寒三人也围坐在一桌上,庆祝着他们在云州城内的第一个新年。
圆桌上,年饭早已备齐,只不过除了叶寒一人十分兴奋外,青川和花折梅都十分奇怪地看着这一桌与众不同的年夜饭。
花折梅凑近桌上两个“咕噜咕噜“不停沸腾的小锅,下面还燃着两个红泥小炉,半是好奇半是疑问问道:“这两个锅是干什么用的?还有这一桌生肉蔬菜怎么就直接端上桌了,你难道就让我们就这样生吃年夜饭?”
青川也没见过如此别出心裁的年夜饭,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叶寒,好像在说姐姐这不会一个整人的玩笑吧,可又一细想姐姐要整人也不会整自己,应该也只会针对花折梅一个人。越是如此,青川越是纳闷,凑近桌上一白一红两个小锅细看,就差把头也凑近锅里了。
真是两个古代傻冒儿,连风靡全世界的火锅都不知道。
叶寒懒得跟他们解释,就算是跟他们解释也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索性直接上手夹筷,夹起一个切得薄如蝉翼的猪肉卷放入红油香气扑鼻的红汤小锅中,在滚滚沸水中涮了几下,然后夹起已煮熟的猪肉卷在蒜泥香油碟中滚上一圈,张口吃下,滚烫的热辣刺激着全身毛孔瞬间炸开,在口腔中碰撞融合的新奇味觉让人不由立刻爱上心头,然后一口咽下,好不舒畅。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不饿吗?快吃呀!!”
桌上两人头一次看见如此新奇的吃法,迟迟没有动手,倒是叶寒一人吃得欢乐,猪肉卷、香菜猪肉丸、鲜鱼片、蔬菜纷纷下到锅中,在一片热气腾腾的白雾里不停捞着吃食。
见两人还是呆坐着不动手,叶寒直接夹起一片烫熟的鱼肉放进青川碗里,“青川,别看着不吃呀,这可是吴伯今天刚打上来的江鱼,可新鲜了,”然后又夹起一片烫熟的猪肉片放进了花折梅碗里,“花折梅,你难道不想尝下自己的劳动成果吗?”
被叶寒如此一提醒,花折梅能不记起今天发生的事吗?为了把冻成如石头般的肉块切成薄片,他现在的手还隐隐作疼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既然是自己忙活一天的劳动成果,花折梅怎么也得试试,然后学着叶寒的样儿,把羊肉在蒜泥香油碟里滚上一圈,趁着热气未消一下塞入口中。
“哈哈”
一时没注意,花折梅被滚烫的羊肉烫得眼睛水都冒出来了,嘴包着肉又不好吐出来,只好大张开嘴巴吸着凉气,缓和下口中的温度。
一口咽下,花折梅额头上早冒出一层细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烫的,只见他大呼一声,“爽!又辣又麻又烫,有这样的吃食再冷的天也不会觉得冷。”
尝到火锅的好滋味,花折梅根本不用叶寒再劝,自己直接提起筷子在白雾腾腾的清汤红油中寻宝觅食,吃得那是一个酣畅痛快满头是汗。
见花折梅如此挑剔之人都没任何意见,青川也加入了吃火锅的阵营,就这样,原本是叶寒一人的火锅天下,成了三人互不相让、争夺不断的“三国鼎立“,一时好不热闹。
火锅吃到一半,两个小汤锅也快见底,叶寒三人暂时“休战”,添水的添水,加菜的加菜,香油碟又重新金油澄澄,再给两个红泥小炉重新上满炭火,然后三人重新落座围桌,力量凝聚于手,静待平静的汤锅再次沸腾,火锅大战,蓄势待发,卷土重来。
“叩叩叩”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叶寒三人先是一愣,面面相觑不知大年夜会是谁登门拜访,但念及锅中即将沸腾谁都不愿离去,于是互相推着他人去开门。
“花折梅,你去开门!”
“凭什么我去,你怎么不去,青川怎么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才就你一人吃得最多,我和姐姐都没吃到多少。”
“关我什么事!你们自己吃饭不积极,这也怪我?反正要去谁啊青川,你又踢我!”
最后结果不言而喻,花折梅又在一瘸一拐中,极不情愿离开了桌开门去了。而这边,叶寒和青川见花折梅一出门,汤锅刚好再次沸腾,又开始兴奋地夹着菜在白汤红油中洗洗涮涮起来,完全忘了出门而去的某人。
这样无人争抢的“好日子“,青川和叶寒还未过上一一会儿,就听见外面的某人一阵气急败坏大叫道:“你这女人怎么这么蛮横无理,未经同意就直接闯进别人家里!“
叶寒突然从堆成小山的菜碗里抬起头来,听到前半句还以为是说自己呢,直到听完后半句才发现,原来花折梅说的不是自己,可那他口中说的“那个女人”又是谁呀?
管他的,反正说的也不是自己,叶寒又立刻埋头于碗碟中,争取在花折梅那个吃货回来前多吃一点儿。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次花折梅不仅很快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另外一个人来,容颜清丽明艳如火,直接进了房门,清口亮嗓道:“小丫头,吃饭怎么也不记得叫上我,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林弋!!”叶寒一囫囵吞下口中吃食,十分诧异地看着眼前来人,“你来干嘛?”
“瞧你说的,我大过年的来你家,当然是为了过年呀!”说完,在花折梅的位置上坐下,把面前的碗筷嫌弃地推倒一边,颐指气使地朝站在一旁的花折梅吩咐道,“去,给我拿一副干净的碗筷,我到现在还没吃晚饭,肚子正饿着难受。”
“我才”,花折梅正准备出言发飙,但被叶寒一记凌厉的眼神拦下,最后只得带着满肚子的不满进了厨房,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拿出一副碗筷来,然后坐下继续吃起来。
林弋才不管花折梅气得五彩缤纷的臭脸,毫不客气拿过碗筷,理都不理花折梅就对着叶寒说道:“你家这小二不行,一看就属于懒驴那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意思?”青川“没听懂”林弋如此跳脱的话语,忍不住问了出来,叶寒拦也拦不住。
只见林弋笑意盈盈看着花折梅,一脸纯良无害,下一秒却直插人心窝,“懒驴上磨屎尿多呗!拿个碗筷都能磨蹭这么久,不是懒驴是什么?”
林弋一说完就笑出声来,花折梅刚咽下去的气又腾的一下冒了出来,就如同此时不断沸腾不止的热汤一般,对着林弋就是一阵质问,“你说什么?谁是懒驴?你给我说清楚?”
估计是火锅吃多了,花折梅的脾气一点就着,叶寒在一旁拉也拉不住,而今天的林弋也奇怪得很,这嘴损起人来一点也不客气,跟她平日说话待人完全是两副模样。
今日过年和气为上,叶寒出言息事宁人,拉着花折梅坐下,“行了,来者是客,你也坐下吃饭吧!”
也不知花折梅是气愤难消还是怎么,叶寒刚拉他坐下,就见他“嗖”的一下窜出了堂屋,然后就在院中拿着一支干枯树枝舞起来,树枝为剑,立成百兵之君,四方皆服,迎风傲月,一主苍穹。
院中剑影不止,舞剑人一如沉醉其中,叶寒不敢靠近,只能站在门边观看,虽然她不懂武功,但她对眼前这一场景却甚是清楚,然后就不禁疑惑骤来——她记得自己没给花折梅喝酒呀,他怎么又莫名其妙撒起酒疯来了?
青川看着也有点担忧,小声问着叶寒,“姐姐,你不会给花折梅喝酒了吧?”
叶寒听后连忙摇了摇头否认,花折梅发酒疯的样子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又怎会给他喝酒,而且云州城不比江面宽阔,虽然西城这地人烟稀少,可万一花折梅撒酒疯撒过了头,伤及无辜该怎么办?一想到这儿,叶寒就头疼,然后把心底的担忧说了出来。
青川低头凝神思虑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着叶寒,胸有成竹说道:“姐姐,我有办法!”
说完,青川就拉着叶寒贴着院墙边小心避开花折梅走到老水井边,打上几桶凉水,然后一人端着一盆,青川细说着办法的详情,“姐姐,等会儿我们一起喊花折梅的名字,然后等他发愣定住的那一刻,一起把水向他泼去,他定会立即醒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也记得当时在江上花折梅就是掉到江里才醒过来了的,青川此计类似应能成功,于是与青川默契对上一眼,然后小声数着,“一,二,三,花折梅!”就在醉心舞剑的某人迷茫一瞬时,叶寒一声发令,“泼!!”
随着“哗啦”一泼水声,干枯竹枝随着水一起落在了地上,顿时叶家小院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当然还有一个满身湿漉漉、不停发抖的花折梅。
寒冬腊月,刚从井中打出的水都是带有一种同样的冰凉冻骨,就算是平时洗衣都会把水放置在地上暖上半天才敢下手沾水,可想而知,两大盆井水突然从天而降,花折梅自是心里心外说不出的刺骨冰凉。
“啊冷死了”
说着、叫着、跳着,花折梅一下就钻进了自己屋子,估计是换衣服去了,不时还边骂着,“你们两个没事干嘛拿水泼我,你们不知道我怕冷吗?冻死我了”
男子房间,叶寒不好走近,只能青川代为去看,然后便听见青川毫不客气的质问,“谁让你喝酒了,你在院里撒酒疯,如果不是我和姐姐及时把你泼醒,你估计这会儿都跑到别人家院里去了。”
“谁喝酒了?”花折梅被青川这么个小小人教训,甚是不服气,被莫名其妙浇了一身冰水更是委屈,“我不能喝酒,我又哪敢喝酒。再说我一文钱都没有,哪有钱买酒喝?”
青川不管,就是认定花折梅喝酒了,因为原因很简单,“如果你没喝酒,那你怎么会在院里撒酒疯?”
花折梅真是有理也说不清,反正一直说着自己没有喝酒,让他们两人爱信不信,然后便是跟青川不着调的争吵起来。
叶寒也不知道花折梅换好衣服没,只好站在主屋门听着对话,倒是从堂屋内传来一声清丽婉约的女声,叶寒这才想起屋内还有一人。
“小丫头,快来,姐姐一人好无聊,陪姐姐喝喝酒助助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弋吃火锅吃得双颊浅粉红晕,清丽中添上几丝娇媚,而叶寒哪有这个闲情逸致,刚才还被酒闹得满院子一阵鸡飞狗跳,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现在她听到酒字都怕,“我这里没酒,要喝酒回你的三元楼慢慢喝去。”
见林弋在自己家吃饱喝足了,而外头时间也不早了,便扶着她往外走,可林弋偏不,死死坐在凳子上就是不起,纤手撑着头,杏眼朦胧一笑,如春光乍泻满园,还一反常态地跟叶寒撒着娇,“不要!我不要回三元楼,那里都没有人,就只有我一个,冷冰冰的,哪有你这儿热闹。”
林弋耍着无赖不肯走,叶寒又扶不动她,只好走近想好言相劝一番,可刚坐下还未等她开口,林弋抢先打了一嗝出来,胃中的酸腐味混合着一股浓郁的酒香直扑而来,熏得叶寒一阵酸爽,心里不禁叹着,这都是什么味呀!
等气味消散,叶寒这才慢慢走近林弋,见她红晕不散的清丽脸庞,还有一系列反常的话语和举动,再加上刚才那一股酒味,不难猜出,“林弋,你是不是喝酒了?”
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林弋这一切的反常,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叶寒扯起林弋的长袖仔细闻着,然后才缓缓放下,一切顿时明了。
怪不得自己没发现,一方面确实是林弋的酒品实在太好,喝醉了就像没喝一样,根本让人看不出来,另一方面是因为林弋身上淡淡的酒气被火锅的辛辣浓郁味道给淹没了,如果不凑近仔细闻,根本就不知道林弋喝酒了。刚才花折梅会莫名其妙发酒疯,估计就是被林弋身上的酒气给熏着了的缘故。
好好的一顿年夜饭被林弋搅得无疾而终,叶寒颇是心累却又拿之无法,见她坐在凳子上纤手轻撑着头,睁着双美目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好像说着我就不走你能拿我怎样,跟个小孩一样。
叶寒无奈道:“你马车是不是在外面,我送你回家。”
说完,叶寒上前去扶着林弋往却被她一把推开,醉眼朦胧仰天一笑,然后便痴痴地笑着看着叶寒,半醉半醒,好一会儿才说道:“家?回家?回哪个家?我有家吗,我怎么不知道?”
“三元楼,那不是你的家吗?”刚搞定一个酒疯子,现在又来一个酒鬼,叶寒真心哀叹着自己命不好,好好的大年夜也不得休息,只能做老妈子的事。
林弋虽说醉了,可那股固执劲儿却发挥到了极致,无论叶寒如何拉扯就是不肯走,还拉着叶寒说着悄悄话,“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三元楼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京城!”刚才林弋还细如蚊声,却突然一声大吼,震得叶寒猝不及防耳膜一痛,“在长安!那里是全天下最繁华的地方,我的家就在那儿。我有一个疼爱我的父亲,也有一个爱我如珍宝的母亲对了,我还有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弟弟,他最是疼我,从小到大一句重话都没对我说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到这儿,林弋似乎陷入了曾经美好的回忆中,清丽的脸上笑容很淡,但却是很幸福很满足的笑容。叶寒见她情绪平复不少,想现在送她回家,可还没靠近就见林弋一脸突变扭曲的脸,犹如看见恶魔降临,尖叫大喊一声,满腔悲愤,“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呕”
可能太激动,林弋还没说完就弯腰呕吐起来,把刚才吃的都吐了出来,连衣服上都沾了不少。
这下可苦了叶寒,看着满地腥臭的污秽,还有吐舒服了躺在一旁椅子上直接睡过去的林弋,欲哭无泪,暗想着,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才碰到一个花折梅和一个女版的花折梅!!!
也许是听到堂屋内传来的尖叫声,青川担心叶寒出事,连忙跑了过来,“姐姐,你没事吧?”
叶寒摇了摇头,青川拉着叶寒站在屋外,想着离满地污秽和“危险“的林弋远一点才安全,只是叶寒一直站着不说话,让他心里说不出的着急。
终于,叶寒闭目强咽下一口气,然后清目凝神,让青川站在门外一会儿,说道:“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你就在这儿守着,千万别让林弋跑出去了。”走到院门处,还不放心提醒一句,“千万别让花折梅靠近林弋。”
其实最后一句可有可无,花折梅最爱干净,地上有点泥泞都会绕开走,怎会踏入满地污秽的主屋呢?可叶寒转念一想,还是觉得有这个必要,谁知道这两个酒鬼会不会再撞到一起,如果真不幸撞到一起,她今晚就别想睡了。
想着想着,叶寒就到了隔壁家门,门上还有前几天被人砸过的凹痕,手轻扣几声,在安静的小巷中格外响亮,不一会儿便传来一句清冷的问语,就如同之前见面时的感觉,“是谁?”
“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你,我是住在你隔壁的邻居。”
听到叶寒的回答,然后“吱呀”一拉长的声音,木门缓缓开了,出现的就是叶寒见过两次面的青衣少女,正站在门边,端着一昏暗的烛火冷冷地打量着叶寒,声音依旧清冷,“请问,有什么事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有点着急,面露难色,说道:“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帮个忙!”
然后叶寒把自己的难处向青衣女子一一说道,为了让她相信自己没有说谎,还对着她当面发着毒誓,却哪知青衣女子只是淡淡一句,“我在隔壁都听见了。”
叶寒一时尴尬,没想到自家的“丑事“原来早已“众人皆知“了,然后青衣女子让叶寒在门边等一会儿,然后转屋回了房,拿了东西跟着叶寒去了她家。
叶寒刚带着青衣女子进了自家的院门,就见林弋披着一袭长发在院中大声哀嚎着,“孙释,你这个大混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林弋一阵吼叫后,便如同个受委屈的小女孩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完全忘了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什么尊严、尴尬和面子都不管了,哪还有平时高雅端庄的模样。
叶寒见状也是惊愕不已,她不过才离开一会儿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然后对着青衣女子尴尬说道:“她,就是我想请你过来帮忙的原因。”
青衣女子面色依旧冷淡,跟着叶寒走进院中,然后一起扶着林弋进了屋。叶寒抽空跑了出来,问着青川怎么让林弋跑出来了,青川也是一脸无奈,道着委屈,“不是我不想,只是林弋发起酒疯来根本拦不住,我又不敢喊花折梅帮忙,只好守住院门不让她跑出去。”
“好了,是我不对,你别生我的气。”叶寒也知是自己想得不周,这件事怎么也怪不到青川身上,想到自己出来的正事,“对了,青川,你去喊花折梅到厨房烧锅热水。”
青川有点纠结,望着自己屋子已经全黑,“姐姐,花折梅好像已经睡了。”
“那就把他叫起来!”叶寒直接强势着打断青川的话,让他不要有所顾忌,“我们在外面忙着死去活来,他倒好,睡得昏天黑地。你告诉他,如果不起来给我烧水,我就让他再洗个凉水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了叶寒的命令,青川立即跑回屋,硬是把花折梅从温暖的被窝里拽了起来。
然后林弋就在叶寒和清冷女子的帮忙下,总算把林弋身上弄脏的衣服都脱了下来,再给她换上干净的衣衫,不过由于她还小身板未长开,她的衣服林弋都穿不进去,所以她刚才才会去隔壁找青衣女子帮忙,这两人年纪相近身形相似,她的衣服林弋应能穿得上。
给林弋换衣、擦脸,然后再把主屋打扫一番,忙了这么久,叶寒和清冷女子都累出了一头细汗。当叶寒靠坐在椅子上休息时,清冷女子带着还未平复的气息就向叶寒连忙道着别,“我出来这么久了,该回家了。”
“等等!”叶寒连忙喊住清冷女子,从礼案上拿起一包礼物递给她,感谢着,“要不是你帮忙,我可能忙到天亮都做不完。一点心意,还望你别嫌弃。”
然后,清冷女子有那么一丝的僵硬,眼神自带的清冷让叶寒无不拘谨,就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一样,继而传入耳中的话也依旧清冷如故,“不用了!你帮我还了债,我尽一点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
说完,清冷女子便转身离去,不带一丁点犹豫,清瘦的背脊孤冷地挺直着,如同冷梅傲立于冰雪冷冽之中,如此孤傲,又如此坚韧不屈。
“姐姐,花折梅让我问你还要烧多少水?”
青川等着叶寒的回复,然后只见黑白分明的双眼狡黠一闪,轻口一声,“当然是烧得越多越好。大过年的,怎么也得好好洗个热水澡吧!”
叶寒话音一落,就听见从厨房传来一阵哀叫,好不凄惨,而这边,叶寒和青川只是默契地相视一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整个人浸泡在温暖的热水中,叶寒忍不住轻叹出一声舒爽,从惊险逃亡到流落他乡,这其中的幸苦操劳都被这一散发着缭缭水汽的热水洗涤干净,整个人无论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舒展和自由。
叶寒从浴桶中掬起一捧热水浇到自己脸上,她喜欢紧闭着双眼,感知着温暖的水珠划过额头、脸颊和下巴的痕迹,是那么轻,那么柔,那么暖,就如同母亲的手爱恋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蓦然,叶寒从脸上渐渐冰冷的水珠中睁开双眼,忍不住又掬起一捧热水浇到脸上,从热到冷,又从冷到热,就像是一个孩子般固执地抓着自己留不住的东西,重复着又重复着,舍不得那一丝火柴被点亮后的温暖。
终于,脸上的水珠凉了,连着整个浴桶中的水都逐渐周围的寒冷同化,叶寒恋恋不舍地从半凉半暖的水里起来,穿上了衣服,拿着帕子慢慢绞干着湿润的头发。
门边传来三声敲门声,“姐姐,你洗完了没有,我可以进来吗?”
原来是青川,叶寒放下已是湿润的干帕,简单梳拢下半干的长发,开门问道:“青川,你怎么还没睡?”
青川也是刚洗完澡,指寸长的头发隐隐还沾着几点水珠,身上穿着叶寒刚给他买的新衣,就这样满心欢喜地站在门外,如夜深邃的墨眼里全是掩不住的惊喜,“姐姐,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不是过年吗?”
叶寒有点纳闷,半犹豫地说道,倒是青川兴致不减,双手藏在背后,调皮着,“既然是过年,那我们今天还有什么事没干?”
什么事没干?
叶寒被青川这么一问,不禁认真思索了一下,把今天做的事都在脑子中过了一遍,祭神,拜祖,年夜饭对了,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叶寒一阵懊恼,连忙转身回屋,从小柜子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青川,“本来准备吃完年夜饭给你红包的,没想到被林弋一闹都给忘了,现在补上也不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显然,叶寒的一番抱歉并没有得到青川的谅解,双手依旧藏在身后不肯拿红包,连着刚才满是欢喜的小脸都暗了几分,嘴嘟囔着不开心,“姐姐,我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叶寒实在猜不到青川心里所想,但又不想他扫兴,于是勉强又猜了几个但都不对,最后青川见叶寒一直没猜出来,只好公布了“正确答案”,从背后拿出两个爆竹在叶寒眼前晃了几下,“姐姐,烟花。过年怎么能忘记放烟花呢?”
见状,叶寒顿时恍然大悟,立马记起自己过年前可买了一大堆烟花炮仗,就想着在云州的第一年好生热闹一下,也当作是驱赶下新宅的晦气,保个平安。
被青川这么一提醒,叶寒的玩心也起了,跟着青川就跑到了院中点燃了新年的第一炮——一声冲天,“砰”的一声就在黑夜中炸开了花,然后便是满院的火树银花此起彼伏地响起,叶寒和青川抱着把所有的烟火都玩尽的打算,在院中玩得不亦乐乎。
好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地玩了,叶寒和青川坐在台阶上,看着天空中一朵朵绚丽灿烂的姹紫嫣红,感叹着它绝色倾城的美,忘却了它犹如昙花一现的凄美。
“其实,有你,有花折梅,每天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就这样在云州城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叶寒说的很轻,很淡,在一声声爆竹炸天的声响中几乎被淹没殆尽,但青川还是听见了,而且听得一清二楚,他记得这是刚到云州城时自己说过的愿望,但当时却被姐姐给拒绝了,而如今愿望成真,他却不敢置信,“姐姐,你是说真的?”
“嗯!”
叶寒看着青川,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想过了,既然我们在云州城活得开心自在,为什么非得跑到千里之外的京城?先不说路途中会经历的波折,谁又能保证去了京城,你、我,还有花折梅都过得比现在好呢?你说,对吗?”
“对!!”
青川溢不住的高兴,一下就扑倒叶寒怀里,刚沐浴后的清爽带着点熟悉干净的香胰子味,青川忍不住大吸几口,贪恋着不该有的温暖,迟迟不肯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也是轻轻地笑着,抚弄着青川的不再光滑的头顶,黑发已经能盖过她的手指,想着时间过得真快,深山中的小和尚成了青砖黛瓦下的小少年,而她也在云州过了自己的十五岁生日,想着想着
“对了,青川,”叶寒突然想起什么,青川从她怀里爬了起来,“你的生辰是多久,到时候我也给你办个生辰宴,好不好?”
正当青川准备开口时,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强行插入,半是不满半是酸讽,“出家人一入佛门,哪还有什么人世生辰。倒是我的生辰在春分,你现在就可以想想到时该送我什么礼物了?”
能这么没眼力劲破坏气氛的人就只有花折梅一人了,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横插一脚,有时候叶寒都很怨恨元州太守,怎么没把这货看紧,让他逃了出来“祸乱人间”。
叶寒刚换下衣裳,身上也只有刚才给青川没收下的新年红包,斜眼看了一眼花折梅,然后把钱袋大方地给了青川,口里还故意说着,“青川,今天就当你生辰了,这个钱袋有一钱银子,就当姐姐送给你的贺礼。”
虽然是刚才的新年红包,但青川这次却高高兴兴地收下,还兴奋地拿在手中把玩,看得一旁的花折梅眼红,“这不是刚才你送给青川的新年红包吗?怎么又当成贺礼送出去?叶寒,你可真会过日子!”
如此□□裸的讽刺叶寒岂能听不出来,对青川挑了下眼,然后好似恍然大悟,故意说道:“青川,花折梅这话确实还提醒我了,明天我再给你补上个大红包,怎样?”
青川自是满意点头,极其配合叶寒,倒是花折梅已经习惯了被叶寒和青川合起伙来欺负,最后也只是悻悻回了屋,故作满不在乎。
云州城上越岁的烟花一过,漫天的璀璨繁华转眼便成了过眼烟云,喧哗热闹之后就只剩下无边的落寂宁静,这是夜深后的天空,联合着大地,把世间一切渐渐送入了沉睡之中。
叶家小院的烟花也放完了,叶寒和青川虽意犹未尽但还是各自回了房间歇下。过了一会儿,叶寒安静下来才发现,为什么花折梅会知道自己给青川的生辰贺礼是新年红包,然后越想越怪,突然愤怒地大吼一声,“花折梅,你是不是又蹲在墙角根偷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叶寒的呐喊等到的是万籁俱静,只不过好一会儿才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青川,你又踢我!”再然后叶家小院折腾了天的热闹终于在辞旧迎新中落下了帷幕。
第二日,大年初一的云州城,昨晚大年夜的欢喜热闹还未消散,随着一声声轻快的脚步声和敲门声响起,热闹的寒暄温暖声又充斥在一条条大街小巷中,就连西城如此人烟稀少的偏僻之地也能看见拜年的人影和车马过往。
虽然昨夜睡得很晚,但是长期形成的早起习惯还是让叶寒无法心安理得地在“床上“懒着不起。好吧!她承认,不是她不愿意睡懒觉,她屈居在一旁木榻上睡了一夜,又硬又冷,根本就没睡好,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她能不早起吗?
想到这儿,叶寒揉搓下发痒的鼻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毫不遮掩,就好像是故意这么大声,想要把霸占自己温暖舒适的某人给吵醒一般。
天公作美,云州城内过年这几天居然一丁点雨雪都没有,泠冽的北风也好似突然被风婆子的口袋收紧一般,居然一丝风意都没有,站在小院中间,叶寒根本就感觉不到冬意的寒冷,仿佛这一切都是春天即将来临的前兆。
“砰砰砰!”
“起床了!”
天已亮了个大白,叶寒沿着廊檐走至青川和花折梅屋外拍了几下紧闭的房门叫醒着屋内还熟睡着的人,新年新气象,这新年的第一天怎么也得早起。
听到屋内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叶寒才放心去了厨房准备早饭,哪知刚掀帘一起就一脸诧异——只见刚才还睡得像头死猪的林弋居然出现在厨房里,而且正端起一瓢冷水如牛饮水般,“咕咚咕咚”喝得畅快。
“你怎么跑到厨房来了,终于舍得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好笑地打趣着林弋,而林弋毫无反应,只是豪爽地伸手抹去嘴角边的水,本想回叶寒的话,却谁知突然打上一大嗝,吓得叶寒以为她又要吐,连忙把痰盂放在她面前。
估计是水喝多喝急了,林弋手顺着自己的胸口好一会儿才克服胃水上涌的欲望,摆了摆手让叶寒别担心,“我没事,刚才就是醒来口渴,没想到一下喝水喝多了。”
叶寒强忍着吐槽,她才没有担心林弋,她担心的是如果林弋在她家再吐一次,她一定会发飙的,非得让她打扫干净再走。
“既然没事就赶紧走,你昨天晚上可把我折腾得够呛。”想到昨晚林弋吐的一地狼藉,叶寒这胃里也忍不住有些翻滚欲吐。
听见叶寒的逐客令林弋毫无反应,只是优雅地把凌乱的长发辫成两股麻花辫,边浅笑细语道:“你这小丫头可真无情,我们怎么也有几分交情,哪有你一大早就把客人往外撵的道理。”
林弋现在说得是轻松自在、举止得体,叶寒却忍不住一下暗笑,林弋要是知道自己昨晚疯婆子一般的行径,不知道还能不能保持住现在的大方得体。
算了,叶寒不想节外生枝,继续驱逐着这个祸害,“你昨晚喝醉了,在我家吐了个酣畅淋漓,现在快拿着你弄脏的衣服,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别看叶寒说得绝情绝义,林弋却一副极其受用的样子,莞尔一笑说:“这么翻脸无情,我喜欢!”
正准备回房时,林弋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经叶寒帮她一回顾,让她不由渐渐想起昨晚自己一人在三元楼喝酒,喝着喝着就莫名其妙到了西城叶寒家,然后好像是说了什么,好像确实是吐了个底朝天,再然后她就不记得了。
突然回头,林弋瞧着一脸平静的叶寒,小心翼翼地试探性问道:“我昨晚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从灶台抬起头,有点小八卦地反问道:“你一般喝醉酒后会说什么?”
“没什么,我怕我昨晚睡相不好,打呼噜吵到你睡觉了。”说完,林弋镇定地掀帘出了厨房,紧接着就听见主屋响起桌椅板凳碰撞声。
叶寒又往炉灶里扔了一块柴火,脸上不由一阵好笑,没想到三元楼巾帼不让须眉的林大掌柜也会有落荒而逃的时候,如同世间万千女人一样都有着为情所困的惆怅。
想到这儿,叶寒不由对林弋产生一丝好感,特别是昨晚她醉酒后的一系列反应,那一声凄凉绝望的仰天呐喊,让她一个无知的旁观者都心生一颤,那是在感情中受过多大的伤害和疼痛才有着如此的绝望和凄凉?
对了,还有那一个叫“孙是”的人,应该就是她爱过正恨着的人吧!她真想亲眼见一下,到底是怎样的男子能把高傲孤冷的林弋伤成这样。
叶寒此时也只是随便一想,可她却没想到有一天居然成了真,那个叫“孙是”的男人确实是世间绝有让人惊艳,但也让她的命运也从此转变。
堂屋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几分早餐,只是花折梅和青川迟迟未来,叶寒忍不住喊了几声人,让他们动作快点,要不然早餐就凉了。
世间之事总是弄巧成拙为多,这不,叶寒的喊叫声没把青川和花折梅喊来,倒把林弋喊到了餐桌前,毫不客气地端着清粥小口慢咽起来,不时还自带点评。
“小丫头,你这粥熬得不稠,应该多熬一会儿才能把好吃。”
“你家腌的红姜盐放少了,要多放一点才入味,口感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有,你家这碗碟不好,最好配上汝窑的”
“”
“”
从早餐的一晚清粥,到叶寒家的房屋摆设,林弋统统都挑剔了个遍,挑剔到最后叶寒都不想理她。耳边如苍蝇般嗡嗡嗡地噪音,叶寒只能大喊一声,催促着花折梅青川快来吃饭,这才打断了林弋的滔滔不绝。
“姐姐!”
青川从门边迅速地走进来,坐在叶寒身边,由于是在家,青川一般都不会抹黑炭掩脸,如此绝世容颜,叶寒和花折梅早已见惯不怪,倒是第一次见到青川真容的林弋直接给看呆了,端在手上的清粥“哐铛”一声落在桌上,几滴热粥猝不及防地溅到了林弋手上。
“你没事吧?”叶寒连忙拿了干毛巾给林弋擦手,却见她纹丝不动,就这样毫无忌讳地盯着青川,说是震惊也不是,说是失神也不像,眼神复杂极了。
倒是青川先坐不住了,被林弋一直诡异地注视着让他后背生凉,不解地问着叶寒,“姐姐,林弋是不是魔怔了?”
叶寒也不知,茫然地摇了摇头,然后再看向如同一尊雕像的林弋,心里莫不奇怪。虽然青川的相貌确实是甚于常人数倍,但也不至于让她看这么久,久到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面对如此诡异的气氛,叶寒终于忍不住轻轻推了一下林弋,这才让她回过神来,却见她神情凝重深深看了青川一眼这才缓缓收回目光,然后平静地擦拭掉手背烫出红痕的粥液,然后冷漠起身果决离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切发生得太奇怪,叶寒、青川和花折梅三人皆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说何才好,最后还是花折梅最先打开话匣,问道:“这女人不会是昨晚酒喝多了,到现在还未醒吧?”
想到自己昨晚就是因为闻了林弋身上的酒气才莫名其妙地撒酒疯,花折梅当下就决定他一定要远离酒疯子,珍爱生命。
而这边,青川回想起林弋如刀子般审视的目光,也不由心生一颤,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奇又略带愧疚地问着叶寒,“姐姐,不会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到她了吧?”
叶寒也是沉默,想起林弋走时留下的那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叶寒,怪不得你会让他天天黑炭掩面。可你记着,这世间越美的东西,越毒,越会害人。你自己可长点心吧!”。
最后一句,简简单单,普普通通,但从林弋口中一个一个口齿清晰说出来,好似字字浸血,血淋淋地挂在自己眼前,让叶寒不由心下一阵悚然,不由看向一旁也正看着她的青川,一时间心绪复杂难明。
“在下兰麝馆兰若,请问,叶姑娘在家吗?”
院外一声温柔有礼的喊话把叶寒拉回了现实,叶寒连忙出了主屋去见人,临走时还不忘提醒青川,让他别出来。
院门大开,估计是林弋拂袖离去时忘了关门,而兰若就站在院门外静候着,半步也未越过院门。
叶寒走近,略有诧异,“兰公子,请问您今天怎么来了?”今天可是大年初一,非亲非友,他为何出现在自己家门,这让叶寒十分奇怪。
如一书生般,兰若彬彬有礼,先是一作揖,然后才缓缓道着由来,“是这样的。姑娘上次送到兰麝小馆中的红姜甚受欢迎,客人都赞口不绝。而我今天来就是想向姑娘再买一点,还望姑娘割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叶寒垂头犯难,十分抱歉道,“兰公子,真的不是我不愿卖给你。上次我也对你说过,我家现在确实没红姜,所以可能真的让你白跑一趟了。”
兰若清幽一笑,并没有打算如此轻易离去,态度更加恭谦,“姑娘若是觉得是兰若不够诚心,或是出的价钱不够,兰若自会改正,只请姑娘不要推辞,若是因为三元楼林掌柜的缘故,姑娘更不用担心,兰若自会妥善处理,不会为此牵累姑娘。”
听了兰若文绉绉的长篇大论,叶寒终于在最后几句听懂了,肯定是他看见林弋从自己家气冲冲地跑出来,以为自己跟林弋是因为红姜谈崩了,所以才这么确定自家是有红姜的。
可叶寒也怕自己猜错,于是再略加试探问道:“不知道林掌柜跟公子说了什么,让公子误以为我家还有红姜?”
“兰若刚匆匆而来,就见林掌柜匆匆而去,这不,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上,就把在下的马车马夫都一并‘抢’了去,估计等会儿在下只能徒步而归了。”
可不是,林弋昨夜来时的马车还停在外面小巷边上,叶寒见兰若所言不假,也暗有思虑:家里确实还留有一包红姜,她当时打算在上元节高价卖给林弋大赚一笔,可见林弋今日这态度估计自己的算盘得落空,可这批红姜也不能放太久,叶寒看着眼前温柔含笑的兰若,心里立下决定,是时候该重新找个买主了。
叶寒立即礼貌浅笑,迎上兰若的一双温雅双眼,“我家确实还有一批红姜,本打算留作自家食用,既然公子如此盛情,我也只好割爱了。只是不知公子何时需要?”
“大年初五,小馆有贵客驾临,还望叶姑娘在初五午时之前送到。”
叶寒心下一阵盘算,然后明眸笑眼,承诺道:“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姐姐,你为什么要答应再把红姜买给他?”
兰若刚走,叶寒关门转身回屋,青川就走了出来,甚是不理解她的做法,他记得当时在兰麝馆时姐姐是拒绝了他们的请求的,这才几天姐姐就又变卦了。
“冬季干燥,雪姜水灵放不久,若不早点把它们卖掉,等蔫掉影响了卖相口感,这价钱就大打折扣了。”叶寒摸了摸青川的头顶解释着,眉眼低垂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初五那天我一人去就行了,你和花折梅在家好好看家。”
“姐姐”
还未等青川说完,叶寒就转身进了小书房找红姜去了,独留下青川一人站在院中,满心不解,但更多的是气恼,是一种有意被姐姐排除开的气恼;
他与姐姐相识这么多年,对她的心思就像她那双清眸一望可知,但自从年前去了一趟兰麝馆后,姐姐便开始有了连他都不知道的心思和小秘密,他不知这是因何而起,又不敢直接向姐姐询问,这种折磨人的纠结让他感到不安,就在这种极度的不安之上又渐渐生出一种仿若要被抛弃的害怕和无力感,让他无法自己。
花折梅走近,见青川阴沉着一脸,劝解道:“你也别怪叶寒,她也是为你好,你确实不适合出现在兰麝馆那种地方。”
青川突然望向花折梅,就这样睁着那双如夜深邃的墨眼一声不吭看着他,墨眸似潭水看不见底的幽深,又静得出奇,静得就仿佛能听见水滴滴落在水面的清脆叮咚声,看得花折梅一阵毛骨悚然。
“我不适合,那姐姐就适合到那种地方去?”
青川突然大吼一句,也不管叶寒是否会听见,说完就转身回了房,独留下院中被惊得一头雾水的花折梅,手挠了挠后脑勺,一脸茫然得很。
没有闲言碎语的花折梅静立于小院之中,面容姣好身影修长不复往场的吊儿郎当,远远望去也是一个风雅之人,只不过却瞒不过叶寒这双眼睛,“怎么只有你一人,青川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折梅瞅了一眼对面紧闭的房门,讪讪回道:“在房间里,正生你气。”
叶寒复杂看了一眼那扇从里面关上的房门,无奈叹了一口气,但还是什么也没做转身回了堂屋,仔细检查着红姜是否完整伤损,全神贯注,就好像一瞬间就把青川给抛之于脑后。
花折梅默默走近,狐疑着叶寒的一举一动,不解问道:“你真的要一个人去送红姜?”
兰麝馆那是什么之地,若是随便问一云州城内的黄口小儿,都会见忍不住其轻讽鄙夷,所以也不能怪青川有这么大反应,而叶寒为何会改变决定再次去送红姜,这着实让花折梅好一阵不解。
“别让青川一人在屋里待久了,你去陪他说说话。”
叶寒答非所问地回着,可手上的工作不停,继续拾掇着红姜,一脸的专注更加衬托出对青川的“满不在乎”,花折梅见此,不由为青川鸣不平,“你知道还去?你再这么一意孤行,小心青川以后都不理你!”
“不理我理谁,难道理你?”叶寒冷眼斜视了花折梅一眼,有自信,也有挑衅,然后放下手中的红姜,态度软了少许说道,“我这还不是为了赚钱?没有钱,我们吃啥喝啥?难道投奔丐帮吗?”
花折梅轻嗤一声,双手抱胸俯视着叶寒,“骗谁呀?你这几个月赚的钱够我们舒舒服服过一年了!”
被人戳破谎言,叶寒也不慌,只是话题一转,说服着花折梅,“你没事多陪下青川,帮我劝下他,别让他一人在屋里憋出病来。”
花折梅还是轻哼一声,讽刺着叶寒,“既然你这么关心青川,自己怎么不去?”
真是三天不管教,花折梅这身老皮又犯痒了,叶寒直接态度一转,立刻强势起来,威胁着,“你去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折梅完全这次完全是站在青川这一正义方上的,极其有骨气地扛住了来自叶寒的强大压力,无论对方如何威胁,反正就两字,“不去!!”
要说这读书人有时候真是固执,叶寒跟花折梅相处这么久真是深有体会,当然她也深刻体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八个字的精髓。
只见叶寒态度又转,笑语轻盈,一脸的纯良无害,却让花折梅心下一阵发毛,隐隐不安,果不其然就听见叶寒轻轻说道:“听说仕林街上的聚贤斋最近来了一批上等的宣纸,滑如春冰密如玺,还有几支特质的狼毫笔,据说还是当代书法大师王无风的亲手制作的。”
叶寒点到为止,静待鱼儿上钩。
挣扎,纠结,花折梅最后还是被“打败“了,一声喊道:“成交!!”然后转身就往屋子走,口里大声喊着让青川开门之类。
“等下!”叶寒突然想起什么,还没等花折梅走出主屋就喊道,指着礼案上的几方油纸包,说着,“你等会儿没事把这些东西给隔壁邻居送去,就当是新年礼物。”
花折梅微眯着眼睛,奇怪地打量着叶寒,“不对呀!你最近怎么对隔壁邻居这么上心,我们之前住在这里几个月也没见你对她们有多好奇?”
叶寒把注意力重新回归到红姜上,轻描淡写说着,“有吗?人家昨夜帮了我,我这不是表示感谢吗?”
虽然叶寒掩饰得极好,理由听着也合理,可花折梅这次可没这么好糊弄,“那你之前不还替她家还了债吗?满打满算,整整五十两雪花纹银,这也是为了向她家表示感谢?”
“要你管,我喜欢助人为乐不行吗?要不是我好心,你早被元州太守绑回去当他的乘龙快婿了!”
一番陈年旧事重提,花折梅懒得跟叶寒过多纠缠争辩,无聊地摆了摆手,转身回房找青川玩去了,只留下叶寒一人在主屋一边清理着红姜,一边心事重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年后的第五天,叶寒按照兰若的吩咐,一大清早就出了门,往长乐街去。
青川还是一脸不情愿,虽然这几天他们关系缓和了不少,跟以前一样有说有笑。可当他勉强着自己站在门边送着叶寒离去,他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复杂,叶寒一消失在小巷尽头,他就头也不回地一头扎回了屋子,任花折梅怎么叫喊也不开门。
当然,叶家小院发生的这一幕画面,叶寒是不会看见的。此时她已经穿过了烟蒙雾浓的长乐街,走过了一地的繁华落尽,第二次来到了兰麝馆古朴的后门前。
来人还是之前开门的那一清瘦少年,不过这次比上一次来得快,叶寒只敲了一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不同于第一次来兰麝馆时所见清幽,今日此时的兰麝小馆热闹了许多,每走几步都能看见檐下廊上走动的人,均是青葱正盛的少年郎,华服流光,衣袂翩翩,或入门不见,或匆忙而过,偶尔有几人与叶寒擦肩而过,都是掩不住但疲惫,不时手捂嘴打着哈欠。
叶寒一时头脑发热,冲动一问,“你们都这么早起床吗?”
说完,叶寒就后悔了,她怎么忘了自己就在十里繁华的长乐街上,青漆粉饰林立,艳丽奢华不减,却不抵晨风一缕吹过,桨声灯影零落成空,红袖添香淡化成影,空余长街一条,付与无声晨雾飘荡。
只见清瘦少年微微一愣,然后就笑了出来,“姑娘年少,可能不知。兰麝馆刚闭门歇馆,各小倌自是回房休息。”
叶寒垂头不好意思,就这样一路静默到了厨房,还是按照老规矩,有经验丰富的大厨验货确保红姜的新鲜,然后才能结钱。
这位大厨虽是标志性的脸大脖粗,但也与叶寒之前所见厨师截然不同,最特别的一点就是他全身极其的干净,若不是在厨房,叶寒完全看不出他是在厨房干活的。
不仅全身衣衫干净,这位大厨的手也是极其干净,拿着红姜仔细端详的手根本闻不见一丝油污的味道,如果按照现代的厨师审核标准,他应该属于星级极高的厨师,而不是简简单单的厨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连看了十几个红姜,这位大厨才罢了手,直接说道:“小丫头,你这次送来的红姜,可没有上一次送来的好呀!”
叶寒早有准备,向其解释着缘由,“大师傅慧眼如炬。可能大师傅也知道,这红姜本是我自家所用所食,只因兰若公子上门再三求到,所以我才拿出来卖与贵馆,这放了一些时日的红姜自然不及刚挖出来的要新鲜。”
听后大厨沉默了稍许,然后又拿起一枚浅粉半透明的雪姜看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这红姜除了切片裹衣油炸,不知还有何种做法?”
听大厨这么一问,叶寒就知今日这笔买卖成了,于是弯眉生笑细说着梅渍红姜的做法,还特意强调要用春末夏初时节中最鲜嫩的青梅,这样腌渍出来的红姜才最是甘甜,最有回味。
这大厨大概也是一美食家,听后不由高兴,连忙派人去账房给叶寒结钱,趁空隙间还跟叶寒说着自己最近用红姜入菜的新吃法,听后叶寒不由肃然起敬,这大厨要是生活在现代,一定能稳稳当当地独霸美食界,食神!
出了厨房,叶寒见送她出门的小徒也是一脸疲惫,眼下泛青,于是就礼貌推辞了,说是自己认路,不用他送。送人小徒也是忙活了一晚上,见叶寒如此,也趁机偷了点时间回去睡觉了。
在出馆的路上,叶寒独自一人,心里有着自己早已思量好的打算,当在兰若再次登门求姜时她就已经想好了,或者可以说更早,也许早到当自己第一次离开之时就萌发着还想再来的打算。
说真的,她就是有点不甘心,更准确地说她是在跟自己较劲,就算知道当日在南关那惊鸿一瞥所见之人是一爱寻花问柳的纨绔之徒,但她这心里就是放不下,那与她相似的孤独、那和她一样与世的格格不入,那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苦楚,虽素不相识她却早将他视为知己好友,若有幸见上一面促膝长谈一番,也许也能消解她在这陌生异世的迷茫、抚慰她沧桑疲惫的心灵
此时的兰麝馆是一座静幽幽的空馆,来往不见人影,叶寒走过那一扇熟悉的月洞门,那一湖幽冷、那一华丽水榭,就这样无遮无掩地出现在自己的眼眶中,丝毫未变。
沿着湖边静静走着,那一方水榭在叶寒的眼中不断变换着不同的画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院内空旷,湖水静谧若无,水榭再过精致,终究不过也是一座死物,不说不动,不笑不哭,连着四方垂落而下的月华绢纱都静止成了画中定格不动的一物。
走过几步,正对着湖边水榭,眼中又是一画:湖水凝结成冰,仿若一面光洁的铜镜倒影着周围一切,郎腰缦回、檐牙高啄,皆成了镜中一景,更不用说近湖之物。在这其中镜中正上方的水榭最为突出——延伸至湖中的水榭完整倒影于上,以榭边为界,一真一假,一实一影,交相辉映。若不是自己游走于湖边一处,恐怕连她都要怀疑到底眼中之画是真实的,还是自己才是画中的一物。
再走几步,就到了水榭的侧面,几帘月华绢纱彻底挡住了叶寒的视线,只能透过一方朦朦胧胧,叶寒使劲探望着帘纱后的“洞天之景”,可惜,除了一片朦胧的白色,她什么也没看见,好不气馁。
“你是什么人?”
一声突兀的天外之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院内空旷还带着回声几许,叶寒顺声回望一看,然后那一袭熟悉又陌生的藏青色长袍就措不及防落到了自己的眼中,荡起了一波不小的涟漪。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还没退下青涩的痕迹,却已故作着越经过世事沧桑的深沉,虽也穿着一袭沉稳的藏青色长袍于身,但却跟她心中勾勒之人大为不同,无论长相还是气质。
不见叶寒回答,来人再次冷言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在叶寒打量他时,萧南又何曾不在打量叶寒:一身朴素,相貌平常,浑身是如梅子未成熟般的青涩,蒲柳之姿。萧南心中泛着不解,兰麝馆一向不放女色,今日又怎会有女子出现,而且还是一容貌如此普通之人。
无论如何,叶寒来兰麝馆的心愿还是达成了,虽有失望但还是迎目回道:“我是来兰麝馆送菜的。刚送完菜,路经此地。”
“送菜?”萧南冷脸不变,看不出脸下喜怒之色,探究的眼神落在叶寒那种朴实无华的脸上,“送菜至于在湖边站这么久?不会是在打什么歪心思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那么一下,叶寒仿佛听见了几声清脆的碎裂声,那是自己幻想破裂的声音。在这之前,叶寒还抱有幻想,坚信''''''''眼见为实'''''''',可刚才萧南一番问语,轻狂、幼稚、自以为是,在一字一句间体现得淋漓尽致,说句难听的,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他这一袭稳重的藏青色长袍,果然有些美好只能留在记忆里,若落进现实就只剩下丑陋不堪。
“公子多心了,我只是送菜累了,在湖边歇下脚,马上就走。”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幻想与现实的差距,叶寒不再逗留,快速告辞离去,只不过在临走之前叶寒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知道,谁跟你穿一样的长袍吗?”
萧南狐疑看了叶寒一眼,再看了一下自己今天这身的装束,冷眼不语,叶寒识趣立即离去。
叶寒的出现如同一叶落于平静的湖面,并没有惊起萧南过多的涟漪,然后心无旁骛地径直走到了湖边小楼,离那一方水榭不远,刚走近就见房门从里面被打开,出来一年轻男子,清朗,如霁月风轻,稳重,如大河山川。
刚才还一脸强装少年老成样的萧南,一见此男子便瞬间气势不足,犹如扮着大人的小孩见着大人立刻现回原形。
萧南连忙几步上前,笑颜问道:“宁兄,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在里面就听见你的声音了。”这位姓宁的男子跨步走出,见院内已无他人,想着刚才之声,不禁问道,“你刚才是在跟一女子说话?”
“不过是一送菜女,没什么值得浪费宁兄话语。”萧南轻描淡写,不想在二人独处之时过多提起他人他事。
姓宁男子浅然一笑,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见萧南一袭藏青色长袍,不禁无奈提醒道:“都说过多次了,我的衣服不适合你,你以后还是少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如犯人越狱般,叶寒一出了兰麝馆就拔开腿往回跑,好似身后有千万追兵紧追不放一般。
从白日安静的兰麝馆,经过空无一人的长乐街,再经过喧嚣热闹的集市,然后再回到人烟稀少的西城,这一路上,叶寒都不知道鄙视自己多少回了。前世加这一世活了快三十年,好不容易对一个男人生出了那么一丝好感,没曾想对方竟是个爱逛青楼的好色之徒,这就罢了,而且还是一自以为是的傲慢无礼之辈,彻底将她那么一点红鸾心动扼杀得干干净净。
走在回家的小巷上,叶寒真是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自己怎么就对这样一个不堪的人动了心呢,而且为了去兰麝馆再看他一眼还跟青川闹僵,真是不值当,大错特错!
家门将近,叶寒心里盘算着如何跟青川道歉,可还没走近就见院门大开着,院中白雪覆地清冷萧索,却有一抹明艳之色婷婷立于院中,一袭曳地裙如七月仲夏石榴花开似火。
如此一身明亮色彩在白墙黛瓦青砖灰土的小院尤为抢眼,可惜,却配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正如此时的隆冬腊月。
伫立在院门前,叶寒异常纳闷,当日林弋不欢而散,为何现在却突然出现在自己家中。
几步进了家门,叶寒环视了自家一圈,除了林弋居然看不到青川和花折梅的身影,不禁喊了几声,才看见两人窃窃地从堂屋门后探出两脑袋来,眼神手指都直通通地向院中站立之人指去。
叶寒不知发生什么,但还是向静默不语的林弋说道:“林大掌柜今日驾临小院,真是让舍下蓬荜生辉!不知您来所谓何事?”
听见叶寒这么一顿阴阳怪气的话,林弋只冷眼挑眉一下,然后就唤来门外丫鬟小灵进来,双手捧着一包袱,语气淡淡如风如云,“这是那日我穿走的衣物,已经洗净熨平,现在还给你。包袱里还有一些酬谢,就当是你那晚的照顾。”
说真的,叶寒真的搞不懂林弋的态度怎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不曾记得自己有什么得罪过她的事呀,就算今日没提前告知她就把红姜卖给兰麝馆,那也是发生在初一那日之后。而且最让她疑惑的是她为何会对青川这么仇视,毕竟真正算起来初一那一日他们才是第一次见面,青川不可能有机会得罪她呀!
叶寒实在琢磨不透其中缘由,索性懒得再想,看了眼丫鬟小灵手上得包袱,然后直接推拒道:“林掌柜可能谢错人了!这衣服、还那晚的照顾都不是我做的,你要谢就去谢我家隔壁的邻居,要不是她大半夜过来帮忙,你早到医馆躺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论怎么,你还是帮过我的,我林弋在此先谢过!”盈盈一拜,林弋周身说不出的端庄典雅,这可不是普通的小门小户教得出来的。方才话语未完,林弋又继续说道:“至于另一位答谢之人,我与她素不相识,还请叶姑娘引见。”
不知为何,当“叶姑娘”三个字从林弋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叶寒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别扭,本来还以为交到了一知己朋友,没想到短短几日不到又变成了陌生人,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叶寒心情似坐过山车陡然跌落谷底,于是敷衍回道:“人就在隔壁,你走几步就到了。你如果嫌走路累,我帮你把她叫过来也行。”说完,叶寒便往堂屋喊道:“青川,到隔壁把那个青衣姐姐喊过来,就说三元楼的掌柜想当面谢谢她。”
还未等青川跨出门,正准确说是,青川刚提起脚正准备跨门而出,口中的“好”字更是连刚说到一半还未形成声,就被林弋立即强势打断,冷脸压抑着汹汹怒意,仿若一活火山口随时喷发般,“既然这么近,叶姑娘领我去就行了,何必劳烦不相干之人!”
叶寒收起嬉皮笑脸,冷冷看了一眼此时的林弋,然后转过头看了眼脚停留在半空的青川,举着也不是落下也不是,尴尬极了。
林弋态度如此坚决,叶寒也不想再把青川拉扯进来遭罪,便朝他使了使眼色让他回堂屋去,然后看着林弋,想到她这些时日对她的帮助,终究是做不到铁石心肠,最后还是应下了她的要求,“先说好,我跟隔壁也不熟,人在不在家我也不确定。”
说完,叶寒大步向外走去,林弋跟丫鬟小灵紧跟在后,然后朝隔壁那家人走去。
看着叶寒领着林弋出了门,青川和花折梅才从堂屋内慢慢走了出来。今早叶寒刚走后没多久,林弋就找上了门来,刚才叶寒所说之话,他们都跟林弋不知说了多少遍。说是要谢人,可林弋此举明显就是冲叶寒来的,刚才那番话不过就是一借口,林弋肯定是有事要单独跟叶寒说。
青川怕林弋对叶寒有什么歪心思,见她们一出院门,就立刻跟上,为了以防万一,还带了壶酒和花折梅。
这边,叶寒林弋已经到隔壁院门外,门也已经敲了好几下,但迟迟未见有人前来开门。叶寒今日反正也无事,索性耐着性子一直等着,站在她身后的林弋亦是如此,奇怪的是她的目光没落在紧闭的木门上,反而落在了站在自己前面的叶寒身上,双眼静止如同凝滞,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看着叶寒,不知心里所想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开门,叶寒又忍不住加大力量敲了几下,明显透着不耐烦,林弋见此,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你了解青川这个人多少?”
叶寒转过头,莫名看了林弋一眼,不知她为何会突然有次一问,正准备问上个一二,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苍老而拉长的“吱呀”声,紧闭的木门终于开了。
“请问你们找谁?”
门前出现之人并不是叶寒所熟知的青衣麻布少女,而是一位病怏怏的老妇人,满头灰白,蜡黄病容,身上裹紧的外衣宽宽松松地拖拉着,单薄得犹如一纸片人,风一吹便倒。
“您好,我们是来找您女儿的,请问她在吗?”叶寒记得看房时陈婆曾介绍过这家人的情况,如此看来,眼前这位老妇人应该就是青衣麻布少女的母亲了。
叶寒瞧得出来,当老妇人出现时是紧张的,形同枯槁的双手紧紧捏着一枚小方帕,通过露出的一角,她可以推断出那是一支样式老久的发钗,但保养极好,应该是老妇人的珍惜之物。
本应放在梳妆匣好生保藏的珠钗,怎会被老妇人如此随意地拿在手上?
见老妇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叶寒已经猜出了个大概,“老夫人,您误会了,我们不是讨债的。”然后指着林弋,介绍道,“这位是三元楼的林掌柜,前几天受过您女儿的恩惠,今天特地来报恩的。”
然后,叶寒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老妇人说了一遍,怕她不信,还把包袱里的那件衣衫打开让她辨识,老妇人端详之际,身后忽传来一声清冷之声,是青衣麻布少女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一个菜篮,叶寒用眼角瞟过一眼,菜篮子里就只有三五颗小青菜,以及几包药之外,别无他物。
青衣麻布少女走近,一眼叶寒林弋也没看,先把老妇人的衣衫拢紧,甚是担心说着,“奶娘,你怎么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妇人一脸慈爱看着青衣麻布少女,然后手指指了指门外两人,把她们的来意说了一遍。
青衣麻布少女抬起清冷的眼神看了看来人,目光直接越过林弋,落到叶寒身上,对老妇人说道:“奶娘,那日就是她替我们还清了债务。”
听后,老妇人顿时热泪盈眶连连向叶寒道着谢,恨不得直接向叶寒磕头谢恩,叶寒哪受得起如此的大礼,连忙说道:“老夫人身体不好,还是先扶她回房休息吧!“
这是叶寒第一次到青衣麻布少女家来,就如同她刚才看见她手中提着的菜篮一般,这个家里空空得只剩下一室清贫和浓郁不散的苦涩药味了,说句实在的,青衣麻布少女的家还不如她在元州时的家好。
老妇人知道叶寒二人前来有事,知趣地先回屋休息了,只是回屋之前还拉着叶寒的手千叮万嘱地让她留下,怎么也得吃顿饭再走。
老妇人走后,房间里就只有叶寒、林弋,以及青衣麻布少女,丫鬟小灵被林弋留在了门外,此时林弋把包袱放在了桌上,行过礼谢道:“那晚承蒙有姑娘相助,帮我换衣擦身,免受污秽和伤冻。这是当日你的衣物,现在完好奉还。这里面还有一些碎银,全当谢礼,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青衣麻布少女也盈盈一拜,跟林弋做的动作如出同辙,然后收回衣衫,却推辞了银两,“林掌柜客气了,我当晚也不过是顺手人情,不值你如此酬谢。如若你真要感谢的话,你就谢谢这位姑娘吧!”说着,便把话引到叶寒身上,“如果不是这位姑娘对我家有恩,我当晚也不会到她家走一遭去帮你。”
林弋和青衣麻布少女一番谦让话语,让叶寒顿时觉得自己都快成了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之一,她们两人再这样对自己恭维下去,自己估计就可以成仙成佛了。
林弋杏眼平静地看了一下叶寒,浅笑了一下,对着青衣麻布少女说道:“叶姑娘帮过我的,我自会谢到,而姑娘帮过我的,我也会铭记在心,所以这份薄礼,还望姑娘手下。”
被两人如此文绉绉的话语,叶寒坐在一旁早听烦了,直接把衣衫和银两一股脑全推进了青衣麻布少女怀里,嘴里还说着,“人家谢你的,你就收下,这是你应得的,你无需替日进斗金的三元楼掌柜省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叶寒说的话前言不搭后理,做法也极其粗暴粗俗,但青衣麻布少女也只是微愣了一下,没了下文,林弋在一旁玩味地看了一眼叶寒,也只是轻笑一带而过。
“对了,说了这么久,还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可否告知?”
说了这么久的废话,林弋终于说了一句有用的话,这可算是间接地帮了叶寒一个忙,帮她问出了一个她一直想问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话。
青衣麻布少女人淡如菊,连着声音也是轻如云飘渺,“小女子姓江,名流画,出自‘天低江阔水清寒,流云一过画中开’。”
“流云一过画中开”,林弋一时陷入沉思,口中浅浅念叨着这句诗,细细品味着,“想必给你取名之人定是潇洒脱俗之辈,如此豁达境界世间少有。”
对此评价,青衣麻布少女只是浅然一笑,笑中带苦,“此名乃家父所取,全当是一种无望的寄托罢了。”
二人诗词论道说的不亦乐乎,却苦了叶寒,谁让她以前学的是地质学,哪懂什么酸词诗句。反正也无聊,她不由往老妇人住的屋子望了几眼,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动作太明显了,让江流画和林弋都频频看向自己,还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
当然,问的人自然是这家的主人——江流画,经过几次接触下来,她深知叶寒并不是嫌贫爱富之人,所以她如此打量自己家中一切,定有其它缘由。
叶寒指了指老妇人可见的一角,问道:“你奶娘的房间门窗一直都紧闭吗?”
“对,奶娘病弱,这又到了冬日,更是不能见风受冷,所以门窗一般都不开。”江流画透着不解,问着叶寒,“这有什么问题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没有大不了的,只不过我母亲生病之时,大夫曾嘱咐过要保持屋内空气畅通,这样有利于养病。”而且冬季多生炭火取暖,屋内门窗紧闭成这样,再加上药味,叶寒真担心病还没治好,人就先一氧化碳中毒没了。
林弋可不认同叶寒的话,直接反驳道:“这是何理?如若门窗不关好,病人身体本就有病,又一受冷,那岂不是雪上加霜?”
其实林弋有这样的问话和反应,叶寒也能理解,只是她总不能告诉她这里面有病毒微生物的滋生之类吧,如果一说自己不仅还要跟她们解释什么是病毒、微生物,可能把整个现代医疗史说完她们恐怕也是听不懂的。
没法,叶寒只好用比喻,形象说道:“当时大夫给我说过,人生病时会呼出一些脏东西,如果门窗紧闭扩散不出去,那些个脏东西就会在屋内越积越多,就像是一汪被墨汁越染越黑的潭水,所以你得开源有新水注入,把脏东西换掉,潭水才会重新回到清澈如许,同理,你把窗户打开通风,换掉房间内的脏东西,让干净的东西跑进来,不就更利于病人养病。”
叶寒的言论和观点太过于新奇,可以说是闻所未闻,林弋和江流画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而对叶寒来说,她也只不过随便说一下,给江流画提个意见,至于采不采纳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每次入屋时总感觉被一团浑浊的气息包裹住,不如在外面坐着来得神清气爽。也许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日后可以试试。”
江流画有如此回应,叶寒已经很满足了,毕竟现代医学与古代医学隔着汪洋大海,江流画这个古代人能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已实属难得。
出门太久,林弋提出了告辞,叶寒也不便久留,给老妇人说明了自己家还有哥哥弟弟等着自己,不便留下吃饭,这才可以“允许“离去。
出了门,刚才还与江流画谈笑风生的林弋瞬间冷下脸来,叶寒很清楚,她这不是对江流画,而是对自己如此。
三元楼的马车就停在小巷边上,不远,走几步就到了,林弋临上车前又突然朝叶寒冷不丁地冒了一句话来,“叶寒,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这世间越美的东西,越毒,越会害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句话是如此熟悉,叶寒记得上一次林弋拂袖而去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这句,一字不差,一字不落。
林弋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说着这句话,让她不禁疑惑,反问道:“青川只是个孩子,在没来云州之前跟你更是素不相识,他是跟你有何深仇大恨,让你如此不喜?”
“呵深仇大恨”,见叶寒如此替青川打抱不平问着,林弋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看着叶寒,轻笑着,好像智者嘲笑着全天下人的无知一般,“我不是不喜欢青川,我不喜欢的是他那张骗人的脸。在那张惊为天人的容颜下,你就能确定他就是真的纯良无害吗?就算他现在是,你又能确保他长大之后还如现在这般?叶寒,你真能看清吗?”
林弋走了,在叶寒良久的沉默中离去了,独余一巷清冷,恍惚间,叶寒仿佛还能听见林弋那轻轻幽幽的话语,清冷带着凉意,好像要冷却自己对青川的热度一般
叶寒不懂林弋,更不懂她的话,是跟她的亲身遭遇有关吗,还是其它缘由?
叶寒盯着林弋离去的方向,前方早已空无一物,只有一条幽长、空空荡荡的小巷,“姐姐姐姐”,好像有谁叫着自己,叶寒顺着声音望去,然后闯入眼帘的就是满脸焦急的青川正声声喊着自己,就像跟自己在现代的小弟一模一样,非喊到自己理他才肯罢休。
“走吧,回家吧!”
叶寒没说什么,她不知道林弋的话是否有朝一日会成真,但活在当下吧!
青川被叶寒拉着往回走着,他很高兴,很满足,当然,叶寒也不会知道,当她跟林弋谈话之时,小巷清静,他当时就躲在院门后,她们之间的一字一句他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都听进了耳中,听进了心里,但好在姐姐没有听进心里,真好!万幸!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通过把红姜卖给三元楼和兰麝馆,在过去这几月的时间里叶寒已经赚到了一笔不小的收入,至少对他们这种寻常人家安安稳稳过上个一两年,但是叶寒还是打算开春后多种点红姜卖钱,即便日后碰上个大病大难,手头有银子也不慌。
自从那日林弋来过西城小巷后,叶寒就慢慢断了跟她的联系,并不是绝交之类,而是林弋不来找她,她也没特意去打听过三元楼的消息,就像二人在赌气冷战一样。
林弋不来,又经过兰麝馆梦碎,叶寒彻底收好心思,把时间和精力全都放在了自己家里,当然还有隔壁江流画家。隔壁家有什么事叶寒一定鼎力帮助,就算没事叶寒也名目百出地拉着青川花折梅去江流画家送点东西,说说话,让二人甚是不解,虽然有很多时候江流画的反应都是淡淡的,但这并没有打消叶寒跟她交好的热情。
日子就这么平淡无奇地走着,当墙内外白雪茫茫到绿枝抽条,当温暖湿润的雨水连珠成水滑过黛瓦屋檐,当一身的厚实冬衣换成轻衣薄衫,云州城的人就已知道这个严冬算是彻底过去了。
春暮新雨百花朝,
半是明媚半春光。
良辰锦绣扑蝶舞,
犹是花神月中笑。
花朝节是云州城冬天过去后迎来的第一个的节日,在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好生热闹一番:达官贵人最是心急,一早就驾着楠木香车出城追赶那一抹春光;一般的平民百姓没有这条件的,则会去城中槐阳花市购上几盆花草,置于屋内,添上一缕春色,再不济的人家也会去地里挖上一筐新芽野菜,品上一点春味,莫负明媚春光。
如此热闹之日,叶寒一家又怎会错过,个个都换上明色薄衫,也准备好生出城转悠一下,这不,马车都雇好了,就在门外。
花折梅最爱风雅,身着一袭白色长衫,手持一方折扇,站在院门台阶上风度翩翩,可脸上却等得早不耐烦,“青川,你快点,都在等你一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本来三人都快上马车了,谁知临门一脚,青川说有东西忘拿,连忙溜下马车,叶寒也不知是何事,也跟着下了马车,回到了院中,就听见屋内青川翻箱倒柜的声音。
“青川,好了没?”
叶寒忍不住问了一声,青川回屋的时间确实有点长了,听见催促又连忙焦急恳求道:“马上就好了,再等我一会儿。”。
时间还早叶寒也不及,只好在外等着,只不过可苦了花折梅,在院门外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怕误了相亲吉时。
无聊之际,叶寒站在院中环视了一圈,谁能想到眼前这一整洁干净的院子竟是去年枯草满地的破落荒废之地。
叶寒的目光游走过白墙、黛瓦、青砖、小屋、菜地,然后落在门边那一口老井处,光滑的青石井沿上是还未干透的湿漉,若仔细一瞧,还能在缝隙青石缝隙之间找到几根青绿,好不可爱。
顿时,叶寒一抬头,甚是诧异,原来老井之上那一条条枯枝不知何时已遍布密密麻麻的绿苞,有大有小,枝桠交错之中,已有早发的几绿青叶在暖煦春风中轻盈摇曳,好似在争相传告着春的到来。
这时,青川也终于出来了,被黑炭掩面的小脸洋溢着不知明的快乐和神秘,而那双藏在背后的手更是让神秘越发十足,“姐姐,你低下头来。”
“干什么?”
叶寒好奇看着青川,但还是微微弯下腰来,轻低下头去,缩小的视线范围看不见青川手中之物为何,只感觉到发鬓之中好似插入一物,应是发钗之物,叶寒暗想着。
“好了!”青川站直身子,看着叶寒发间之物,甚是满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也站直身子,随着身体转动,头上好像有什么也随之晃动,眼角轻瞥,微微能瞧见浅色流苏一角,于是走至那口老井边上,叶寒伸头在一汪清水一看,自己头上可不长出了一枝粉杏吗——黑密如云的发髻中,一枝粉杏俏头,伴得几片嫩绿小叶,衬托得一簇粉杏越发俏色争春,之下,几缕浅月白色流苏点点轻晃摇曳,垂珠缨络,美不胜收。
哪有女子不爱俏,叶寒惊奇地看着青川,笑颜问道:“你做的?”
青川“嗯“了一声,如夜深邃的墨眼随着叶寒的一颦一笑渐生着浓浓的欢喜,“姐姐真好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听见被夸,叶寒脸上不由浮上几抹烟霞,又忍不住在井水中再看了几眼,头上这支粉杏流苏簪花实在是太美了,她真是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伸手一摸,心下一阵疑惑,“青川,这支簪花怎么是纸做的?”
轻揉十个指尖上深深浅浅的小口,青川小声解释着,有点不好意思,怕叶寒嫌弃,“我听秦婆婆说,花朝节上女子都要簪花赏红,我银两不够,买不起,所以就自己买纸描花剪裁,做了这支簪花”
忘了说,秦婆婆就是隔壁江流画的奶娘,也就是那个生病的老妇人。
说到最后,青川的声音越来越小,叶寒站得这么近,几乎都听不见他说的话,不过,如此一支由纸做成的栩栩如生的簪花,如此一番耗心耗时的心意,怎能不让叶寒感动。
“喂,你们两人说够了没有,再不走出城就晚了,有什么话在马车上说不行吗?”
花折梅在院门处一声着急火燎地喊着,叶寒来不及说上什么感激之语,就拉着青川往门外跑去,上了车,出城共赏春日游。
车轱辘终于转动起来,马车沿着西城小巷往外走着,叶寒撩起车帘恰好看见江流画家依旧紧闭的木门,刚满心雀跃起来的心情一下又跌落少许,不禁轻叹了一声,让坐在身旁的青川关心问道她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你说江流画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去?”
叶寒难得如此的孩子气,单手撑着下巴,有点郁闷,有点小忧伤,粉杏流苏簪花随着马车轻轻晃动着,映衬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这才让人不禁想起她今年才不过十五岁,可她却用她单薄的双肩撑起了一个家所有的负担,见此,青川不由心疼叶寒,心疼她为自己、为花折梅所作的一切,好像她就没有为自己真正活过。
不想姐姐为了不必要的伤心,青川安慰着,“你忘了,秦婆婆还病着,她要是也出城过花朝节,那秦婆婆怎么办?”
这事叶寒何曾不知,只是她伤心的不是这个,她真正介意的是江流画一直对她冷冷淡淡,这段日子无论自己怎么献殷勤,她都不予理会,连秦婆婆都跟自己打成一片了,她还是无为所动,真是让她又着急又挫败。
春日如此明媚如华,青川怎能让叶寒一脸愁绪,而且还是为一不相干之人,低眉一想顿时计上心头,然后伸长脚“不小心“踢到了马车外赶车的花折梅,只听着花折梅一声尖叫,然后马车就突然飞快跑了起来,在车内沉思的叶寒一时猝不及防直接向坐在对面的青川扑了过去,借着他的力这才免于跌落在地。
待马车重新变稳,叶寒坐回原位立即掀起车帘找花折梅算账,“花折梅,你怎么赶的车,我差点就摔倒了!”
花折梅才冤枉呢,“你们刚才谁踢我了,要不然缰绳怎么会从我手里跑掉,马又怎么会受惊?”
叶寒哪信花折梅这套自我辩解的托词,索性坐在马车边跟他争辩起来,顿时车外一阵抑扬顿挫的争论辩驳,而车内却是截然不同的一派宁静,只有青川一人,靠坐着不动沉默不语,而那双如夜深邃的墨眼却似激流荡涌难消的激情澎湃。
可能在这之后的很久很久,久到他在沙场上浴血奋战几经生死,久到他从一男孩变成男人,久到他走到权力的巅峰,久到他在冰冷的皇宫中孤家寡人走过数年,他也不会忘记,在那云州城的一个春日里,春光明媚得晃着他睁不开眼,而就在那晃晃悠悠的马车里,在那狭小的昏亮空间里,他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走向男人的变化,那突然扑进自己怀里的柔软,还有那轻轻幽幽的少女气息,纯美得不掺杂一丝杂质,就这样措不及防地扑进自己的鼻间,撞进了自己心里,激得自己的下身瞬间变硬□□,久久不消,全是因为一个叫叶寒的少女。
云州城外不远,有一云台山之地,不高,但林秀山美芳草幽幽,这不,春来一暖,凝固结冰的泉水溪流又潺潺流开,山涧清浅,游鱼肥美,春水不没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值花朝节,不仅草木萌青,山脚山上更是群花竞放,探春羞月,迎春娇美,山茶灿红,春梅也来傲春,水仙临水更是蜿蜒开了一溪。
有如此一山杰水灵之地,能不吸引云州城内压抑了一冬的争春爱俏之人吗?等叶寒三人从城内姗姗来迟,云台山下早已车水马龙、游人如织,无不一身艳丽之色,互相争俏。
由于山脚有官兵把守,封了上山的路,游人只能在山脚下踏青赏红,叶寒三人虽然遗憾,可难得有空出城游玩一次,还是提起兴致在明媚的三月春光里游览一番,望折下一枝春色,好生珍藏。
到处转悠了一圈,虽然春意还带着几丝料峭轻寒,但被正午的阳春毫无保留地照晒着,叶寒额头上还是走出了一层薄汗,热意上身,双颊上也渐染上了一抹浅粉春色。
叶寒从马车上拿出毯子铺在了一早樱树下,开得正盛的雪色樱花如柳絮轻盈挂落在枝间上,恰好挡去了正午直射,叶寒三人可在一小片荫凉中暂时休憩。
青川和叶寒对此次难得的春游还是挺满意的,不时聊着说着,还吃着准备好的青团干果蜜饯,悠闲惬意十足,相比之下,花折梅脸上则多了一层淡淡的遗憾,那双惹人的桃花眼幽怨盯着斜前方的一排官兵不放,好似是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一般。
叶寒把水袋扔到花折梅怀里,让他也暂时休息休息一下,边劝着,“别看了,你就是看到天黑他们也不会放你上去的。先喝点水,吃点东西,放松一下。”
花折梅仰头闷闷喝了一大袋水,身上的不满虽消了不少但心里的火却难去,忍不住向叶寒和青川发着牢骚,“凭什么那些当官的来游玩,就把我们这些百姓拦着不许进入,这云台山又不是他家开的。“
发泄后花折梅还是有点气不过,又是仰头大灌了一口水,刚才还鼓鼓的一水袋不一会儿就扁了下来,可见,春色再美,也改变不了游人聒噪的心境。
“行了,别喋喋不休了!“叶寒出言安慰着,“你看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不能上山,大家不都被拦在山脚下,不也是玩得不亦乐乎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世烦杂乱人心,花折梅索性躺了下来,眼不见为净,双手交叉放在头后,默声数着头顶上满树的雪色樱花,静心养神。
今日好不容易可以一起出来游春赏乐一番,叶寒可不想因此毁了乐事,然后向青川别有意味地使了个眼色,然后就见青川轻蹬了花折梅一下,貌似无心、半开玩笑说道:“你要是真想上去,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青川如此一说,果然把花折梅的兴趣立即钓了起来,连忙从地上做起,问道:“快说,什么办法?”
正值午时,游玩人家大多如叶寒三人一般席地而坐,饮酒吃食,谈笑说乐,好不快活。
青川向花折梅身后别有意味地瞅了瞅,花折梅不由也转过头去,只见身后不远处有三人,皆是壮年男子,谈天说地,觥筹交错,今朝有酒今朝醉。
“你过去向他们借点酒喝,不,你只需要过去闻一闻酒香,到时候进云台山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如此显而易见的馊主意,花折梅立马回过味来,这是青川故意在戏弄他,然后从地上一股脑站起来就向青川扑过去,还好青川反应及时向后一闪躲了过去,连忙躲到叶寒身后,嘴里还不停喊着“姐姐救我”。
青川有了叶寒这尊大佛庇佑,花折梅只能干站着着急,本想越过叶寒伸手前来抓青川,却被叶寒一手推开,半是笑意半是无奈道:“行了,多大了的人了干嘛还跟一小孩计较!”
花折梅负起席地而坐,不爽道:“谁计较了?还不是青川先耍我?”
叶寒看了一眼身后的青川,即使是被涂成黑黢黢的脸还是掩不住他此时一脸的调皮,叶寒朝他笑了笑,让他坐回去,从中调和着,“难得出来一次,你们都给我悠着点。特别是你,花折梅,不就是不能上云台山游玩吗?你以前大冬天上云台山挑水还没来够吗,至于这么哭丧着脸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折梅沉默不语,叶寒看了眼周围指指点点的目光,接着补充道:“你要是今天再给我闯出什么祸,你就等着到江里来一次春游吧!”
“谁又闯祸了?我刚才那样还不是被青川气的?”花折梅极其不服,直接抬眼向叶寒反驳道。
“那那些花手绢又是怎么回事?”
花折梅“装失忆”,叶寒索性就好好提醒他,然后继续说着,“自从过年以来,咱家院门口每隔几天就会出现一方女子手绢,你不准备好好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花折梅一脸不解,“那些手绢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那些手帕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咱家院门台阶上,而且里面每次还包着几百文铜钱,这分明就是你勾搭了谁家的良家女子,害得人家又是给你送钱,又用手绢传情!”
叶寒一番脑洞大开的猜想,让花折梅比窦娥还冤,连忙否认道:“你别含血喷人!那些手帕,还有那些钱,跟我通通没有关系。再说,你凭什么就认定是我,而不是青川?”
听到被人直言点到姓名,青川也是立即洗清反驳道:“我长这么黑,谁会没事送我帕子还有银钱?当然更不会是姐姐,所以嫌疑最大的人就是你——花折梅。你可别忘了,每张手绢上都绣了不同的花的,你的姓氏不就是‘花''''''''’吗?”
“我”
什么叫欲哭无泪,什么叫有理说不清?花折梅真的是彻底领会了“含冤受屈”这四个字的深切含义,顿时气不过,无奈向一旁樱树打了几拳,以发泄心中委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时,在云台山的山脚下,分散在四处休憩的人就会看到这样一番景象——在有一处早樱树下,雪色樱花本应在三月春日里妖娆绽放,尽享明媚春光烂漫醉人,却如云从天际落下,片片轻盈美丽,飞花坠落,又如相思成灾,惊扰树下人。
周围人正纷纷欣赏并陶醉在此种唯美之景时,却见从树下传出一声极不相符的愠怒大喊声,“花、折、梅!”然后就见一女子从零零落落的雪色樱花雨中气呼呼地跑了出来,发间、身上还沾落着浅白浅粉的几片樱花,恍若花中仙下凡一般。
可惜美景从来都是稍纵即逝,此时的叶寒哪还有仙人之样,正怒气冲冲站在早樱树外,然后就见一脸炭灰色的青川从树下走了出来,最后才是花折梅,好像是知道自己闯了祸,他现在背脊根本就直不起来。
本来叶寒和青川一唱一和挤兑着花折梅,只不过是想让他忘却云台山上不悦之事,哪知这货听歪了,他竟会撞树摇落了一数的樱花。昨夜春雨洗尘,即便日头晴了一上午,但密叶繁花间仍残留着少许雨水,被花折梅这么一撞一拍,叶寒跟青川一时措不及防无端经历了一身樱花雨,就这样一身新衣刚穿了一天不到,就这样被弄脏了,能让人高兴得起来吗?
叶寒本想发飙,可见周围人多还是暂时压下,让花折梅收拾树下行李,却在当中被一声熟悉的温雅之声问候道:“叶姑娘,你也在这儿游春赏花?”
叶寒回身一看,原来是兰麝馆的兰若,不远处还有萧南、林弋,还有一名身着月白色长衫的男子,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自己。
“这不今日过花朝节吗,所以就出城游览一番春色,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见兰若公子。”
“我也是刚从山上下来,刚巧看见从樱树花雨跑出一女子来,这才认出是叶姑娘。”
兰若温文尔雅气度不凡,在场除了叶寒几人,恐怕难有他人猜出这人居然是兰麝馆之人。
叶寒抬头远望了那么一眼,发现把守在云台山脚的官兵都在纷纷撤离,从山上下来的达官贵人或上马车,或正驱车离去,看到这里,她大概能猜出个所以然:林弋跟兰若认识,兰若跟萧南又有交情,萧南又是云州太守的胞弟,如此一来,他们自然会成群结伴地出现在这儿。这果真是印证了那句名言——最多只要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份陌生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能是见兰若迟迟未归,其他三人也走了过来,而青川可能是因为见到林弋过来的缘故,担心看了一眼叶寒,然后自然地靠近她、站在她之前,护着她。
最先开口的是萧南,曾萦绕在叶寒心中多日的惊鸿一瞥,语气依旧轻狂无知,“兰若,走吧,跟一个卖菜女有什么可说的?”
叶寒明显感觉到手被青川忽然捏紧,吃痛的力度无一不诉说着他隐隐腾跃的怒气。叶寒立即回握住青川紧握的手,然后冲他轻然一笑示意他莫冲动。
碍于萧南高贵的身份,兰若不好直说,只能尴尬向叶寒以笑赔礼,反倒是站在一旁身着月白色长衫的男子,无所畏惧,出言道歉,“萧南自幼骄纵惯了,一时出言无礼冒犯了姑娘,在下先替萧南向姑娘赔个不是,还望姑娘别放在心上。”
“宁兄,你怎可”
月白色长衫男子主动向叶寒道歉,让萧南不禁一震,更为他抱不平,可话还刚说一半,就被月白色长衫男子一记淡淡的眼神给逼了回去,让萧南一时不知所措,沉闷着脸,低眼不语。
“无事!我本就是一贫家卖菜女,萧公子所说也无失真假。”
叶寒看着是在替萧南说话,可实际上在场众人谁心里没听出叶寒的反语,只是这事毕竟是萧南有错在先,与其同行之人也不好直接出言为其辩驳。
不过,说真的,叶寒还真对那一身月牙白长衫男子蛮有兴趣的,不为别的,就为他只用简简单单一个眼神,就能让狂妄自大的萧大公子像哈巴狗一般俯首贴臣听话,此人要不是有无上权利就是有过人之处。
月牙白长衫男子比叶寒高处一个头半,所以能轻松地看见叶寒头顶上未摘落的一片樱花瓣,不由说道:“刚才见姑娘从一袭雪色樱花雨中走出,雪樱缀头,如梦如仙,堪称画中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突然一番甜言蜜语,夸得叶寒突然一愣,然后立马反应过来,人家哪是在夸自己呀,分明就在提醒自己头顶上还有花瓣未摘完,于是伸手往头顶一摸,叶寒果然在头顶处摸到一瓣花瓣摘下,幸好对自己长相还有点自知之明,要不然就糗大了。
在月牙白长衫男子话音刚落下之际,一声轻哼声立刻在几人之间缭缭回荡,不用猜,叶寒也知道此人必定是林弋,除了她,叶寒找不到第二个人对自己明目张胆嘲讽之人。
果不其然,只见林弋清丽容颜却一脸好笑满带轻讽,意味深长说道:“宁公子眼界开阔,非常人所能及,怎么今日是被春光晃眼了,竟然对如此姿色平平之人赞语不绝,真是买椟还珠呀,让小女子甚是诧异。”
言语之时,林弋的眼神一直落在叶寒身旁的青川身上,瞧着那一脸的黑黝黝,不由对着叶寒又是一阵无声的讥笑。
还好林弋站在最后,前面几人除了叶寒谁也看不见林弋所看所视,所以便借着被林弋讽刺为由头,立即叫上在树下收拾的花折梅,连忙离开回城。
没了叶寒三人,早樱树旁的四人顿时无所事事,好像不知为何而来一般,只好讪讪而回。林弋最是沉不住气,率先告辞,兰若和萧南紧随其后,月牙白长衫男子最是清淡闲适,最后离开。
刚才一树繁盛的早樱树,花瓣悉悉簌簌被摇落了几次,虽然地上早已铺满了一层不薄的樱花雪,但远远望去一树早樱依旧妖娆绽放无减,花团锦簇繁华。
这时,月牙白长衫男子忽被一地雪色樱花所吸引,浅步走近,从一地雪白中捡起一鲜艳的粉色之物,落入手中不禁一笑,猜想定时刚才那一女子之物,只是如此精美小巧之物竟然是用纸做成的,几簇粉杏更是做得栩栩如生,暗叹着女子巧手。前方传来几声催促,月牙白长衫男子悄无声息地把手中之物收入袖中,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有道是,花开正好,韶华易逝,莫负春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提前别了云州城外的绿野春光,虽然有点遗憾,但总比再那里受人无端酸言讽刺来的强。
叶寒撩起一旁的帘子,前方城门处出城马车依旧络绎不绝,争恐错了春日明媚。进了城,城内庆祝花朝节的气氛远比城外来得热闹,有花盛开处皆有人祭拜花神,祈福降幅,闺中女子更是成群结伴,剪了五色彩笺,取了红绳,把彩笺结在花枝树木上,聚众赏红。
大街上更是人来人往,马车行驶有时竟不如车外行人走得快。贩夫走卒,小商小贩,挑着货担到处吆喝叫卖,这其中要属花郎匠生意最好。
满担的姹紫嫣红,桃花明艳梨花清绝,最喜栾枝可爱,俏丽扮作桃红,不到一会儿,就出现在女子的手中,或别在云鬓之中。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花郎匠,以花为食,做成各种精致糕点,五瓣艳红桃花糕,白雪淡蕊春梨酥,最爱海棠媚妖娆,层层叠萼色千巧,一花一糕,惟妙惟肖,诱得爱春少女纷纷掏囊解袋,换得一口春色。
叶寒也忍不住,手伸出窗外买得三把桃色栾枝,一盒千色海棠酥,心满意足坐回车内。
还别说,马车狭小的空间,虽车外阳光大好,车内也只是半幽半明,三把栾枝一入车,顿时也觉偷得一方春光乍泻,瞬间点亮了整个车厢,而手拿起一块云白色的海棠酥,整块入口,酸酸甜甜的味道立刻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心里油然升起一种幸福感,说是喜悦,也可叫满足。虽然叶寒没尝过海棠花真正的味道,但她想,应该也与这海棠媚差不了多少。
挑了一块红粉色的海棠酥,叶寒向坐在一旁发呆的青川突然喊到一声“青川”,然后就见青川迟钝地转过头来,双唇开启发出“啊?”的一声,叶寒趁机迅速将海棠酥塞进了青川口里,满含期待问道:“好吃吗?”
青川不知口中食物为何,只感觉到一缕浅浅淡淡的甜丝在舌尖上慢慢化开,然后悄无声息就占据了整个口腔,一口咽下,仿佛全身心都被这浅浅淡淡的清甜给占满了,是春天的味道,也是姐姐的味道。
“你刚才在想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叶寒又拿起一块吃着,不时还细嗅几下身旁的一束栾枝,心想着花朝节就应如此度过,而青川自从从回城开始就陷入了无端的沉思之中,一双墨眼真成了一潭幽幽寂冷的黑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想什么。”青川又反应迟钝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明显有意回避着叶寒的问题。
“少来!”叶寒哪肯相信青川如此敷衍的回答,直接戳破青川的心思,“从回城开始你就一脸闷色,不就是因为林弋说的话吗?有什么好生气的?”
青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矢口否认道:“不是这样的,跟林弋没什么关系。”
话说得很轻很弱很没有底气,一听就知青川是在骗她,叶寒也知道他今日无端又受了林弋的气,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于是好言开解道:“青川,有些事情别人说说就过了,自己不要放在心上。你看,我今天被萧南轻视了这么久,我现在还不是乐呵呵的。”
听了叶寒的话,青川终于笑了出来,整个人也变得轻松了许多,不时看着车外的繁华热闹边与叶寒说着话,只是在叶寒看不见的时候那双墨眼里仍是一片幽深。
拥挤不动的马车渐渐匀速跑了起来,车外的人声鼎沸也逐渐变小,想着应该是出了繁华大街,正走在回西城的路上。
叶寒无事,折下一小枝桃色栾枝别在青川耳后,夸着青川真好看,连花也不敢跟他争色,叶寒说着说着,竟把青川说得不好意思,低着头不敢直视叶寒,倒是洁白的双耳染满的红霞泄露他此时的羞涩。
这时,马车突然停下,车内青川和叶寒一时措不及防,差点撞在马车上。叶寒本想发怒,就听见花折梅在车外有点焦急说道:“叶寒,你快出来看下,刚刚跑过去的那人是不是住在我们隔壁的江流画?”
听到“江流画”这三个字,叶寒条件性反射一般立即一把撩起身边的车帘,直接把头探了出去,不由一惊,前方慌忙奔跑之人不就是江流画吗,一身青衣在清冷无人的悠长小巷显得尤为醒目。
叶寒不由大喊了一声,“江流画!”然后让花折梅连忙调转车头,向江流画跑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流画跑得再快,也不及两个轮子的马车跑得快,不一会儿叶寒三人就追上了她,“你这是要去哪儿,怎么这么慌慌张张?不会是又有人来要债了吧?”
见到是叶寒三人,江流画暂时停下脚步,清冷的双眼在叶寒三人不停打转,最后却落在身后的马车上,一脸焦急不减,现在又新添不少犹豫,只见江流画双手使劲一握拳,暂且撇开心底的孤傲,低下头求道:“奶娘犯病了,我想借你们马车去接下大夫。”
“秦婆婆病了?”叶寒大惊,不过才短短一上午不到怎么就犯病了?来不及多想,叶寒立刻冷静下来安排道:“花折梅,你腿脚快,还会武功,你快去邻近的医馆请大夫来,不管多少钱都要把人请来,越快越好!”
“好!”花折梅一声应下,毫无推辞,转身就往巷口跑去,一转眼就没了身影。
这边,叶寒拉着江流画上车,快速说着,“今天是花朝节,街上到处是行人,马车根本过不了,你先跟我回去,现在不能留秦婆婆一人在家。”
叶寒“驾”地一声,甩着缰绳就向江流画家飞奔而去,车内江流画双手绞弄着十指,焦虑不安,青川能懂江流画此时的心情,安慰道:“你别担心,姐姐会帮你的,秦婆婆也不会有事的。”
马车跑得飞快,而外面的驾马声却又是如此的镇定,可只有青川才知道在那一声声镇定的喊叫声之下掩盖着的却是无尽的慌张——曾几何时,姐姐的父亲病重之时,她何尝不是这样,又曾几何时,姐姐的母亲病重之时,她又何尝不是这样,而现在,感同身受的她又何尝不是与之前两次一模一样。
他亲身目睹过姐姐失去双亲的痛苦样子,一次又一次送走自己的至亲,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口口咽气,看着再多的药石也挽救不回父母的离去,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那种无望的孤独和悲伤,如同一双有力的手掐着她的脖子不能呼吸,那种绝望的窒息感,他想姐姐是再也不想经历一次,所以才会如此不遗余力帮江流画。
随着“吁”的一声,马车立即在江流画家前停下,等青川和江流画从马车下来时,叶寒早已跑了进去,独留两扇轻晃大开着的木门。
等江流画和青川跑进屋里来时,叶寒早已坐在秦婆婆的床边,双手探着秦婆婆的额头,立即转头问着江流画,“怎么会这么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流画手脚无措站在门边,低垂着头满是内疚,“昨日天暖,我见奶娘睡着发热,便将她身上的被子减了一层,哪知今日一起来就有些发热。奶娘怕我担心便装着没事,直至方才突然晕倒我才知大事不好,赶紧出门去请大夫。”
听江流画这么一说,再加上秦婆婆这病状,叶寒大概能猜出是着了风寒,可眼下大夫还没来,她们就这样干坐着也不行,于是想了想连忙说道:“快去打一盆凉水,还有几条帕子,快去。”
“好!”青川连忙应下就跑了出去打水,而江流画听见了叶寒的话,也赶紧翻箱倒柜去找出帕子。
大夫还没来,叶寒只能把帕子沾湿绞干,贴在秦婆婆的额头上暂时降温,虽然作用不大,至少可以让秦婆婆舒服一些。而后,叶寒又让青川去烧点热水来,这感冒发烧得多喝水,维持体内电解质平衡,加快新陈代谢,增加抵抗力。
“姐姐,水烧好了。”
青川把烧好的热水端了一碗来,叶寒接过,舀起一勺,吹成温热后才放在秦婆婆干裂的嘴唇边一点一点喂下,就这样,一勺又一勺,等一碗水快喂到底了,大夫也终于来了。
“大夫,我奶娘病得严重吗?”大夫刚坐下把着脉,江流画就着急问道,声音干哑带着轻颤,担心不言而喻。
“病人只是偶感风寒,邪风入体,没什么大碍。”大夫收回药枕,话音突然低了几度,“只不过病人先前久病缠身,身体一直未好,若好好调养,可能会伤了根本。”
大夫开了方子,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江流画不能离开,叶寒于是让花折梅去药堂抓药,自己也送大夫出门。
“小姑娘是有什么话想单独问老夫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江流画家外旁的小巷,大夫一副世事明了的模样,叶寒也不好继续遮掩,问出心中所想,“大夫,我想问下,秦婆婆风寒能治,那她身上的旧病还能治好吗?”
“难得!难得!”一番长叹,这位大夫不禁失笑,感叹着,“老夫行医也有几十载,可绝大数病人和家属只知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若好言提醒几句,也多被误解为讹钱,无不伤感。哪曾想到,世人一叶障目,竟不如一小丫头看得清楚明白,知我医者乃是父母心!既然今日你有如此一问,老夫也知无不言——那位老妇人的旧病不过就是操劳病,长久劳累过多所致。”
“哦!”如此一说,叶寒也就放下心来,不过却被大夫下一句当头棒喝,“小姑娘,别以为这劳累病就不是病,若不注意休养培本,把身体最后那一点底都掏光了,就算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你日后还是多劝下那位老妇人吧!”
大夫没说多少然后就走了,消失在斜阳小巷中,叶寒蓦然回头却见门口处,江流画静站不动,无声地看着自己,看她这样子估计来了有一会儿了。
叶寒没有隐瞒,走近问道:“你都听见了?”
“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帮我?”
江流画就这样静静站在屋檐门边,青衣麻布,淡雅如画,却生着一股打不断敲不碎的倔强,或者叫执拗更为准确,叶寒能猜想出,江流画应该生于一视气节如命的家庭里,家风严谨,尤为重视做人之教,否则以她的姿色和才情,怎么也能在长乐街占得一席之地,而不是蜗居在破楼小院里,做个连债都还不起的穷家女。
叶寒随意看着几眼小院的不同地方,漫不经心道:“我不是帮你,我是帮秦婆婆。”
“为什么?”
江流画不相信,从京城到云州,一路颠沛流离,流离失所,世道人心,早已见识一番,怎可相信世间还有如此不计回报助人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不懂江流画为何有如此重的戒心,但有很多话她也不好直接说不出口,只能说道:“我母亲也是因久病缠身才早早去了,我……不想秦婆婆也步上我母亲的后尘。”
有很多事叶寒不愿意回想,因为太疼太痛,每次回忆的触角刚触碰到过去,她的内心早已经血流成河,疼爱她的父亲,温柔慈爱的母亲,还有那回不去的现代,好多好多,都被她用干涸的血痂好不容易封印住,可有时也会莫名其妙就被连皮带血地撕掉,痛彻心扉,就像现在这般。
不愿与江流画在门前对视停留,叶寒转身就往里走去,刚走到竹竿高高架起晾晒的衣物旁,就听见身后江流画的一句突然问话,“你最开始不是问我奶娘为何会突然生病吗?”
虽然叶寒没转过身去,也没任何回话,但江流画好似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起来,一字一句无不是悲凉,“其实奶娘今日生病并非仅仅是因着凉而起。说起来,还多亏了你那日的提醒,奶娘身体才有了些好转。奶娘觉得自己身体好了许多,便瞒着我到处帮人洗衣赚钱,这才累出的病。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为了帮我减轻负担,可可我宁愿自己熬瞎了双眼,也不愿意养我长大的奶娘再遭此罪我不想的,可为何世间事事都与我愿违为什么”
与其说这是在告知秦婆婆生病的缘由,倒不如说是江流画自我的悔恨、愧疚和发泄,那一声声逐渐放大的哭声,犹如洪水泄闸奔腾而出,无人可挡。
叶寒没想到清冷淡漠的江流画居然会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但想到会被屋内的秦婆婆听见,还是好心提醒制止着,“秦婆婆生病也不是你愿意的,这不是你的错,秦婆婆更不会怪你,你就别责怪自己了,快点进屋照顾秦婆婆吧,她现在需要你。”
这时,江流画已经了无声息地走到叶寒面前,泪眼婆娑,清泪几行,却突然朝叶寒凄冷一笑,好不怪异,“你错了,不是奶娘需要我,而是我需要奶娘!我需要奶娘时刻提醒着自己,提醒着自己的出身,提醒着江家世代书香清白,提醒着不能辱没江家门风,提醒着自己姓江,是前翰林院学士江修咏的女儿!”
最后一句,江流画几乎是接近疯狂地吼叫出来的,如此一张清冷端庄的脸居然会扭曲得如此恐怖,在渐渐落幕的黄昏中看着尤为诡异。
“姐姐,你没事吧?”
听见吼声,青川从屋内立即跑了出来,万分担忧地看着叶寒,然后万分警惕地盯着江流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流画突然看向站在屋前的两人,不由又是一阵失笑,然后幽幽向叶寒问道:“你知道吗?那日兰麝馆小倌来你家买红姜时,我就站在自家门外。你知道当时我刚从哪儿回来吗?”
说到这儿,江流画有意地停顿一下,然后突然大笑说道:“就在长乐街,红豆馆,就差那么一点,我就进去了。我在外面徘徊了好久,想着以前,想着江家,想着父母,然后又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奶娘,想到我辛辛苦苦绣了一个月的女红竟然不如她们一夜玉臂轻枕,更不能买到一副给奶娘治病的药,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的没用吗?”
叶寒安静听着,没回一言,她心里异常明白,江流画这是在向自己宣泄着心里的苦楚,那是被生活逐渐压弯腰杆的悲哀和疼痛。
发泄后的江流画稳定了许多,可话依旧不止,好似忘记了周遭之人之事,仿佛世间只有她一人一般,“六年!我在这里住了整整六年。在这六年里,我和奶娘相依为命,我们吃过糠咽,挖过野菜,睡在过冬夜四处漏风的房子,可是我们都没屈服过,我们没日没夜绣着女红,就为了在绣庄多换一点钱,哪怕是一文钱我们也是知足的。可是,我们还是到处欠债,依旧受饿挨冻。我仿佛现在还能闻见你们刚来那天烤鱼的香味,好香,可我就只能坐在墙边闻着,陪伴我的依旧是更响的饥饿声。”
站在一旁的叶寒和青川相视一眼,两人心里瞬间明了,原来当天晚上的咕噜声是“隔墙有人”呀,看来他们还真冤枉了花折梅。
这些无关紧要的小心思叶寒无心理会,她心里更狐疑着江流画今日的反常,看她样子应该没喝酒呀,怎么跟耍酒疯一样,不由问道:“你为何今日要说这些?”
“因为你,叶寒!!”
江流画立刻转过头来,眼神复杂盯着叶寒,声音一下提高了几个度,青川越发觉得江流画怪异,怕她会无端伤到叶寒,立即越过叶寒挡在她的前面,无奈青川年少矮小,根本阻止不了江流画□□裸看向叶寒的目光。
“你为什么要帮我?讨债人上门,你帮我还债;奶娘生病,你帮我请大夫;我一次次无视你,你为何还要一次次笑脸迎上为什么在我最撑不下去的时候,你偏偏出现了”
叶寒被江流画目不转睛盯着,听着她的发泄,想着自己接近她的打算,算是一报抵一保,能算作是扯平了吗?自己这算是“居心叵测、心怀不轨”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时,江流画向叶寒走近,还好青川反应敏捷,及时拉着叶寒倒退几步跟江流画隔开,可江流画脚步仍未停,话语不止,整个人好似恍惚魔怔了一般,“你知道吗,我连毒药都准备好了,本来就打算跟奶娘在过年那天死去,可你却救了我,救了奶娘,你知道”
叶寒可以确定,江流画真的是魔怔了,青川拉着她不断后退,江流画就一步一步向前,或哭或笑,又时笑时哭,跟降临而下的黑夜一样透着幽冷的诡异和阴森。
“江流画,这一切都过去了你别再过来了”
“江流画,你奶娘还病着你别过来”
“江流画”
“”
“”
无论叶寒和青川如何逃离,江流画就如同鬼上身一般紧跟着叶寒不放,好似非取了她的性命一般才肯罢休。
“……我想过也许会有人帮我,却从未想过居然会是你”
“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好去抓药的花折梅及时赶了回来,朝着江流画脖颈使劲一记手刀,江流画终于消停了下来,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叶寒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刚才被吓得把青川的手都捏青了。
“姐姐,现在怎么办?”
青川问着叶寒,叶寒也犯着难,只好让花折梅把江流画抱到床上去。
“凭什么是我?”花折梅揉着还是疼痛的手,直接否决叶寒的决定,“你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而且我刚救了你,自己怎么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哪有你这么对救命恩人的”
叶寒无语一记白眼,“你刚才打她的时候,都有肌肤之亲了,你怎么不娶了她?”
“我”
花折梅真是心塞,心想着这世界上真有农夫与蛇的故事,然而不幸的是他就是那个倒霉的农夫。虽然心里不愿意,但花折梅还是身体力行,不情不愿把江流画抱回床上去,反正也不重。
叶寒和青川刚才被江流画吓得不行,即便江流画现在晕了两人也是惊魂未定,站在院中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青川很是不懂江流画之前还好好的为何会突然发疯,不由好奇向叶寒问着,这问题叶寒也说不清楚,但她记得汶川大地震时,有些人被埋在地下很多天都坚持下来了,可在被救出来不久后却死了。
江流画差不多也是这种情况,一直压力太大,全靠提着口气活着,而这次秦婆婆再次生病估计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如今秦婆婆转危为安,经历落差太大受了刺激,所以才会疯癫。她只希望江流画醒来之后还是个正常人,她还指着能从她口中问到点关于纸飞机的信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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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本是一年难得一次的花朝节,谁知上午因林弋萧南一行人扰了兴致,下午回家又碰见秦婆婆生病,再加上江流画莫名发疯一闹,白白负了花朝节如此的大好时光。
由于江流画昏迷不醒,秦婆婆又缠绵病榻,所以照顾病人这事就落在了叶寒一人身上,毕竟青川和花折梅是男子,不便留宿女子家中。熬药喂药,擦身喂水,不时还要查看一下江流画的情况,这样陪护了一晚,叶寒怎么睡得好,整个人一直处于半醒半昏的状态,眼下泛起的青黑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水”
一微弱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若有若无,手半撑着头打着瞌睡的叶寒还是听见了,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瞧着秦婆婆要水喝,连忙从炉子上一直煨着水壶里倒了一碗热水,一勺一勺吹温后慢慢喂着她。
秦婆婆喝完水后,意识才慢慢清醒,看清眼前人,十分诧异,“叶姑娘,怎么是你在这儿?”
“”,叶寒不知该如何回答,又不能把昨天发生之事一五一十说出,只好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流画怕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所以就请我来帮忙,她照顾你上半夜,我照顾你下半夜,估计等会儿儿流画就起来了。”
秦婆婆半信半疑,流画是自己带大的,她什么性子自己难道还不清楚,怎会轻易开口求人,可叶寒也说的头头是道,让人找不到破绽。
说曹操,曹操到!
叶寒刚说到江流画,江流画就轻推房门进来了,认真询问着秦婆婆的身体情况,无不细心体贴,但每当眼神扫向叶寒之时,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着,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不敢正视叶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婆婆,流画既然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气氛太过尴尬,秦婆婆刚醒叶寒怕她敲出什么端倪,便起身告辞。
见叶寒要走,秦婆婆连忙强撑着大病初愈的身子,说话还带着喘息,手支使着江流画说道:“流画,快去送送叶姑娘,好好谢谢人家。”
叶寒婉言推辞了便转身出了屋,但江流画却紧随其后也出了门。
好似花朝节一过,这天好似就比往常醒来得要早一些,小巷四处虽然还飘散着或浓或淡的雾气,可天却已大白,透过漫天朦胧都能感受到那带着暖意的和煦春光。
一脚跨出了江家大门,叶寒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站在雾气弥漫的小巷中停顿沉思了一下,然后突然转过身来看着站在门内目送她离开的江流画,平淡说道:“秦婆婆刚醒,你回去照顾她吧!记得给她熬点清粥,不要太黏稠,她现在吃不了太硬的食物。”
江流画垂头站在门边,一如昨天模样,良久,嘴里才支支吾吾磨出一句,“谢谢!”
昨天“魔怔”一事叶寒猜想江流画估计已想起,要不然她现在这模样也不会又冷又生着别扭,但不管怎样,江流画正常了就好,否则那纸飞机的事自己找谁去问呀!
“对了”,叶寒正准备转身离去,又忽想起什么,与江流画说道:“我家最近闹耗子,我见你们家有,所以便拿了去,等有以后有时间再还你。”
蓦然,江流画抬起头来,清冷的双眼满是不可置信,迎着一片朝阳,可以看见双眼渐渐泛起的点点水光,微微弱弱轻轻颤颤,连带着双唇也轻颤起来。
这时,叶寒早已几步回到了家门,只是站在台阶上还差临门一脚跨入时,又隔着短短的距离向空旷的小巷喊道:“以后别往我家送手帕还钱了,花折梅因为这事都快被我们冤枉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声喊完,然后就是关门声,之后许久再无丁点声音响起,而这厢,江流画站在自家门前,脸上却已是清泪几许,强忍着哭声关了门,来到厨房,却见原本见底的米缸如今却盈盈满缸,如此这般,江流画一看就瞬间明了,顿时再也压抑不住,蹲在地上彻底哭出声来。
不仅仅是为了这雪中送炭的一缸米,还有好多好多其它的,叶寒所给予的和帮助的,多到她用尽一生恐怕都还不起,她江流画这一世都是欠叶寒的!
江流画是在泪水中熬完这一锅清粥的,而当秦婆婆看见那一锅白米粥时,也瞬间什么都明白了,然后泪如雨下,喃喃念叨着,“这份恩,这份情,我们拿什么还呀!”
一时,屋内寂静无声,除了两双泪眼对视无言,再无其它。
对于自己走后江家发生的事,叶寒自是不会知道,等她回房补眠,再一觉醒来之后,已是下午时光,春光少了正午的刺眼,多了一丝别样的柔和,当然明媚依旧不减。
“青川,你在地里干什么?”
叶寒走出堂屋,见青川长袖卷到手肘,拿着铁锹在红姜地忙活着,看着一拢刚翻上来的新鲜土壤,就知道青川忙了有一会儿了,这不,脸上汗水不止,被晒得满是通红。
见叶寒醒了,青川连忙抬起头来在衣服上随意地蹭了蹭擦去脸上的汗,手上拿着铁锹依旧不放,“姐姐我在翻土,你看,还有一行地我就做完了。”
叶寒扯了一方干帕,走进,纳闷问道:“没事干嘛犁地?在小书房看会书练下字不是挺好吗?”
“姐姐,痒”,帕子擦拭完脸颊的汗,转而落在青川敏感的脖颈处,痒得他忍不住大笑出声,连忙偏头避开,“姐姐,等我干完了再擦,现在擦了也是白白弄脏了帕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不擦,你就成小花猫了。”
知青川怕痒叶寒便放轻动作小心擦着他身上的汗,而叶寒擦到哪儿青川都十分配合,轻轻柔柔的帕子贴在湿漉漉的皮肤,好舒服,偶尔,姐姐略带冰凉的手指不小心蹭到炽热的肌肤,就如同盛夏对晚风的渴望,青川忽觉喉咙莫名渴得厉害。
“叩叩叩叶丫头,你在家吗?”
“是吴伯!”
如此熟悉的声音,叶寒一听就认出来人,连忙让青川回屋抹炭去,自己则小跑过去开门。
吴伯算是叶寒三人在云州城里最熟识的人,或者称之为“亲人”也不为过,见他们上门,叶寒能不高兴吗?只是当看见出现在门外的吴伯,叶寒还是有点惊讶,“吴伯,你们不是回乡下过年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门外除了吴伯,还有吴伯的大儿子吴今,双手还提着几条活蹦乱跳的江鱼和一鱼篓,人高高大大看着十分稳重,叶寒立即有礼叫道:“吴今哥哥好。”
“叶妹妹好!”吴今只比叶寒大上一岁,正是情窦初开时,见叶寒如此秀丽乖巧冲他盈盈一笑,这心也莫名怦然生响。
“瞧我都忘了你们还站着,快进来坐会喝点茶吧!”刚才光顾着说话让吴伯一家在外干站着,叶寒面露歉意,连忙热情领着吴伯父子二人进屋。
“青川哥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声稚嫩的女童声突然响起,叶寒这才看见在吴伯宽大的身躯后还藏着一小人儿——吴伯的女儿桑桑——正半探着脑袋娇羞着瞧着叶寒身后之人,原来在叶寒没察觉之时,青川早已来到身后。
青川反应不大,只是礼貌地向来人问好,正巧吴今上前向叶寒询问水缸之处,替叶寒把鱼虾养在水里,谁知青川却一个箭步上前抢着活干从吴今手里接过鱼虾,成功避免了叶寒与吴今的肢体接触。
青川默不作声就提着鱼虾去了厨房,见青川如此“失礼”,叶寒不好意思地给吴伯三人倒茶,解释青川是因为脸皮薄才这样,吴伯忠厚老实倒也没多想,然后说着来意,“我明天就要跟着江水帮出江了,趁着离开之前,来看一下你们姐弟三人,我也好安心。”
“怎么这么快?”
叶寒其实不想吴伯出去跑船的,太危险了,其实凭着卖红姜赚的钱,她能养得起吴伯一家,只是吴伯那个性子,又怎可平白无故接受,自己也只能作罢。
相比叶寒的苦恼,吴伯倒是显得十分激动,“这不开春,生意都来了,最近码头连着有几大批货物要走水路,出的价都还不错,所以就应下了。”
既然拦不住,叶寒也只好支持,拿出之前就备好的药,递给吴伯,“吴伯,这治风湿的药可不能停,江上春寒未消,你可得注意点。吴婶他们在云州城,我会帮你照顾好的。”
吴伯明白叶寒好心,可这药怎么也不能收下,几番婉拒之后却被叶寒一把塞到了坐在一旁的吴今怀里,使着小女儿家的性子,“蛮不讲理“说道:“吴今哥哥,你可别还我,我家可没有得风湿的,你要是也推辞,我可就真生气了!”
叶寒难得撒一次娇,吴今拿着几包药材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被叶寒弄得好不尴尬,这副囧相倒是让吴伯和桑桑“不厚道”地笑出声来,桑桑更是童言无忌说着,“哥哥脸红了!”
如此一闹,吴今原本小麦色的脸上硬是浮现出两坨暗红,立刻干咳几声,迅速恢复自己稳重大方的形象,只是眼神闪烁,尤其是不敢直视叶寒,即使有时目光不小心扫过,也连忙收回,心狂跳不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桑桑只是个八岁的孩童,又是个女孩,最是黏人,叶寒拿出几块麦芽糖,就趴在叶寒怀里怎么也不肯下来,直到吴伯告辞离开也不肯走。
吴伯和儿子吴今好说歹说劝着桑桑回家,可桑桑一手拿着麦芽糖,一手抱着叶寒怎么也不放开,倒是吴今提起吴婶,桑桑才有半分松动,但还是有点犹豫,问着叶寒,“叶姐姐,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吧?”
“呃”
好吧,叶寒也被桑桑的小天真给惊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还好吴今赶忙出来打圆场劝着桑桑,“小妹,叶姐姐家在这里,不在我们家。”
“不要!”桑桑使着小性子,一把推开了吴今伸过来的手,黏着叶寒更紧,还可怜兮兮地求着叶寒,“叶姐姐,你就跟我回家吧,跟我们住在一起,你可以做我嫂子,就像爹爹和娘亲一样。”
可想而知,桑桑这一句童言无忌的杀伤力有多大,话音一落,震得在场其他三人完全是无话可说,吴今和叶寒这两个“受害者”更是一脸尴尬,不敢对视。
站在一旁的老实人吴伯却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先跟叶寒赔了不是,然后呵斥着桑桑不懂规矩,说得桑桑泪眼巴巴,都忘记哭出声来,但事情却适得其反,被吴伯如此一吓桑桑黏得叶寒更紧了,这次无论怎么说也不肯下来。
不知何时,青川已站在厨房门边平静看着这一切,没有吱声,也不知是何时来的,也不知看了听了多少,只是当叶寒不小心看见他时,心里一惊,有一种说不出的慌张在心底蔓延,失声叫出,“青川!!”
青川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在叶寒怀中的桑桑突然抬起了头,看见门外所站之人突然破涕而笑,一边喊着“青川哥哥”,一边迅速从叶寒怀里溜了下来,朝门外跑去。
叶寒站在屋檐下,看着院中青川一脸严肃跟桑桑嘀嘀咕咕说着,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桑桑竟然安安静静地跟着吴伯吴今回家了,一点哭闹都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待吴伯一家走后,青川站在院中只淡淡看了叶寒一眼,一句也没说,然后又重新蹲在地上继续刚才未做完的活,默不作声,却看得叶寒心里一阵怪异。
叶寒关着院门,瞧着街上吴伯他们越走越远,被吴伯抱在怀里的桑桑却还在不停向她挥着收道别,叶寒看见也举起手来回应。
“别挥了,你的情哥哥都没影了,挥给谁看。”
不用说,大家也能猜出此时说话的人是谁,若问在叶寒心里谁最欠揍欠骂之人,除了花折梅,绝无第二人。
不过说也奇怪,她从补眠醒来就一直未看见花折梅的身影,直到他现在突然出现在门外,半倚在一丛绿丝绦的柳树下,轻摇着花哨的折扇,粉面油头,再加上一身招摇的大红色,说不出的浪荡和轻佻,叶寒不禁好奇,“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你猜?”
花折梅摇曳着折扇走近,离家门还有一段距离,叶寒就闻到了浓郁冲鼻的脂粉香味,于是眼神瞬间凌厉起来,“你是不是去长乐街?你要是去长乐街鬼混了,我马上拿起棍棒打死你!”
“想什么呢?我是那么不检点的人吗?”别说,叶寒一凶起来,冷着张脸,那对花折梅的震慑力是相当有用,立马老实回道,“我只不过去买了身新衣裳,逛了会儿街,听了会儿小曲,你至于这么凶吗?”
花折梅大摇大摆进了门,本想立刻溜回房间去躲起来,却被叶寒立即喊住,心里暗道倒霉,只听见叶寒走近,十分狐疑,“你买衣听曲儿,哪来的钱?”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每走近一步,花折梅就觉得好似铡刀距离自己脖子更近一点,心里说不出的慌张害怕,连忙使着眼色向一旁地里的青川求救,但青川却对他眼中□□裸的求救信号视若无睹,只抬头轻描淡写瞟了他一眼,就又低下头去继续翻着不知翻了几遍的地,好似另一种无声的幸灾乐祸。
刚才没怎么看仔细,等叶寒围着花折梅转了一圈,当折扇上的吊坠,身上的玉佩之类纷纷跳入她的眼眶中时,叶寒的脸色更冷,问道:“你是不是把绣帕里的钱都用了?”
终于,那把锋利的铡刀落了下来,花折梅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等会儿的悲惨结局,既不敢直言承认更不敢否认说谎,只好无声默认了。
“谁准你动那笔钱的??”
叶寒这次终于怒了,而且是怒得毫无掩饰,彻彻底底,吓得花折梅窜天一跳开,躲得老远,而一旁的青川也是一惊,对叶寒突如其来的怒火有点摸不清北。
然后就见叶寒手中拿着比她手臂还粗的木棍,追着花折梅满院子跑,边跑还边说着,“你知不知道她们为了还钱,有多少天没吃过饱饭了,米缸都空见底了?人家连买药的钱都用来还债,你居然半天不到就花光了?你知不知道人家因为没钱差点都自杀了?”
叶寒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弯着腰喘着气,眼眶泛红,也不知道是被气红的,还是被眼泪弄红的。
花折梅躲在堂屋门后,不敢开门,只大叫着冤枉,“我又不知道!我要知道这是别人的救命钱,我打死也不会用!”
青川看了看一墙之隔的安静院落,从姐姐方才说的话他大概能猜出那批绣帕和帕中铜钱的主人,于是起身上前,不费吹飞之力就把叶寒手中紧握着的木棍拿走,然后让花折梅打开门,拉着盛怒不止的叶寒进了主屋,经过门边时,青川还不忘踢上花折梅一脚,顺便使了记眼色,让他赶快认错。
“姐姐,你还是先别生气了,要是让江流画她们听见了,可就不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如此一劝,立刻戳中叶寒的顾忌,连着怒气也憋回去几分,稍微冷静后才说道:“花折梅,你打算怎么办?怎么还这一笔钱?”
刚才细想一番叶寒盛怒之下说出的话,再加上昨天在江家的所见所闻,花折梅也理清了那批绣帕,还有里面的银钱的来源。
花折梅也有愧,直接让叶寒拿决定,“你说吧,我都同意。”
刚才发泄之后,叶寒到没有常人所说的全身神清气爽,相反有一种说不出的精疲力竭,想了想然后说道:“你先把身上的东西能退就退,至于差的钱,我先补上,就当你欠我的,以后用其它方式偿还。”
见自己说完后,花折梅还愣着不动,叶寒不由火气又上来,大吼一声,“你还不快去!”
听着叶寒又突如其来的吼声,花折梅慌不择路连忙跑出门去,一下就没了踪影。
这一次,叶寒是真的筋疲力尽了,一下跌坐在堂屋门前的台阶上,心力交瘁,如此明媚的春光照到她身上仿佛成了一种负担,不仅刺眼,而且疲惫。
蓦然,眼前的光芒万丈消失了,叶寒努力睁开眼皮,看清眼前之人,勉强扯出一抹难看的苦笑,有气无力说着,“青川,别替我挡着,让我再晒一会儿吧!要不然太阳等会儿就落山了。”
可不是,太阳正在日落西山,残阳如血,更好似一种嗜血的残暴,那一缕缕落在人脸上、手上的血红夕阳,不就像一条条疯狂吸着血的脉络吗?要不然,她为何会如此疲惫不堪,犹如失血过多一样。
青川在叶寒旁边挨着坐下,蓦然,残阳又重新落在叶寒的身上,只不过这次却不同,有了青川陪伴,也可能是心理安慰,叶寒忽觉得这夕阳柔和许多,整个人也感觉得好了很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姐姐,花折梅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
青川看似毫无分寸的话,如此不切时宜,却让叶寒轻松一笑,回眼望着青川,“我知道,他其实就是个没长大的大孩子,有时还不如你懂事。今天之事,说到底也怪不了他,只是他做的这事,刚好撞到了我的枪口上算了,就当是给他一个教训吧,省得他在外面给我闯祸。”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江流画?是因为你母亲的缘故吗?”
那双黑白分明的清眸忽暗下了几分,叶寒抬头凝望着无边残阳,如此黄昏之景,不正适合思乡思人吗?“算是吧!也许可能也有其它的缘由吧!”
叶寒回答得模棱两可,其实到现在她自己都不知道帮江流画初衷在哪。
是因为那一张莫名出现的纸飞机吗?也许是吧,她想知道江流画是否也是一穿越人士,她太“孤单”了,她急切想要一“同乡故人”陪伴。可是,后来呢?当她越来越了解江流画的处境后,同样的悲苦境地让她不由想起自己早逝的母亲,曾几何时,她不就是跟江流画一样吗?为亲人能多活一天、哪怕是多活一刻,而拼尽全力挣扎着,毫无怨言。
其实,叶寒也从未告诉过其他人,当自己撑不下去之时,江流画昨日一番诉苦就是自己曾经所想。只不过她经历了太多的苦难,比江流画更耐折磨,所以每当自己有服毒自杀这种想法时,都立刻被扼杀在萌芽里。
青川安静听着,做着叶寒最好的倾听者。无论姐姐说了什么,他都选择相信,虽然他心里也很清楚,姐姐其实向他隐藏了很多。
残阳过半,把余晖拉得更长,染得更红,照在青川脸上就成了一半血红一半黑影,叶寒随意一瞥,恍惚间仿佛看见了一尊半面佛,半红半黑亦邪亦正,特别是那一口唇色,如同抹上了一尾秋日的胭脂,未吻已醉,如妖诱人,世上又有几人能抵挡住此种魅惑。
叶寒立刻闭眼不见,好一会儿才平复心中漪涟,再睁开双眼已恢复清明,开口说道:“青川,你去私塾念书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不懂,那双会说话的墨眼已经代替了有声的话语。
叶寒突然站起,正面迎着如血的夕阳,不惧不让,“不念书,习武也行,只要你能凭自己的能力保护好自己。如果你的能力更大,还可以保护更多的人,说不定像江家这样的情况就不会发生。”
不会因为一文钱而被生活逼得服毒自杀,也不会因为倾城容貌而被世人追逐玩弄。
她真怕有一天,青川也会走投无路,最终逼上绝路。
“姐姐,你”
“我想过了,也想清楚了,”叶寒打断青川的话语,一脸坚定,“从明天起,你就以正常容貌示人,别再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因为这些都没用,你总不能靠抹锅灰掩容过一辈子。如果只有至高的权利能保护你,你就去念书入仕;如果只有绝世武功能保护你,你就努力去学。只要你能保护好自己、不被欺负就行!”
突然,叶寒回望着青川,刚才的一腔热血本应是一脸的慷慨激昂,可谁知却是一脸的无奈悲伤,只听着叶寒淡淡忧伤说道:“青川我保护不了你一生。”
虽然不愿承认,可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叶寒青川心里都明白却一直不愿面对的无奈和现实。
天际,残阳终于粉碎殆尽,夜,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二日,叶寒就去了吴伯家,向在学堂念书的吴今打探云州城内的私塾情况,然后再去一些书院实地打听情况,回家后把要上的私塾列了一个大致的清单。
“我打听过了,云州城内学堂兴盛,当然官学自然是最好的,别的不说,光是每年科举榜上有名的学生官学就占了大头,只可惜这类官学只有达官显贵的子弟才能进入,像我们这种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没戏。”说完,叶寒把官学这一行名单全部划去,然后拿出剩下的这一张私塾名单,“至于这些私塾倒是还有点希望。虽然云州城大多私塾是由民间的有学之士所办,但其中不免有一些文学大家。”
说到这儿,叶寒故意卖了下关子,手指在清单上某处指到,青川站在叶寒旁边,很容易看到,然后一字一字读了出来,“劝、学、堂。”
“对!就是劝学堂!”叶寒自信满满地看着青川,指着那三个字不走,“听说开办这劝学堂的是一当世大儒,学问极高,听说还给皇帝当过老师呢!”
听完叶寒这一番话,青川和花折梅有被惊到,都不约而同看了看对方,眼色流转顿起思绪万千。
花折梅立即开口,打击着叶寒的“痴心妄想“,“就咱家这种小门小户,劝学堂怎么会收青川?”
“怎么不可能?”叶寒立即反驳道,“我专门打听过了,劝学堂收弟子从不论贵贱,只要资质人品好就行,所以那位朱老夫子的弟子里不仅有贵族子弟,也有农家贩夫之子,从不”
“朱老夫子??”花折梅突然站起来,不敢置信问道,“你说的不会是朱启明朱老夫子吧?”
叶寒狐疑看了花折梅一眼,“你怎么知道朱老夫子的名字?”
花折梅站直身子,然后鄙视白了叶寒一眼却不说话,倒是一旁的青川向她解释着,“姐姐,朱老夫子是当世的儒学大家,不仅备受天下读书人的推崇,而且其学识渊博连我师父都无不佩服。”
虽然被一番打击,但这更激发了叶寒送青川入劝学堂读书的决心,“既然要念书,我们就上最好的私塾。青川天资聪颖,肯定能被朱老夫子收为弟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小寒,叶妹妹!”
花折梅这时突然一改冷脸,对着叶寒就是一番甜言蜜语,不断献着殷情,弄得叶寒一身鸡皮疙瘩,怕被恶心到吐,叶寒连忙制止,“花折梅,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膈应死人了。”
“是这样的,既然青川能去劝学堂念书,我可不可以也去劝学堂念书?“
看着那双满含期望不断冒泡的桃花眼,可怜巴巴地求着自己,叶寒不由心下一动,软下声来轻轻回道:“不行!!!”刚才还不停损着自己,现在又想求她,她的忘性可没这么大。
花折梅此时都快变成哈巴狗了,死皮赖脸地求着叶寒,“叶寒,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一起去吧,哪怕去看看也行,那可是朱启明老夫子的学堂,有多少读书人想见都见不到,你就让我去吧!”
“哼!”叶寒撇过脸去,依旧“铁石心肠”,然后问着青川的意见,“青川,如果是你去劝学堂念书,你愿意让花折梅给你当陪读吗?”
“嗯”,青川故作深沉,看了眼不断向自己使着眼色的花折梅,然后再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不愿意!!”
“青川,你”
花折梅见最后一条路也被堵死了,不由一气,愤恨地指着青川却说不出话来,憋得一脸通红,倒是叶寒出来打圆场,一手把花折梅拉开说道,“现在想这么多干嘛?等青川考上了再说吧!”
说完,叶寒就让青川去小书房写一篇文章,一定要拿出最好的水平,毕竟这可关系到他是否能顺利进劝学堂念书。
等青川进了小书房,叶寒还不忘打气鼓励道:“青川,好好写,姐姐相信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哼!偏心!”花折梅不满地吐槽着。
“我就偏心,你能拿我怎么着!”
叶寒故意气着花折梅,一扭头,一转身,就会了房,独留花折梅在堂屋生着闷气。
又过了几日,这日,叶寒在红姜地里忙活着,不敢分心,只是偶尔会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看一眼紧闭的院门,然后又重新埋头于地间,只不过到后来,叶寒抬头的频率逐渐增多,连最用心打理的红姜地也没了心思,在院子里焦急徘徊着。
“姐姐,我回来了!”
听着敲门声伴着喊声响起,叶寒连忙跑去门边,一把拉开,连人都没看全,就直接问道:“怎么样?朱老夫子选中你没?“
这一上午,叶寒终于体会到了那些高考父母的感受,焦急如麻,坐立不安,在家里等消息这短短几个时辰不到,她仿佛过了漫长的数年。
由于叶寒是女子,不便出入学堂,所以陪着青川去的是花折梅,可回来门都没进,就被叶寒铺天盖地一阵询问,不由泼着冷水,“想当朱老夫子的弟子,哪有这么容易。”
听到这么一说,叶寒心里立即升起一阵不安,只是他们两人也不说明白,让她更焦急上火,连忙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堂屋,边追问着最终结果。
花折梅悠闲喝着茶,“青川,还是你说吧!”
“嗯”,青川纠结着小脸,酝酿着说辞,这可把叶寒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就在此时突然青川拿出一页书信放在胸前,开怀一笑,兴奋说道,“姐姐,我过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的?”
叶寒半是疑问半是喜悦地问道,手颤抖地拿着那张薄薄的信纸,一字一字细细端详着,看得热泪盈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考上了劝学堂。
突然,叶寒将信纸拉近眼前,将纸上的字又仔细看了几遍,眉头紧皱着透着不解,“这不是已经过关了吗?怎么上面还写着让青川再写一篇文章,以待评估?”
上个学堂还真是一波三折,叶寒暗叹着这名校果然难进,一旁的青川倒不介意,平淡地解释着,“这次初试进了八人,可朱老夫子今年只收五人,所以让我们再写一篇,再做挑选。”
青川这么一说,叶寒又陷入了无端的担忧之中,一天下来做什么事都是心不在焉的,连晚饭都是花折梅做的,虽然青川安慰叶寒让她不用担心,可叶寒就是控制不住,一想到青川如果落选,那该怎么办。叶寒到现在才知道当家长的操劳,真是都操碎心了。
晚饭后,青川还是在小书房继续构思文章,叶寒怕打扰他就在堂屋坐着边做些手头上的小活,倒是花折梅心大,早早就回了房间休息去了。
这样的叶家小院,在黑夜中沐浴着是何种的安静,最是适合青川念书了,却突然从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不大不响,好似知道家中有人读书生怕吵着主人家。
叶寒拿着油灯出了门,见着来人有点吃惊,“你来有什么事吗?是不是秦婆婆又犯病了?”
“没有,奶娘吃过药后好了很多。”
这是江流画第一次主动来自己家,虽然夜色掩盖了她脸上的不自然,但借着油灯那一方光线,叶寒还是能看出江流画脸上的欲言又止,于是主动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江流画不知如何开口,可能心有顾虑,所以说话吞吞吐吐,“我听见,你们在说朱启明老先生的事我想,我能帮到你们。”
叶寒不明所以,只能安静听着江流画后面说的话,渐渐,眉头松散,忧虑不再。自那晚之后,又过了几日,在叶寒胸有成竹的等待中,青川不出意料地被选入到劝学堂就读,一时间,叶家小院一派喜气洋洋。
“花折梅,让你去请吴伯一家,去了没?”
叶寒从厨房出来,各种准备工作就做好了,就等客人一到,下锅炒菜。
“我上午就去了,吴伯不在家,吴婶有一家子事要操持,根本来不了。不过,东西我都带去了,吴婶让我替她谢谢你。”
花折梅可能因为青川考入劝学堂的缘故,想着自己以后也能旁听教导,今日干起活来也是毫无怨言,劈的柴都够烧一个月了。
这时,青川也从外回来,垂头丧气与叶寒说道:“姐姐,我没请来秦婆婆和江流画。”
“是她们有事不能来还是什么其它原因?”叶寒一脸正常,对青川会吃江家的闭门羹早已料到,就算是自己出马也得被江流画一脸冷色给冻住。
青川还是丧气地摇了摇头,然后有点抱怨回道:“我刚才话一说完,江流画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我连劝说的机会都没有。”
“行了,别气了,江流画的性子不就是这样。”叶寒开解着青川,向他打气鼓舞道:“不过你还是得把她们请来,若没江流画的帮忙,你哪能如此轻松考入劝学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说是如此,可青川一想到江流画冷若冰霜的脸,心里就不由抗拒,但又不想拂了叶寒的意,怕她不开心,只好勉强应下。
见青川去意不振,临出门前叶寒不忘有心刺激他一句,“你如果连江流画都搞不定,那你这个学堂不就白考了。”
被叶寒这么一激,青川果然瞬间雄心勃勃,也不知青川用了什么法子,秦婆婆就真的一脸乐呵地被青川扶着进了叶家小院,身后跟着的江流画虽然面色依旧冷淡,但还是亦步亦趋进了叶家。
当夜幕渐渐落下,叶家堂屋内的晚饭也早已过半,吃饱喝足后的几人陆续下了饭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着茶消食休息。
秦婆婆由于是大病初愈,不能太过劳累,叶寒也不敢久留,便起身送她们回家。
与刚才在叶家的欢声笑语相比,一墙之隔的江家便显得格外冷清,好似江流画是因为在这样清冷的环境中才变得如此冷淡的。
吃了碗药,秦婆婆一沾上床睡意就上来了,很快就进了梦乡,而外面夜也快深了,叶寒站在门外却没走,直到等到江流画照顾完秦婆婆出门。
可能习惯了只有秦婆婆一人的生活,江流画的话很少,一般也不会主动开口,可想而知,那晚江流画主动到叶寒家,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看见门外还站立的人影,江流画有一些吃惊,难得主动开口说话,“你还没走?”
叶寒笑了笑,把手中的提篮举起在江流画眼前晃了晃,“我一向贪心,做饭总是眼大心小,所以每次都做多了。冬天还好,自打开春后天气越发暖和,这做多了的饭菜也越发耐不住放,所以还是想着邻居能帮忙解决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叶寒把提篮塞到了江流画手上,还好,这次江流画没有拒绝,虽然还是有点小别扭,但最后还是收下了。
见江流画提着篮子还是拘谨得很,叶寒便笑着轻松说道:“好了,其实这不是我等你的原因。虽然刚才在饭桌上谢了你很多次,但我还是想当着你面再郑重谢你一次。如果不是你那晚来透题,青川哪会以论竹品风骨,最终入了朱老夫子的法眼?”
江流画人淡如菊,并不为此居功为傲,“我那晚只是提醒了一两句,说到底还是青川自己天资聪颖,文采斐然。”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朱老夫子爱竹如命?”叶寒可打听过,根本就没人知道朱老夫子喜竹。
对于叶寒的问题,江流画没有回避,虽然不免勾起过往的忧伤,“先父未被贬谪之时,与朱老夫子有几分交情,所以知晓老先生几味喜好。”
看着江流画脸上流露出的几分伤感,叶寒暗骂着自己怎么把那茬儿给忘了,她爹当过翰林院学士,在朝时肯定跟身为帝师的朱老夫子认识,而她也是因为父亲被贬谪所以才流落到云州城的,这无端勾起她人的伤心事,让叶寒好不愧疚尴尬。
“那个对不起呀那我回家了。”
叶寒真想落下一瓢倾盆大雨,冲洗掉身上的尴尬,让自己犯二的脑子清醒清醒,然而,还没走开几步,就被江流画叫停住,“叶寒,你找到侯九了吗?”
叶寒突然停步,不解问道:“谁是侯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春分一过,青川就正式成了劝学堂一名学生,每日鸡鸣起床,温书习武,然后才去学堂。虽然第一天时,青川不再黑炭掩面,以正常容貌示人,但考虑到青川这容貌太过惊人怕招来祸事,叶寒实在放心不下还是亲自送他入学堂,好在一路上他人只是略感惊讶而已,并非有生出其它之事,她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青川在学堂念书,又有花折梅的保护,不用她担心太多,所以她一天有大半时间都放在了红姜地上,这可是她唯一的经济来源,日常花销、青川学费还有等等等等,都得靠红姜挣钱,幸运的是不停有各大酒楼上门买红姜,而一些大户人家也会慕名前来求买,不过这其中还是兰麝馆出的价更高,所以叶寒一般都会把收成的一半卖给兰麝馆,赚个大头。
当最后一瓢泉水浇落在红姜地上,日头也快接近正午,叶寒收了活,在房檐下坐下休息。
此时正值春时,这个时节可能是云州城最美的时候,春雨绵绵不绝,烟雨弥漫中的云城尽是白墙黛瓦的清雅,墙上绽放的一藤蔷薇也成了它云鬓黑发间一小巧精致的粉色步摇,点缀其中好看极了。若此时有一过客匆匆来云城,便再也忘不掉青石雨巷里那一把古木色竹伞,当然,还有那竹伞下半遮半掩的窈窕女子,仿佛误入了仙境迷梦,因为一转眼,那抹香影便消失不见,除了一条烟雨小巷,白墙黛瓦,就只有一方明空,再无其它。
想着想着,叶寒的视线便被院中的那一棵老枯树给吸引去,犹记得去年秋时初到此院,满眼荒凉,那口老井边上的枯树也恍若老死,可这春来一暖,老树突发新枝春叶,先是嫩芽青苞,接着是枯枝挂绿,然后便是现在的一树梨花,白莹如雪,淡蕊冷香,几片新衣零落成泥,说着空庭春寂寞。
再往外,叶寒的目光好似穿过了那一树梨花一方墙,莫名落到了墙外那一条西城正大街上,不由间,又让她想起了那也江流画说的那句话。
你找侯九了吗?
叶寒到现在还记得当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的无知和诧异,因为她的无知让人有机可趁,而她的诧异正说明了自己的无知,她从未想过之前发生的一系列红姜事件居然是因为一无耻宵小之徒的无心一瞥所引起的。
她记得那是刚与花折梅签下契约之日,带着胜利的喜悦,她站在院门前看着花折梅气呼呼往城外挑泉水而去,而当时青川也在院门口处,不久,门右斜对面大街上便突然落下一花盆,砸得一地粉碎。她当时还以为是野猫不小心碰到而致,没想到竟是被侯九打落,而着打落的原因更是一奇——竟然是被青川的容颜所迷,忘了心神所致。
叶寒当时听后只觉江流画夸大其词,甚至有点天方夜谭,可当她细细说着她的所见所闻,说着侯九如何勾结齐老三,偷红姜只不过是他们的手段,目的居然是把青川卖到烟花之地,狠赚一笔,说着若不是毒红姜事件出了偏差,估计他们的奸计已经得逞了,说到最后,让她也不得不信。
江流画也只是偷听而来,拿不出什么证据,她只是说了她所知道的,至于自己信不信,她决定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还记得江流画最后说了那么一句话,她说她恨不得把侯九千刀万剐杀之而后快,若不是侯九偷走盘缠,她们也不会流落至此,秦婆婆也不会身染重病,若不是自己心里多生了一丝警惕,估计她现在也是长乐街上的一抹风尘。
其实,叶寒懂得,江流画这是在以自身遭遇警示着她,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早已无条件相信她,不为其它,就凭她以一张纸飞机报信告知贼人是谁。
只不过当她知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时太过震惊,没有回应,连花折梅出来寻她什么时候到的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她在后怕。虽然毒红姜事件已过去了这么久,尘埃早已落定,可如今才知道这一系列红姜事件的策划者其实另有其人,而且这个人自始自终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可以想像自己之前的心有多大。
你找到侯九了吗?
这个问题现在已成了叶寒的一个心病,就如同成了她头上的紧箍咒般,时时提醒、敲打着她——侯九这么危险的人还在,那么青川
想到这儿,叶寒忽然一下站起身来,担忧重重,心里不禁质问着自己让青川去学堂念书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光是一个地痞宵小卷起的风浪就让自己拼劲全力才勉强平息,那如果是一有权有势的人看上了青川的容颜,那自己又有何力抵挡?
人常说,怕什么来什么,这不,叶寒在家里忧心忡忡之时,青川就一身狼狈跑了回来,脸上还带着青紫,连紧抿着的双唇也被牙齿咬处了一圈紫色,一脸倔强下是强忍着的愤怒。
“青川,你”
还未等叶寒说完,青川就一阵风地跑回房间里,无论叶寒在外怎么叫喊也不开门。
不知青川到底遭受了什么,但就凭回来那一幅模样,叶寒敢断定青川肯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否则青川怎么连自己都不理会。
叶寒突然转头,看着花折梅悠哉悠哉慢慢踱步回门,顿时那双黑白分明的清眸“噌”的一下冒出两团汹汹怒火来,然后转身拿起一旁的木棍就找花折梅算着账,“不是让你保护好青川吗,他现在怎么会这样?他被欺负了,你不知道帮忙吗?你不帮忙就算了,哪有你袖手旁观、幸灾乐祸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折梅刚躲过叶寒的木棍袭击,一时还搞不懂什么状况,就被噼里叭啦一阵乱骂,听了半天才弄明白,连忙大呼冤枉,“叶寒,你冷静点你先别扔,你先听我解释青川没有被欺负,是他欺负别人!你先冷静点好不好?”
叶寒怒气正盛,根本就听不进花折梅的话,只大声怒骂着,“你让我怎么冷静!我让你陪青川读书,你倒好,让他被欺负了!你看我今天不劈死你!”
说完,叶寒就从柴禾堆边拖出斧头来,只是由于太沉,叶寒举了几次也没成功,虽然是这样,也着实让躲在一旁的花折梅冒着冷汗,大声说着实情,“真的是青川欺负别人,别人真的没欺负他!”
“你放屁!青川怎么会欺负别”,叶寒突然愣住,清眸生出点点怀疑,有些不信问着,“真的是……青川把别人欺负了?”
“千真万确!”
花折梅连连点头,努力试图让叶寒相信,如果可以,他真想让叶寒去劝学堂看看青川的威望有多高,别的不说,就凭着作为朱老夫子唯一的关门弟子这一地点,谁还敢欺负他。
叶寒狐疑看向青川房间紧闭的门窗,眼神发深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然后又突然回过头来质问着花折梅,“如果真是青川欺负别人,那他怎么还一身狼狈回来?”
这时,叶寒已经把斧头拖回了墙角,花折梅这才敢走近,边解释道:“他那是走路太急不小心摔的,至于他为什么这么生气,那就得你自己去问了。”
说完,花折梅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翩然而去,叶寒半信半疑,再次走近房门,可敲了几声也不见青川开门,她也不想逼青川,只好暂时离开。
夜晚,也不知梆子敲过了几声,云州城几乎溶入了整个漆黑中,即使大地上有那么几点零星分散的光亮,也会被无情碾碎吞噬掉,毫无存在感,而叶家小院就是其中那么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晚风生凉,一盏明灯填满了整间空旷,叶寒就在这间屋子里,席地而坐,就着灯光不暗安静地缝补着青川扯破的衣裳,而她坐着的位置也特别巧,如同特意精心挑选般,一室明澄的灯色竟被她挡住,然后身后便是无限的黑色和暗影,如果有人凑近看,就会发现黑暗中有一方长塌,而榻上又睡着一人,如果你再持灯走近,你便会发现榻上之人看似睡着,可那双如夜深遂的墨眼却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叶寒在灯下已经坐了有一会儿,而手中的针线来来回回也没停歇过,其实不是青川衣裳太破,而是叶寒的针线活实在是太烂了,不是跑线就是针眼稀疏,衣裳补过后与没补前根本没有什么区别。虽然叶寒十分懊恼挫败,可还是一遍又一遍缝了又拆、拆了又缝,最后衣裳有没缝好不知道,不过叶寒的十指早已千针万孔。
黑暗中,青川不知何时醒来,也没发声,就这样半侧着身子,睁着那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墨眼,安静看着眼前少女低头缝衣的画面。
只听少女“嘶”的一声轻呼着痛意,但想到身后熟睡之人,又立即将脱口而出的声音生生咬断咽下喉咙,被针扎破的手指也不敢轻呼出声,生怕把身后之人给吵醒,只好低头吸吮着伤口舒缓着痛意。
虽然青川的视线范围只能看见叶寒清瘦的后背,可他却仿佛能看见叶寒因疼痛而紧皱的脸一般,一双墨眼满生心疼。
也不知是自己多想,叶寒总觉得身后好似有什么盯着她,心里毛毛的,于是连手上的伤口都没处理就连忙转过头来一看,见床榻上隆起的鼓包纹丝未动,青川未醒,这才轻舒一口气心里感叹着万幸没吵醒他。
这样的静默随着椭圆长叶形状灯花的轻轻摇曳而慢慢流动着,叶寒依旧在灯下缝补着衣裳,青川依旧在她身后安静注视着她,两相无声里,唯有光和影与夜为伴。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青川终于开口唤道:“姐姐。”
声似情丝绕指,又如飞蛾于火,此中情感难辨只有青川自己才知晓,而听见一熟悉的喊声在身后幽幽响起,似隔了千山万水般轻轻传入耳中,叶寒本能回过头去,看着榻上那团纹丝不动的鼓包,凝目看了一瞬才半疑半问道:“青川,你醒了?”
未等青川回话,叶寒便已端起桌上半盏油灯走近,越近,黑暗中的那一双墨眸里倒影出的灯火也越大越亮,最后覆盖了整个眼眸,却随着叶寒将手中油灯撤离放回原处放下,墨眸中又恢复如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侧坐在床榻边,轻手拨开已经能遮住青川双眼的几缕发丝,关心问道:“现在才醒,饿了吧?锅里还热着菜,我去给你拿来。”
“姐姐,别走!”青川本想拉住叶寒的手,没想到只抓到她的衣袖,即使如此他也收紧握住不敢放手。
叶寒不明所以,青川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无声对视着,良久,青川才用略带沙哑的声音不舍说道:“姐姐,我们就一直住在云州吧,哪儿也不去!”
这样无助的声音犹如从无底深渊传出来的绝望,叶寒听着耳熟,曾几何时在清远寺,在山中那个密闭的石洞中,青川也是用如此无助的声音说着他的绝望,说着他看不见一丝光亮的黑暗。
听后,叶寒心下一惊,连忙担忧问道:“青川,是不是学堂中的孩子欺负你了?还是你遇见了什么让你无法忍受的事?”
自从那日江流画提及侯九这人之后,叶寒总能不时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生怕青川以正常容颜示人后会无故遭受如元州太守之类的祸事。她今天也是这样,虽然花折梅再三强调青川没有被欺负,可青川现在这样她又怎能不怀疑这是他们不想让自己担心的说辞。
叶寒一把抓住青川的手,完全忘记了手上满是针头的痛,继续追问道:“你告诉我,是不是在劝学堂中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是不是打你了,还是”
“没有!姐姐真的没有!”
青川回握住叶寒,强力的手劲似乎在如实告诉着她自己在学堂一切安好,让她不用担心,可这份说辞却说服不了叶寒,毕竟这与青川今日回来的表现太过矛盾,“青川,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直接告诉我?”
姐姐有此不信完全是出自于对自己的关心,这一点青川一直明白,心里暖得不行,半眯着眼睛笑着回道:“没有,就是今日朱老夫子的授课内容我一直学不进去,心里焦急,然后就冲撞了几句,所以才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结结巴巴说了一通,叶寒大概听明白了,可心里总觉有点古怪,再三追问道:“真的?你没骗我?”
青川脸上顿时退去别扭和犹豫,一脸认真回道:“真的!!!”
既然青川都这么说了,叶寒也不再怀疑,并不是因为相信刚才那份说辞就是事实,而是因为她相信青川不会骗她,就算是欺骗,她想那也是善意的谎言。
水落石出,叶寒轻轻在青川额头弹了一下,长松了一口气说道:“至于吗,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这件事说到底也是你的不对,再怎么你也不该顶撞夫子,更不该闷在屋子里让我担心了一天。”后面有很多话,叶寒都咽进了肚子里,她怕勾起青川在清远寺时的不愉快的回忆,只好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青川低垂下眼睑,面色已有悔过之意,“姐姐,我知道错了”
青川毕竟才十一岁,叶寒也不好多说怕伤到了他,只好跳过直接说着决定,“好了,我是你姐姐,我倒没什么。不过,明天我得去一趟劝学堂,替你亲自向朱老夫子赔罪,到时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被叶寒意味深长地看了一言,青川虽然有点小别扭,但还是“嗯”了一声答应了。
事情既然说清楚,叶寒这七上八下的心也就彻底落了地,然后跟青川有一句没一句地商量着明天的道歉事宜,直到听着外面梆子一声作响,叶寒这才想起夜已经很深了,这才打算离开回房。
直到这时,青川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疑惑问道:“姐姐,你是怎么进来的?”
如果没记错,他当时可是把房门都关得死死的,连一直苍蝇都飞不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青川问及这事,叶寒不由一阵好笑,侧身瞧了眼房间另一侧床榻上隆起的鼓包,回道:“你难道忘了,这间屋子还有另一个人住?”
说真的,叶寒真不知道花折梅这个读书人还有这本事——趁着青川熟睡之后,居然凭借着一根小铁丝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就把房门从里面打开。如此高超的开门技巧,叶寒真为花折梅感到可惜,他不去当小偷都浪费他的天赋了。
叶寒说完后,青川没有说话,夜里的房间顿时就恢复了夜晚的宁静,蓦然,叶寒突然回头,却见青川一脸幽深,展现着她从未见过的少年老成,只不过很快就消失了,或者说是青川觉察到自己的目光,然后很快就恢复成天真无邪。这一切变化太快,如风般让叶寒看清抓住,所以让她不由自动把刚才所见皆归咎为眼花。
青川气鼓着小脸,双手握拳愤愤言道:“我就知道花折梅跟我有仇,每次都要跟我作对!”
“啊!”
叶寒轻呼一声,原来青川忘了他还握着自己的手,刚才一使劲,恰好碰到了指头上的伤口,有几处还流出几点殷殷血色。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青川见自己把叶寒弄伤了,连忙做起身来,抓着叶寒的手放在嘴边轻呼着,双手也没闲着,连忙从布筐里撕扯出几条干净布条,小心地替叶寒包扎伤口,嘴里还不时问着叶寒自己下手重不,生怕把她给弄疼了。
“好了,青川,已经够好了,只不过是些针眼,过一晚就全好了。”
叶寒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自己得手从青川那里“抢“回来,如果按照青川这样的包法,自己的手非得裹成一大粽子不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姐姐,对不起!”
“好了,我真的没事!”叶寒起身,怕青川多心,还调侃着自己,“看来我真不是做女红的料,你这衣裳我还是送到江流画那儿,让她帮我缝补吧!”
说完,叶寒拿起青川那件扯破了的衣裳,转身飞快出了门,青川连下床都来不及就见叶寒消失在房间里,独留下一盏明灯和一室空空荡荡的灯色,一时让青川心下好不空落,说不出的不舍。
“哟,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说谎不还编得头头是道吗,现在怎么就词穷了,难道是真不懂朱老夫子教的内容,理解不了?”
如此轻佻话语一起,青川冷冷抬头,刚才还躺在床上熟睡不起的人现在正坐在床头好笑看着自己,青川哪能给他好脸色。
见青川不说话,花折梅得寸进尺说道:“要不要我给叶寒告密,说你其实在骗她,说不定叶寒知道后还会给我买聚贤斋的狼毫笔报答我。”
花折梅越嬉皮笑脸,青川就越冷静默言,趁着花折梅越发滔滔不绝之际,青川猛然一脚踹去,然后便听见花折梅“啊”的一声惨叫。
半天花折梅才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闭眼悠闲躺在床上的青川打也不敢打,骂也不敢骂,生怕把叶寒引来,只能小声发泄一句,“让你踹!看你明天怎么收场!”
说完,花折梅转身躺回床上睡去,而青川连眼睛都没斜一眼,只是眉头紧蹙一下就瞬间消散,然后侧着身看着叶寒方才坐过的地方,墨眼如夜尽是温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二日,青川一如往常起早去了学堂,叶寒没有一同前往,而是打算在青川下学之时去向朱启明老先生赔礼道歉,既不会耽误他授课,也可顺便接青川一同回家。
到了下午,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忙活完了,叶寒洗手净颜,梳妆打扮,为了显示郑重,还特意换了一身天蓝色荷叶罗裙,颜色淡雅,大方得体,生怕等会儿道歉失了礼数。
除此之外,道歉的礼物叶寒也是下了一番心思,太贵重的她买不起,太廉价的又拿不出手,最后想着朱老夫子乃是气节高尚之人,不太会看重身外之物,叶寒还是拿出自己珍藏许久的雪姜,晶莹剔透恍若粉钻,气味清雅甚若幽兰,送于读书之人既不庸俗又不失雅致。
不过,虽然礼品已经选定,可怎么送出却让叶寒犯难:家里没有什么典雅脱俗之物可以包装,总不能就用一张白色麻布包好就送给朱老夫子吧。
思量间,叶寒碾弄着手指出神,不经意间被指间针孔的疼痛所吸引,立即脑中灵光一闪,拿起一包雪姜和青川昨日被扯烂的衣裳去了江流画家。
到了隔壁江家,叶寒说明来意,江流画自然不会推辞,只不过在一方普通的白色麻布上做文章,着实让她有些犯难。
想了良久,江流画才拿线清描,然后手指捻针在麻布上来回穿引,青线条条绿丝绦,眨眼间的功夫,一两枝灵气十足的青竹便活灵活现浮现在白色麻布上,不仅如此,江流画还拿出一古木色的雅致礼盒,用以盛放雪姜。
别说,书香门第出身的就是品味不俗,青竹雪姜,古色白麻,几样不起眼的东西放在一起,竟然会有一种异常和谐的舒服,一下就让叶寒喜欢上,暗想着等回来也让江流画帮自己再做上一副。
江流画收好针线,也对自己所绣之物甚是满意,“朱老夫子不喜金银玉器之物,这青竹虽然淡泊,却十分符合老先生的喜好和品性。如若你真要赔礼道歉,这样最适合不过。”
叶寒谢过,重新把礼盖合上,又拿出青川被扯破的衣裳,不好意思说道:“这衣裳我也想麻烦你一下。我这双手干惯了粗活,实在不擅长女红之事,所以只好拜托你了。”
说到最后,叶寒实在不好意思只好干笑带过,江流画看了眼衣裳上歪歪扭扭如同蚯蚓般的粗陋针脚,也不禁被逗笑,伸手接过,“无妨,你晚上来拿就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谢谢你,流画!”
叶寒如此自然又亲密的一喊,却让江流画突然一愣,自己名讳从叶寒口中喊出是如此亲切,就如同还在家时父母亲人之间的嘘寒问暖,不由安然接受。
而这厢,叶寒可不知道自己如同朋友间的喊叫,会给江流画产生如此大的心理波动,只看着外面天色算着时间该起身出发去劝学堂,便起身告辞了,临走前叶寒当然也不会忘记进内屋向秦婆婆道别。
“秦婆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可得好好养病,听流画的话。”
“好好好!”秦婆婆笑着连连应下,“听话“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生怕叶寒再多念叨,再见叶寒一袭天蓝色荷叶罗裙着身,青丝素簪白流苏,俏皮又不失大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然后不禁问道:“叶丫头可及笄了?”
“我今年刚好十五,及笄之年。”
秦婆婆眼光再不由自主地在叶寒身上环视一圈,又是欣慰又是感叹着,“你比流画小五岁,你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流画却……”
“奶娘!!!”
被说起嫁人之事,江流画不由一阵脸红,十分害臊,可叶寒却截然相反笑出了声来,在秦婆婆问她是否及笄之时,她就猜到秦婆婆会这样问,可哪知最后中招的却是江流画,还真是世事难料。
难得一次见江流画不冷若冰霜,叶寒也不嫌事大,也顺着秦婆婆的话起哄打趣着江流画,“秦婆婆,你也说了流画比我大,这姐姐未出阁,哪有妹妹先嫁人的道理?”
“小叶,你”,江流画被叶寒打趣得脸越发红通,连着白净的脖子也是一片红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时间确实不早了,叶寒也不好再逗留,解释着离开,“秦婆婆,青川在学堂跟朱老夫子冲撞了几句,我这会儿得去劝学堂向朱老夫子赔礼道歉,不能再陪你说话,等我从劝学堂回来后再陪你说个够。”
听叶寒有事,秦婆婆也不好挽留她,只是听见叶寒说的这事,她却不由生了几丝疑惑,“这朱老夫子我这老婆子虽没见过,倒听过他的几分贤名,而青川乖巧懂事也不是蛮横无礼之人,两人怎会冲撞起来呢?”
其实,刚才听闻叶寒来意时江流画也有如此一问,叶寒早已见怪不怪,因为当青川最初解释之时,自己也有如此一番疑问的,只是她尊重青川,既然青川选择不说,她也会装着相信,不去追问。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估计是因为青川年轻气盛一时没忍住吧!”叶寒笑着敷衍着,其实昨夜听见青川的解释时她心里也有如此一问,只是见青川不愿说她也不好追问,只好就此作罢,等青川日后想说时再问吧!
外面天色又落了几分,想着下学时间,叶寒再也不能耽搁下去了,就连忙告辞,抱着雪姜礼盒出了门往劝学堂走去。
劝学堂分为前院和后院两部分,前院是专门读书的学堂,莘莘学子苦学之地,后院是私人住所,朱老夫子一家都住在那里。
由于叶寒是女眷,不便出入儒家学堂,所以敲门送拜帖走的是后院。
说起来,这还是叶寒第一次正大光明地进劝学堂,虽然只是个简单后院却书香气甚浓,青树笔直终年不改,庭花娇芳不傲春。以书养人,以书育人,以书传世,这大概就是书香门第的处世原则。
前面家仆带路,叶寒在清静怡人的书院中转悠几道路,便到了后院主堂,堂中早有一老妇人站于席前,等候已久。
家仆行礼回禀:“夫人,贵客带到。”
这就是朱老夫子的夫人,气度果然不凡,虽年华不在,岁月积累出来的涵养修养却是骗不了人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大家风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微微屈腿行礼,“小女叶寒,见过夫人。昨日小弟青川无端对朱老夫子不敬,都是小女子教导无方,今日特来登门赔礼道歉,先生夫人雅量,还望海涵。”
边说着,叶寒双手便边同时敬上礼盒,朱老夫轻声言谢也双手接过交与仆人好生收好,然后又从一旁老婆子手中早备好的回礼接过递与叶寒,微微屈腿垂首还礼,叶寒见状自是连忙推辞又还着礼。虽然她不太懂这个时代的风俗习惯,但最起码的规矩她还是懂的,朱老夫子德高望重,他的夫人又怎会给自己这一无名小卒行礼呢?
没等叶寒想通,朱老夫人就拉着她在席上落座,让人奉上吃食,又和蔼可亲与她说着话,还不时问着她许多问题,而且大半都是跟在江家秦婆婆曾问过的话语。
叶寒安静听着心里却一片纳闷,自己不是来道歉的吗,怎么事情越发走向相亲的地步,难道今天自己的打扮是标准的相亲人士?
这时,朱老夫人继续说着,“叶姑娘一人养着一兄一弟,甚是操劳,不然老妇出面,为姑娘定下个富贵好人家,日后免受辛劳?”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可惜她这副身体才十五岁,她才不想这么早嫁人,于是委婉拒绝道:“叶寒在这儿谢过夫人好意,可家兄未娶,哪有小妹先嫁之理,而小弟年幼,最是离不了我,终身大事我还是想再推迟几年。还请夫人体谅,莫要怪罪小女子拂了您一片好意。”
朱老夫人一语歉意,怪着自己失礼,“是老妇人唐突了,我一见姑娘甚是亲切,如自家亲孙女,就忍不住为你打算起来,僭越了姑娘家中之事,还请莫要怪罪。”
叶寒本就没有此意,毕竟青川还要在朱老夫子门下就读,她怎敢,而堂前开始传来一阵阵闹哄哄的声音,看着堂外夕阳已在,应该是劝学堂下学了。
朱老夫人瞧出了叶寒眼中透出的心思,于是说道:“前院人潮拥挤,叶姑娘若是想接青川下学,可在后门等候,我叫人去前院报个信,让青川去后门找你。”
想着能避开拥挤早点回家,叶寒便没有推辞,起身谢过再拜别过朱老夫人就又随仆人出了后院,在后门等着青川。
而在叶寒刚出了后院主堂没多久,就见堂中碧色青荷绢花面底的屏风后走出一精神矍铄老人,鹤发童颜,不用说大家也能猜出,这人就是朱启明朱老夫子无疑,只见他深黑色儒服于身,白胡长须,静立于天地,明世间万物,居一隅而避世,知恬淡而静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朱老夫子走近扶起发妻,体恤道:“夫人幸苦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何谈幸苦。”朱老夫人轻然回笑,见碧色屏风后还有一微深的人影,知朱老夫子还有正事要办,便知趣离开了。夫妻二人年少结发,风雨同舟数十载,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朱老夫人离开后,屏风后藏着的人才慢慢从幽暗的堂后走了出来,容颜绝胜世间少有,即使一脸紧绷透着严肃,也难减其半分容颜。
青川站在屏风中间,看着堂前外空空荡荡的庭院和一地金色夕阳,脸色不改,冷色依旧,只不过从他那双如夜深邃的墨眼中却能看出一丝似烟火炸开的欣然和窃喜。
“夫子,你输了!”
朱老夫子平静拂着长须,不言不语,对于青川所说之话,毫无反应。
方才朱老夫人所言乃是他与父子之间的一赌局,赌得是姐姐是否会舍得离他而去,而最后他赢了。青川看着输后沉默不语的朱老夫子,不知他心下究竟是何意,若是输了,为何看不出他有一丝挫败之感,若是不甘,为何不见他有丝毫怨恨之色?
“青川,你走吧!”
当一地金黄成了一血残阳,朱老夫子才轻轻说下几字,不喜不悲听不出情绪。
夫子刚才所应之话正是自己一直所求之事,听后青川却心有吃惊,他没想到夫子竟会如此轻易就成全了他。青川抬头看着夫子脸上太过平淡的反应,一时间难以置信也有些琢磨不透,但想到学堂后门还有一人正在等着自己,他便不再踟蹰,朝朱老夫子深深一拜,然后决然转身向外跑去。
朱启明看着青川轻快又略显焦急的身影一点一点远去,最后消失在一片残阳如血里,不禁仰天长叹一声,“痴儿、痴儿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一次,青川感觉到自己居然会因为一句话而变得欢喜不已,天知道他方才躲在那扇屏风之后的忐忑不安,虽强装镇定冷色掩绪,但手心却早已是捏出一手的冷汗,屏风外的说说笑笑他根本就没听见多少,只觉双耳嗡嗡混沌得很,直到姐姐说了那句“青川年幼,他离不开我”时,他的世界瞬间明亮,心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欢喜占得满满当当。
想到这儿,青川不由又加快了脚步。平时几步就能走完的路,今天怎么变得如此遥远,就算三步并两步学堂也迟迟不见后门出现,急得他未干的手心又生出一层汗意来。
终于到了,青川迫不及待打开后门,可那双闪着雀跃的墨眼却突然一愣,茫然地在宁静无人的小巷里来回张望,那原本在外等待的人儿居然没了影。
“姐姐!”
青川以为叶寒等久了,到处转悠一下打发时间,可小巷幽长,一望不见头,更见不到一人一物,声音飘荡而去,过了许久飘荡回来的也只有自己的回声,再无她音。
见姐姐没在小巷深处,青川便转过身向小巷外走去。小巷外是一条热闹的集市,主街宽大,两边店铺林立,街边都摆满了小摊小贩,行人来来往往,而此时正值学堂下课,各家小厮纷纷前来接自家公子,一时华丽马车穿梭其间络绎不绝。
在小巷外附近转了一遍,青川也没寻到叶寒的半点身影,不知为何一阵莫名的恐慌忽然涌上心头,不,是恐惧,是一种□□裸的恐惧,一遍又一遍碾压过心头,让他惊心胆战害怕不已。
青川连忙镇定下来不许自己胡思乱想,也许是他关心则乱把事情想得太坏了,也许姐姐只是等自己太久了去其它地方逛去了,又或许她自己回家去了……可这怎么可能,姐姐是来接自己下学的,未等到自己她是绝不会独自离去的!
望着那条幽长深深的小巷,青川又重新走进,走至学堂后门处,站在姐姐曾站过的地方,推演着她当时在小巷外可能发生的事情。
一条小巷,对面是墙,姐姐能走的方向那就只有三条路。
姐姐没有去集市转悠,这一条青川可以肯定。先不说自己在外寻找一圈的一无所获,就以他对姐姐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到处乱跑,因为她怕错过自己,所以她唯一的也是最保守的选择就是,站在原地等着自己的到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既然排除了姐姐去集市转悠的可能,那么她会去哪儿?
回学堂?
这是姐姐可能会走的第二种可能。青川立即回想着之前在学堂后院之事,眉头深锁但很快就松开,立刻否认了这种可能性。
夫子是德高望重之人,就算自己再不情愿接受他的建议,他也不会用姐姐来胁迫自己同意。而且,刚才那一赌局,姐姐既然选择了自己,自己赢了,师父更不会为难自己,为难姐姐。
既然这前两种可能性都站不住脚,那剩下的就只有这一条路了——青川深沉地看向这条幽长静谧的小巷,缓缓向前走去,一双墨眼炯炯有神似火烧原野仔细打量着走过的每一寸地面,不敢放过一点漏网之鱼。
小巷幽深,姐姐不会走这么远,她最多也只会在学堂后门一丈之内活动,让自己能够在出门的一瞬间内就能看见她,如此细致小心地推算,果不其然,终于让他在不远处的墙边处找到一把钥匙。
青川弯腰慢慢捡起,双手却克制不住地颤抖,那是恐惧成真的害怕——这把钥匙他不知看过千百遍,是叶寒贴身携带的装小金库的钥匙,就算是把她自己弄丢,她也不会把这把钥匙弄丢的。
姐姐出事了!
这是青川心中唯一的肯定,他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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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慌,不能急,姐姐还等着他去救!!
冷静,冷静!!他需要冷静!!
姐姐
青川猛地向墙打上一拳,□□剧烈的疼痛强制性地让他瞬间冷静下来,当缓缓挣开那只血肉模糊的手,看着手心中那枚安静躺着的钥匙,那双如夜深邃的墨眼中已恐惧全无,只剩下比夜还要冷的冷静。
“花折梅!”青川目视着前方不见尽头的小巷,开口一唤,声音不大,却不容抗拒。
话音一落,学堂后门就立即闪现出一个人来,手持折扇,桃花眼儿媚,一派风流倜傥,还未等开口回话,就听见背对着他不曾回头的青川立即命令道:“你立刻沿着这条小巷去寻找姐姐的下落,找到任何线索立即回报。”
不等花折梅回答,青川便转身入了学堂后门,重新回到学堂里。
劝学堂前院内,下学时间早过,犹如人走茶凉一般,偌大的学堂顿时成了一方寂静的墓地,整齐的书案正是一块块排列好的墓碑,无人亦如无字碑。
如此孤冷清宁之地,本应最适合深思冥想,可青川却痛苦万分,他越担心姐姐,精力就越发不能集中,就如同手中细沙,握得越紧,失去得更快。
他恨着自己,如果自己当时现身跟姐姐一同离去,也许她就不会莫名其妙失踪;如果自己早到一步,可能姐姐现在跟他已经回到了叶家小院,如同每个平常的日子一样,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平平安安又过完一天;如果……姐姐真出事了,他,又该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越想越自责,越自责就越担心,越担心就越无法集中心神梳理姐姐失踪一事的来龙去脉,正值懊悔烦躁之际,学堂黑暗中走出一人来,端庄儒服,白发和颜,与这方寂静甚是相符。
青川如此挫败颓废之样,朱启明看在眼里也甚是感慨,然后望着学堂外渐渐落下的夜,开口轻声说道:“青川,你天资聪颖,却心性执拗,易关心则乱。何不暂时先放下心中执念片刻,随心而走,随遇而安。”
朱老夫子的话如同山间潺潺流淌的溪水,带走了他的焦躁和不安,青川凝神闭目,盘腿入禅,如同还在清远寺时,无心无欲,无欲则刚。
蓦然间,脑中凌乱的思绪都静止了,青川一点点清理掉杂乱干扰的思绪,只留下与姐姐失踪有关的几条线索,然后抽丝剥茧仔细推演。
姐姐是在学堂后门的小巷中失踪的,可为什么她会失踪,又是谁会让她失踪?
这人必定是认识姐姐,可能熟悉,也可能不熟悉,但究竟会是谁呢?
于是青川不由回想起在云州城认识的一众相干人等:
第一个是吴伯一家,他可以果断地否定,绝对不会是他们;
第二个便是林弋,云州城内就属她跟姐姐“有仇“,可作案动机不大,结果:待定;
第三个是毒红姜事件的一些人等,不过都被抓进了狱中,难再做案生恶;
第四个便是兰麝馆,兰若,萧南,还有春游那日有一面之缘的月牙白长衫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五个
突然,青川一下睁开双眼,与夜幽深的墨眸在黑暗的学堂里四处环视,目光最后落在先生桌案下的第一排的中间处,若有所思。
这时,花折梅从外走了进来,向青川说着刚才查探到的线索,青川立即眼神一凝心石瞬间落定,然后起身步履坚定往外走去。
而这方,叶寒如同深陷噩梦之中,前一刻她还在劝学堂后门等着青川下学,然后下一刻就被几人围住,无论自己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可能是见自己反抗太厉害,直接被人一记手刀敲晕了,瞬间便没了意识。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只有一片黑暗,是那种彻彻底底的黑色,纯粹到见不到一丁点光亮。
叶寒可以肯定,这不是黑夜的模样,她又连忙环顾下四周密不透光的黑暗,可以推断出自己应该是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
嘴里被塞着布条,叶寒根本无法呼救,而双手也被反绑捆在身后,无法自我解开,不过还好,双脚还能正常活动,不过这却对叶寒的没有丝毫帮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根本无处可下脚。
叶寒扭动着双手使劲挣扎了一番,但无济于事,绑在她手腕上的绳子落的是死结,根本挣脱不开,只好重新靠在冰冷的墙上,看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心里莫不气馁,但更害怕!
她自问在云州城内从不结仇,与人为善,即使有毒红姜事件,但相关的人现在都还在牢狱中,又会有谁会花这么大力气来绑架自己。
不对!
叶寒忽然想起,在自己在遇见绑架之前,她记得有一辆极其华丽的马车驶进了小巷,而在这车后还跟着几个随行小厮,她记起来了,就是这几个小厮趁她不注意绑了她,很显然,主使之人就是坐在马车中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他出行这架势,应该是一大户人家子弟,可叶寒把脑海中自己所认识的人都一一筛选了个遍,但都没找到符合之人,那这人究竟会是谁,还有他为何要绑自己?叶寒怎么想也想不通,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这个人应该认识自己,否则也不会光天化日对自己这么个默默无闻之人大打出手。
长久被捆绑关在一未知幽暗的地方,负面的情绪也随之慢慢滋生。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还有青川花折梅知不知道自己失踪了,还有自己还没有问江流画关于纸飞机的事情,还有吴伯一家,还有好多好多她无法割舍掉的人与事,她都放不下呀……
一想到这儿,叶寒突然坐直身子,心里求生意志变得甚强。她不能就这样消沉下去,她要自救,她要逃走,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怎么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掉,她不甘心!
于是,叶寒便移动着身后被绑着的双手在背后墙上挨着摸索着,双脚也不闲着,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一点点打探着未知的一切。也算她幸运,她最初以为自己是在墙角处,没想到只是个半墙角,另一边就是突出来的梁柱,大概呈长方形样。
到底是什么样子,叶寒也搞不清楚,她也不想搞清楚,反正是一方形形状,既然是方形,那么就说明会有两个顶角,那么她就有可能把捆绑双手的绳子给磨开。
叶寒慢慢移动,很快就找到那一重要的顶角,然后叶寒就开始尝试着慢慢磨着。
由于顶角是木头做的,没有刀剑来得锋利,叶寒磨了大半天才把绳子磨开一半,而外面绑匪又不知何时会突然而至,就在焦急和异常紧张之中,料峭春寒的夜里叶寒额头上竟生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来。
“哒哒哒”
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轻轻浅浅的步履声,叶寒立刻警惕上身,连忙艰难地移回到原处,靠在冰冷的墙上闭目装晕,静观其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划虽是如此,可随着脚步声一步一步变得越来越清晰,叶寒的恐惧也随之翻倍,忽然觉得之前这方无声的安静也是一种难得的奢侈,虽然惴惴不安不知身在何处,但却也比即将到来的危险要安全得多。
双手束缚在后,叶寒无法知道绳子究竟还有多少没被磨开,几次用尽全力也没能挣开,反倒从手腕处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估计是把皮磨破了。
终于,在叶寒忐忑不安的恐惧中,随着“吱呀“一声,这方黑暗不知在何处被人打开了一扇门,即使是几盏微弱的油灯,也如同□□,猛的一下扑来进来,然后一室清明。
原来她所在的地方是一书房内,很大,藏书林列,字画悬墙,极其淡泊高雅,可随着视野展开,这又类似是一起居卧房,金钩玉器,软榻锦卧,富丽堂皇,房间内的陈设可见其主人的自相矛盾。
叶寒眯着眼偷窥着房中一切,看着房中进来三个豆蔻小丫鬟穿梭点灯,屡次经过墙角却对自己视若无睹,只规矩点完灯又规矩退下,不曾发一言。
因靠在墙角,她能看见的视线范围小得可怜,不知最后进来者是谁,只能听见“吱呀“一声门又关上,紧接着脚步声越来越大,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的害怕也随之增长,叶寒索性学起鸵鸟埋头不起,紧贴在墙上,恨不得能把自己嵌进去。
脚步声忽然停止,然后头上瞬间便生出一团阴影将自己笼罩其间,叶寒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紧闭着眼根本不敢睁开,倒是来人瞧见,粗鲁扯去她口中的布条,边轻嘲一声先开着口说道:“既然醒了就别装了,真以为别人没眼睛看不见吗?”
这声音并不陌生但也并不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但一时间叶寒根本想不起,只能微微睁开眼角偷瞥一看,瞬间双眼瞪大,难以置信道:“怎么是你?”
听到叶寒带着恐惧的惊呼声,萧南忍不住阴笑一声,“怎么不能是我?”
叶寒想过千百种可能,甚至想过可能是被人贩子给抓了,但怎么也没想到抓自己的绑匪竟然会是萧南,太守胞弟,那在南关曾让她惊鸿一瞥之人。叶寒实在不懂,她不曾记得自己跟他有何仇何怨,而且每次见面都是他嘲笑自己,要说打击报复也应该对他才对,她真的想不出萧南有何种缘由非绑架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着叶寒脸上那千变万化的表情,那浓浓的化不开的恐惧,萧南看着特别满意,犹如长长吐出一口压抑许久的恶气,身心愉悦极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要绑你?”好似等不及看到叶寒痛哭求饶的样子,萧南抢先问道。
叶寒不明所以,静观其变,而且看着今日萧南这样子,估计自己的下场不会好到哪去。
萧南突然凑近叶寒,眼神怪异,似笑非笑,“怎么,害怕了,不敢说话了?”
说完,萧南又瞬间撤离,拉开了与叶寒之间的距离,即使如此,叶寒仍心有余悸,仿佛现在还能感觉到被他喷洒到的脸上的灼人热气,似火山岩浆一般恨不得将她熔之化之。
不知是叶寒的沉默不语还是识时务的屈服取悦了萧南,萧南一手折扇轻挑起叶寒惨白的小脸,居高临下地讥讽着她,“就你这么一蒲柳之姿,哪值得他为你如此训我?”
折扇撤得飞快,好似叶寒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会弄脏他一般,这还不够,萧南索性直接丢掉手中的折扇,然后还用干净丝帕擦手一遍,生怕沾染上叶寒身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今夜的萧南确实有些异常,虽说不出哪不对,但总觉得他怪怪的,跟前几次见到都有些不同。叶寒不敢回一句,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不下惹怒了他,可萧南绑她究竟是为了谁?刚才他口中说的那个“他”,到底是谁,是谁为了自己而训了萧南?
叶寒本来想按兵不动,但深思熟虑一番,即便前面危险重重,她还是决定开口说话,“你一定很在乎他?”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得搞清那个害自己被萧南绑架的王八蛋是谁,这样她才能拖延时间,拖到青川来救她,她想青川应该已经发现她留下来的线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蓦然,萧南阴冷一眼望向叶寒,犹如地狱般的阴森让叶寒不寒而栗,然后却又突然峰回路转,只见萧南缓缓一笑,恢复几分少年爽朗,似梦非梦轻声说着,“我在乎他,很在乎,在乎到我都没了自己。从十三岁开始,当他把我从歹徒手中救出来,把我紧紧抱在怀里,那份赤热和温暖好像现在还残留在我的身上”
这是叶寒心里所想的最直接反应,不是她排斥同性恋,而是被萧南这副如痴如醉的模样给恶心到了——半梦着过往与情郎的甜蜜回忆,娇怯羞涩,兰花指翘遮着羞红脸颊,半醒着现实里情郎对自己的疏离,心痛彷徨,犹如西子捧心痛彻心扉。
这厢萧南还继续说着,还边脱下外衣,露出一袭藏青色长袍,“六年了,从十三岁到十九岁,我爱了他整整六年,可我却不敢说,因为我怕吓到他,把他吓跑了”
叶寒现在可以断定,萧南一定是疯了,正常人是装不出这种神神叨叨的样儿的,而现在她也不想再纠结找出那位让萧南痴恋的男人究竟是谁,面对疯子,还是跑为上策。
趁着萧南陷入回忆恍惚之际,叶寒缓缓移到往方才磨绳子处的尖角,双眼边警惕关注着眼前萧南的一举一动,双手边加快磨着束绑着双手的绳子。
“他每年都会陪我过生辰的,还会送我礼物”
突然房内一阵静默,叶寒全身不由自主地头皮发麻,紧张得直咽口水,直觉告诉她不会有好事发生。
果不其然,只见刚才还沉溺在过去的萧南骤然看向叶寒,面色扭曲,十分恐怖,如叶寒是千世宿仇般,恨不得一把扯断她的脖子,音量突然升高八度,“都是你!!他从来没有训过我,可因为你,他第一次朝我发脾气,把我扔下自己走了。也是因为你,他已经整整有四十八天没理我了,连我生辰都没出现,这只不过都是因为那日我在云台山下对你出言不逊”
说到这儿,萧南已经双眼通红,满是血猩,叶寒对突然异化了的萧南甚是惊恐,只见萧南怒气冲天,随手拿起一青花瓷瓶就往她扔来,口里还泄愤大叫着,“都是因为你这个狐狸精!去死吧!!”
“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声女子凄厉的叫声从书房传出,正走在书房不远处的走廊下的青川突然停住脚,心下莫名一下惊慌,“是姐姐!!”,不等身后众人,就立刻拔开腿向前方灯火通明的房间跑去。
而这厢,书房内,叶寒双手紧抱住头,蜷缩在墙角里,从指缝间窃窃地打量着外界,心有余悸——当青花瓷瓶扔过来时,她本能地抱住了头,还好她命大,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花瓶砸到了一旁的梁柱上。
萧南见叶寒毫发无损,便怒气腾腾飞身向她扑过来,而在刚才惊吓之际手中的绳索居然被一下挣开,双手自由的叶寒迅速直接在地上滚了一圈敏捷躲了过去,然后连忙爬起来向门边跑去,却哪知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绳子,然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叶寒顾不得全身疼痛,费力地向后退缩,因为前方萧南已经慢慢逼近,浅浅阴笑着,惊恐间叶寒仿佛都能看见他嘴边露出的锋利獠牙,还闪着阴森的冷光。
门,近在咫尺,对叶寒来说却远在天涯,当萧南举起一结实的红木凳子时,叶寒已经认命地闭上了双眼,好运不会连续落在她身上,她认了。
“砰!”
随着一声充满力量的声音,随之而来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叶寒颤抖地睁开紧闭的眼皮,瞬间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到——只见原本举起凳子砸向自己的萧南正蜷缩在地,嗷嗷求饶,而那方红木凳子也成了砸向他自己的凶器,正被站在他上方的人握在手里奋力砸着他。
剧情反转得太快,叶寒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被打的萧南和打人的青川——直到被人从地上扶起来,叶寒也没弄清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这时,房间内外早已站满了人,有叶寒认识的,如花折梅、朱老夫子,也有叶寒不认识的人,比如扶自己起来的这位温柔少妇。
屋内,青川仍旧打得萧南嗷嗷乱叫,可这么大一群人居然没有一个上前劝说制止,倒是扶着叶寒的这位少妇心生不忍,泪眼婆娑地看向身后身着一浅金白底镶边衣袍的高大男子,怜悯求救着,“夫君,你快救救小叔吧,再打下去,他就没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也顿时惊讶回头望去,只见身后儒雅男子眼神深邃,对胞弟被打并没有丝毫反应,反倒是对少妇温柔几句,体贴安慰着,“雾怜,无妨。”
雾怜见夫君如此一说,凭着对夫君多年的了解和信任,只好作罢,但泪眼依旧朦胧,叶寒甚至能感觉到从她手上传来的颤抖,然后便是天地旋转,身体一软,没了意识。
“姑娘,你怎么了?姑娘”
最先发现的是雾怜,叶寒全身的重量落在她身上,让她也一并跌坐在地。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等她一声尖叫,周围的人这才发现叶寒昏倒了。
青川正打得萧南止不住手,恨不得把他的骨头一块一块连皮带肉地扯下来,让他也尝尝自己经历的痛,却被叶寒的昏倒瞬间停下了手中欲落下的拳头,回头茫然望向身后那团混乱和嘈杂,一如他此时的心境。
青川连忙踢开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萧南,奋力扒开层层围住的人群,从雾怜怀里“抢回“了叶寒,“姐姐,姐姐”
看着怀里失去意识的叶寒,青川着急连连喊着,可惜都得不到期盼的回应,刚才还霸气十足的青川一下就变得可怜无助起来,连忙抱着叶寒出了门,花折梅也立刻追了出去。
而一场闹剧落幕后的书房,被揍得瘫倒在地的萧南,门边处的几人,好似突然失去主心骨般,骤然没了话语,都干站着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朱老夫子最先发话,不过却是感谢为多,伸手作揖,“多谢萧大人鼎力帮助,老夫在这儿先替徒儿和叶姑娘谢过。”
萧铮立即回礼,话语更多的是歉意,“晚辈不敢!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胞弟的错,就算是今夜被令徒捶胸而亡,也是他罪有应得,晚辈也不会多有怨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论萧铮话真话假,朱老夫子都是感激,今天之事总算告了一段落,至于明日今后之事,以后再说吧!
见朱老夫子也走了,雾怜心疼小叔连忙上前想扶起,却被萧铮一把拉住,然后半抱半走将她带离了书房,而对于夫君的做法雾怜十分不解。
未等雾怜说出心中疑问,就听见萧铮向下人吩咐道:“找个大夫给他包扎几下,记住不用让他好得太快,省得一天到晚给我闯祸。”
“夫君!”雾怜柔柔一声喊道,有求情,也有撒娇,“小叔确实有错,但也不能这样,他毕竟是你”
“男人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把自己和孩子照顾好就行了!知道吗?”萧铮爱怜地拂好爱妻刚才弄凌乱的头发,即便两人成婚多年,对她之心一如初见时。
“嗯!”
雾怜听话应下,想着今日小叔着实做的太过了,夫君有此一怒也是正常,如再替小叔求情,就是她做妻子的不识大体了。
见爱妻脸上轻愁散去重展笑颜,萧铮也不由生出笑来,然后拉起她的手十指紧扣,一同回房而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叶寒是在第二天中午才醒来的,当她幽幽张开双眼时,除了刺眼的阳光外,就是一张满心忧虑的脸,容颜绝代,那双如夜深邃的墨眼里倒影着全是自己的身影。
“姐姐,你醒了!!”
青川顷刻展颜,水莲花般的容颜轻轻绽放,抓着叶寒的手满是兴奋,谁知叶寒却突然合上双眼,张开手挡住青川的脸,孩子气般说道:“别笑了,勾引人犯罪。”
叶寒刚醒,还没开嗓,说出的声音太小、也太过模糊,青川没有听清,纳闷地透过指缝看着叶寒,“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难道是昨天被萧南吓傻了?
想到萧南那个腌脏货,青川心里就怒气直来,真后悔昨夜没把那败类给废了,若不是他,姐姐又怎会平白无故遭受一场磨难。青川低着头看着叶寒手腕上包缠着的白布,想起自己给她包扎时那被磨得血肉模糊的样子,心就疼得不行,为自己,更为姐姐。
“青川,扶我起来。”
叶寒闭眼之时,恰巧错过了青川脸上变化的情绪,看着外间日头不早了,想起床下地,可青川怎么也不肯,非要她躺在床上静养。
“青川,我真的没事。”青川脾气执拗叶寒怎会不清楚,最后只能妥协。可人一躺下,昨天发生的事又铺天盖地地向她扑来,吓得她又连忙睁开了眼,心有余悸难消。
“姐姐,你怎么了?”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老大,眼中是一层层飘渺不散的黑雾,青川离叶寒很近,他能很清晰地看到,那团弥漫不散的黑雾是叫“恐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转过头去看向青川,问道:“青川,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这时,门“哐铛”一声被推开,“当然是青川救你回来的!”
花折梅边说着,边吊儿郎当走近,只不过走路有点颠簸,而且那一双惹人的桃花眼怎么多了一圈黑色,如此滑稽的模样,让叶寒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打了?”
只见花折梅甚是幽怨地看了一眼青川,然后无视叶寒的嘲笑,傲娇地别过脸去,“要你管!”
叶寒笑够了,继续问着正事,“青川,你怎么知道我被绑到了云州府?”
回想起昨夜的点点滴滴,叶寒大概记得在被萧南砸向之际,是青川突然出现,自己才免遭于难。可自己扔下的钥匙最多只能告诉他自己失踪了,根本没有其它的线索将他引向云州府。
“我也是猜的。”青川回顾着昨日叶寒突然失踪之事,说着来龙去脉,“我昨日在学堂后门的小巷附近找到你的钥匙,然后猜测出你可能出事了,然后又觉奇怪,我们来云州城不久,一向与人叫好不曾结下仇怨,又有何人会这么大张旗鼓把你绑走,最后想到萧南也在劝学堂读书”
“萧南也是朱老夫子的学生?”
叶寒一惊,怪不得自己会被萧南绑走,原来是有地利之便。
青川看着叶寒认真点了点头,然后别有意味地瞧了一眼花折梅,继续说着,“最开始我也是怀疑,但花折梅沿着小巷探查一番,最后得到的结果直指云州府,所以我请师父出面,才能进得云州府救出你。”
凭着这么一点蛛丝马迹就能锁定真凶,叶寒真是佩服青川的逻辑推理能力,不由啧啧称奇,感叹着,“青川,你要不去当神探,真是可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事情水落石出了,叶寒的恐惧好像也随之烟消云散,估摸着花折梅变成这样也是救自己所致,真诚道谢几声,却谁知花折梅只是傲娇一“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青川,又出门而去。
“他怎么了?”
叶寒十分纳闷,她好像没有嘲笑讽刺他吧,倒是青川开解着叶寒,神补刀道:“可能是被门框装傻了。”
听后,二人不约而同笑出声来,也不管花折梅有没有走远。
这时,叶寒看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发着愣,突然眼神一凝,再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青川,惊讶问道:“不对!!青川,你怎么还在家?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学堂吗?”
正在为叶寒换药的青川,被叶寒这么突然一问也给愣住,迟疑一会儿才解释着,“师父知晓昨夜之事,让我在家休沐一天,照顾照顾你。”
“哦!”
叶寒放下心来,偏头看了眼依旧不准自己下地的青川,内心早把朱老夫子“感谢”了千百遍,是不是青川在学堂也这样絮叨多事,让您老也受不住了,所以才借机让他休假一天?
正暗自叹气之际,门又“吱呀“一声,进来之人竟然是江流画,让叶寒一阵出乎意料,身体条件反射般立刻坐了起来。
只见江流画缓缓走近,手上还端着一碗腾着热气的东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叶寒也能闻到那浓郁不化的苦涩。
“小叶,把药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流画把一碗黏稠棕黄色的药汤往叶寒手中一放,那冲鼻的苦涩味让叶寒忍不住退缩,还不解问道:“我又没生病,喝什么药呀!”
“这是安神药,大夫说你惊吓过度才会昏倒的。”
江流画也被昨晚叶寒的晕倒给吓到了,还好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青川对小叶的态度……江流画不禁想起青川昨夜抱着叶寒回来的画面,那般焦急、那般亲密,着实太让她印象深刻了,又或许,是她自己想多了。
叶寒尝试着闻了一下,却还是连忙把头移开,这哪是药呀,整一个鹤顶红加竹叶青,还是现代的西药,简单方便无异味,一口咽下就了事。
瞧着叶寒一脸嫌弃难忍的样儿,江流画不由转头看了一眼一直看着叶寒的青川,提醒着,“良药苦口利于病,而且这还是青川大晚上跑去抓到的药,你就喝了吧,别辜负了青川一片苦心。“
看着青川可怜巴巴的乞求样,叶寒实在不愿浪费他的好意,然后牙根一咬,闭眼仰头一口灌下,当苦涩回味,叶寒整张脸早已纠结在一块了。
“青川,你守在这儿也这么久了,先回房休息吧!“
嘴里还残留着苦涩的中药味,叶寒就打发着青川回去,虽然一开始青川多有不愿,但还是经不住叶寒苦口婆心一番劝说,最后还是恋恋不舍离去。
江流画大叶寒五岁,书香门第出身,年少便经历世事,人多稳重成熟,相比之下叶寒性格要多一分跳脱轻快,比如她现在起身下地,神神叨叨地在门边张望了几下,确保房间周围没人这才放下心来回了床。
虽然江流画与叶寒相识不久,但多少还是有几分了解,看她刚才煞费苦心地让青川离去,现在又“偷偷摸摸“地一番举动,看样子她是有话要跟自己说,而且是连青川关系这么近的人都不能听的话语,不由,让她心生出一片好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走近,黑白分明的清眸若有所思看了看江流画,然后从床头下神神秘秘拿出一物,沿着上面的折痕,重新折出纸飞机的样子,放在江流画眼前,然后观察着她的反应。
最初见到此物,江流画面色有那么一丝松动,可见这物确实是她的,因为认识熟悉才会有此一愣,但很快,江流画又恢复清冷的表情,双眼清明看着叶寒,大方问着,“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见江流画承认了,叶寒拿着纸飞机在半空中转了几下,才慢悠悠放下纸飞机,“很早,早到你往我家扔纸飞机报信的当天,我就知道了。”
听后,江流画有些不信,她自认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叶寒又怎么会当天就知道了?
看出了江流画的心中之惑,叶寒亲切地拉着江流画的手,解释着,“你忘了,我家堂屋正对着你家院子,所以纸飞机可直线飞落在我家堂屋,而隔壁齐老三家与我家主屋相背,纸飞机再怎么扔也不能扔进堂屋来。”
“原来是这样,怪我大意了。”江流画恍然大悟,自己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叶家房屋的布局,怪不得被叶寒一眼就识破了。
既然事已说破,江流画也不藏着掖着,“所以,你帮我还债,救我奶娘,不计一切地帮我就是因为我给你通风报信告知你盗贼是谁?”
“不应该吗?”叶寒睁大双眼,一脸天真无辜反问着,“姐姐也是通晓诗书礼仪之人,当应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个道理,我是如此,你,不是也如此这般吗?”
江流画无话可说,叶寒所说的确实是自己心中所坚持和信奉的原则,只不过在世事中浸泡太久,贪婪、恶毒、背信弃义看得太多,多到让她难以相信世间还有与自己如此相同之人,坚信着人应当有的礼义廉耻,这也算是多年苦难生活对她的一个安慰吧!
见江流画放松下来,她终于可以直奔主题了,叶寒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手连忙拿起纸飞机问道:“流画姐姐,你怎么会折纸飞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流画看了一眼叶寒手中轻轻颤抖的纸飞机,平静回道:“这是闲暇之时,我父亲教我折的。”
说起英年早逝的父亲,江流画莫名一阵伤感,伸手拿过纸飞机,在嘴边轻哈一口气,再轻轻一扔,纸飞机就在半空中轻盈飞翔起来
而这厢,叶寒的心情就如同半空中飞翔着的纸飞机,忽高忽低,心里如浪澎湃激动溢于言表,立马追问着,“那你父亲又是如何会折着纸飞机,是他自己发明的,还是有谁教他的?”
看着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江流画不懂叶寒为何会为一纸飞机激动不已,纳闷中说出实情,“这是《奇趣广志》中的一则小趣法,我父亲曾在皇家藏书阁中任职时偶然翻到所学。小叶,你很喜欢纸飞机吗?”
江流画和她父亲都不是穿越的同道之人!
听后叶寒眼生失落,不肯相信,继续追问着,“那本《奇趣什么书,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
看着叶寒呆呆的木楞样,江流画也调皮一下轻轻敲了敲叶寒脑袋,提醒着,“你忘了我刚才说的吗?那本书只有在皇家的藏书阁里才有,民间甚少流传。”
说到这儿,江流画也顿生疑惑,反问着叶寒,“你怎么知道此物叫‘纸飞机’?”
她好像记得自己从未说过此物姓甚名谁,叶寒又是如何得知?
还好叶寒机灵,谎话张口就来,“我哪知道这些,还不是青川拜师在朱启明老先生门下,我也是偶尔提起此物,才知其姓甚名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怪不得。”有了朱启明老先生做挡箭牌,江流画自是毫无怀疑相信了叶寒的话。
之后,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待江流画走后,叶寒就瘫在床上,唉声叹气,甚是失落。
原本还以为是遇见了穿越同道中人,没想到竟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人没捞到,只捞到一本书,真是枉费她一番心思了。
不过,叶寒也甚是觉得对不起江流画,为了打探纸飞机一事,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她,帮她,获取她的信任,而对方却是真心拿自己当好友知己,以她如此孤僻冷淡的性格怎会如此与自己交好、健谈说笑。
一想到这儿,叶寒就愧疚得不行,根本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江流画,看来自己以后还是尽可能地帮江家一把吧,无论是出于好心还是赎罪,能帮就帮,只有这样她的心里才能好受几分。
不过,她还是想着有机会找到那本书,既然里面有关于纸飞机的现代事物,说不定也有其它关于现代的事,说不定她真能找到回家的路,说不定她真能再见到爸爸妈妈、还有小弟,说不定她真能回到现代,做回真正的许鸢。
想着想着,叶寒睡着了,眼角不时溢出几滴泪水,还有几声痴痴呼唤的梦呓,“爸爸妈妈”
青川站立在床边,看着叶寒紧抱着被子,满脸悲戚,说着着他听不清的梦话,心莫名就疼了,轻手抹平她紧蹙的眉心,然后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陪着她,直到她慢慢从悲伤走出平静下来。
其实,他刚才一直就藏在屋外偷听着屋内两人的交谈,虽然这种做法为十分不耻,但他还是忍不住去做了。纸飞机,皇宫,《奇趣广志》,这对姐姐来说究竟有什么特殊含义,让她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他想探知,他想了解,只要一切与她有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自那日绑架事件之后,叶寒又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原因无他,只因青川担心她出门再次遇险,一再强调不准她一人出门,若不是青川要去学堂,说不准真会一天到晚像守犯人一样守着她。
所以,但凡只要青川跟花折梅去了学堂,家里就剩下她一人,这对她来说可是难得的自由,到江家串门唠嗑,跟江流画去集市转悠,到运河江边散步吹风,生活别提多滋润,只要在青川下学回来之前到家就行了。不过她运气还真是不错,没有一次被青川“抓“到,每天又刺激又窃喜过得不亦乐乎,有时连秦婆婆都打趣着叶寒,说她哪像是姐姐,不知道还以为她是被丈夫管得牢牢的小妇人。
而今日,叶寒没有往常那般出门“放风”,只因她家的红姜地又迎来了收获的日子,如此重要之日她哪还有什么心思出门闲逛,怪不得今日青川出门居然一字也没叮嘱她在家别乱跑。
“秦婆婆,你身子不好,在旁边看着就行了,别亲自下地。”
叶寒连忙上前拉起秦婆婆年迈的身子,强势地把秦婆婆扶到房檐下让她坐下休息,虽然秦婆婆不肯,无奈叶寒和江流画的双双不许,只好无奈作罢,但忙习惯的身子闲不住,总会站在一旁不时替叶寒和江流画递下拿点东西。
“小叶,这红姜叶是放在哪儿?”
江流画是第一次采红姜,碧水叶、粉红姜这正值双十年华的少女哪有不爱莺红柳绿之色,光看着就是一种享受,不时还拿起一枚红姜在手中把玩,真是爱不释手。
叶寒瞧着江流画难得的少女情怀,不由打趣着,“流画姐姐,你再这样反复掂弄下去,这红姜就熟了。”
“扑哧”一声,一旁站着无事的秦婆婆也忍俊不禁笑了出来,想着这叶丫头就是调皮爱闹,连带着流画也多了几分与年岁相当的俏皮。
“你这小丫头就会打趣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流画本就脸皮薄,又有几分读书人的习气,自然是说不过叶寒的伶牙俐齿,只能羞红着一张脸,在庭院中追着叶寒打闹。
“好姐姐,你饶了妹妹吧,我再也不敢了”
叶寒笑岔了气,抱着笑疼的肚子连连求饶,江流画也是一脸的气喘吁吁,一脸红晕洋溢着笑意,摆脱了孤冷怪僻的套子,这才是一个二十岁少女应有的样子。
“叩叩叩!”
三声轻轻短短的敲门声突然响起,院中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院门,秦婆婆离门最近,上前开门,嘴里还用细软吴侬小调问着,“是谁呀?”
还不等门外之人回话,秦婆婆就已打开了院门,赫然映入眼帘的就是身穿一袭鲜艳红衣如七月石榴花开的清丽女子婷婷立于台阶上,纤手执团扇,风暖四月天
“林弋!!”叶寒十分惊讶门前来人,自从大年初一“闹翻”之后,就没见她再出现在自己家中,今日突然出现不禁让她极其纳闷,“你怎么会跑到我家来?不会是缺红姜了吧?”
看着满地的碧色姜叶,以及老井旁还沾着泥腥子、未洗净的红姜,林弋轻笑一下,不屑说着,“我三元楼自然是缺红姜,但还不至于让我这个掌柜的亲自上门求购。”边说着,林弋轻移莲步袅袅走入叶家小院,好看的杏眼瞧向叶寒透着幸灾乐祸的笑意,“不过,听说你前几日不幸被太守胞弟绑到府中,差点小命不保,所以今日上门特来探望你一下。”
林弋是什么性子的人叶寒能不知道,虽然她一嘴的明嘲暗讽,表面一看是来看自己出丑的,可实际上却是刀子嘴豆腐心,估计是来确认自己是否无恙才是真的。
可站在叶寒一旁的江流画却不知,虽然她与林弋交情不坏,却容不得林弋如此□□裸地言“攻击“叶寒,因此上前礼貌说道,可一字一句全偏帮着叶寒,“林掌柜心善,与叶寒妹妹不过点头之交,竟也不辞辛劳前来看望,让流画自愧不如。如今妹妹身体已经大好,也不枉费林掌柜今日的一片善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言下的意思是,人家早好了,你可扑了个空,想来看幸灾乐祸,没门!
叶寒偷憋着不笑,没想到一向成熟稳重的江流画,居然也会说一口好挖苦,绵里藏针,功力十足呀,让她在心中不禁抱拳佩服。
林弋也是出身高门,哪不懂女人间的唇枪舌剑,听后只是明眸一转,清颜浅笑,丹唇吐音,回击着江流画,“原来江姑娘也在,林弋眼拙,一时没看见。不知你是来买红姜的,还是跟我一样特地来探望叶寒的?”
江流画不过是西城贫家小户,哪买得起红姜金贵,林弋这话不仅漂亮地回击了江流画一把,更把叶寒“嘲讽“地淋漓尽致。
正当叶家小院陷入剑拔弩张的僵持之时,一声轻柔女声从门外传来,“林弋妹妹,你玩心又起了。”
声音如柳絮温婉,亦似水柔情,虽未见其人但叶寒却听着很是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一样,但怎么也记不起来,而这厢,林弋也立即收起了玩闹的面孔,侧身回望站在叶家院门之人,笑语盈盈,娇嗔着,“雾怜,你就会拆我台。”
听着林弋这么一提醒,叶寒这才恍然大悟,这一柔弱少妇不就是那晚在云州府的太守夫人吗?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前,难道是来替萧南报仇的?
叶寒向江流画使了使眼色,让她别轻举妄动,然后自己理了理衣裳上前几步行礼,恭敬说道:“叶寒不知太守夫人降临鄙院,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一旁江流画也连忙扶着奶娘,紧跟着行礼,怪不得小叶让自己别跟林弋对着干,原来她是有太守夫人在后撑腰。
雾怜本就不是官家小姐出身,没有这么多的礼数规矩,而且今日来还是替小叔萧南专程向叶寒道歉的,怎可再受叶寒如此大礼,因此连忙扶起,不敢当,“叶姑娘不必多礼。今日我不请自来,打扰了姑娘,还望你别介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夫人客气了,里面请。”
叶寒礼貌迎客,当萧夫人出现在自家门前时,她也猜出必定是为了萧南而来,只不过她有点意外,谁会想到贵为太守夫人的雾怜,居然屈尊到她这一破落小院来。
叶家堂屋内,一行人落座,寒暄问暖一番后,雾怜才道明来意,“那日我家小叔轻狂,惊着了叶姑娘,所以我今日特上门替小叔道歉,还请叶姑娘宽宏大量饶恕小叔。”
边说着,就有丫鬟仆人捧着绫罗绸缎、珠宝玉器等等走进放下,在屋中垒成一堆小山,太守夫人如此隆重道歉赔礼,真让叶寒三人不知所措,连忙婉辞着,“夫人言重了!如此大礼,叶寒真是受之有愧,而且”,说到这儿,叶寒也面带愧意,道着歉,“……而且那日,我家小弟也因护姐心切,一时莽撞,让萧公子身受重伤,叶寒在这儿也先替小弟青川道歉,希望太守和太守夫人大人有大量,莫与小民计较。”
其实,叶寒心里也怕,自古民不与官斗,因为斗不过,而那日青川把萧南打得如此惨,如果太守护短追究维护胞弟,那他们三人就完了。如今,太守夫人却亲自上门道歉,绝口不提与青川有关之事,看样子是不追究的样子,她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见叶寒年幼却如此通情达理,雾怜更是为自家小叔感到羞愧,“叶妹妹真是大度之人,雾怜在这儿替小叔谢过了。等过几日小叔伤好,必定让他亲自上门负荆请罪。”
雾怜起身朝叶寒郑重行了一礼,叶寒没觉得什么,倒是让周围几人都略感吃惊,要知道官不跪民,老不跪幼,雾怜这一拜,抬高的是叶寒,折辱的可是自己。
离雾怜最近的林弋最先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扶起雾怜,明显有气,“你行什么礼,又不是你犯的错?萧南混账,他亲哥都不愿理会,你这个当嫂子的干嘛出来替他收拾烂摊子?你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要是出什么事,谁负得起责,最终心疼的还不是太守大人。”
雾怜只是云淡风轻,一笑而过,“子不教,父之过。公公婆婆早逝,长兄为父,那我这个嫂子也算是他的长辈。他如今闯下大祸,自然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好叶姑娘无大碍,否则我万死难辞其咎。”
虽然只有简单两面之缘,但雾怜的为人叶寒也看了个大概:萧南的身份注定了他不会受到律法的制裁,即使叶寒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咽下,毕竟自古以来民斗不过官。可经过雾怜今日登门道歉这么一出,说真的,叶寒心中怨气确实少了不少,人也舒畅了很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在遭遇不公的很多时候,人为什么一次次上诉伸冤,要的不是被金钱打发息事宁人,也不是什么其他赔偿,他们要的不多,甚至是很简单——就是犯错之人的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一个认错的态度,一种作为人应有的尊重。可惜的是,那些犯事的大爷们,几分权势钱财在手,就视他人为草芥,让他们道歉,说不定入了他们之耳,恐怕得到的还是一抹讽刺和讥笑。
无论雾怜真心还是假意,可刚才那一番话真的说动了叶寒,叶寒起身诚挚谢过。
她们走后,叶寒、江流画和秦婆婆看着屋中垒成一堆小山的礼品,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江流画本是书香门第出身,京城的清贵人家怎么也见识过不少的好东西,而这堆小山似的礼物一看就是好物,看来太守夫人是真心来道歉的。
拿起一缎泛着淡淡金光的流云锦,江流画感慨说道:“都说太守夫人为人温婉,待人亲和,辩是非,如今一见,果真不假,怪不得被休之后,能被太守再娶为发妻。”
“太守夫人是二婚?”叶寒有点惊讶,这个时代女子被夫家休弃之后居然还能再嫁为官家妇,着实是少见,更是天方夜谭,听后叶寒八卦的本性又突然升起,追问道,“既然太守夫人这么好,为什么她第一任丈夫还要休了她?”
“嘘!叶丫头,这个可不许乱说!”秦婆婆突然压低声音,警示着叶寒祸从口出,“太守大人最忌讳有人议论谈及此事。听说原有一世家小姐看上了太守大人,就到处抹黑太守夫人,最后该家族一夕之间就被连根拔起,男子世代为奴,女子世代为娼,从此之后就再也没人敢嚼太守夫人的舌根了。”
叶寒这是第一次听到关于太守夫妇的陈年往事,虽然真实性有待考确,但有一点她倒是比较肯定的,这太守夫人应该是个心善的好人。
看着这一大堆礼品,叶寒最终还是没动,江流画也比较赞成她的决定,然后把它们放在闲置的暗房里,等着什么时候再原封不动地还回去。拿江流画的一句话来说,这么贵重之物,不是她们这种平常人家用得起的。
太守夫人一行人走了之后,叶寒和江流画又继续着没干完的活,把红姜洗净,擦干,风净,收袋,最后秦婆婆身子也倦了,江流画便扶着她回了家,临走前还不忘拿上一束碧色姜叶,为家添上一抹晚春春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流画和秦婆婆走后,家中就又剩叶寒一人,而现在离青川下学回来还有一段时间,想着无事可做,叶寒便拿起一方素色丝帕来到老井旁,站在那一树繁盛如雪的梨花下采摘起来。
以前在元州时,她曾因为好奇跟同村的一世代酿酒的人家学过几手,虽然只学到一点皮毛,但若酿制果酒花酒却绰绰有余。说到这儿大家估计都猜得到叶寒采梨花来是拿来何用了。
常看书中写到,江南女子泛舟采莲,桨声几重波澜,小舟船头便是满载的粉荷绿莲蓬,好不轻巧容易,可今日她既没划船只伸手摘花,却累得个不行,只因梨花枝头太高她个头太矮,仰头半晌累到脖颈胳膊发酸,摘了半天也只摘了半捧淡黄浅蕊梨花,好不气馁。
“叩叩叩!”
又是三声清脆的敲门声,叶寒以为是青川下学回来了,连忙开门而去。
“青”
青川的名字还未念完,叶寒便呆住了,纳闷地看着院门前的来人,心想着今日究竟是怎么了,怎么都络绎不绝地驾临自家的破落小院。
今日宁致远穿着一身北齐世家公子闲适打扮,去冠留发,青丝后束全垂,广袖长服,站立于台阶高处,有一种仙人驾临之感,清风弄云,飘然而至。
宁致远这是第二次见到叶寒,虽然她容色最多只算清秀,却莫名让他熟悉,好似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已相识。
是在哪儿他们一定见过,他异常肯定,但现在却一时想不起来,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很奇妙,熟悉又透着些许神秘,就好似一张写有字的白纸在天空中飘荡,他不住向前奔跑追逐,只为伸手抓住看清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是,那天在云台山下的白衣公子。”
叶寒初有微愣,但话却是肯定十足的陈述句,当宁致远出现在眼帘的那一刻,她就全记起来了,因为他令她太影响深刻了!只不过,这是后话。
宁致远没想到叶寒还记得他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人,这样也好,省去了他很多不必要的话语,“叶姑娘,在下宁致远,今日登门拜访,特为好友萧南而来,向姑娘致歉。”
果然如此,叶寒心里暗道,今天是怎么了,是专门的黄道吉日,适宜道歉赔罪,还是商量好的车轮阵,非得让她发誓原谅萧南才肯罢休?
“宁公子真的不必,先前太守夫人已经来过了,赔礼道歉我已接受,所以那日之事无需再提。“叶寒真是纳闷了,自己不就是个升斗小民,怎么这些有权有势之人都争先恐后跑来道歉,她又没什么有利可图。
这事还真是叶寒想多了,其实,宁致远前来道歉目的跟太守夫人差不多,都只是想向叶寒道个歉,但也有不同,宁致远说不出心里那一丝怪异,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呼唤招引着他来,又好似一种莫名其妙说不出的执念,诱使他来到这儿。
虽然叶寒婉言推辞,但宁致远还是把礼数做全,诚挚道歉,一字一句情真意切,可叶寒听着却不由联想到了自己平白无故遭受这场无妄之灾的缘由。
她记得那晚萧南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若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位翩翩贵公子应该就是萧南心心念念的情郎吧,要不然他也不会亲自上门替萧南赔罪。
所以,这也是叶寒一直尽量把这件事化小化无的原因——那日萧南精神恍惚说出的秘密,这么不容于世的畸形爱恋,自己居然知道了,若此事扩散出去众人皆知,那云州太守的脸面往哪搁,所以自己从醒来后就守口如瓶,装作什么都不知,一如往常,否则以太守的势力,自己一家三口肯定难逃一死。
至于,宁致远今日的到来,叶寒没有防备,也不打算深究,因为还有一事在她心里盘桓已久。她记得萧南那日说话时的一个举动——脱掉外衣,里面居然身着一袭藏青色长袍,是如此痴迷,如此爱惜,生怕把它弄脏弄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姑娘,叶姑娘你在听吗?”
“”,叶寒从一声声遥远的呼唤中慢慢回过神来,见宁致远正奇怪看着自己,她这才知道自己方才失态了,不由脸颊一红颇是尴尬,微垂着头细声问着何事。
宁致远笑着不说话,只伸出手落至她的发髻间,似蜻蜓点水若有若无,不知在干什么,但又很快收回手落至她的眼前,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的白净大手轻轻展开,露出手心中一片洁白无暇的梨花花瓣。
“梨花嬉春,最爱落在少女青丝上。”
莫名间,叶寒忽然觉得这世间好安静,安静到她仿佛能听见了梨花落下的轻灵声,还有她胸中“砰砰“作响的心跳声?那是晚春寂寞在少女身上玩闹着几分春色撩人,还是少年顾春,误捡白梨拨乱了少女心中的一池春水,谁知,谁又知?
叶寒连忙偏过头去掩着尴尬,却忽又转过头来,黑白分明的清眸直接迎上宁致远那似春色温柔的眼眸,俏皮带着几丝狡黠似笑非笑与他说道:“你真的是想替萧南道歉?”
少女清眸宛如清泉潺潺漫不经心地流过他的眼中,滑落至他的心里,轻轻缓缓清清凉凉,让他莫名感到说不出的舒服宁静,就好似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汪清泉,重获新生。第一次他失了他的谨慎稳重,大放厥词只为博她一笑,“姑娘若有什么要求,请讲,在下定竭尽全力。”
叶寒轻轻走近,近到两人之间仅剩一门之隔的距离,突然莞尔一笑,眼波流转盈盈如水,轻声慢口说道:“明日下午丑时,你我一同去云州府!”
宁致远清目一亮,不问缘由,自是应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二日,宁致远果然如期而至来接叶寒,依旧是翩翩世家公子安静立于车前,而叶寒也是精心一番打扮,倒不是什么妆容精致华贵衣裳,而是与那日被掳去云州府的装扮一模一样,依旧是那一袭天蓝色荷叶罗裙,淡然笑之出门上车而去。
去云州府这件事,叶寒当然是瞒着青川的,她可不敢让青川知道,只能先斩后奏。而江流画自然是知道的,虽然她也出言劝阻过,可想到她不是做事鲁莽之人,去云州府必定有她的道理,也就没再过多话语,只多多叮嘱几句让她注意安全。
看着叶寒随同那温润如玉的公子上车离去,然后锦车一闪越过门前,江流画无可奈何地低叹一声,担忧不少,只求叶寒去云州府一切安好。
“流画,别看了,叶丫头机灵着呢,不会有事的。”
秦婆婆走近,那辆载着叶寒的锦车早已成了小巷尽头的一道白影,而江流画的担忧纠结成了一脸的愁云,怎么也散不去,有些后悔问着秦婆婆,“奶娘,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拦着小叶不让她去云州府?”
她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云州府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小叶在那里险些丧命,如今再去,若太守胞弟再次发难,她一弱女子又该怎么办?
江流画重情重义,是书香门第打小熏陶出来的,更是她天性使然,叶寒一次次不计得失地救她们出危难之中,这一份份累积起来的沉重恩情,她估计会记一辈子,用一生偿还。
秦婆婆还像江流画小时候的时候伸手轻轻拨开垂落至她眼上的碎发,劝解着,“叶丫头虽然年幼,但做事深思熟虑,有章有法,她今日决定再去云州府,心里自有她的一番思量。你若真信她,等会儿帮她圆下场,别让青川知晓了就行了。”
一说起青川,江流画就立马想起叶寒对青川“唯唯诺诺“样儿,不由一下就愁云散去,乐了出来。别看叶寒家里家外一副我谁也不怕的样子,可对青川却是十足的疼爱,若青川生她气了,叶寒这个当姐姐的立刻就怂了,就像一受气小媳妇一样。
想到这儿江流画突然一下失神,还好秦婆婆走在前面没注意到,否则可能又是一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问话,到时候她还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这厢,载着叶寒的马车在青石板路上哒哒作响,毫不犹豫地向目标云州府驶去。路很平也很长,虽然马车在闹市中穿行着,可马车内却只有两人四目交接,一片安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坐无声有些尴尬,宁致远便主动与叶寒交谈起来,“不知宁某脸上有何有趣之物,让叶姑娘如此目不转睛?”
“哦,没什么。”叶寒立刻收回视线,想着自己刚才竟直勾勾盯着宁致远看,不由害臊别过眼去。
哒哒作响的马蹄声不减,马车内的安静依旧不曾改变,那属于少女情窦初开的悸动心语,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这一方安静中,良久叶寒才鼓足勇气转头看向宁致远,见他依旧一幅清风流云,不曾因自己方才的失态而影响,心里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为何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在心间久久萦绕不散?
见叶寒偏转着头瞧向车外热闹,置于车内一方安静中的宁致远目光也忍不住跟随而去,可不知为何方才与她四目相对时,他的心间竟然泛起一丝难耐的春波涟漪,从湖心处向全身慢慢荡漾开来,即便不再被她看着,他的指尖仍残留着点点酥麻,久久不散。
“哐铛”一下,马车一个颠簸,让车内二人也受到牵连,宁致远还好,只是身形略微晃动一下,倒是叶寒一时分心连忙抓住车沿才稳住身子,只是双手都紧抓着车沿,怀中的包袱无物相护立刻跌落在车板上。
马车很快恢复了平稳,宁致远抢先一步帮叶寒捡起包袱,毫无丁点好奇就直接把包袱还给了叶寒,等包袱重新入怀,叶寒才重重舒了一口气,心里暗自庆幸他没看见里面是何物。
见叶寒如此小心翼翼又异常神秘地“防备“着自己,宁致远疏朗一笑问道:“不知包袱里有何物,让叶姑娘如此宝贝紧张?”
“想知道?”叶寒俏皮地反问道,黑白分明的清眸里尽闪动着机灵的狡黠,然后调皮说道,“你猜??”
宁致远少年老成,周围也都是成熟稳重之人,鲜少有人如叶寒般活泼灵动,不由被感染心情也轻快上几分,十分配合叶寒猜了几下,但都没猜中。
最后叶寒脸上洋溢着莫名成功的喜悦感,却仍对宁致远保密不愿透露,“现在不好告诉你,反正你最后会知道的。”然后不久,车就停了,掀开车帘,入眼的便是巍峨的云州府。
上一次叶寒是被萧南强行掳到云州府的,离开的时候又是昏迷之中,所以云州府到底是什么样子她根本就没见过,不过今日一见,云州府高屋建瓴,府外精兵林立,好不气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了避免麻烦,宁致远领着叶寒从云州府侧门进入,亭台楼阁穿梭几番来到一熟悉院落,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竹轩”,这里也就是叶寒当日被萧南掳来关押之地。
院内竹林青翠,环境清幽,而院外却有重兵把守,把竹轩围得密不透风。叶寒随着宁致远走入,畅通无阻,没人阻拦。
宁致远将叶寒送到竹轩便停下脚步,站在院中目送叶寒往前面的书房走去,见她快进书房时,突然转过头来冲他盈盈一笑,半认真半开玩笑道:“要是你等会儿听到尖叫,记得冲进来救我。”
说完,叶寒便瞬间消失在房门处,而宁致远站在院中所就看见那一抹天蓝色被逐渐合小的门缝压缩至无,心中随之也生出一片茫然来,莫名上前几步,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如此。
春已至暮天外面天色仍是艳阳一片,可书房内确还是一如她被关押时的那晚漆黑无光,不过还好,偏角的雕镂花窗有几丝明亮落下,可勉强看清房间内模糊的布局,叶寒睁大眼睛搜索了半晌,终于在墙角处的一方锦塌上找到了昏睡不醒的“仇人”。
“诶,醒醒醒醒……”
叶寒边喊着萧南,手也不停歇地拍着他的脸,是无心还是借机报复她自己也说不清,反正伸手拍打时心里有一种报复的愉悦感。
也不知萧南吃了安眠药还是怎么,睡得跟死猪一般,怎么叫喊都不醒。叶寒瞧着不远处木架上的水盆,心里的小恶魔不禁阴阴一笑,然后走过去轻轻端起水盆,笑意不减地看了一眼熟睡不起的萧南,突然使劲泼去,一瞬间盆空水尽。
“啊……”
只听一杀猪似的男声尖锐一叫,恶言嘶吼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狗奴才,竟敢偷袭小爷?”
看着萧南如落汤鸡的狼狈样,叶寒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时,萧南才发现房中还有一人,眯眼望去,然后浑身骤然腾升起一股杀气,径直朝叶寒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姑娘,你没事吧?”
就在萧南离叶寒不差一尺多的距离时,门外宁致远轻拍着房门询问着叶寒是否无事,瞬间萧南周身散发的杀气消散全无,手足无措地呆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若一座瞬间石化的雕像一般。
叶寒挑衅地看着萧南,然后轻声细语回复着宁致远,“宁公子,我没事,是萧南胆小,居然被一只小野猫给吓醒了。”
只听宁致远轻笑一声,回道:“姑娘无事,那我就放心了。”
接着,书房内就是一片无边的沉默,一如房内不见天日的黑暗般,异常和谐。
借着花窗处投射进来的晦暗光线,大概能看见房内有两人,迎面对立站着——叶寒冷眼看向萧南,无所畏惧,而萧南也是如此,冷眼冷脸,不过却是咬牙切齿满脸冰冷。
叶寒见之,只轻声讥笑一声,无视萧南,从他身旁经过还“不小心”撞到他的肩膀,然后就见萧南似大风刮过猛然摇晃了几下,若非及时扶住一旁的书桌,恐怕早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你”
不想在仇人面前失了气势,萧南连忙站直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修长的身体有着一种不言而喻的虚弱,一双阴眼恶狠狠盯着叶寒,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虽然房内光线不明,但叶寒还是能看得出萧南身体极度的虚弱,就是一只病老虎危险系数为零,这让叶寒有些吃惊,堂堂云州府的二公子,怎会病得如此却无人照料?
“你没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试探性地关心问道,上前本想扶他坐下,却谁想被萧南不识好人心,一把推开将她伸过来的援手,强撑着说道:“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还是看我死了没,来送我一程?“
“还真让你说着了,我就是来看下你笑话的,听说你最近过得很惨,所以我来看下你的痛苦,让自己高兴高兴。”
“你”
萧南本就对叶寒心有厌恶,如今被叶寒这么一气,更是被气得口齿发抖,连话也说不出,只能强忍着满腔怒火,见叶寒一步一步走近,即使光线是如此幽暗,他也能看清叶寒脸上□□裸的嘲笑,如刀子般一刀一刀割掉他仅剩无多的尊严。
突然,萧南奋然使出最后的力气,一把锁住叶寒纤细的脖颈,暗暗使力,幻想像杀蚂蚁一般轻易捏死她。
叶寒站着不动,冷静看着萧南,无视更是无惧此时正禁箍在自己脖子上的双手。说真的她并不是不怕,在萧南奋力扑向自己那一刻,她心里还是猛然一惊的,可那双手也太虚弱了,根本就没丁点力气,一点都不像掐死自己,反倒弄得她脖颈发痒。
“怎么,想杀我?”叶寒强忍着笑意,强装着一脸严肃看着萧南。
听见叶寒还能说话,萧南先是一慌,然后又咬紧牙根加大手上的力度,可无奈身体太过虚弱根本拿叶寒无可奈何,只能听着她说着话,声音细细软软如春风轻柔,但入了他的耳中却如带着寒意的刀子,句句皆是威胁,“你不敢杀我,萧南!你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门外,你敢让他看见你沾满鲜血的双手吗?你敢让如霁月风清的宁致远被你这么一个杀人犯所玷污名声吗?你不敢,因为你怕,因为你爱他,哪怕这是一份永远无法说出口的爱恋,你也不想因此失去爱他的资格,对吗?”
当最后一个字从嘴里吐出,那箍在脖颈上的双手也随之无力落下,叶寒低着头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萧南,看着他望着门外模糊的修长身影时渴望却不敢靠近的矛盾样子,不由心生动容,突然想到《牡丹亭》的那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叶寒推开一扇扇紧闭的窗扉,午后春光正好,浅金灿烂又不刺眼,轻轻落入,幽暗的书房瞬间亮堂起来,不同于那晚被绑架时的压抑恐慌,今日的书房清幽高雅,犹如缭缭书香缥缈,质洁高雅,一桌一书一笔,雪白透亮的宣纸被雕刻着精美祥云的紫檀镇纸压平撑直,越发衬出宣纸洁白稠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瘫坐在地上不起的萧南恍若木人,叶寒站在书桌后没有多言,此时心中还有一丝余悸,犹记得打开窗户回头的一霎那,当她真真切切看清萧南的样子时,脑海中瞬间浮现起一个词来——形同枯槁。
以前在读书时,叶寒记得自己还曾嘲讽过哪有人不病不伤就变成那副鬼样子,可今日一见,她无话可说。都说入骨相思,情深易伤人,说的大概就是萧南这样吧!
“咚”的一声,突然打破了书房内的宁静,也惊醒了神游的萧南回头一看——原来是书桌上长尺形的紫檀镇纸,被叶寒宽大的云袖不小心勾到落在了地上。
叶寒连忙捡起查看一二,见精致的紫檀镇纸没有丁点磕损这才放下心来,毕竟这样一贵重之物可不是她们小家小户可以赔得起的。
正准备把紫檀镇纸放回桌上,叶寒就听见萧南有气无力地一声怒吼,“谁准你动我的东西的!出去!!”
这场意外真不是叶寒故意的,但还是多少有些愧疚,连萧南为何有如此大反应也没多想,连忙把手中的紫檀镇纸放回原处,却惊奇发现原本最表面上的一页雪白宣纸回卷成了半空卷轴,然后便露出下面那张色彩绚烂的画作。
叶寒瞬间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盯着画中的内容,有些看痴。只见画中左侧一美艳男子红衣半掩玉胸半露,欲迎还拒的丹凤眼甚是勾人,最重要的是,秋波暗送的对象竟然也是一面容姣好的秀丽男子,半坐于前,胭脂红唇轻咬着美艳男子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
此画人物鲜活栩栩如生,若定眼细看好像还能看见那秀丽男子红唇吸吮细咬的撩人唇动,然后仿若能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难耐呻、吟从美艳男子口中溢出,满足中混合着如细柳轻拂过的撩拨,是那般轻若羽毛,可又那般勾人心痒难耐。
这虽然是一副简简单单的人物绘画,却是一幅不折不扣的春宫图,不,准确地说是一本活色生香的男男春宫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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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叶寒忍不住掀开看下一张时,却被萧南一下冲撞推倒至一边,还好他虚弱冲撞力度不大,叶寒摇晃了身子几下就立刻恢复重心站直,可萧南就惨了,本来就赢弱的身子刚才这么奋力一撞,似弱柳不禁晓风般瞬间倒在地上,然后一声重重闷声随之响起,叶寒不用想都替萧南感到疼。
“你没伤着吧?”
叶寒上前好心施救,却被萧南不识好人心一把打开,即使如此狼狈在地,也不断对叶寒的怒吼着,“滚开!谁让你帮!!“
生怕有人看见这一堆“伤风败俗”之物般,萧南连忙挣扎着爬起来,左手虚弱地抓着书桌上的那一叠厚厚的画纸,可双脚无力摇摆一晃,又颓然倒在地上,手中握着的画纸也猝不及防一扬,一张张画风精致却不容于世的纸张就在空中盘旋开来,即使叶寒不想看也看得清清楚楚。
力气耗尽的萧南再也没挣扎的力量,犹如滩涂上濒临死亡的江鱼一般,眼睁睁看着满天飞落的画纸迎面落下却无可奈何,直到一张画纸缓缓落在他悲凉的脸上,心有不甘地闭上了双眼。
今日来云州府,叶寒不过是想与萧南化干戈为玉帛,谁家叫太守夫人和宁致远接连亲自登门替萧南赔罪,虽然她到现在也搞不清为何他们大张旗鼓向自己一个平头百姓道歉,但他们毕竟是官,自己不想与之结怨,即使她内心深处依旧痛恨萧南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可现在倒好,怨恨没有解开,自己又无意间知晓了他的另一个天大秘密,看来她与萧南真是八字不合天生有仇。
叶寒现在脑中都快成一锅浆糊了,什么计谋对策都想不起,只能蹲下身子先一张一张拾起四散飘零的画纸,然后又一张张为之排序归类,当然这样一阵下来,该看的不该看的她都通通看了个遍。
看着仰面倒地不愿起的萧南,叶寒又看了看桌上的画纸,说真的,她对萧南的画工十分佩服,这手丹青绝技恐怕世间少有人与之媲美,光是画中的一片柳叶都画得极具真实,若凑近看都能看见柳叶深深浅浅的脉络走向,更别说那画上的人,随便一个都是绝作,尤其那望人而来的眼神刻画得极为传神,如春水秋波,勾人不费吹灰之力。
“起来,别装死。”叶寒轻轻踢了萧南几下,见他依旧不肯“醒来”,不由威胁道,“你再不起来,我就把宁致远喊进来,让他也来看看你的大作!”
“你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南突然睁开双眼,死死盯着叶寒,好像在用气势威胁着叶寒,可惜他气势太弱,叶寒完全没感到一丁点危险,还适得其反地激得叶寒往书房房门的方向走去。
“你回来!”
萧南连忙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挣扎着轻飘无力的双腿追着叶寒,好不容易走到一半又突然摔倒在地,等他再次强撑起上半身时,叶寒早已回来站至他眼前,天蓝色的荷叶罗裙如四月天色在他眼前铺展开来。
叶寒居高临下俯视着萧南,灵动的黑眸在眼眶中若有所思地打着转,然后突然蹲下与萧南平视,一脸笑意盈盈满带狡黠,“萧南,要不咱俩打个商量?”
春日午后,柔和灿烂的阳光深深浅浅落了书房一地,萧南艰难地支撑着身子,可看向叶寒还是要矮上一截,所以从他的方向看去,叶寒浅浅笑语说着话,就如同一头蛰伏的笑面虎,就等自己答应就一口把他吃得骨头都不剩。
见萧南呆呆的木头样不说回话,叶寒也懒得等,只继续说着,“我帮你保守你不能见光的秘密,但是你得跟我保证。”
“保证什么?”没有什么比他喜欢之人更能让萧南上心了,世俗常规他从未放在眼里,他怕的只是因为自己的爱意而伤害到自己所爱之人。
叶寒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画纸出来,然后缓缓展开,捏着画纸轻轻抖动着,威胁着,“保证以后你不准找我以及我家人的麻烦,否则”
“还给我!”
萧南怎么也没想到叶寒居然会藏着自己的一副画,连忙伸手来抢,可惜叶寒迅速往后一退,成功避了过去,用胜利者的笑容俯视着脚边的萧南。
“激动什么?不就是一幅春宫图吗?”叶寒等萧南冷静后才走近,当然那副画还是重新被叶寒藏于袖中,安慰道,“你放心,我不是要挟你,我拿它不过是为了欣赏欣赏,毕竟咱俩以后在兰麝馆抬头不见低头见,处个朋友不是更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南偏脸轻“哼”一声,自是不信。
萧二公子有这反应叶寒来之前就料到了,毕竟堂堂云州府的贵公子怎么会跟自己这种低贱小民当朋友,而且还是被威胁的。
叶寒见这招不行,只好转变套路,对着一张张精美画作探头品足,啧啧称奇,然后又立刻回转惋惜,“这画好是好,可惜呀,经不起推敲,看一眼惊艳,看第二眼平常,看第三眼就成了庸俗,真是糟蹋了!”
萧南极为愤怒得瞪着叶寒,恨不得变身吊眼白虎一口把叶寒生吞活剥了,以解心头之气,她一穷门破户,只知低眼讨生活,怎会懂丹青工艺之玄,画笔银钩之妙?
“怎么了,你不信?”为了拉近跟萧南的朋友距离,叶寒从书桌上随意抽出一副画,然后对着画作指手品足,“你看你这幅画,人物勾勒、细节处理都炉火纯青,算是上作,但是你没发现吗,你太强调画艺技巧从而忽视了画作的真实吗?”
萧南不信,他自小师从丹青大家,技艺连他师父都自愧不如,哪容得叶寒这一个市井小女子如此肆意品断。
“不信?”萧南藐视的眼神太□□裸了,叶寒直接指向画中人华丽的衣物上,眼神不怀好意,“我估计你应该没有过这么方面的真实经验吧,最多也只是看过别人行鱼水之欢,所以你画出来的画总缺少点真实!你看你每幅画上的人几乎都是衣衫完好,最多也是罗衣半褪,如果是谈情说爱还行,哪有人肌肤相亲衣裳还是完好无损的?你应该在画中添上几笔:撕碎的衣衫散落一地,行欢之人彼此纠缠又彼此折磨,唯美之中多了一种摧残,这画面是不是看起来更美,也更容易激起人这方面的欲望?”
萧南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叶寒,然后又低头盯着自己精美的画作,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突然满脸嗔怒,愤然把画撕得粉碎。自己苦心专研十几载的画艺,居然抵不过一市井平庸之人的见解,如此巨大的落差,让他怎能接受。
其实,这事还真是萧南多想了,先不说叶寒现代丰富的人生经历,光是看的那些爱情动作片和腐女群里的东西就甩萧南这方面的见识一大截,而且这也说不上是叶寒见识颇多,只能说萧南作为世家贵公子一味只追求曲高和寡,画出的东西美则美矣,却找不到现实生活的支撑点,就像是一座漂浮的天空之城,终究只是一场空。
看着满地散落的纸片,叶寒说不出的心疼,这画拿去卖怎么也值个几两银子,“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刚才说的是画境中的撕裂感,不是让你把画给撕了!”
萧南满不在乎,“既然有瑕疵,这幅画就是残次品,留着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撕了来得爽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是爽快了,怎么不想想画的感受,真是个败家子,叶寒心中忍不住暗骂。
“怎么样,萧大师,你想好没?”叶寒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打消萧南对自己的敌意,毕竟生存才是王道,“你我握手言和?”
看着伸过来的瘦弱小手,萧南蔑视一声,十分不配合,“我为什么要跟你言和?你别忘了,我之前差点就杀死你了,你就不怕我以后再向你下毒手?”
“怕!我怎么不怕!”叶寒佯装着惊恐,可心里却想着,小样儿,就你这温室里的花朵还跟姐这根狗尾巴草斗,然后叶寒莞尔一笑,眼眸深处无惧,“可我一想到门外的宁致远,然后我顿时就不怕了。如果你真对我下毒手,凭他的细心聪慧,肯定不出几天就可以知道是你做的,只是不知道到时你又以何种颜面去面对他呢?”
听着叶寒一字一句都戳到自己心窝处,萧南却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听着她淡定无惧地说着,“所以,我不怕,因为你承受不起宁致远对你的厌恶和疏离,哪怕只有一眼你也犹如于阿鼻地狱,此生难得解脱。”
萧南没有回话,他不得不承认叶寒最后一句话似一记利箭直射中他的软肋,让他不得不投鼠忌器,俯首称臣。
见萧南长久沉默,叶寒一语拍板,“既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以后你不准找我和我家人的麻烦,你我和平相处,作为回报我可以免费帮你品鉴下你的大作,顺便给你提些好的建议,怎样?”
看着叶寒又从怀中掏出画作,萧南气得牙痒痒,但随着画作在他面前缓缓打开展现,萧南又只好低下头来无奈应下,真是一情锁身,而后心不由己。
出了云州府,哒哒作响的马车按着来时的路线原路返回,不同于来时的一车安静,叶寒的笑声就没停过,而宁致远也是一路温润浅笑。
想到今天萧南吃瘪的样子,叶寒心里就一阵痛快,终于报了当日的绑架之仇,一时雀跃的心情掩不住,嘴边又溢出几声清脆的笑声。
“叶姑娘今日笑语不断,定是在书房内遇到了什么开心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致远永远都只有一个样,谦谦公子,温润如玉,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之人,对他的评价和印象都很好,却殊不知那份舒适的亲切感中包含着多少疏远的距离。
叶寒突然收回笑声,黑白分明的清眸依旧浮动着盈盈笑意,话语却透着意味深长,“你不是都知道吗?”房内房外仅有一道木门相隔,他就站在门边,又怎会听不见房内的谈话?
蓦然,宁致远也别有意味地正视着叶寒,然后低眉一笑淡淡化开了两人之间此时的尴尬,“看来叶姑娘已经猜出宁某请你去云州府的来意了。”
话音清浅,还别说宁致远真有一幅好嗓音,让她不由自主将他与萧南那些画中人重合到一起,公子如玉声色勾人,真真是活色生香呀!
思绪飞得太过,叶寒联盟轻咳一声缓解自己的失态,然后继续之前的话题,“虽然我不知道萧大人为何对萧南如此严惩,可你与太守夫人连番上门道歉,定说明萧南状态不好,我想你来找我出面,就是想让我来化解这场怨结,这样一来,萧大人对萧南也会从轻发落,我说的对吗?”
还别说,叶寒这一番半猜半蒙的话还误打误撞说对了大半,宁致远也没什么隐瞒,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实情,可到底萧大人为何对萧南如此严惩还是一团迷雾,只是隐隐提到劝学堂的朱老夫子曾到云州府与萧大人密探一番。
“对了,谁说是你请我去的,明明是我自己提议的。”
叶寒后知后觉才想起这件事来,顿时孩子气地跟宁致远掰扯起来,弄得宁致远连忙“求饶”,“无论是叶姑娘你的提议还是宁某请你去的,我都欠叶姑娘你一个人情。”
话音刚落,车恰好就停下,叶寒这才发现时间真是指缝间流逝的水,转眼就到家了。
叶寒正下车回家,就被车夫连忙送来自己遗忘在马车上的包袱。看着被自己抱得扁平的包袱,叶寒这才记起自己最惦记之事,立刻对着还未离去的宁致远说道:“宁公子,你刚才不是说欠我一人情吗,不知可否算数?”
“自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致远刚一说完,就见包袱从空中迎面飞来,伸手镇定回转一接,包袱稳当就落在手上,看着叶寒却是一脸的不解。
而叶寒的反应更是奇怪,什么要求也没提,只是随意说了一句“你看过就知道了”,然后转身就回家了,独留宁致远困惑不已,直到在回去的路上他打开包袱才恍然大悟,然后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此时,云州府内,碧落庭是府中位置最好的院落,自第一任云州太守开始就作为主居,如今也是现任太守萧铮及其夫人的住所。
日暮落至黄昏,府衙前自是无事,谁能想到不怒自威的云州太守萧铮萧大人,此时竟然正在院中逗弄小儿,一会儿摇着拨浪鼓,一会儿喂着儿子吃软糕,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
这时,一道纤细柔弱的身影入了碧落庭的月洞门,萧铮怀中的小儿最先看见,胖嘟嘟的小手伸得老开,稚嫩的童声软软糯糯地喊着“娘亲,娘亲抱,抱”
萧铮见爱妻回来,完全不顾儿子的叫喊,连忙把他递给了一旁的奶娘,自己一个箭步迎了上去,小心翼翼扶着又有身孕的爱妻,云竹编织的低塌暖席最是舒适透气,在云城春末夏初的季节最宜适合歇脚落坐。
虽然雾怜嫁给萧铮有五年了,可夫妻感情甚好,应该是一天比一天还好,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遇见萧铮是她的运气——年轻有为的一方藩主,无婚嫁史,竟然不顾世俗娶了自己一个被休弃之妇,怜她疼她,而且这么多年了居然连一房妾侍都不曾纳过,只守着她一人,说真的,她知足了。
“怎么了,是不是萧南那小子给你气受了?”
见雾怜迟迟不语,眉头紧思,萧铮被针扎一般心疼,以为是胞弟欺负了爱妻,顿时胸膛一阵怒气上来,连忙抡起袖子就准备去竹轩亲自教训胞弟一二。
“没有,二弟一向乖巧,怎会给我这个嫂子气受,你别动怒,消消气。”
雾怜是典型的云州女子,柔情似水,再如萧铮一般的铁骨铮铮也被她练成绕指柔,这不,见雾怜语笑嫣然一句话,就让威严的萧大人瞬间柔化成一池春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现在有了身子,就好好在碧落庭养胎,少管萧南那个混球,省得给你添堵。”
不是萧铮不疼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只不过这次他闯的祸太大了,不严惩不服某人心,说不定日后还会给萧氏一族带来祸水。虽然他事后对雾怜去替萧南赔礼道歉多有微词,既然事已如此,也别无他法了。
“别担心了,二弟很好,大夫也说了他没事,就是饿过了头。今日也不知叶姑娘跟他说了什么,竟然主动认错,让你原谅他。”雾怜不喜丈夫紧锁的眉头,手指轻轻在眉心揉散他的忧愁,细语宽慰着,“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如此严惩二弟,甚至有时我也觉得过头了,但我相信你,你这样做定有你要做的道理,我不会妄加干涉的。”
“雾怜”
萧铮看着雾怜百看不厌的眉眼,一如自己初见她时的温婉动人,好似一汪山间清泉瞬间抚平了自己皱迹斑斑的心,如云般轻柔,如雾般清婉袭人,这就是他耗尽心思求来的妻,无论世间何事何物,他都不会放手!
“娘亲娘亲呜”
一声声可怜巴巴的叫唤,终于让雾怜想起了自己的儿子,连忙起身抱他入怀,看着儿子哭得一脸泪花不由心疼,“凌儿是不是想娘亲了?凌儿不哭,不哭”
看着雾怜轻声细语地哄着儿子,她的一颦一笑每次都如四月初生的绯色杜鹃一瓣一瓣轻盈地落在自己心间,他有一个无穷大的地方珍藏着她无穷无尽的笑语,直到他离世。
雾怜在逗弄着儿子的同时,也会不时冲丈夫盈盈一笑,而萧铮每次都不会错过,因为他的目光一直都在等待那一抹柔情的眼波,满足回笑着,心里顿时泛起千帆思绪,这是他的妻,他怎能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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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怎么说呢!本来叶寒是算准青川下学的时间,准时从云州府回来,而且今日运气好一路通畅,比预料的时间回来得还早,可谁知正当她放心大摇大摆推门而进时,青川早已在院中等待多时,那一双如夜深邃的墨眼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看得她后背一阵发毛,就像小时候做坏事被老师逮到的感觉一样。
“青川,你……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不会又逃课了吧?”
根据从小跟老师斗智斗勇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叶寒选择果断出击,绝对不能慌,沉着冷静编故事才是上策中的上策。
上次去云州府救姐姐太过匆忙,且于夜中没来得及细瞧,只记得她当时也穿着这么一身天蓝色的荷叶罗裙,并有何特别,可今日当他看见姐姐身着那件天蓝色荷叶罗裙亭亭立于一树梨花下,然后莲步款款向他走来时,顿时他仿若看见一朵碧蓝水莲从九天之上缓缓盘旋而下,轻轻盈盈就落至他的眼中、心里,在心湖荡起一层又一层涟漪,久久不消。
见青川呆立不语,叶寒以为自己的方法奏效了,心里满是得逞,还胆大倒打一耙,“你看你一小孩,不好好在学堂念书还逃课,朱老夫子肯定生气了,小心他让你退学。”
恐怕连姐姐自己都不知道,每当她说谎之时,眼睛总会不由自主地往上看,将她自己卖得干干净净,有很多时候他都庆幸自己比姐姐更了解她,就犹如他在姐姐身上挖掘到的一个小宝藏,珍藏在自己的百宝箱里,只有他一人才知道。可今天这一出却让他莫名的怒不可遏,但面对姐姐他又无从发泄,只好闷声咽下所有的怒火,墨眼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跑回房间,眼不见为净。
“青川,青川你怎么?”
叶寒手足无措甚是茫然,她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自己有做错什么吗,青川为何会莫名其妙跑回房间?不知是不是她多想,她总觉得青川自从去劝学堂上学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到底是什么地方变了,她也说不出来,反正她越来越看不懂青川了,就好像有一层又一层浓浓的迷雾将他笼罩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清他。
“别喊了,青川不会理你的,他生你气了。”
花折梅依旧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双手抱胸倚在堂屋房门上,那双惹人的桃花眼正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叶寒不由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怒气,“你们提前回来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害得青川现在都不理我了。”
“别倒打一耙,分明是你自己在外面私会情郎,完全忘了家里还有人,怪得了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跟叶寒相处久了,花折梅也渐渐摸寻出叶寒的脾性——人善嘴毒认死理——只要你有理没犯错,她绝对不会对你恶言恶行,反之这个言论用在她身上,也同样奏效。
这不,叶寒果然没有话说,除了气鼓着小脸瞪着花折梅什么也没做就径直向自己得房间走去,连青川他们为何今日早回也忘了问,对了,临走前还扔下一句话,为自己辩解着,“我才没有会情郎,宁致远也不是我情郎!!”
宁致远,应该就是那日在云台山脚下有着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一无关紧要的人花折梅才懒得理会呢,见叶寒回了房满院空空只有自己一人,也脚尖一踮身子一转就出了堂屋回了房,不过不幸地是,刚进屋他又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嚎出,“青川,你怎么又踢我?”
是夜,梆子刚过三更,西城人少空旷,即使敲更人早已远去,那苍老粗哑的报更声和清脆短促的敲更声久久回荡着,穿梭在大街小巷深处说着春夜静谧。
叶家小院早已没了灯火,月色皎洁如华,如牛奶静泄洒了一地,泛着零零碎碎的银光,空荡荡的小院游走着夜色朦胧。
这样的皎皎春月夜,叶寒不用点灯也能看清脚下之路,在云城春末夏初的自家小院里轻手轻脚走着。
小院最左上边的空地,空间不大不好开辟成整块菜地,叶寒索性把它改造成一方小凉亭——以竹子搭成花架,下方配以一方石桌几把圆椅,供人休憩歇息。
这不,云城的晚春还没走完,冬时种下的蔷薇花最初只有光秃秃的几根枝桠,如今已是缠绕满整个竹架,细小椭圆的谜叶青葱繁盛,一簇簇浅粉色的蔷薇星罗棋布点缀其间,共织成一缎华丽的锦布,而云州的初夏就在这一墙暗香疏影中悄无声息地来了。
月色再过皎洁,也无法穿透层层叠叠交错的蔷薇细叶,只有几缕月光幸运,透过枝叶间的细缝中零零碎碎地落下几点银色,蔷薇花架下仍漆黑一片如夜。站在蔷薇藤架外,借着皎洁的月色,叶寒还是能依稀看清蔷薇藤下一方静坐不动的黑影。
“青川,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叶寒走近,在青川一旁的圆椅上落座,虽说春夜微寒,可云州城的夏天好似急性子一般迫不及待就来了,深夜的圆椅竟没有一丝凉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隐藏在黑暗中的青川没有说话,叶寒看不清他的容颜,但直觉告诉她青川正在看着自己,那是一种平静的沉默让人无法探知他的情绪,却莫名能牵动她的心弦。
“青川,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叶寒总觉得自己在青川面前十分幼稚,她也不知道这种奇怪认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比如今日之事,自己编造的蹩脚谎言对他来说好似猫捉老鼠般的幼稚,当然,幼稚的是她,当老鼠的也是她。
“好了,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去云州府,让你替我担心。”叶寒还是决定坦白从宽,反正谎言早就被他识破了。
“我才没担心你!”
黑暗中迟疑一会儿才传来一声傲娇的回复,叶寒都能想象出青川别扭的表情和紧抿的嘴角,见青川态度松动,叶寒趁机好好解释着自己的用意,“其实我也不想瞒你,只不过怕你知道了不准我去。萧南虽然绑架了我,可冤家宜结不宜解,况且他们是官宦人家,我们只是普通小民,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吧,毕竟我们还要在云州生活。”
说完后,黑暗中没有立即传出话来,也不知青川在想什么,只过了许久才无奈说道一句,“姐姐,你没必要如此。”
“我知道,说实话我也不想,但却不得不做,即使朱老夫子可以为我们主持公道,可却也不能事事都麻烦他。”青川做事讲原则决不轻易妥协,自己今日瞒着他私自行动,依他这性子怎会轻易原谅自己,叶寒思索来了一下这才继续说着,“青川,你可记得我们刚住到西城时,即使当时生活拮据,捉襟见肘,可为何我仍旧不时送点小礼物给陈婆?”
陈婆,青川记得但极其不喜,典型的市井小人,庸俗鄙陋,势利谄媚,凡事必占上一点便宜,即使现在到叶家来也不忘拿上一块柴禾或一撮盐巴才肯离去,活如蝼蚁低贱不知为何所活。
叶寒能感觉到青川沉默中的鄙夷、不屑和微微愤恨,继续说着,“我知道你讨厌这种人,其实谁又不讨厌陈婆这种人呢?市井小人,只爱蝇头小利,不晓世间道理,若强行与之作对,明日云城大街小巷谈论的皆是你的丑闻,可你若拿上一包五文钱的糕点,就能让她对你笑颜以对,事事顺你。”
叶寒说话很平静,就如同一朵花开一叶落地,听不出丝毫抱怨也听不出丁点不满,可越是这样,青川越能听出她的委曲求全,对生活一次次的妥协,不是不气而是无法改变,因为他们太过弱小,弱小到连一市井小人就可以桎梏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让萧南这事都过去吧,我们的生活还要继续。”
黑暗中青川一直没有回复,叶寒心里明了,她相信青川如此聪慧定能想通,于是在一夜平和的月色下,平和地走了。蔷薇花藤下,青川还是一人,如来时般孤寂,未曾变过。
不知为何,青川没有开口说话,因为他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准确地说他是没有任何立场反驳:他的这条命是姐姐救的,他现在能过得无忧无虑也是姐姐幸苦付出的,他
“砰!”
一声沉闷的肉撞声从石桌上传来,赫然落下两个清晰的拳印,黑暗遮住了他眼中比夜还要深的愤恨,却掩不了心中那激烈翻腾不止的自责和不甘。
他还记得姐姐当日去劝学堂赔礼道歉后,自己掩不住喜悦地对师父说“他输了”,如今回想起来,自己是多么的可笑。他还记得当时师父听话只是淡然一眼,没有任何输赢的反应,自己当时还以为师父是因为输了无话可说,现在再一仔细回想,他都忍不住想嘲笑自己一番,恐怕师父从一开始就料到了现在的结果吧!
权力,或许还真是个好东西!
夜静无声,而在辽阔的苍穹之上,你听见了命运的齿轮开始加速转动的声音吗?
昨日的不快好似被倾盆大雨洗后的湛蓝碧空,根本就找不到一丁点痕迹,第二日叶家三人还是一如往常的好,家常闲聊伴着几句斗嘴,早饭就在一团轻松和谐中很快吃完,然后青川和花折梅去了劝学堂,叶寒依旧独自一人留在家中侍弄红姜地。
红姜还是一如既往地长势喜人,叶如滴水观音,青幽碧色映衬着头顶这方四月天竟也毫不逊色。摸着这一张张大如蒲扇的红姜叶,再等过上个几天,等叶呈深绿,这拢红姜就可以收获了,刚好正值月末,也不知道萧南会不会如约在兰麝馆等着自己?
先别操心那些没影的事儿,叶寒低头看见这一拢红姜地,看着看着就渐渐发起愁来——这红姜恐怕暂时是不能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时离开元州时太过匆忙,红姜就带了三包,纯粹是为了解自己的思乡情怀,后定居云州,以种红姜为生,是命也是出于无奈。
本来按照自己的种植打算,每次种好的红姜选一批上等为母姜,留作种子,可谁知红姜被盗彻底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让自己损失惨重,再加上后面几次的红姜全都卖出,如今仅剩的母姜根本不够下一个月的种植,而这一批即将收获的红姜她也不能全部卖出,这不,除了兰麝馆和几大酒楼的订货,其他的全被自己打发了。
可即使如此,红姜也不够,一边种的红姜要减量卖出,一边还要多留红姜育种,这可是难坏叶寒了,要不然她也不会另辟赚钱之道,半哄半骗拉着萧南一起画春宫图赚钱。
“哎!”
叶寒长叹一声,感叹着生活的艰辛,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打趣,“怎么一人在家无聊,还是想再去云州府一游?“
方才想得太过入神,突然听见有声响起吓得叶寒一惊,手中的水瓢一时没拿稳就“哐铛”落下,水撒了满地。见是江流画前来,还难得一回与她开玩笑,叶寒也连忙回笑娇嗔道:“流画姐姐,你就知道欺负我!”
江流画笑了笑,拉着叶寒在一旁坐下,问着叶寒昨日在云州府可有发生何事。
“你看我现在毫发无损,就知我昨日平安无恙。我的好姐姐,你就安心吧!”
她不仅在云州府没事,还赚到了一个免费劳工,至于画春宫图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她自是不敢让江流画知道,否则定是一场十级大地震。
“你就知道对我耍嘴皮子,昨天怎没听你这么能说会道?”
叶寒不好意思,低头“嘿嘿“干笑两声,“你都听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隔着一道墙,你嗓门又这么大,我能听不见吗?”然后江流画慢慢严肃起来,认真说道:“昨天是青川生辰,他特意提前回来想给你个惊喜,却没想到扑了场空。我怕他着急,就随便扯了个谎说你去上街转悠去了,他这才安心在家里等你,可等了一下午,却等到你跟宁公子一起回来,你想他能不生气吗?”
“昨天是青川的生辰??”
叶寒很惊讶,她记得自己曾经问过青川他的生辰八字,可是被他含糊带过了,如今怎么又突然过起生辰了,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只不过叶寒这一点小怪异还没在心里生根发芽,就被江流画的下一句问得忘乎所以,“你老实告诉我,昨天那位宁公子,你是不是对他”
书香清贵人家出身的江流画,自小就懂说话的艺术,话只说到一半,看破不点破,却更能让听者意会其义,无需句句言明。
不幸被言中女儿家心事,叶寒清亮的双眸闪过一丝羞涩,但并没扭捏遮掩而是大方回道:“我不否认我对他有好感,至于有没有其它更深的感情,这就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两人认识也有段时间了,江流画听得出来叶寒说的都是实话,可她越是这样,她的心中所担忧的就越多,然后就越不知该如何开口。
“流画,你可是觉得我不该属意宁致远?”
见江流画深锁眉头不语,叶寒大概能明白她的忧虑,毕竟自己只是一穷家女子,连小家碧玉也沾不上边,又怎能配得上世家贵公子,可转眼一想,叶寒又不禁觉得自己和江流画想得太多了,她从未想过与宁致远有什么美好结局,她只不过想在心有悸动之时,随心而走谈一场平淡而美好的恋爱,无关风月,无关他人。
“不”,江流画担忧的不仅如此,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勉强扯出一抹苦笑说道,“我瞧宁公子气度如华,知人达礼,是一谦谦公子,应不会亏待你。”
“流画,你想得也太远了吧!我不过只说对他有好感,又不一定非要要嫁给他,而且你怎么就知道他对我也有这份心思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终究不是古人,所以没法认同流画在婚嫁上的一些观念。她不否认宁致远能给她爱情怦然心动的感觉,也许她也会爱上他,但这并不意味她就非君不嫁,毕竟爱情不等同于婚姻。
江流画羡慕叶寒的豁达,见她如此明白自己所想所爱,她也就放心了,至于其他人算了,她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春分一过,云州城的天亮得越发早,连带着云州城各处的热闹喧哗也一并提前醒来,穿街过巷编织着云城繁华,可凡在靠近学堂附近处,市井的喧嚣总会不约而同地变成空中肉眼看不见的尘埃,没了踪影,只剩下一派宁静祥和的朗朗读书声从白墙黛瓦间传出,声声入耳,连在街上玩闹的黄毛小儿也会不由自主跟着念叨几句,由此,更不用说云州城最有名的劝学堂了。
本是上课之时,奇怪的是青川竟然出现在学堂后院。
走进后院主堂,青川站在屏风前的原处,记得那日自己也是在这里偷望着姐姐的离去,而一旁站立的朱老夫子一如那日,淡然静默,不为一风一叶所动。
突然,青川郑重跪拜,深深向朱老夫子磕头于地,表情是从所未有的坚定,“师父,是我错了!”
朱老夫子还是一副淡然,不为物喜,不以己悲,上前扶起青川,声音也是惊不起波澜的平静,问道:“你可知,你选之路,一旦开始,便永无后悔的可能?”
“我知!”
“青川,你可想好了?”
蓦然,青川凌然凝目,“徒儿,无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初夏的云城褪去了春日轻暖,人站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即使身着一层薄衫也无法阻挡细汗布满额头,落到人间的阳光依旧明媚灿烂,但天上的太阳却早偷偷换成了骄阳。
好似更喜夏日烂漫,又或许近日无烦人之事忧虑,叶寒步履轻快,踩着青石板路上形状各异的零碎光影,略有期待地进了兰麝馆。
与隆冬时的景致完全不同,初夏时节的兰麝馆处处洋溢着生机:几树垂柳葱葱郁郁,临水照新颜,晓风拂青丝;几剪细燕来回在房檐下奔波着,觅食喂养着巢中嗷嗷待哺的幼燕;而那一水小湖,寒冰早融化成一吃柔水,水色如蓝清如许,碧波荡漾里有鱼儿戏,更有水边几簇芍药容颜姣好,垂首弄胭脂。
从未想到冬时偶尔经过的沉寂小院,居然还有这番生机勃勃的别样景致,叶寒不由顿足欣赏,然后双脚不听使唤地朝那一小方湖边芍药走去。
可能受地形限制,两面回廊一方湖,而剩下的另一面又近挨着那一方水榭小楼,所以芍药花丛只有一张八仙桌大小,但这并不能掩去它的倾城容颜。
叶寒是爱花之人,虽然懂的不多,但也知道此种芍药甚是罕见:粉白为底,绯红临中,颜色从中心向外由深渐变至浅,色彩繁多而不杂乱,看入眼中十分舒服。
禁不起芍药清妖柔媚,手如被下了降头般不由自主地在轻薄柔软的粉色芍药花瓣上轻拢跳跃,指尖却十分有趣,从未真正触碰到芍药一寸一厘,好似生怕自己饱受生活磨砺的手弄疼了那不经一碰的娇嫩容颜。
突然,叶寒双眼发光,追寻的目光一下就集中到墙角那一株浅黄芍药上,如同发现新大陆般,叶寒忍不住把头也伸了过去,脸上全是溢不住的惊喜。
绿芍药!!
居然是绿芍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知道芍药花色以白、粉、红、紫为主,黄、黑较少,而绿色更是少见,或者说是根本没有,即使是在现代科技发达也只培育出几株绿芍药出来,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古代看到纯正天然的绿芍药,真是幸运之极!
而这也绿芍药甚是特别,若游人远观而望,其花色呈浅黄平常色,定不屑一顾,可若走近才知芍药娇绿绝色,轻纱云摆绿罗裙,醉酣卧眠是湘君。
叶寒暗道庆幸,若非自己好奇心重,恐怕又得使明珠蒙尘了。
想到至此,叶寒又忍不住倾身靠近一睹芳容,本想细看欣赏一番,却哪知突然一声大煞风景之声传来,吓得叶寒差点掉落芍药圃。
“你可真会挑东西!!这满兰麝馆除了兰若几名小倌身价不菲外,就属这一小块夏国芍药最是金贵,没想到还是难逃你的毒手!!”
叶寒被吓得不行,手连忙扶住阑干顺声回头一望,见不远处一脸嘲笑看着自己的萧南,立刻站直身子,然后莞尔一笑,回讽道:“哟!这不是云州府的萧二公子吗?听说前不久一直在家修身养性,今天是什么日子,太守大人居然肯放你出来了?不会是暂时出来放会儿风吧?”
萧南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叶寒这个小女子手里,心里说不出的憋屈,虽然他口头上向兄长服软认错了,但他与叶寒之间的仇结哪能一时就能解开,如今又被她一番嘲弄,居然拐弯抹角地骂他是狱里的囚犯,这怎能让他不气!
“叶寒,你别太嚣张,否则”
“否则什么?是派杀手干掉我,还是再绑架我一次?”
再一次被叶寒踩到痛脚,萧南不禁怒气上脸,可兄长句句教诲命令还盘旋在脑海里,逼得他只能强忍下怒意,握紧的双拳慢慢展开成掌,但叶寒的讽刺却是不止,相反还有变本加厉之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萧二公子怎么不说话了,不会是怕我了吧?”
叶寒眼明心细,哪能没留心到萧南怒气的变化以及他的一些小动作,只不过想到被他无缘无故绑架,还差点小命不保,心里多少有些不肯罢休,因此话语也多少有些不肯饶人。
这不,萧南越忍让,叶寒就越忍不住虐他,“瞧我多自大!堂堂云州府的萧二公子怎么会怕我一无名之辈呢,要怕也是怕太守大人。若是你一不小心惹恼了太守大人,说不定让你一辈子在竹轩,修,身,养,性!”
最后四个字叶寒完全是一个一个字正腔圆地说得清清楚楚,萧南被讽刺得体无完肤,却无法还口,怒气在胸腔内猛烈撞击,撞得胸膛起伏个不停。
正当两人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之时,宁致远及时出现了,还是一袭月牙白便衣长衫翩然而至,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兰麝馆一向清幽,馆内之人说话都是谦和有礼,甚是小声,而叶寒和萧南刚才一番唇枪舌剑的喧哗之声,宁致远还没走近小院之时就已听到了。
“叶姑娘这是刚送完红姜?”
“对呀!这不刚经过这里,就被某个不长眼的给撞了!”
宁致远低眉浅笑,如霁月风清一般,丝毫没被叶寒萧南两人之间的俗世之事所干扰,单手优雅伸出做出“请“的姿势,叶寒立即领会,然后与宁致远并肩而走,经过萧南时还不忘朝他做了个鬼脸,气得萧南哪叫一个气,但顾及宁致远还在不好发作,又只好硬生生憋了回去,然后老实地紧跟在后一同朝水榭走去。
还是那一方湖边水榭,轻纱云帘拨到两边,三面湖景清波碧水,最是春末初夏的好景致,而水榭中三人席地而坐,各坐一方,轻谈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姑娘大量,若不是你那日亲上云州府,萧南也不会这么快可以出来。宁某今日以茶代酒,替萧南先谢过叶姑娘。”
宁致远长颈一仰,一饮而尽,向叶寒诚挚表达着谢意,话音刚落下,萧南也立即双手举杯郑重道着歉,完全没有之前丝毫的轻狂傲慢,“叶姑娘,之前是在下一时糊涂,冒犯了姑娘,今日特向您赔罪,还望您海涵。”
叶寒一时举杯不下,明知萧南是在装模作样假意道歉,可最后还是一笑泯恩仇,“好!”
入口的茶水好似带着美酒的醉意,叶寒潇洒一饮而尽,然后缓缓落杯于案,似醉非醉,似笑非笑,若有若无地朝清风淡雅的宁致远看了一眼,这其中的别有意味落在了宁致远眼中,也只是成了简单一清浅回笑,最终不了了之。
随后的话语,或有或无,叶寒只是半撑着头,眼波不时在两人之间打转,也不在意别人是否察觉,可心里却早已思量清楚:能让眼长在头顶的萧南向自己低眉顺眼,宁致远功不可没,如此心慧眼透之人,估计他早已猜到自己知晓了萧南的秘密,所以才会有一出又一出的道歉赔礼,应该是想让自己保守秘密吧!
叶寒想得入神,有人敲门而入时让她吓了一跳,手中的茶杯更是落在了衣裙上,染晕了好大一块水渍。
“没烫着吧?”宁致远哪知叶寒脑袋中的千回百转,连忙让来人兰若去拿几方干净的帕子,关心问道,“兰麝馆皆是男子,实在无女子衣物,只能委屈你先用干帕子简单擦拭一下。”
“还好,茶水只是打湿了裙,不碍事。”
叶寒谢过宁致远好意,兰若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回来了,然后叶寒在一旁慢慢擦拭着裙上湿处,不时瞥一眼水榭其他三人,这时去而又返的兰若双手恭敬抱着一垛整齐的书籍进来,轻手轻脚放在宁致远的桌案上,叶寒小心偷撇了一眼,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账本。
清风霁月般的宁致远,居然会是纸醉金迷兰麝馆的老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瞧见叶寒投过来的震惊视线,其中的复杂情绪宁致远只是一笑而过,挥退了兰若和水榭外伺候的下人,一句不言只安静翻阅着账本,可就在叶寒以为他不会说话时又突然开口问道:“叶姑娘都能与萧南一同画男色春宫图,现在又为何如此惊讶此事?”
“”,宁致远一直没有抬头,低沉悦耳的声音入耳却让叶寒心下莫名一慌,好似被人拿捏住七寸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跟对面的萧南干瞪着眼,半天才憋出几个无关紧要的字,“就是,感觉有点”
“意外,是吗?”
宁致远一边云淡风轻地说着,一边翻阅账本的手也没停过,可随意冲她浅然一笑,就如同他时时挂在脸上那张含笑的面具一模一样,却莫名让她心里生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悸动,就好像又回到了雾浓弥漫的南关,白茫茫中迷失了一切,只有那一袭若隐若现的藏青色长袍莫名地落在了自己毫无防备的眼中。
刚才还口齿伶俐的叶寒仿佛遇到劲敌般,活生生成了一哑巴,默不吱声,直到宁致远看完账本出水榭寻人也没说一个字,但好像有听见他让自己等他之言。
远去的脚步声直到没有了一丝回响,叶寒这才终于“活“了过来,毫无顾忌地撑直了身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全身轻松,却一不小心撞上了萧南那双意味深长的阴眼中。
叶寒暗叹倒霉,自己怎么忘了水榭里还有这座瘟神,除了最开始有一点慌乱,叶寒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在等待宁致远的过程中,她果断地选择忽视萧南。
“你,喜欢上他了!”
还是叶寒太过自信了,她打算无视萧南,可并不代表萧南也无视她,更准确地说萧南现在是在“骚扰“她,好似他有火眼金睛般,冷静,锐利,居然可以瞬间看清自己的心中情感变化,而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如同被人扒光了衣服,没有任何隐私和安全感。
“关你屁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强撑着面子,不愿向萧南服输,可在之后漫长的沉默中叶寒却不由纳闷,萧南的反应怎会这么冷静。他不是爱宁致远爱到发疯发狂吗,怎么会如此友好对待自己这个“情敌”?
在萧南意味深长地注视中,叶寒也不禁别有意味地回视,好奇问道:“你不会又在想什么阴谋诡计吧?是准备把我大卸八块,还是凌迟处死?”
此时的兰麝馆很静,静到能清楚地听见风吹起轻纱云帘的细沙声,萧南席坐在地,大拇指和食指轻碾着水青色的茶杯,可杯中明澄色的茶水却是纹丝不动,不见一丝涟漪。习惯了萧南的轻狂傲慢,突然见他一下变得如此安静深沉,这样的萧南太过陌生,让她不由心生警惕。
“你想多了,我不会在同一件事情上犯两次错,不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家人。”
叶寒表示不信,“你有这么好心?”
萧南顿时舒畅一笑,有几分宁致远的云淡风轻,“反正你跟他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然后又慢悠悠别有意味地补充一句,“就像我跟他一样。”
这次,轮到叶寒轻笑出声,黑白分明的清眸好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萧南,看着他眼中的不明所以,她不由笑得更欢。
“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
叶寒的双眼永远闪动着灵动的气息,所以当她与人对视时,聪慧堆砌出来的盈盈笑意总能让人防备松懈,当然有时也能让人心生不满,因为那份笑容又可以是另一种嘲讽,而萧南此时所感知到的就是后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不信?”
“当然不信!”叶寒轻步走近,居高临下俯视着萧南,笑意不减,“除了在宁致远这件事上,你我又哪儿相像?从你出生开始,你就注定了跟他没有结果,可我不同,只要我努力,我还是有那么一丝机会的,哪怕机会小得可怜,但也比你大。”
边说着,叶寒边走得更近,黑白分明的清眸中透着极致的清明,“萧南,我是对宁致远有好感,但我却从不强求我与他之间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这就是你我之间最大的不同!”
见萧南木楞呆滞,叶寒还不忘开补上一刀,“对了,还忘了说一点,姐至少能睡了宁致远,但你却永远不能,因为他不喜欢男人。”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水榭外传来兰若的声音,“叶姑娘,主人在后门外等着你,请随我前去。”
水榭外兰若来不及掩饰脸上的瞠目结舌,叶寒原以为水榭外没有人,谁曾想兰若会突然回来,而且还让他听见了。
一时好不尴尬,叶寒索性厚脸皮到底,无视兰若的表情强装平静回道:“我识路,你不用送我。你还是快去膳房给萧公子熬碗暖心汤,让他好好暖暖心!”
叶寒走后,兰若关切问了萧南一番,却被萧南打发走了,看着又变得空荡荡的院落,小湖清幽,小楼寂寞空成语,萧南独坐在水榭中,望着叶寒早已消失的身影,七分无奈三分轻笑,喃喃重复之前说过的话,“你跟他不会有什么好结局就像跟我一样!”
真是出师不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今日本来还准备跟萧南好好探讨下画风和内容的,谁知莫名其妙就闹成这样,然后不由在心里盘算下家里红姜储存的数量以及下一轮种植时间和收货时间,顿时脑中一团乱麻,甚是烦忧,一家子吃喝,青川学费,还有江流画一家和吴伯一家……
想到吴伯,叶寒这才记起他好像出江运货好久了,看来过几天她得抽空去看下吴婶他们,看他们有没有什么照料帮衬的地方,还有江流画她们,即使自己帮她还了债务,可她们的日子还是过得捉襟见肘,看来自己还得帮她们好好想想生计之道
一大堆生活琐事困扰不断,叶寒倚靠在马车边,有点丧气揉着发疼的脑仁,不经意睁眼,身子顿时一凝,不可置信地看着门边缓缓走进来之人。
来人无疑是宁致远,只不过人还是那个人,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但刚才那一袭月牙白的便衣长衫不复存在,藏青色长袍紧贴于他的身上,稳重成熟,华贵之气,一举一动皆是世家大家风范。
当然,这些并不是吸引叶寒的主要原因,当那一袭藏青色长袍翩然出现在自己眼帘时,叶寒就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想真的没错,那袭藏青色长袍的主人不是萧南,而是,宁,致,远。
马车哒哒而行,车内宁致远和叶寒相对而视,宁致远还是一如往常地低眉浅笑,而叶寒则有点呆滞,宁致远穿上那一袭藏青色长袍的画面给她的冲击太大了,直到现在都不能完全缓过来。
“叶姑娘可是不喜欢在下这身装扮?”
瞧宁致远这话说得多高超,欲擒故纵,勾得还没完全“醒来“的叶寒“扑通“一声就掉进了他的陷阱里,“没有,我挺喜欢”,而且,也不知叶寒是否鬼迷了心窍,居然傻傻地又添了一句,“很好看!!”
说完,叶寒这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心里后悔不已,暗骂着自己没定力,而耳边宁致远温柔浅笑又起,“叶姑娘真是说笑了,宁某即使穿上金丝玉缕衣,恐怕也不及青川容颜的十分之一。”
现在云州城谁人不知西城叶家青川,那容颜绝代的小少年,虽还未长大却早已勾走了无数深宅妇人的魂,每日在学堂外翘首以盼就只为下学时看上他一眼,就只看了那么一眼,第二日云州城内的闺怨诗又落下漫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脸羞红还未完全退下,叶寒在一串低沉悦耳声中徘徊半刻,才认真说道:“不一样!青川是青川,你是你,好看的不一样!”
身为男子宁致远并不在意容颜之事,所以又把话拉回正题,“多亏了叶姑娘,萧南才能这么快被放出来,我还未来得及感谢,又无故受赠于一物,多有惭愧,所以今日我穿上叶姑娘所赠之物,以表感谢。”
当日包袱中那一袭藏青色长袍着实让他小有惊讶,江南多偏爱鲜艳华丽之色,所以他从未在云州城内穿过藏青色长袍,而叶寒她又是从哪知道自己的穿衣习惯的?
看着身穿着一袭藏青色长袍的宁致远,那日在南关惊鸿一瞥落下的遗憾终得一个圆满,虽然太过勉强但叶寒也十分满意,于是回答:“嗯!你这谢礼选得不错,我,收下了!”
宁致远喜欢观察别人,好似天生就会一般,他总能一眼就看透人心,直到遇见叶寒,他失手了。
每当他自以为看清叶寒时,却总会一次又一次看走眼,她就像是一复杂的矛盾体,两种不同的极端在她身上体现的得淋漓尽致,比如她不惧世俗,小小女子竟大胆到敢与男子画男色春宫图,可她又宛如深闺女子,绯红染玉耳,低首垂眉掩娇羞,就如此时这般。
除此之外,还有好多好多让他无法看透的地方,让他忍不住好奇想要靠近、想要窥探挖掘,叶寒宁致远无声看向叶寒,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是如此清明透彻,莫名让他产生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似曾相似。
“叶姑娘,我们之前是否认识?”宁致远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疑惑。
“不认识,但我对你,一见如故。”
这是叶寒真真实实的大实话,无一字虚假,无一字骗人,宁致远惊愕叶寒与自己的相同感觉,不由越发肯定心中猜想,可翻阅着过往记忆却从未找到过叶寒的半点身影,第一次他质疑起自己的怀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车缓缓,回忆良久无果,宁致远心生放弃,淡淡说道:“其实在因萧南这事之前,我曾经见过你。”
叶寒还以为他记起来了,不禁欣喜问道:“什么时候?”
“西城,你家!”宁致远回忆着自己初见叶寒时的画面,“那日,因德祥楼毒红姜事件,官差到你家追查赃物,而你站在自家门前,与官差据理力争,我当时也是围观中的一员。”
原来那日宁致远也在,可能是自己太专注对付官差了,没在人群中看见他,可惜的是,他还是猜错了。
叶寒失望地摇了摇头,向宁致远表示遗憾,“这次答题机会用完了,下次再接再厉!”
少女的古灵精怪让宁致远难得爽朗轻笑出声,虽然笑声不大但胜在真实,让车外驾车的贴身小厮都忍不住惊讶,原来自家主子还有会有真笑的时候,尤其还是面对一黄毛小丫头时。
马车进了西城,攘攘喧声好似突然间被屏蔽了一般,世界顿时安静得不像话,不过这对叶寒来说早已习惯。
知道离家不远了,叶寒想起在离开水榭时被兰若听到的话,考虑再三还是主动坦白,“你走后,我跟萧南说了一些不是很得体的话,而且还是关于你的一些事,我在这里先向你道个歉,希望你以后知道后别介意。”
面对叶寒突如其来的道歉,宁致远自然是云淡风轻一句无事带过,可心里却莫名被吊起了好奇心,打算回去后好好找兰若仔细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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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今日是坐宁致远的马车回来,叶寒到家时时间还尚早,日头东偏,离正午还有一两个时辰。叶寒小心捂了一下胸口处,银票薄薄的硬度让她说不出的开心,俗话常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而自己多挣一文钱她的生活底气也就多一分,这小小的叶家小院也就多一份牢固。
四月的天总喜欢耀着几丝白晃晃的光亮,微凉的空气中掺杂着几缕夏日的暑气,这雨水刚停的云州城刚送走了烟雨朦胧,却又莫名走进了一种别样的日光朦胧中,让人恍惚不知烟雨已走,固执地认为还在缠绵悱恻的江南朦胧之中。
宁致远的马车已走了有一会儿了,但叶寒却一直站在自家院门前迟迟未进,满眼疑惑看着江家门前来回转悠的几个陌生人影,都是一副小厮打扮,看样子应是某大户人家的下人,只是他们怎会出现在人烟稀少的西城,又怎会出现在流画家门前。
叶寒揣着疑问一步一步走近,为了防身还专门拿上一根结实的棍棒,却只是若无其事地从他们面前经过,在一番无意打量中叶寒强忍着扑通扑通的紧张走至了巷尾,然后一转身便没了影。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一群孩童疯跑进巷子,每人手上都拿着不同的东西,或是一大块肉,或是几盒胭脂,或是几尺长布,而在他们后面则是一群狂奔而来的大人,一个个面红耳赤、盛怒难消,口里都大声叫喊着“抓小偷”,小巷不宽,浩浩荡荡而来的人顿时挤得小巷水泄不通。
孩童玩闹的笑声不止,好似在身后追逐他们的只是一场过家家,就在身后大人快要追上之时,这群孩童立即把手中偷来之物纷纷扔给站在江家门前看热闹的几个小厮,幼稚的童声更是大声叫嚷着“是他们让我偷着“,然后敏捷的身子如泥鳅般立刻钻进了人群中的细缝空角中消失不见了,紧接着人群中便传来一声声结实沉闷地揍人声,还有一声比一声更加凄惨的痛哭求饶声。
而这厢,叶寒站在巷尾死角,刚才的孩童全围着她,一个一个伸长脖子和双手要着糖果零嘴,叶寒一边发着梅子蜜饯,一边嘱咐着,“等会儿都回家去,别出门,要不然那群坏人会把你们的果子都抢去吃了,知道没?”
“知道!!”
“知道!!”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拿了零嘴的孩童紧抓着纸袋,口中含着一两颗梅子就风一般地瞬间散去,而叶寒则藏在巷尾死角处,看着那几个小厮被揍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被几个满身横肉的屠夫像拎小鸡般给拉走了。
看着安静无人的空巷,叶寒得意一笑,轻“哼“一声,“一群小杂碎,还敢跟我斗”,然后拿着棍棒就大摇大摆地往江流画家走去。
经过这么一闹,日头才刚上正午,叶寒没敲几声流画就开了门,顿时恍然大悟,“刚才那一出,是你弄的吧?”
叶寒沾沾自喜,“不是我还能有谁?不过那些人到底是谁呀,为什么会守在你家门口?”
这不是叶寒第一次进江流画家,小院干净,冬时萧瑟夏初青,不过都逃不掉“清贫“两字,一如她第一次来时般的光景。
进了主屋,秦婆婆热情地问了叶寒几句,双眼镇定,双手却慌忙地收拾走桌上两三个吃净的碟子转身进了厨房。
叶寒喝着茶水,因被冲泡多次茶叶已经泛白,喝着毫无茶味。叶寒勉强喝了一口便放了下来,又皱起鼻尖使劲嗅了几下,正值午时饭点江家竟然闻不到一丝油烟的气息,再瞧向一旁假装若无其事喝着茶的江流画,顿时疑问上心,突然起身往厨房跑去,然后就见厨房内秦婆婆正在用手指在食碟上努力黏起几粒馒头碎屑,万分珍惜地放在嘴里仔细咀嚼,不舍吞下。
“小叶!”
江流画没想到叶寒的观察力这么敏锐,他们这么极力掩饰也没能逃过她的双眼,而秦婆婆在听见江流画的喊声时,转头看见不知何时站在厨房门口的叶寒,万分羞愧地拿出放在口中的手指,颇是尴尬,低着头侧着身子不敢看叶寒。
叶寒冷着脸转过头去,问着茫然无措的江流画,“多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屋的尴尬可以说是冷冻成冰,秦婆婆无脸见人,面对叶寒的追问,江流画也惭愧地低下了头,双手不安地交替搓着,脚下是落满一地的难言之隐。
“你们这样多久了?”
都过得饥不裹腹了,她们还强撑着面子不说话,叶寒心里是掩不住的焦急,问出的话语越发急促,越发大声。
等不及她们回答,叶寒直接上前揭开米刚,立马果然是空空如也,而旁边的面缸更是比米缸还要干净,都能看见缸壁上一条条清晰的纹理,可见她们断粮已有多时。
叶寒真是气得不知该说什么,这些读过书的人真是不肯为五斗米折腰,连饭都吃不起了都不肯找自己,亏她还拿江流画当姐姐看待。要不是今日自己提前回来,刚好看见她家门前的几个宵小,她们是不是打算瞒自己一辈子。
主屋里,三人各自静坐一方,无言相对,秦婆婆低头羞愧,江流画淡若如常,只有毫不关己的叶寒情绪最为波动。
“说吧,你们怎么会过成这般田地?”过年前的债务,自己都替她们还清了,在这之后秦婆婆也没生什么大病,按理说她们应该没有多大的生活负担,怎么会沦落到没饭吃的地步?
书香门第出身的人,骨气最为看重,江流画和秦婆婆万万是说不出口的,想起方才在江家门外看见的一切,叶寒小心猜道:“不会是刚才在你家门前的那帮人搞的鬼吧?”
叶寒话音一落,江流画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掌,秦婆婆也是身体一僵,抬起头不知所措地看了江流画一眼,叶寒顿时心里明了,“你们还是给我说下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那些人为什么会守在你家门前不走?”
秦婆婆不说话,江流画不说话,叶寒自说自问就是不见两人回答,急得她心里上火,“你们不说我就不会查吗?还有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善茬,这次是我恰巧撞上了,那下次呢?我要是不在,他们闯进来发生点什么事,你们才满意吗?”
叶寒的话让秦婆婆略有松动,试探性地看了看江流画,可见她脸色毫无松动迹象,只好长“唉”一声叹气,甚是无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流画,你面子就这么重要吗?你死要面子活受罪,可别拉上秦婆婆跟你受苦,她身体才刚好,你非要她出点什么事你才知道后悔吗?”
江流画无作为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叶寒,气得她大拍一声桌子站着大骂,骂醒她这个榆木脑袋,骂散她这个作人的书生意气乱作怪。
“叶丫头,流画流画她不是这个意思,她这是这是,不愿牵累你。”
秦婆婆出来做和事佬,十分为难地看着叶寒替江流画辩解,而面对叶寒的大骂,江流画强撑着脸上的倔强,双眼死死盯着叶寒,眼眶微红,强忍着泪意不倾盆而下。
叶寒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重,但她不会后悔,只有这样江流画才会放下那份无用却固执的自尊,才会对自己说明难处,否则让自己怎么帮她。
“江流画,你如果还拿我当朋友,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让我帮你。”
最终,江流画还是固执没有说话,还是秦婆婆一一告知了叶寒。
原来叶寒没有猜错,今日在江流画家外转悠不走的人确实是权贵人家的小厮,授派于云州府定国公张明泉独子张煜。
话说张煜此人,云州府哪有人不知,鼎鼎大名的浪荡公子哥,长得自是一番风流,却文采平平爱钻研旁门左道,所以行事多为人不齿,可谁奈其定国公府的威势,虽说只是世袭爵位毫无实权,但毕竟是开国□□亲封,余威尚在,在云州府这片地界上还是多少让人敬让几分。
“而且”,秦婆婆又气又无奈,鞠了一把老泪,枯涸的嘴唇说着直发抖,“而且我还听说,这张煜还有一脉近亲堂姐,嫁到了京城,据说其夫家还与天家能扯上点关系。别说我们现在一无所有,就算是老爷还在世在朝,我们也扭不过人家”
秦婆婆怜惜地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江流画,捂着生疼的心肝难受不已,“如今那张家浪荡哥瞧上了流画,非逼得流画做小。流画不从,就强迫云州城内的各大绣庄不准收我们的刺绣,还不时派登徒子浮浪子来门前骚扰,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们都过成这样了,怎么就不给我说?”叶寒真是又气又无语,是不是书读多了都把脑袋给读傻了。
江流画安抚着奶娘,倔强亦无奈,“说了还不是徒增你的烦恼!你在云州府遭的罪已经够多了,刚出了火坑何必再牵连你跳入另一个火坑?”
“你真是”
她们两人真是让叶寒气结无语,这是两码事吗?萧南只是初犯,上有太守大人和朱老夫子两座大山压着,他怎敢再乱来?而定国公独子张煜是个惯犯,父母毫无管束,如果他真对江流画下手,她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叶寒扶额汗止,思量一番说道:“为今之计,你们还是少出门为妙,缺的东西我会让花折梅送来,至于你们生计之道估计是无用了,看来得另寻买家。”
“可我们的刺绣除了卖给绣庄,还能卖给谁?”秦婆婆这样说也不是随口说说,之前被各大绣庄拒绝之后,她们也不是没四处兜售过,不是不买,即使买了还不出一刻钟就被威胁前来退货。
“这云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定国公府难道还真能只手遮天吗?”叶寒轻松一笑,黑白分明的清眸中尽是机灵,“放心,我都想好了,只是恐怕要委屈姐姐你一下了。”
江流画虽与叶寒认识不长,但趣味相投,了解甚深,只见叶寒眼波流转着几分轻佻,细想一下立即猜到,“你想让我把刺绣卖给兰麝馆?”
“对!”
叶寒坦然承认,江流画与秦婆婆的女红着实精湛,只是不懂生意之道才一再被绣庄剥削,若卖到兰麝馆去,那价格定是跟自己的红姜一样翻倍,只不过流画的态度才是让她感到头疼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行,绝对不行!”江流画激动一下站了起来,身虽浮萍但气节犹在,“烟花巷柳之地,我,我实在是”
“唉!”叶寒一声轻叹,是对生活深切的感知和无奈,“姐姐可是嫌在兰麝馆赚钱脏,配不上你的出身和气节?”
“不!小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江流画一脸抱歉,刚才一句无心之言真的不是她所想,可当兰麝馆三字从脑海中经过时,她出于本能地抵触,话也不经大脑脱口而出,她真没想伤害她!
叶寒起身,不远处的针线篓中精美绝伦的刺绣堆成一座小山,随手拿起一方都是毫无瑕疵的精品,“我父亲在世时曾对我说过这么一桩小事,在他有次卖菜之时,酒楼老板把银钱不屑地撒落在地,高傲地站在一旁看我父亲的笑话,你猜我父亲是愤然转身离去还是弯腰一枚一枚捡起?”
“”
一脸的倔强已经表明了江流画遇见此事的态度,而叶寒看后只是轻然一笑,继续说着,“最终,我父亲还是慢慢弯腰蹲下,在一群打杂小二的鄙夷围观中,伸手一枚一枚捡起来,然后沉默不语地回了家。”
江流画有点惊愕看着叶寒,对她的话有些怀疑和不信,只听叶寒淡然说着后话,“我听后也十分不解问我父亲,这些人明显是在故意践踏你的尊严,你为什么还要一枚一枚捡起来?你猜我父亲是怎么说的?”
突然,叶寒双眼正视江流画,眼眸是如此的清澈明亮,不掺杂一丁点尘埃,“我父亲很平静地跟我说,如果他不把钱捡起来,他可能给他妻子请产婆的钱都没有,可能连给他未出世的孩子买一尺布都买不起。”
江流画听着人生中又一次痛苦的洗礼,她以为几年的颠沛流离已经让她如何卑微地生活下去,没想到还不及叶寒想得透彻、活得通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活着,还有尊严,好像都未曾属于她过,自己的强留如同是自己儿时不肯松开抓紧蜻蜓的手,最后蜻蜓无声地死在自己手掌中,而自己也从未得到什么,独留一腔道不清的惆怅。
“姐姐,你在里面吗?”
青川略带焦急的声音随着急促不停的敲门声一同传来,叶寒连忙回应了一声“在”,就出屋开门去,江流画和秦婆婆也随后而来。
门开了,见叶寒出现青川才轻“吁”了一口气,可叶寒瞧着天上还高的日头,纳闷问着青川怎么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姐姐你怎么忘了,今日月末,学堂有休沐提前下学。”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叶寒忘了此事,小声对青川说着抱歉,但对站在青川身后的一陌生人忍不住打量几下,“这是谁?”
青川也随着叶寒的目光看了一眼,解释着,“他说他是云州府管家,是受太守夫人的指派专程来找你的,我跟花折梅回来时,他就已经站在院门口,看样子好像等了有一会儿了。”
叶寒上前,轻身行礼,礼貌问道:“请问管家,太守夫人让你找我何事?”
管家中等身材,长相也是普通,但礼数甚是周全,上身微弓,双手恭敬送上帖子,“小的见过叶姑娘。小的今日前来是受夫人特意吩咐,请姑娘五日后务必赏脸夫人寿辰,寿帖在此拜上。”
太守夫人寿辰,干嘛邀请她这个无名小卒,她好像跟云州府没这么熟吧?
犹豫了一下,叶寒最后还是果断接过,承诺自己五日后一定出席,并谢过管家,并奉上一钱银子答谢管家前来送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端详着手中滚金镶边的寿贴,叶寒甚至还能闻见浓墨未散的冷冽清香,嘴角轻扯上扬,双眼熠熠甚是明亮,“青川,太守夫人寿辰那日,按理朱老夫子也在邀请之列吧?”
青川想了想点了点头,而看着叶寒眼中再熟悉不过的神情,青川调皮问道:“姐姐,你是不是计划着什么?”
“想知道?”叶寒斜着身子反问道,卖着关子逗着青川。
“嗯!”
叶寒突然转头看向身后迷茫的江流画和秦婆婆,双眸一转生着计算,“流画,你能在五日内绣好一幅刺绣送给太守夫人作寿礼吗?”
“应该没问题。”江流画回道。
流画做事最是稳妥,她既然这么说叶寒自是放心,然后还不忘让她再绣点孩童衣被,送与太守夫人还未出世的孩子。
“姐姐,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叶寒不说,青川也是好奇,只见叶寒嫣然一笑,话语轻柔胜若春风拂面,“姐姐带你去,打、流、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到了下午夕阳落日,宾客盈门如来时井然有序地离开了,虽门前马车轱辘转动声不止却是透着一种莫名的安静,如同热闹了半天的云州府突然剩下的空旷静谧,诡异极了。
叶寒、青川和江流画可能是最晚离开的云州府的人,这座雕梁画栋缠绵着的红绸漫天都是伤人的流血,在廊下走过犹如身体浸泡在刺鼻的血腥中,刺激着人最脆弱的防御点。
后门处,叶寒站在门边犹豫了一会儿,回头无声遥望着热闹散去后的威严云州府,脚怎么也迟迟踏不出那一步。
门外,江流画已经上了马车,探出头来唤着叶寒上车回家,而青川最懂叶寒,走近问着她是否有恙,本想伸手握住叶寒的手,也不知叶寒是有意还是无心,轻侧一下身子避开了。
“青川,你先跟流画先回去,我等会儿再回来。”
说完,叶寒也不管青川在身后的大声呼唤,转身就消失在云州府的无名转角里。
一袭云白青竹袍衫,如玉姣好容颜,青川本应是谪仙般的无欲无情之人,可那一双如夜深邃的墨眼此时生出的却是不断叠加的阴翳,江流画与他同乘坐在一车中,鸡皮疙瘩起了满身,明明是暖煦的四月天,可车内却是低压若冬日的阴冷。
而云州府内,叶寒凭着来时的记忆回到了举办午宴的长信阁,午时的高朋满座好似一场空,被打扫后的整洁干净不过是一室空空荡荡的孤寂。
叶寒借着东西落下为由头,在长信阁内四处寻找,站在宴席上坐之地轻轻敲着身后墙壁,传来的是墙后清脆的回声,然后叶寒又出了长信阁,沿着围墙转到了长信阁后面的八咏楼,也就是太守大人招待男宾之所,最后站在花园中的假山最高处叶寒才看清宴会附近的布局。
这长信阁虽说与八咏楼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朝向相对,可实际上却是紧邻而建,中间只有一道围墙相隔,站在高处一看,两者根本就如同一体。
叶寒心下思量,这不是自己计划的内容,她不过是想借着太守夫人寿辰之际,设计让张煜那个浪荡哥在宴会上闹上一出,吃下苦头,但并没有设计让他出言辱骂太守夫人。虽然她也找宁致远帮忙,但今天发生的这一出实在是超出了她的预料之外,也超出了她所能控制的范围,设计之人必定熟悉云州府,而且心计了得,这定国公府出身的张煜也并非愚蠢之辈,居然能被他设计得毫无防备,真是好手段。
是宁致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会,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无论于公于私他都没有必要做到如此。
究竟是谁跟张煜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非这样置他于死地?
还是这人与云州府有仇,才会设计了这出?
叶寒不敢肯定,虽然张煜得罪了云州府,对她对流画都是好事,可那温柔端庄的萧夫人她又是何其无辜,而且她现在还身怀六甲。
本来她已经快到了碧落庭,本来打算进去看下萧夫人的情况,可叶寒转念一想又打消了来意,一来自己身份低微,二来出了今天这桩事,估计太守夫人应该不想见任何一人,若真见了,还不是无端勾起她的伤心事。
叶寒按原路返回,但从长信阁出府要绕道,而且瞧这着落日渐变成暗,索性走到一半改道小路捷径,争取快点出府。
捷径虽好,但有一点还是让叶寒感到头疼,那就是必须要经过萧南所居的竹轩,还好临靠近之时见着竹轩空幽无人,这才让她松了一口气。
竹轩青竹环绕,院内院外竹林幽幽,若青天白日还好,阳光明媚可添作一派晦明色,若黄昏晚至就成了兰若古寺,鬼影幽深,一如叶寒现在所经历的一样。
都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可对叶寒来说还得加上一条,黄昏稍瞬即逝,勿走荒凉小道。
几缕耀眼的金色余晖投射在竹林深处,犹如一墨入清泉,但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明明林外天还未黑林下却早堕落成夜,叶寒走在竹轩外除了能看清林下的鹅卵石路,根本就找不到一丝光亮,阴森极了。
蓦然,叶寒激灵一下转身回头,身后除了一条曲径通幽之外什么也没有,两侧层层压下的青叶细竹浑然成了一黑色地狱,视线出了几米之外叶寒什么也看不见,那一团幽暗成了一种心底的恐惧,吓得叶寒忍不住拔腿就跑,前方不远处就是竹轩院门口出,那里有一大片空地,只要到了那里就暂时安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砰!”
天色渐暗,叶寒跑得太快,一时没注意到一人从竹轩冲了出来,跟叶寒正好撞到一起,两人跌坐在地。
一波惊吓未平,一波惊吓又起,叶寒揉着摔成两半的屁股艰难站了起来,气愤骂道:“你走路不长眼睛吗,没看见外面有一大活人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宁致远!”
叶寒借着天际上残留的一丝天白色,突然看清跌坐在地的人居然是宁致远,他不是回去了吗,“你怎么在这儿?”
“拉我一下!”
记得有一散文作家说过,脸不过是一张修饰过分的面具,而见人识人,还得多看手:生活艰辛之人,双手必定老茧横生,手心手背都会大大小小布满生活割裂的小口;而家庭富裕之人,双手必定圆润如玉,柔若无骨,一眼就能清晰肌肤细腻的纹理
对了,叶寒还记得有一种人,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平整,干净清爽恍若精致雕琢的玉玦,而宁致远恰好就有这样一双手,即使光线昏黄模糊,也不掩他双手的白净无暇。
叶寒有愣了那么一小会儿,才缓缓握住伸在半空中的手,可入手却是满手的滚烫,就好似有一股烈火瞬间从他的手中烧到了自己的心脏,烧得她血液沸腾,但转念一想她才发觉宁致远的不对劲,凑近一看才知他双眼迷离,一脸掩不住的无力。
“你怎么了?”
叶寒连忙把宁致远扶起来,还好他还有意识,双腿挣扎几下靠着叶寒强撑着站立起来,吐出一口浊气,话语虚弱,“没有大碍,就是喝了点麻沸散。”
麻沸散那玩意儿是用来的喝的吗?叶寒表示质疑,可当看向竹轩门边一路跌跌撞撞走来的萧南,然后她就相信了,宁致远真的是喝了点麻沸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同于今日揍定国公世子张煜的爷们气概,现在的萧南居然一身红艳装束现身,轻纱掩胸肌如玉,朱唇点绛新残破,真是重重冲击着叶寒脆弱的眼球,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一口东北大碴子话直接飙了出口,“萧南,你又做啥妖?”
估计萧南也喝了不少的麻沸散,叶寒这么一吼完居然直愣愣地晕倒在地,叶寒茫然地问道宁致远,“这怎么办?”
他没喝多少酒水,麻沸散的药效渐渐过了,宁致远有了半丝体力,轻声说道:“你先扶我出府,等会儿让于一来收拾残局。”
叶寒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一咬牙使出全身的劲儿,一口气也没歇把宁致远搀扶到了云州府外,于一,也就是叶寒之前见过多次的马夫兼小厮,早已等候在府外。
于一的动作很快,不到一会儿就告知事情已经解决,然后上来驾车离去。
麻沸散的药效来得快去得也快,待宁致远恢复如常这天才刚黑下。宁致远转动着双手,感知着流失的力气逐渐回身,却见叶寒安静坐在一旁沉默不语,跟平日话说个不停的她很不像,于是开口问道:“叶姑娘看样子有很多疑问。”
简简单单的一句陈述句,就戳破了叶寒此时的心事,有犹豫也有尴尬,“疑问,有很多,很多,多到我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宁致远轻然一笑,似清风流云拂过,见眼前明明才十几岁的小丫头却故作着老成沉思,虽然有些不搭但也不失为一种可爱,“既然如此,那就一个一个来。现在,你最想问的是什么?”
灵动的眼眸在眼眶中转悠一圈,叶寒盯着宁致远嘴角未抹净的一点醉红胭脂不放,“我现在最想知道,萧南今天是想对你霸王硬上弓吗?”
最后一字问语,叶寒明显有所保留,虽然知道不应探破别人的隐晦,但还是抵抗不住内心翻腾难耐的好奇心,最主要的是对面这人是宁致远呀!
宁致远脸上笑意不减,很明显并没被叶寒的问话冒犯到,坦白回道:“算是吧!而且这其中还有你的‘功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叶寒十分纳闷,萧南要霸王硬上弓你,又不是她指使的,“关我什么事?”
“真不记得了?”
宁致远突然倾身而来,一同而来的还有他身上那冷冽又好闻的檀香香气,瞬间便占据满她的鼻间心脾,而从他口鼻中喷落而下的气息又是那般灼热,烫得她脸颊一片似火滚烫,还有他那双如黑曜石的眼睛仿佛有魔力一般,就这样深深地看着她,看得她一时忘记了反抗,轻而易举就让她忘乎了所以。
情字,惑人!
“砰!”
马车突如其来的一下颠簸,及时地把叶寒从呆滞中拯救出来,一把推开俯在自己上方的宁致远,微怒道:“宁致远!!!”
“是谁说的''''''''我至少可以睡了宁致远,而你萧南永远不能''''''''?”
宁致远终于肯放过叶寒,坐回原位,而叶寒早已羞红了一脸,别提有多尴尬了,黑白分明的清眸根本不敢跟宁致远对视,即使车内已幽暗成夜。
马车哒哒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对叶寒仿佛成了残忍,拉长了两人之间的尴尬,尤其是对叶寒来说更是一种煎熬,半天才鼓足勇气,结结巴巴说道:“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些支支吾吾的话完全是一阵不言而喻的欲盖弥彰,越描越黑,叶寒心虚得不敢抬头,心里都快骂死了萧南这个二货,“我真的不知道萧南竟然会对你下药我当时也只是随便随便说说、闹着好玩而已,纯粹是为了气他一下。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发誓!!!”
“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致远一声悠远的长叹,叶寒竟然听出了一丝可惜和遗憾,然后就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在幽暗中如莲花绽开缓缓传来,“我要真是被萧南霸王硬上弓了,你是不是得对我负责?”
事不过三,叶寒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她被宁致远耍了,而且她还傻傻地陪着他耍了自己这么久,心里暗骂着自己不争气,居然被一点点小小美色就给勾了魂,然后心绪一定正准备出言反击,却听到对方轻柔一声关怀之语让她又瞬间卸了心防,“现在还失落吗,我见你在竹轩外就一直情绪低落着?”
一而再,再而三,叶寒真的搞不懂宁致远这个人,更搞不懂他说的话哪一句真哪一句假,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很确定,被宁致远刚才这么一“调戏”,她这心情确实是开朗了不少,至少今日在云州府发生的事没再在她脑海中出现。
“谢谢!”
无论宁致远的目的意图为何,叶寒还是回了一句感谢,然后就不愿说话,陷入在这一车幽暗的夜里。
从东城到西城,马车必定经过南北闹市,路过酒肆时叶寒探出头去要了两坛子好酒,然后叫马车转道去了江边。
云州城的运河与江河相交,除了有码头规模宏大,附近的八宝塔、千帆楼都是登高望远的好去处,只可惜夜色下“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澜江天际流“都成了一场漆黑色的空洞。
江边拱桥上,叶寒把手上的一坛酒十分豪爽地扔给了宁致远,“我请你喝,算作赔罪,也给你压压惊。”
说完,叶寒就仰天饮酒,当辛辣的液体穿过喉咙,即使呛意盘旋在嗓子眼不下,但也抹不掉美酒解忧的快感,“好酒!!宁公子不试下吗?“
都说气质这东西是最骗不了人的,这世家出身的公子沐浴在银白色的月光下,美酒深饮,浅金流光云锦华服不再是禁锢他身的世俗之物,相反将他身上的豪迈洒脱衬托得淋漓尽致。看着仰天痛饮的宁致远叶寒竟也觉得说不出的好看,也不知道是自己醉了还是今夜月色太过朦胧。
江风晚起,吹得宽袖云袍翩然而舞,仿佛酒解忧、风吹愁,站在拱桥上的二人少了平时礼教下的客套,多了几分随意亲近,闲话浅聊起来,解着彼此心中的愁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致远,你是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难道你会读心术?”
叶寒偏着头俏皮问道,宁致远只是浅然笑笑,一口薄酒入口咽下,“真是个傻丫头!你的脸就是一张晴雨图,高兴伤心都写得清清楚楚,我怎么会看不出来?而且我还知道你是因为今天定国公府世子大闹云州府之事才心情不好,对吗?”
被人猜中心事本是一件尴尬至极之事,但叶寒现在的关心点却不在这上,相反连忙拉着宁致远问疑解惑,“你觉不觉得这事发生得很蹊跷,虽然看似稀疏平常,但细想之下却有很多说不出的奇怪之处。”
宁致远没说话,映着月色打量着叶寒,双眼闪现过一丝欣赏,“你年纪虽小但观察力不弱,才半天不到就察觉出端倪,不错,比我那只知靠蛮力的马夫聪明多了。”
叶寒瞧了一眼不远处低头只知喂马的于一,怎么觉得宁致远这话夸得她异常别扭,算了,懒得花时间在这些无用事上,叶寒继续说着心中疑惑,“我之前找你商量时只是要你帮我整下张煜,让他践踏下云州府衙威严,可并没有让他攻击太守夫人,而且还拿太守夫人的过去说事。“
宁致远半倚在拱桥阑干上,清衣朗月,天人闲鹤,安静听着叶寒的分析,“可事情便蹊跷在这儿:第一,张煜出现的时间太巧了,不紧不慢,刚好出现在你五步作诗的时间里,但念及你跟萧南以及云州府的关系,你没有那么蠢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故作迷阵呢?”
宁致远低眉浅眼,笑得尤为意味深长,可他越这般故弄玄虚,叶寒就越浅笑如风,“萧大人作为云州府的太守十年之久,其能耐不是一般,如若真是你,以他对太守夫人的爱护,你早就被砍成稀巴烂了,哪还会在这里跟我吹风饮酒。而且”
叶寒故意停顿一下,学着宁致远在马车内对自己的调戏,暧昧轻触薄唇,双眼尽是调戏,“我看上的想睡之人,这脑袋瓜子哪有这么蠢?”
四目相对片刻,拱桥上的两人突然不约而同轻笑出声,叶寒退回到另一边的阑干上,喝下一口烈酒压着胸中激烈的心跳,掩着尴尬连忙说道:“怎么样,我说的有理吧?”
“理由虽然荒唐,但是说服力还是有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比较中肯且公正的评价,叶寒与宁致远心有灵犀举坛一撞,各自又饮下一口酒水,然后在江风吹拂中宁致远又问着,“那第二呢?”
“第二?”叶寒便头细想一下,整理好思路回道,“第二,张煜跟他小厮之间的对话太过蹊跷。也许我们听着觉得十分正常,当然他们之间的对话确确实实也十分正常,很真实,但如果你在脑海中再回想几遍,你就会发现张煜的话是被引导的,而那个引导者就是他身旁的贴身小厮。”
云州府,引诱着张煜先说出对云州府的不满,积累怨气;
太守夫人,诱使张煜怨气爆发,毫无顾忌地说出太守夫人的老底。
天衣无缝,杀人于无痕。
说到这儿,叶寒抱着酒坛疑云密布,感叹着,“这人真是厉害,想让张煜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让他说什么就说什么话,想让他在什么时候说话就在什么时候说话,就像是仙人能掐会算。”
“不仅如此,此人手段还极其老辣,做事全局观之,滴水不漏。”宁致远低眉凝眼,细想着云州城内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号厉害人物,真不知是敌是友。
霁月清风中,月明星稀下,叶寒突然好笑一问,“宁致远,如果是你,你能想出如此周密的计谋吗?”
宁致远凝思一下,“能,但必定没有此人天衣无缝,比如他让张煜竟然肆无忌惮辱骂太守夫人,这一点我就做不到,更不用说对时间的精准掌控了。”
“张煜虽说倒霉,但私底下定没少说过太守夫人的坏话,定国公府这次算是大难临头了。”叶寒站在宁致远一旁,眺望着夜幕下的粼粼江水,突然轻声叹息一声,“今天最无辜的就属太守夫人了,好好的寿辰居然无端飞来辱骂,而且还是在宾客满宴上。女人,真是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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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的惆怅盘踞在叶寒心头,林弋终究还是走了,走得潇洒,毫无留恋,可她心头的纠结却隐隐生着微微疼痛,轻声喃语,“林弋为什么要走,她在云州城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宁致远倒是看得比较淡然,“有人喜欢风,便会向前追逐;有人喜欢云,便会随云流动。林弋看透了自己,所以她才选择离去,无关悲春伤秋,只求一心自在。”
显然,宁致远如此高深莫测的回答不能说服叶寒,她的不解来自于林弋本身,林弋走了,她的疑惑便永不会解开,就像她一次次似笑非笑地说着自己不明的话语都是给她出的深奥谜题,可能要花费她一生才能解得开谜底。
“林弋走了,你至于这么伤心吗?你跟她关系又不是很好。“、”好好的一场送别沉重得似灵堂祭奠,萧南不是很喜欢,边转说着轻松话语冲淡此时的悲伤气氛,“放心,林弋这女人才不会亏待自己,前方有几千里美色美景美人等着她,她才不会记得你我的离别愁绪呢!”
叶寒沉思着,突然想起问道:“听林弋的口音像是京城人士,她长期云游在外,家中亲人就不担心吗?”
“她是逃难之人,十年前我哥来云州上任时在渭河边所救,不过醒来后她就忘了前尘,然后就一起到了云州,所以”,萧南耸了耸肩表示对林弋的过往所知就只有这么一点,其它的他也不知,“你放心,林弋这女人泼辣精明,从不吃亏,就算是山贼遇上她也是她抢别人的份。”
叶寒终于肯收回目光,黑白分明的清眸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南一眼,“没想到你狗嘴还能吐出一回象牙来。”
“你这女人”
萧南有点恼羞成怒,哪有这么夸人的,他堂堂云州府二公子居然被比成了狗,真是气煞他也。
叶寒跟宁致远相视一笑,冲淡一身的离别惆怅,突然却被花折梅横插一杠,不仅把面色气闷的萧南隔开,连着温良无害的宁致远也被“无情”地排拒在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听花折梅声音催促,无视面前两人,直接跟叶寒说着离去,可叶寒哪肯,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若不好好玩个尽兴,怎对得起这明媚晴空万里,不由跟宁致远使着眼色求救。
萧南跟宁致远站在一起,自然也看见叶寒的不情愿,指桑骂槐道:“叶寒,平日你不是挺横的吗,今天怎么弱成小鸡一般,居然要看自家车夫脸色行事,这可不像你呀?”
叶寒看了眼气焰嚣张的萧南,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宁致远,心里顿时明了,立刻选择默不作声,然后就听见花折梅冷声回击,“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安全着想,要是又突然冒出一群杀手出来,或是又被绑架去了,你说我们能平安脱身吗?”
“花折梅,你什么意思?”
萧南顿时一脸拉黑,不耻花折梅如此攻击宁致远,不是君子所为,妄为读书人!
宁致远云淡风轻笑了一下,看着花折梅可目光却落在了他后面的叶寒身上,“花兄所言极是!如此空旷之地确实是不易久留,要不这样,我看天色渐至正午,不如大家一同前往饕餮居,吃顿便饭,也顺道让我谢下花兄那夜的救命之恩。”
花折梅听后自是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了,可叶寒哪肯直接说道:“花折梅,你不去我去,站了一上午我早饿了,你若是清高不肯受嗟来之食,你可以在旁边看着我们吃,我们不介意的。”
说完,叶寒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然后果断地上了宁致远的马车,把萧南和花折梅这两个折腾的主放在一起,说不定还能擦出别样的火花呢,想到这里,叶寒心里不由奸笑一声。
“什么事这么开心?”
宁致远突然问道,叶寒这才发现自己的小心思又不知不觉表露了出来被他瞧见了,但也不觉有何尴尬,如常说道:“刚才的事,谢谢你。”
宁致远会心笑了一下,既然叶寒选择不说,他也没有强逼的理,而且叶寒心里的小计量他也猜了个大概,只是话只说一半最是好,“无事!这还得多亏萧南和你的配合,当然还有那位花兄的''''''''鼎力支持'''''''',要不然我可没这么大本事说服他让你去饕餮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完,叶寒也不由“噗嗤“一笑,宁致远这是在夸花折梅还是在骂他。也对,自己能这么顺利让花折梅“同意,还不是得多谢他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光是让人耍一圈就蒙晕了头,估计他到现在还被蒙到鼓里。
可不是,花折梅跟萧南坐在同一辆马车里,互相蔑视,无视对方,但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怎么就跟这个纨绔公子哥坐在了同一辆马车上,他现在不应该是跟叶寒一起回家的吗?
穿过城外回程路上的空荡,又与云州城内的市井繁华擦肩而过,很快,叶寒几人就到了饕餮居。
饕餮居地处云州城东北角,背靠丘陵小山,位置确实偏僻。虽然不及元宝街的繁华似锦,但胜在清幽雅致,再加上菜品精致脱尘,味色绝美,颇受文人雅士、权贵人家追捧,常常高朋满座。
叶寒几人落座于饕餮居的云中阁,居于半山之腰,形似亭台楼阁,多有精致之风,但或许沾了少许山色空灵,云中阁看着更随性自然,人工精致倒成了衬托,世俗皆成云下泥。
一方低矮红木矮案,四人席地围坐,外间只留两个青衣伙计伺候。青瓷汝碟,芙蓉酥鱼骨;白玉清盘,春笋点珠落;琉璃轻舟,白脂素颜桂花由于花折梅不能沾酒,各自只好以茶代酒。
饭还未吃到一半,就有人豪迈而来,“宁兄,你果然在这儿!”
来人身高八尺,魁梧如山,面色刚硬,颇有江湖之风,宁致远立刻起身迎上,双手抱拳作揖,“原来是凤兄,去年江上一别,今日才见,是小弟失礼了,先行赔罪。”
凤如风摆手一下,本是江湖之人,怎会拘泥于如此小节,“宁兄如此一说就是客套了,你我生死之交,何须如此。我也是听饕餮居掌柜说你来了,前来寒暄一番。”然后见还有三人陌生人在场,凤如风寒暄一番便知趣告辞离开。
叶寒最是好奇此人,“刚才哪人是谁,一身的义薄云天?“世家之人最是清高,江湖草莽之辈能入得了宁致远法眼的,定非常人。
“此人乃江水帮凤堂主,凤如风,去年在江上遭遇水匪来袭,在乱箭之中我救过他一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致远如实告知毫不避讳,倒是听的三人各自心中一番沉思:叶寒和花折梅无声相视一眼,心知肚明;萧南最是气了,心中的酸意翻江倒海,纵使早知宁叶二人心思,但宁致远如此亲密告知他嫉妒了!
听到提及去年水匪之事,叶寒便无心于饭局上,心里计量几番才说道:“我见凤堂主武艺高超,又是江水帮得力干将,精通水战,水匪来袭之时怎么说也是他救你才对,怎么还倒过来了?”
“你不知道,当时水匪以箭雨打头阵,趁夜色漆黑伺机行动,若不是”,宁致远正回着叶寒的问题,可说着说着却突然抬头凝神望着叶寒,眼眸忽深邃了几分,然后又莫名地转头看向一旁低头吃饭的花折梅,思虑之中,好似有什么从回忆中破土而出,但前雾迷茫,他看不清也抓不着。
双眼继续盯着叶寒不放,宁致远坚信心中那份朦胧的感觉,“叶寒,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一阵山风吹来,萧南借机难受地别过脸去,眼不见为净,而叶寒只是浅笑几分,黑白分明的双眼依旧清澈如许却仍透着一层似迷雾般看不透的狡黠,“你猜?”
还是这样,叶寒的反应如之前一模一样,她把谜底埋在了自己不知晓的地方。好奇心折磨得他心痒难耐,他渴望知晓谜底到底是为何,但叶寒却如小猫逗食般一次又一次逗着他。他讨厌被捉弄,可为何深陷其中却如此乐此不疲。
花折梅突然筷子一放,如完成任务般说道:“好了,我吃完了,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显然,他说的对象是叶寒,不过被他声音所吸引的不仅仅是叶寒,还有身处迷雾重重的宁致远,顿时明目清神,“第一次在云台山下见到花兄,就觉得似曾相识,我想,那应该也不是我第一次与你见面。”
是肯定句,宁致远很清楚,怀疑越来越重,前方的谜底也就越来越清晰,知晓也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而花折梅则是一脸无聊,出言嘲讽着,“宁公子出身世家,周围皆是红袖柔荑,你这招对女人还行”,说着还嘲笑了叶寒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但是,对我这样的男子可不起作用。”
“你说谁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已经被忽略成空气的萧南突然恶声说道,俊秀的脸上满是被人戳破隐秘的难堪,可惜花折梅这人脑子不转弯,哪推理联想出其中的关联,还迷茫着一脸无辜回道:“吼什么?又不是比谁嗓门大?’
眼看局面就快要失控,叶寒连忙威逼利诱让花折梅闭了嘴,“你再说小心我揍死你!”然后起身告辞离去,宁致远起身送行,让萧南一人先暂时冷静一下。
在饕餮居门外,宁致远正送着叶寒二人,可凤如风以为是宁致远要离去,然后赶忙来送,“宁兄真是看不起在下,要走也不知会在下一声?”
宁致远看了下叶寒一眼,然后解释道:“凤兄误会了,我这是送朋友并非要离去,若凤兄不急,等会儿我完朋友定上来与兄喝个痛快。”
“那就好,这次江上之行我也有些事要跟你说,也省得我明日再多跑一趟。”
宁致远见凤如风离去,回过头来这才发现叶寒早已上车,只见她撩开车帘,与他道着离别。
“叶寒。”这是宁致远第一次全名全姓叫着叶寒的名字,或许再他人听来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声叫喊,可能只有两人才知道其中的深意,两双眼睛对视,无言无声,无情无绪,只是简简单单地彼此对望,其中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路小心!”
马车“驾”的一声奔跑而去,转眼就消失不见,宁致远说不清是何离别愁肠,只是觉得叶寒一离开,心好似就空落落一般,纵是沧海江河也填不满。
待坐着叶寒的马车消失不见,宁致远这才转身一步一步向走饕餮居走去,回想起与叶寒在一起的种种,有时狡黠机灵,有时成熟稳重,有时感性惆怅,也有时率真可爱,就如刚才居然对着花折梅小声恶狠地威胁着要揍他,虽然声音小得无声,但他还是清清楚楚地抓听到了,他当时听后内心也不免一下失笑出声,这就是叶寒。
经饕餮居门口,路过柜台账房,训练有数的伙计立刻退后避让,突然间宁致远脸色一震,恍若醍醐灌顶,然后立即转身向饕餮居敞开的大门望,然后记忆中的场景在脑海中一幕幕重现。
被朝冠楼伙计按在地上狂揍之人不就是——花折梅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时他只是随意一瞥,并没清楚看个仔细,只听了几下求救呼叫的声音,怪不得自己觉得他似曾相识,原来不是他的错觉。
若是如此,叶寒与花折梅是一起的,那么当日自己望见的楼中之人不是他的幻想,是真的有一人就坐在朝冠楼上,感他所感,悲他所悲,知他所苦,与他心有灵通。
这世间茫茫人海,万千的擦肩而过,为何偏偏就让自己遇上了你……叶寒!
从云州城的东北角到西城,看似不远,但还是要穿越半个云州城。马车哒哒不停,周围的喧嚣热闹声不止,叶寒坐在车内却有点怅然若失,偶尔哎声一叹。
突然,在外驾车的花折梅大拍下脑门一下,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那位宁公子我见过。那日你和青川自顾离去,害得我被朝冠楼的伙计揍得七荤八素,当时他就在那儿。”
叶寒无语看了一眼花折梅,手拍着胸口安抚着自己被惊吓到的小心肝,她还以为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呢,原来是这事,她还以为花折梅在云中阁时就已经想起,看来她还是高估了花折梅的智商。
“要不是提起江上水匪袭击事件,我恐怕还记不起我与他早在南关就见过,怪不得之前见他这么眼熟。”
花折梅碎碎叨叨地说着这段失而复得的记忆,叶寒却懒得理会,她现在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如果连花折梅都能记起之前之事,那么宁致远他如此聪慧过人,是否他也已经知晓
叶寒突然撩起车帘,急切地探出头去望着马车后面的街道,街上人很多,贩夫走卒,吆喝叫卖,水泄不通,可唯独少了那一抹令她期待的藏青色。
叶寒忍不住内心的失落,她不信宁致远不知道,可他为何没来,第一次懵懂的□□难道就要一直保持在萌芽的状态中吗?不,她贪心了,她想要的不仅如此,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想爱之人,她怎能轻言放弃。
“叶寒,你在想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花折梅看着叶寒刚才一串莫名其妙地动作,脸上的神情更是变幻莫测,即使她只是淡淡地回了下“没什么”,可他又不是瞎子,然后小心翼翼地问着,“你不会是在看那位……宁公子吧?”
叶寒那双黑白分明的清眸突然睁大,太过冷静的眼神看得花折梅心脏一紧,吓得不清,叶寒什么时候跟青川一样,都喜欢瞪眼吓人了,太可怕了。
良久,叶寒才冷幽幽地冒出一句话,“今天之事,若青川问起来,你知道怎么说吧?”
也许是生命遭受到胁迫,花折梅的脑子顿时变得十分够用,连连点头说道:“知道知道,我绝对不会跟青川说起宁公子之事。”
说完,花折梅连忙捂住自己的臭嘴,看着叶寒的眼睛越发心虚,他怎么又乱说错话了。
叶寒无奈翻了一个白眼,“算了,你还是实话实说吧,反正今天也没发生什么事。”
见叶寒“开恩大赦”,花折梅这才渐渐平复下狂躁不止的心跳,暗叹着终于逃过了一劫,想着还要跟青川汇报今日之事,于是提前在脑海中把今日的人和事慢慢梳理一遍,如遇到一些拿不准的地方,便跟叶寒商量一下。
比如:凤如风。
“叶寒,今日江水帮的凤堂主要不要跟青川说?”
“随便,反正都可有可无。”
叶寒终于相信老天都是公平的,给了花折梅绝顶的武学,却没给他配套的脑子,真是对人世间的一大幸事,否则以自己的这点小聪明怎么斗得过他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可不行!”花折梅言辞拒绝,“那位凤堂主虽然只是江水帮的堂主身份,可武功绝不在我之下,怎么能可有可无呢?”
叶寒感觉到胸腔内一大口血欲要喷出之势,无语地看了看一脸认真的花折梅,轻叹了口气回道:“你随便吧,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别再问我。”
“那怎么行,青川可不好骗!“花折梅说得越来越起劲,不肯罢休,“那位凤堂主不仅武功高强,而且看上去为人也是极其仗义,如此英雄好汉,实在是让我汗颜折服”
叶寒真的是无言了,花折梅说了这么多话一句也没说到正题上,问题根本就不是讨论凤如风这个人如何,行不?
“说起来,这还得感谢北齐朝廷,若不是赫连皇室放任南朝各国坐大,江湖水域官私势力混杂,哪还轮得到江水帮发展成天下第一帮派,这凤如天便是其中的翘楚”
“行了!”叶寒真是受够了,马上就要到家了,花折梅还在扯一些无关紧要之事,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叶寒厉声提醒着,“青川问你你就跟他说这些吗?凤如风关我们什么事,江水帮关我们什么事,北齐赫连又关我们什么事?青川让你来保护我,他想听的是我们一路平平安安无事,你只要把今天之事简单复述一遍不就行了。”
花折梅被叶寒这么醍醐灌顶一吼,也不知是否听懂了,反正整个人安静不少,过一会儿才磨蹭说道:“那那位宁公子,说不说?”
叶寒冷眼如刀盯着花折梅,“你说呢?”
终于,花折梅老实了,叶寒靠在车壁上看着街道小巷绿柳枝飞速往后退去,心想着果然对花折梅不能太仁慈,否则得内伤的终究是自己,还什么朝廷皇室,扯得真够远的。
突然,叶寒“啪”的一声,手重力地打在花折梅大腿上,让花折梅猝不及防,眼泪差点都飙出来了,“叶寒,你干嘛?”
“你把话再说一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双眼严肃,有着寒冰般的冷静,死死看着花折梅,让他后背阴风阵阵,“说说什么?”
“你刚才说北齐,还有皇室,他们叫……‘赫连’?”
叶寒双眼逐渐变成惊恐,一种类似无底洞的恐慌在她的黑眸中蔓延开来,花折梅不懂叶寒的为何有此一问,全天下人谁人不知北齐是赫连家的天下,难道叶寒居然不知道?
花折梅茫然地点了点头,马车骤然一停,叶寒一不小心差点摔了座椅,然后不等花折梅扶起,就连忙推开他,心急火燎地跳下马车,没有回家,而是头也不回地跑向了江流画家。
“流画,流画,你在哪儿?流画“
破旧的木门并没有关紧,叶寒奋力推开在院中嘶喊道,秦婆婆在院子一角晾晒着衣物,见叶寒一脸着急连忙上前问道发生了何事。
叶寒看着慈颜和目的秦婆婆,一时竟然无话可说,颤抖的嘴巴张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就如一突然变哑的哑巴,茫然又不知所措。
“小叶,你怎么了,送林弋这么快就回来了?”
江流画从屋内走出,手上还抱着需要浆洗的衣物,刚才她在里屋听见有人喊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出来一看还真是叶寒,只是她现在的样子让她心惊一震。
“小叶你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流画连忙拉着叶寒在主屋坐下,手颤抖成抖动的筛子,连茶杯也端不稳,这时,花折梅也快步跑来,一字还来不及说就被江流画急声追问道:“她这是怎么了?不是去送下林弋吗?怎么吓成这样,是不是又遇见杀手了?”
一连被抛出来的问题如深水炸弹,把花折梅炸得晕头转向,根本不知从何回答,只能无辜说道一句,“我也不知道。”
屋外阳光透着夏日的暑气和炙热,可叶寒身上却是止不住的发抖,仿佛掉进了寒冬腊月中的冰窟窿,即使过了一会儿情况也没变好。
秦婆婆也觉得奇怪,在叶寒头上探了几回,纳闷着她正常无事,怎么一上午不见就变成这副模样,不禁小声妄言,“叶丫头不会是鬼上身了?”
如此一荒诞的猜想,让其余两人浑身一震,江流画连忙制止,“奶娘,这怪力乱神的事情都是假的,小叶怎么会是鬼上身了,我想估计是什么事情把她吓着了。”
于是,江流画一边安抚着失神发抖的叶寒,一边让花折梅把今天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全说个清楚,任何枝节小末都不放过。
而这边,叶寒已经进入了自己封闭的世界,她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呼喊,她沉浸在孤独的空白里寻求一丝小小的安全感。北齐,赫连,连续不断在她身边打转,就如同她的思绪一般是一种错误的凌乱,原来,她从一开始就错了。
听完花折梅的叙述,江流画很是纳闷,今天发生之事没有任何特别之事,十分正常,但,江流画再看向一旁痴愣的叶寒,心底的疑问立刻如雨后春笋填满思绪,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让经历过生死的叶寒吓得惊惶失色。
“你快去劝学堂一趟,让青川赶紧回来,这事还得跟他说道商量。”
花折梅也觉江流画思虑正确,把叶寒拜托给她,然后转身出门而去,而秦婆婆年龄大了,江流画怕她劳神伤身,让她别担心,先去休息,让她来照顾叶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寂静的清贫小屋,除却夏阳毫不吝啬地照入,里面真的对得上“一穷二白”四字,就算是最开始所说的寂静也是对房间的一种屈尊降贵,住在这里的人恐怕穷得只剩下一身傲寒白骨了。
叶寒一直发抖不止,手中茶杯中的水多半都洒到衣袖上,江流画拿着干净的帕子替叶寒擦拭着,不时抬头看下成痴呆状的叶寒,心下忧伤成海,却强颜欢笑,“还好我家喝不起热茶,要不然你这双手还不得烫成猪蹄了。”
也不知对方能不能听见,江流画低头慢慢提叶寒擦拭着,可湿润却越擦越多,越擦越热,蓦然抬头,江流画早已泪流满面,“小叶,你到底怎么了?不过才过了一上午,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强掩的哭泣声不能嚎嚎大哭,只能转成低声呜咽,四下无人,内心强撑着的难受,江流画发泄着替叶寒的悲哀,为何与她亲密之人下场都是不好,父亲、母亲,大哥,二哥三姐,然后是奶娘,现在又是叶寒。如果是她前世造的孽,今生只降到她一人身上就行了,为何要一次次让不幸落在她所在乎的人身上。
滚烫的泪水还在滴落,湿润了叶寒刚擦干的手背,“流画”,若有若无的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江流画浑然不知,直到连续四五次后,她才蓦然抬头望去,惊讶十足,“小叶,你你好了?”
“嗯!”
叶寒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她需要把穿越之后的事情全部重新梳理一遍,她有太多的未知需要解决,太多的害怕需要克服,她就像是阴间冥河中随波飘荡的一只纸船,不知从何而来,更不知去往何处,孤魂野鬼一个。
突然,叶寒反手抓紧江流画的手,认真问着,“流画,我问你,我们生活在什么朝代,皇帝姓甚名谁?”
这突如其来的剧情反转,让江流画顿时摸不到北,只能跟着叶寒的问话亦步亦趋地回答,声音微小且敬畏,“我们生活在北齐,元平三年,帝为赫连睿,北齐第八任皇帝。”
叶寒听后,木楞地低下头,嘴里细碎念叨着江流画听不懂的话语,“怎么姓赫连,不时姓高吗?那兰陵王都是假的吗高长恭都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叶,小叶,你在嘀嘀咕咕说什么?”
江流画轻推了叶寒一下,生怕她再次走火入魔,还好叶寒及时回复正常,她才放下心来,只听叶寒继续问着,“流画,在北齐之前是什么朝代?有没有唐宋元明清?”
望着叶寒燃着希冀和狂热的眼光,江流画虽不忍叶寒伤心,但还是认真地摇了摇头,“我从没听说过什么唐宋元明清,在北齐之前是晋朝国力强大,可后来因为外戚干政,朝廷腐败,北方胡人入侵灭了周朝,才有了现在的北齐。”
江流画担忧地拉着叶寒依旧冰冷的手,满目忧心,“小叶,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问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会真的是鬼上身了吧?”
无声地摇了摇头,叶寒又低头陷入了沉思,原来自己没有猜错,她是穿越了,但不是穿越回了古代,而是到了一个她从未知晓的世界,她从一开始就猜错了,若不是花折梅今日偶然提到,她可能还在沾沾自喜着自己对古代历史的了解,然后站在历史的制高点以一个优越的旁观者的身份,游戏般地看着历史的行走。
可今日才发现,她错了,她所在的世界,她所居的朝代,都是全新且陌生的,她只是这个时空中一普普通通的参与者,她没有超能力,没有惊世才华,现在连她唯一对历史了解的优势都没有了,她,其实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凡人,沧海中可有可无的一粟,卑微且渺小。
她是谁,为何而来?
她是叶寒,还是许鸢?
她是这场时空的一个过客,还是一从未存在过的虚空幻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日下午,青川匆忙而来,绝色少年即使眉头紧锁不展喜颜,也能不费吹灰之力让云州城的少女心甘情愿交付一片真心,可惜这些从未入过那一双如夜深邃的墨眼中,从他在清远寺开始,他的眼中就只容纳下一个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更是,不会有变。
叶寒就坐在屋内,呆楞不动,屋内晦暗的光影模糊了她的侧脸,可即使如此,脸上勾勒出的线条也是刻板和僵硬,不动不语,无声无息,青川第一次感到了害怕,是海水突然上涌淹没一切的恐惧,他明白,那种害怕叫做失去,即使心脏仍旧匀速跳动着,可为何双手却变得颤抖无力。
青川从屋外阳光灿烂中走来,轻手轻脚走入浅暗的屋中,生怕惊扰了沉思中的叶寒,“姐姐,姐姐”,轻声的呼唤唤不醒不愿醒来的人,那双瘦弱的手一握是惊人的冰凉,“姐姐,我是青川”
再次陷入沉思中的叶寒,进入了自我的逃避中,她的失落恐惧全都化为了消极,隔绝外界一切让她感觉到不安全的一切,如鸵鸟般懦弱地把头埋在地里,掩的是自己的耳目,骗的是自己的心灵。
自那日之后,青川默声地扶着叶寒回了家,临走前江流画担心他照顾不过来,拉着叶寒的手怎么也不放,让她待在自己家中由她照顾,但却在青川投来的深沉一眼中,动作先于意识一下放开拉住叶寒的手,即便心有不愿,但也只能看着青川带着叶寒离去。
远去的少年小心搀扶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少女,步履稳重地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无限温柔却十足强势,头频繁地看向一旁的痴呆少女,即使她表情呆滞静默不语,但绝美少年还是浅笑着对她说着话,好似怕她闷,怕她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太过孤独,怕她真的再也记不起他是谁。
江流画望着变得空荡荡的院子,院中只有浆洗好的素色布帘微微晃动着,“流画,别担心了,青川会照顾好叶丫头”,秦婆婆知道流画跟叶寒的交情甚好,视她如亲妹,可毕竟人家有家人弟弟,她们还是自觉点,别干扰人家的家里事。
自那日以后,叶寒就不愿出门,并不是她依旧木楞呆滞,其实在那第二天一早醒来后她就恢复正常了,只是突如其来的现实哐铛一声砸在她面前,她震惊,惊愕,惊恐,手足无措,她的茫然如同花花世界里的一张纯净白纸,她是异类,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想逃离,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她想哭诉,竟找不到一个可以放心吐露之人;她甚至想一死了之,一了百了,可笑的是她居然没有自杀的勇气。
她不知道老天为何耍她,她在现代活得好好的,有父母疼爱,有小弟亲密,有朋友陪伴,生活无大富大贵,但胜在平平淡淡,无忧无虑,也许是之前的人生太过顺利了吧,连老天爷都嫉妒了,所以才无情地剥夺了她的一切,将她扔到投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地方,自生自灭。
以前,叶寒觉得西城偏僻,小院太小,现在她才发觉其中的好处:西城虽偏,但人少安静,即使外面晴空万里也少有人语喧嚣,这样不分昼夜的静谧与她此时的心境十分吻合,她喜欢这样的静,静若无人,静到她可以忘却外面从未离去的现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院成了她每日的活动之地,四面白墙黛瓦围起来的地方,看着是小,绕着墙边走个几十步就走完了,可就是这样小小的巴掌大的地方,却让她莫名的安心,这里是除元州叶家农家小院外她待得最久的地方,从院门到主屋,从青砖黛瓦到地上黄泥,这里的一寸一物都透着熟悉的亲切。她害怕院外的世界,看似热闹却透着疏离,她的认知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只是一个不应存在的闯入者,而在这小小的四方围墙内,四方的天,四方的地,她活着安生。
叶寒在屋前台阶上一坐就坐了一天,也不知天色是随了叶寒的心情,头上青天一整天都是白得晃眼的,投射下来的阳光不是很纯粹,仿佛被包裹住了一层层迷雾,说是阴天可夏日的炽热却分毫不减,说要下雨,可天上几块薄薄的乌云块根本构不成雷雨之势,只有几块暗色的云影斑驳了大地。
“姐姐,你怎么又坐在地上?”
青川一下学就直接奔回家来,虽然叶寒恢复正常了,可精神头却如同缺水的蔷薇彻底萎靡下来,不愿说话,别人问一句她半天才迟钝地回答一句,若一天没人与她说话,她就当一天的哑巴。
叶寒脑袋一直处于放空神游状态,连自家院门打开也没察觉,直到青川走近拉起她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才回过神来,“姐姐,以后别坐地上。夏日天热地却凉,坐久了容易寒气上身,伤了身体。”
“嗯,我知道了。”
即使叶寒再不愿意说话,可面对青川时她还是得多少说几句话,哪怕几个字也好,不仅仅青川是她现在最为熟悉之人,而且他也最有耐心最有毅力的,若自己一直不说话,他就一直在她耳边唠叨,直到她说话为止。
少了叶寒欢声笑语的叶家小院,青川十分不适应这样空荡且清冷的气氛。虽然他把那一日发生的事完完全全地了解个透彻,可还是找不到她突然消沉的原因。他想,不仅仅是因为林弋的离去,即使她们之间的谈话自己也完全知晓,但两者之间并没有太多的影响和联系,难道是因为宁致远?
青川脸色顿时暗了几度,如夜深邃的墨眼沉浸着浓得化不开的低沉,但心里又立马否认,也不可能是他,姐姐如此自傲,怎会为男女之事自甘堕落。
不过是脑中一瞬间的思虑,待青川回过神叶寒早已又陷入了自我沉默中。青川心中虽焦急担心不已,但还是强撑着笑意,问着叶寒今日做了何事,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一人在说。
“今天我买了荷叶鸡,还有桂花软泥糕,等花折梅把饭煮好了,我们就可以吃晚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
“对了,姐姐,师父又说我的文章有了长进,不出两年,我就可以参加科举了”
“好!”
“你饿了没?今天中午吃的什么,是秦婆婆做的饭还是江姐姐做的饭?”
“是流画。”
“你们今天说了什么,她有没有带你出门逛逛?”
“她有事,要照顾秦婆婆。”
“哦!没事,我现在回来了,我陪姐姐多说会话,在书院一天的之乎者也,耳朵早听烦了。”
“你那是上课,学知识,是对你好。”
“”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这样,青川一句又一句的问话,耐心地诱导出叶寒张口,虽然这样的对话很费劲,但能让叶寒慢慢习惯开口说话,他的努力也就没有白费。
果然天道酬勤,叶寒居然突然主动问话,“青川,你说,如果没有发生元州太守一事,你我没有离开元州,你还是清远寺无忧的小和尚,我还是山下一普通的卖菜女,那该多好!”
叶寒望着逐渐阴了下来的天,她不禁怀恋起在元州时的日子,她早逝的父母,宁静的村庄,熟悉的面孔,一条条阡陌纵横割织出来的农田绿地,她可以在那个狭小又闭塞的小山村过一辈子,虽然无知但至少活得安心快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承受着已知现实的无奈。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看着叶寒再一次坐在地上,下巴放在双膝上,双手抱膝,好不可怜,青川不再勉强,跟着叶寒一同坐在地上,刚才她的轻叹之语如此缥缈美好,因为那也是他曾经真实活过的,只可惜一朝别后离故土,天涯何处不陌生,“姐姐,元州我们回不去了,现在云州才是我们的家,有你,有我,还有花折梅,其实这样也挺好。”
叶寒不愿看着变黑的天色,她不喜欢,头一偏靠在青川的肩头上,闭眼轻幽说着,满是感伤,“怪不得人们总说,人生若只如初见”
听着叶寒的喃喃自语,青川不禁心中跟着念叨着,人生若只如初见,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妄想,承载了世人多少的悔悟,可惜独独不包括他,若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与姐姐离开元州。初见最是美好,可他更爱经历世事后的一往如初。
“啪!”
一滴雨滴措不及防落在地上,干涸的土地贪婪地吸吮着雨滴,很快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深褐色的泥斑,紧接着千千万万的雨滴铺天盖地落下,雨打青瓦阵阵,雨落房檐嘀嗒,檐下青苔浸润成色,墙边蔷薇摇摇欲醒,然后洗净一身铅华。
湿润的风吹进檐下,吹开了叶寒紧闭的双眼,低叹着,“这迟来的梅雨,终于来了!”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
入梅后的云州城,天色阴雨绵绵,白墙黛瓦幽长雨巷,水雾烟雨,朦朦胧胧,像极了云城的春末夏初,不同的是,雨打芭蕉落的是一叶深绿,一树梨花青葱绿了白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梅雨很是缠绵,犹如爱情中不愿放手的一方,固执地霸占着片刻的拥有。不过,看着房檐滴滴落下的微凉雨珠,看着雨帘外阴郁的天青色,叶寒生出了一丝庆幸——若不是梅雨缠绵了天空,她又怎么有这么好的理由拒绝外出。
叶家小院很是安静,没有了青川和花折梅,只有叶寒一人的小小院落更是安静出奇,只听风吹动梨树枝桠吱呀作响,椭圆色的青叶发出沙沙摩擦声,雨水滴滴答答溅起处处水洼,一切是那么吵杂又是那么的安静,仿若一院共存有两个不同的世界。
头枕在双膝上,叶寒偏着头看着绵绵不断的梅雨,这样的雨天最是适合发呆。
发呆,是她遇事后最常见的一种处理方式,每当她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她都喜欢让自己独处一室,在安全的空间里让自己放松下来,放空大脑中一切的杂乱思绪,就像是打开水龙头冲走身上一切的负能量。她不是不知道这种处理方式透着明显的逃避味道,只不过她需要时间,在这段看似逃避的时间里让自己将所有的伤心难过都发泄出来,就如同让脓血流净,这样才能有伤好康复的一天。
叶寒自认她不是一个十分成熟之人,有时候她甚至搞不懂自己为何反应如此之大,连初入异世时都没有如此消极反应,更不能与人说,各种纠结哀怨也许也只有自己知晓。
都说时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也许,等梅雨一过,她就好了,又或许,她提前就好了,不过,这又谁知道呢?
“叩叩叩!”
烟雨朦胧的云州城再美,可梅雨天阴空细雨,青石板路上积水肆意流淌,总是让行人无从下脚,不免对迟迟不走的梅雨天生出一丝哀怨。
在这样的雨天里,叶寒听着清晰不断的敲门声,不禁抬头纳闷,下雨最爱断人意,宁愿屈居在一方屋檐下的干爽自在中,也不愿淌在水润潮湿里。
敲门声清脆不止,匀速轻敲,好似柴扉不开,他便不停,无奈,叶寒只好撑着一把油纸伞缓缓走入雨中,步履再慢也没消磨掉来人不肯离去的心。
门栓在手上缓缓抽出,终于门还是慢慢开了,然后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袭熟悉的藏青色长袍,宁致远伫立于前,手上同叶寒一样撑着把油纸伞,周围雨天环绕,独留檐下一方孤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怎么来了?”
叶寒诧异,见他满身风雨而来,小小一把油纸伞挡不住雨水飘零,下半身全是雨水浸润的痕迹,晕染得藏青色多了几分深度。
雨打伞面不止,声音清脆也有力度,撑着伞架的手感知着传来的轻微颤抖,叶寒看着宁致远有了恍然,好似手心中的颤抖皆来自自己胸膛下的怦然心动。
“来看你!”
宁致远从未见过如此的叶寒,不过才几日的光景不见,她便落了一身沧桑,脸上的笑是如此的勉强,黑白分明的双眼依旧清明,却不似往常的轻快灵动,他最是明白那是被世事羁绊牵扯后的沉重。
顿时又安静下来的两人,偶尔对视一眼,却又无话可说,也许是受梅雨天的影响,细听雨檐滴落,此时无声胜有声。
宁致远突然伸出手来,“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悬在半空中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呈邀请的手势,不偏不倚,不晃不动,态度是如此的坚定,却让叶寒不由心生退缩,袖中的手紧紧握团成拳,“算了,这样的天还是不出门为好,而且等会儿青川也要回来了,他找不到我会着急的,你还是先走”
最后一个“吧”字还没说完,悬在半空中的手就直接拉起叶寒,弃伞而行与她一同跑入了漫天阴雨中。
“宁致远,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叶寒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宁致远掳到马上,骏马奔腾过空旷的西城街道,绵绵细雨扑面而来,湿润了两人的眉和发,转眼出城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才的马蹄嘶鸣声好似从未发生过一样,西城依旧空空荡荡,静谧无声,除了雨檐滴落不止的雨声。长巷空幽,雾气弥漫腾升着江南特有的水润画意,而前方有人缓缓而来,青丝束冠,水烟氤氲,美得如同一幅泼墨画中仙。
花折梅从后追上青川步伐,有心调侃着,“真没发现,你居然这么大方。”
缈缈烟雨雾朦胧,青川自顾走着,没有说话,清凉的雨水从额头滑落,即使雨水模糊双眼,也不见步履减缓。
没听到回答的花折梅不甘心,紧跟在青川耳边说着,“你就这样让宁致远把叶寒带走了,心可真大。你就不怕叶寒出点什么事,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花折梅。”
青川突然停下脚步,脸上满是雨水横溢,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伤心无助,看着人畜无害,花折梅放心大胆小步跑近,期待着青川的回答,“你说!”
阴雨天,雨色容易朦胧视线,青川平淡依旧,只是黑眸微微一凝,左手极速出手一掌,花折梅一时猝不及防,胸口硬生生挨上一掌,力道之大让他不由后退几步。
仔细检查自己伤势没有大碍,花折梅这才记得跟青川算账,对着远去的青川不满喊道:“早知道就不教你武功了,“然后揉着自己酸疼的胸口,龇牙咧嘴自言自语,“这小子进步真快啊,疼死我了!”
再次空幽下来的长巷,青川早已回了叶家小院,梅雨阴天,雨意不止,绵绵延延看不到雨后放晴的一天,房上青苔又长了几许,蓦然不知何处传来几声蛙声,或许青草池塘深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雨意渐变了天色,城郭割碎了山河。
在马上一路颠簸,叶寒被宁致远小心地藏在怀里,为她避开了风雨。耳边风走呼啸,窝在宁致远温暖干爽的怀里真是一种幸福,叶寒忽觉脸上滴落几滴冰凉的水意,抬头一看,只见宁致远早是满脸风雨,乌发徒添了一头白霜。
骏马一声长啸,停了下来,宁致远低头冲怀中人轻声说道:“到了!”
叶寒顺声往前方看去,不免惊愕——她一直有一个十分怪异且不着调的关于雨的理论:雨有千形,或坚如冰雹,或细雨如丝,或珠盘玉落,这都是受空间限制所致,但当从广阔无垠的天空转变到层林密布叶繁树密时,叶片如锋,雨就分解成了一种轻盈飘逸的幽灵,穿梭在林深各处,远远看去,就成了叶寒此时眼中的“山色空濛雨亦奇”。
涧边幽草,黄鹂深树轻鸣,几头水牛俯首低饮,恬淡平静,叶寒不由想起了在元州叶家农家小院的日子。
宁致远与叶寒二人站在雨水涨潮的小溪边上,骏马被轻拍一下撒开马蹄跑开了,然后二人沿着溪流从下往上走着,任他一川烟雨。
两人静默走了一会儿,衣摆和鞋子早已湿得不行,拖着雨水的重量继续上行,即使如平川的缓坡也让叶寒气喘吁吁,体力不支。
停下脚步恢复着急促的气息,叶寒庆幸现在是满山烟雨飘渺,若是倾盆大雨她今天的狼狈肯定不止于此。扭头看了一旁气定神闲的“始作俑者“,叶寒带着气质问着,“你带我到这里来到底是干嘛,淋雨玩吗?”
宁致远浅笑着,十分安静,还伸手替叶寒拨弄开被雨水黏湿在额头的碎发,“听说你最近心情不佳,所以想带你出来散散心。”
这是他在云州城外的一处庄子,依山傍水,景致虽不是山川壮阔,但胜在宁静秀丽,有农家篱笆,柴扉狗吠,也有新柳裁绿,青梅正熟,十分适合散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抹去烟雾凝结在脸上的水珠,微垂着脸问道:“你怎么知道?”
“听说青川最近求朱老夫子寻名医为你治病,劝学堂人尽皆知,我也是听萧南偶尔提及几句才知晓。”宁致远见叶寒休息够了,扶着她慢步向前走着,边说着,“那日我见你心情还是不错,为何会突然就变成这样?是因为林弋离开的原因吗?”
“林弋?”叶寒有点不解着为何会突然出现她的名字,细想一下才知是他人关心自己而生出的一番联想,苦笑轻描一过,“是我自己的原因,跟所有人都无关。”
叶寒的声音是雾色烟雨的轻淡,犹如她现在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不愿多说什么,好似来自外界的一切都是一种侵略性的刺探,对她的安全围墙都具有威胁。
走得越往前,烟雨笼罩着的青山也就越发高耸,人在山脚下才会发现自己是多么渺小,就如同一只蝼蚁仰视着我们的高度。
梅雨季节中的天空是没有阳光普照的,最适合人们辨别天色早晚的就只有阴雨上的浅明深暗,不过在青山绿林之下,这种判断没有多少用处,水青色的烟雨朦胧了一切,恍若泼墨山水一画,雾霭沉沉难辨天色。
两人就这样并肩而行,行走在江南烟雨的泼墨画中。
“叶寒,”宁致远叫着叶寒的名字十分自然,好似认识于多年之前,“其实,你可以说出来,我是个不错的倾听者。”
叶寒笑了一下,黑白分明的清眸里无奈大过欢喜,“你又不是树洞?”
“树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致远怎会懂得叶寒的现代词语,叶寒瞧出了他脸上的困惑,于是解释着,“就是当你有难以说出口的秘密又无放心之人可以倾诉时,就可以找个树洞宣泄,把你想说的一切都说给它听。”
听着叶寒所说的“树洞”概念,宁致远不由浅笑出声,甚觉有趣,“虽然从未听过此种风俗,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那你不妨就把我当成一个树洞,放心倾诉。”
宁致远身上总有一种让她无条件相信的魔力,可这一次她却突然变得犹豫不决,最后她还是选择退缩了,怦然心动并不能胜过她对自我的保护,一时青春懵懂也不能抹掉她由内到外的不安全感。
“谢谢你的好意,我过一阵就没事了。”
叶寒看着被云雾环抱的青山,婉言摇头拒绝也是一种无奈,她终究不能敞开心扉,信任只是简单两字,为何却对她如此奢侈。
宁致远无声靠近,脚下踩扁的青草没有声音,“其实,你也想倾诉的,为什么要强迫自己违心拒绝?”
“宁公子,您越矩了!”
看着不知何时靠近自己的宁致远,叶寒声音一下硬了几分,明显是对他的“步步紧逼”有了排斥,只是她黑眸中闪现着的几缕疑问让她不甚了解——按理说,宁致远少年老成,做事进退有度,自己已经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他也听懂了,为何还如此“莽撞”一再紧逼?
显然,宁致远的“莽撞“不止于此,而且还大大超出叶寒的认知,“这个庄子占地三百多亩,山林密布,人烟稀少,除了当地的山民敢独自一人行走于间,即使是成年的壮实男子也不敢在此地多待片刻。”
叶寒面无表情,双眼却透着慌张,“你想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阴雨暂停,雨雾不散,宁致远没有直接回答叶寒的问话,“从我掳你上马开始,无论是在马上还是现在,你从未呼叫过。不仅如此,你现在还冲我生气了,你难道没发现你自己的话变多了吗?”
被宁致远一语点醒,叶寒顿时恍然大悟,而后又莫名心惊,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他付诸了信任,而这份信任的重量连她自己也无法衡量。正如宁致远所言,若非如此,为何自己一路上都没有丝毫反抗,她相信只要自己在最开始说出一字拒绝,宁致远也会立刻停止,但自己并没有。
“这不关你的事!”被人戳破心事,叶寒恼羞成怒连忙转过脸去,不愿面对。
宁致远怎会听不出叶寒的口是心非,突然上前握住她的手,却莫名惊得叶寒心下一颤,似烫手的山芋般想要立刻挣脱,可无论她怎么用力挣扎也没能挣脱掉那双握住她的有力大手,耳边宁致远,却是如平静海面下的暗流涌动,“叶寒,南关江面几十丈之远,你我尚能心有灵犀,如今烟雨轻濛,近在咫尺,为何你却不愿理我?”
谁能用画笔如实地描绘出叶寒脸上此时的惊愕?
此时的她,目瞪口呆,黑白分明的清眸以呆楞为画底,上面星罗棋布地点缀着难以置信、惊喜和意外,犹如午夜中劈下的千丈闪电正击中她的头上。
“你,记起来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惊喜来得太不是时候,在她最沮丧之时,在她最抗拒之时,她捋不清自己的舌头,说不好一句完整的话,当然她的思绪也没整理好想说的话语,所以她听着宁致远继续说着。
“我记起来了,早在饕餮居时我就记起来了。”宁致远双手抱着叶寒微微颤头大双肩,一脸温雅满载着激动和喜悦,“那日南关江头,我迎立于甲板上,一袭藏青色长袍,一如今日这般。当时的我因心中愁虑太多却无人可以放心倾诉,所以才到甲板上吹吹风散散心,可我却无意抓捕到一束从江对面投射过来的目光,不是探知、好奇和同情,那更像是知己道诉着相似的心声,轻吐着你我类似的愁绪和无处安放的孤独,而且”
说到这儿宁致远突然停了停话语,正听到高潮处的叶寒连忙追问着未完后续,“而且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那日我还匆忙而来,满含期待就是想确认是否有此人,整楼寻遍却未能寻得此人,后来我还怀疑那只是自己的一场臆想,直到那日从云州府回来你拿出一袭藏青色长袍给我,”宁致远凝视着叶寒,不敢眨眼,浅笑说着自己失而复得的惊喜,“而且指名道姓一定要我穿,我虽有几分奇怪但从未深究过其中,然后你一次次丢出不同的线索让我追寻谜底,远到藏青色长袍,近到去年江上水匪之事,还有花折梅惊人的武功都让我一步步接近谜底。知道我为何在饕餮居那日才认出是你了吗?”
突然,宁致远对听得入迷的叶寒问道,当然他也没预想呆楞中的叶寒能立刻回答,反而更像是他等不及叶寒的回答,抢先说着答案,眉眼尽是装不下的欢喜,“说起来这还得感谢花折梅。那日我去朝冠楼没找到你,然后下楼离开时却见几个伙计按着花折梅狂揍,我当时只是无意瞥了一眼就走了,所以后来每次看见花折梅时我都觉得他眼熟,直到那日在饕餮居时你小声威胁花折梅别再捣乱,否则你就揍死他,而我也不小心听见了”
“然后你就都记起来了?”等不及宁致远说话,叶寒抢先替他说完,可却忽然气上头来,“你既然当时就已经知道了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耍我很好玩吗?”
看着身边炸毛了的叶寒,宁致远伸出双手将她抱入怀中,轻柔化解了她的愤怒,“当然不是,我也是在你走后不久才想通一切的,本来我打算当时就来找你说清楚,可是却发生了一些事需要处理直到今日上午才有时间,然后我就迫不及待来找你了,你没看见我连马车小厮都没来得及带吗?”
宁致远如此诚挚道着歉,叶寒本来就没多少气就直接烟消云散了,两人莫名安静下来,又莫名不约而同相视一笑,人生千转百回不止,到头来缘来还是你。
这处庄子很大,拨开迷雾的两人没有行到草深处,而是在一株较大的樱桃树下,寻了一处干爽空地并肩躺下,头上满眼悬挂着雨青叶玛瑙樱桃,身下是清新的芳草气息,四周烟雨依旧朦胧,最是宁静。
交心谈心,是两个孤独人互相治愈的最好良药。
叶寒双手枕在头下,鞋子里外早是积水,索性脱了鞋子翘着二郎腿,体验一把难得的自由。宁致远也有样学样,甚觉悠闲自在。他虽受世俗礼仪教导,但并不觉叶寒此举有什么不好,而且两人把话说清后,有了更多的默契和了解,人生不就是求一个能懂得自己的人吗?
“宁致远,跟你说会话,心里舒服多了。”
叶寒闭眼聆听着世界的宁静,身边平稳的呼吸声是如此的微弱却让她莫名安全,还有缓缓传入耳中的低沉声音,“你不是说我是树洞吗?我这个树洞就是专门给你一人倾诉的,是你叶寒的专属树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想到谦谦公子温文尔雅,说起情话来也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叶寒不由轻轻笑出声来,心想着,人生得一知己,她这辈子也值了。
低沉的声音继续,回荡在叶寒的耳洞中,“如果你还有什么想倾诉的,我这个树洞随时都在,洗耳恭听。”
叶寒听后身子缓缓坐起,宁致远果然是最懂自己的人,自己还未开口他便已经知晓自己的心思,“唉……”,一声幽怨的长叹,是惆怅,更是叶寒无边的无奈,只见她无力趴在自己双膝上,话说的是如此苍白,让听者却莫名揪心。
“怎么说呢?这样说吧,我在元州时家后面有一座山,有一天我为了早点回家就走了一条小路,虽然之前从未走过但听村里老人说过,所以刚走上时并不觉得陌生,就算最开始有那么一点害怕也渐渐消失殆尽,可是”
说到这里,叶寒话语中的丁点轻快也随之烟消云散,开始变得凝重起来,“可是,走到没多久我突然发现,自己走错了,这条路并不是村里老人说的那条路,而是一条完完全全没人走过的路,没人知道它通往哪儿,也许是平坦大道,也许是悬崖深渊,而且也没人知道在这路途中会发生什么、会碰上什么危险。然后,我就害怕了,我退却,我想回到最开始走的那一条熟悉的路,可是我蓦然回首却发现自己早已迷路,身后除了杂草丛生枝林密布外,什么都没有,我只能站在原地,茫然,无措,惊慌,吃着自己内心的恐惧。”
又逐渐阴黑下来的天空,笼罩着青山失颜,风紧逐盛,未被雨水折弯腰的青草也被迫承付于它的脚下。这时的世界安静极了,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收回裸露的双脚藏在裙摆下,叶寒收拢着衣襟抵御着冷湿的夏风,不时回头,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宁致远沉思的目光中,而她就是那道静谧目光的终点。
两人沉默不语,对视着彼此都懂的心语,然后又突然相视一笑,宁致远仰躺在樱桃树下,可目光还是望着叶寒,不曾变过,“这就是你一直闷闷不乐的原因?”
“嗯!”
叶寒点了点头回应。穿越的事毕竟是太过荒诞,即便对方是宁致远,她也真的不敢直说,估计她刚才的比喻他也听出来了,只不过他永远也猜不出自己的比喻之物到底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致远闭眼听风,周围风雨越近,他越云淡风轻,并未执着于叶寒的“隐瞒”,“这路都是一样的,都是人走出来的,为何要怕?”
“那如果是你,你又会如何?”
“我?”宁致远突然睁开双眼,目光是如云销雨霁般的清明,“对我来说,怕是没有用的,与其在原地坐以待毙,还不如勇往无前地走下去。“
叶寒感叹道:“那是你,你永远不会知道独处一全然陌生之地的感受,那就像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蟒蛇,一点一点把你吞咽下腹。”
宁致远凝视着叶寒,然后却突然笑着坐起,“这样说吧,叶寒,同样是一条陌生的路,为何在发现与未发现之前,你的态度变化有这么大?”
见叶寒沉思不语,宁致远细心分析着,“这条你从未走过的路从一开始就是陌生的,你之所以害怕是因为你发现它是陌生的,换句话说,如果你一直以为它是那条他人口中之路,你还会惊慌失措吗?”
叶寒的答案显然是“不会”,可她还是茫然地抬起头,犹如求救般望着宁致远,“可实际上,它不是这样的!”
她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虽然她很赞成宁致远所说的一切,可在她内心深处还是有不放弃的抵抗,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是为何抵抗,反正不是这样的。
从茫然到焦急,宁致远看着叶寒表情的变化,心疼又不忍,“叶寒,你忘了,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你没走过的路,与他人所说的‘熟路’毫无关系。既然在没发现之前你能走得好好的,这也就说明你有能力走完余下的路,你的担忧害怕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可”,叶寒面露纠结,可能她自己连纠结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它不是他人口中所说的那一条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她所熟知的历史,不是她知晓的朝代,这是一个陌生的甚至是从未有过的时代,是如此虚无,可却又真真实实存在。
“这不是重点,叶寒,你所纠结你所害怕的是对前途的未卜,你错把他人说过千百遍的路误认为此路,所以你才会无所害怕,可是从你踏上这一条路时,这就是一条完完全全陌生的路,你的知道与不知道,恐惧与不恐惧,都没有什么用,既然退路全无,勇敢地向前走也不失为一种生机。”
“生机?”叶寒喃喃重复着,心底垂死挣扎的害怕与迷失依旧固执不肯离去,她终究只是一个命运作弄下的悲剧,除了任由摆布还能如何。
山风吹乱了叶寒的三千烦恼丝,宁致远仰躺在地,他的视野也只能看见叶寒僵硬着的瘦削背脊,风随心动,如果说在这之前叶寒是一种颓废的平静,无为粉饰着茫然,那么现在的她就是包裹在一团不甘心的气愤中,娇小的身躯聚集着滔天的怒气,怨着老天的不公。
两人在南关从未见面就一见如故,如此心有灵犀,叶寒的细微变化宁致远都看在眼里,“既来之,则安之”,突然他握住叶寒的手,冰冷还带着雨水的凉意,轻微的颤抖传递着未知的恐惧,一一都落在了宁致远的手心里,即使叶寒察觉后使劲挣脱几回,无奈气急之下还狠咬着宁致远手腕出血,可他除了闷哼一声外自始至终从未放手。
好似一场无中而来的较劲,两人拉扯一番直到叶寒精疲力竭,而宁致远的手早已是血肉模糊。
叶寒愧疚,不知说什么好,只好转过头逃避,嘴角血色未涸,舌尖上还回荡着温甜的血腥味,而宁致远见着叶寒别扭的女儿家样,无视手上鲜血淋漓,淡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意来。
雨又淅淅沥沥地落下了,如细丝坠入溪河不见,如晶莹露珠垂挂青草尖,又如玉珠落盘劈劈啪啪打在头顶的樱桃树上,然后又顺着叶叶纹理滴滴答答没入土中。
晚来风急,更别说伴着瓢泼大雨好生猝不及防,叶寒“被风”一下吹倒在地,顺势躺在宁致远身旁。两人好似早有默契一般,静默不语,良久,叶寒才出声说道:“那个刚才你的手,对不起。”
因愧疚心虚,叶寒不敢与宁致远直视的,只好学着鸵鸟低着头,撕下裙摆上的一条细纱,小心地替他包扎着伤口,聊表歉意,而宁致远倒不关心这个,只说道:“现在你心情好多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听后一愣,讨厌被人屡次看穿心意,报复性地用力把纱布打结好,然后拍了拍手背对着宁致远不说话。
看着叶寒这样的孩子气样儿,宁致远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既然元州回不去了,就在云州好好过下去,这里有我。”
宁致远这是误解自己因为有家不能回才如此消极,叶寒听后一笑,既不否认也不点破,只觉心里暖安,当处在人生低谷时,有这么一句“这里有我”,简简单单,平平凡凡,她知足了,还好是背对着宁致远,否则让他看见自己红润的眼眶就不好了。
风不知刮了多长,雨不知下了多久,除了天边还未下去的天白色,天空已是一片昏黑,即使走在泥泞小路上还能依稀看见脚下的路途,但抬头望眼周围全是昏色模糊。
叶寒也学着宁致远仰躺着,双手却拿着宁致远受伤的手细细端详着,宁致远也默许着叶寒对他“动手动脚“,良久,叶寒盯着层层包裹纱布的手,轻声道着,“谢谢!”
说完,叶寒就对着伤口处轻落下一吻,即使隔着层层纱布,宁致远也随之一震,十指修长的右手顿时变得僵硬发木,彻底遂了叶寒的“玩弄“。
叶寒轻轻浅浅的声音不停,温热的气息落在纱布上却激起伤口难耐的骚痒,让宁致远浑身又是剧烈一震,“宁致远,我喜欢你,或许是从现在,或是那夜月下酌酒,又或许早在南关之时,”突然叶寒坐起,目不转睛地看着宁致远,追逐着他脸上可能存在着自己渴求的答案,“宁致远,你喜欢我吗?”
这可能是叶寒这辈子再加上上辈子做的最勇敢最疯狂的一件事了,可是她还是做了,她在这个时代太孤单了,就如宁致远刚才劝说的那句“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她无可奈何来到这个时代,她会尽自己的努力活出自己想要的生活,做自己想做之事,爱自己想爱之人,无论结果好坏,只求痛快一场,也不妄此生了。
所以,叶寒正色再次认真问道:“宁致远,你喜欢我吗?”
迷茫,恐惧,不安,害怕太多太多的负面情绪交杂在她的生活中,这次突然知道自己所处的时空是一个从不存在的时代,这个惊人的事实无疑是压倒她最后的一根稻草,让她彻底淹没在溺死的潮水中,可她不想死,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她舍不得死,所以她要自救,她需要一个救她上岸的人,而宁致远就是恰好从岸边经过的那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显然,宁致远没有叶寒直接,他的手紧紧回握着叶寒的手,面色沉思里更多的是徘徊和为难,“叶寒,你不懂!”
他十岁便来北齐为质,他身上还有他未完成的责任、肩上还有应承担的重担,如石如山,可能他的一生都不能属于自己的,他又怎能应下叶寒这份感情。这次若不是青川走头无路请他来开解叶寒,说不定他至死都不会点破两人的情缘。这一步已然走错,若再任之错下去,就真无任何回头路了。
叶寒何尝看不到宁致远的难意,虽然她不是十分知晓,但他承担的一定不是简单一普通世家所应承受的,他的犹豫甚至是退却,她的双眼都看得清清楚楚,可她却立即一下紧握住打算放开自己的手,目光坚定,“宁致远,我叶寒只是一平凡女子,我不求与你厮守终生,也不求你对我负任何责任,更不会向你强求什么,我只求在你我两人之时,一心于我,一心只有我便好。”
夜终于落了下来,伴着缠绵的黄梅柔雨,青山入睡静水细流,野草幽芳在,独遗二人中,彼此的静默溶于雨夜里,不动,好似在黑暗中也能看清彼此。
宁致远思索半晌,挣扎徘徊过,最后还是无奈发出一声叹息,“叶寒,若我应下,对你不公平。”
“呵”,叶寒突然笑出声来,好似疯癫嘲讽他人的看不穿,“宁致远,你当我叶寒是斤斤计较的乞讨者吗?我喜欢你,并不代表我永远都喜欢你,更不代表我未来的丈夫就是你。人这一辈子太长又太短,说不定什么时候你我就不在了,趁着我们现在还活着,还彼此心有爱意,放手大胆地爱一回,即使没有结果又如何,难道事事都必须花好月圆吗?”
叶寒坐于宁致远身旁,黑夜至黑,声音成了彼此唯一交流的手段。她声音急促,追逐着步步退让的风中人,她焦急,但一番肺腑之言落下,她的声音变得平静轻缓,犹如金黄夕阳下潺潺柔和的小河流淌,“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一位‘朋友’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我行过很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很多种类多酒,却只在最美好的年华,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宁致远,你懂我的意思吗?”
“与子相悦,只论钟情,”双手因为紧握才在冷沁的雨夜里取得一丝温度,双手因为交叠相拥才连接了两个彼此孤独的人,宁致远轻轻回握着叶寒的手,落定决心,“倾心于寒,再无二人。”
这次,叶寒笑了,即使黑暗看不清彼此,宁致远也能想象出叶寒轻柔的笑容,如冰雪三月消融,春暖花开,“宁致远。”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什么,我就就是想叫你一下,确定你在,怕你突然反悔跑了。”
宁致远捏紧手中的小手,低沉呵笑,“真是个小丫头,我这不是唔”
低沉轻和的嗓音还未说完,就被一唇柔软袭来堵住了嘴,压在身上的重量不重却轻易地撩拨开他的心扉,一吻唇齿交缠,轻扯撕咬,依依不舍结束,叶寒傲然跨坐在宁致远的身上,内心翻腾着抑不住的小邪恶,一边想着一边手指还轻柔揉捏着宁致远的嘴唇,果然坏事不能做多,真是让人上瘾。
“叶寒,你别这样”
黑暗中的突然袭击,让宁致远猝不及防,等一吻结束后他才在回味无穷中找到残留思绪,却口是心非说着违心的话,而叶寒哪管如此,既然重活一次,一切想开,自是要人生得意须尽欢,尽情活在当下,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是冷静问了一句,“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现在就停止。‘
两世从来没想过的霸气语录终于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了,叶寒终于体会到其中的爽意,怪不得电视剧中那些霸道总裁喜欢玩这招。手乱摸着身下毫无反应、甚至是吓得僵硬的宁致远,叶寒心里那是一个酸爽,嘴里还假意说道:“你要是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清脆的衣帛撕裂声,响彻静谧的雨夜,虽是短暂无比却异常撩人让人想入非非。
当然这是叶寒强行压倒宁致远的局面,她根本就没等到宁致远回答就直接扑倒在地,不,错了,宁致远从一开始就躺在地上,应该说是她色心一急直接扑到了宁致远身上,谁让唐僧肉美让她毫无矜持和节操。
叶寒现在才不管什么矜持节操,能吃上肉才是最重要的,她不知道她与宁致远到底能走到多远多久,只求在彼此相爱之时,无惧无悔,莫留遗憾,有道是春宵苦短及时行乐,何必想得太多,徒添烦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什么叫天雷勾动地火,叶寒这次终于深切体会到了,不过的是她才是突来的天雷,强行勾动起清冷禁欲的地火,却反倒被地火推到,然后火花迸裂,濛濛雨色也难掩此方激情。此处河蟹2706个字,内容你们都能猜到,至于具体细节还请自行脑补,等哪一天法律允许了,再发布与大家相见。敬请谅解。
等叶寒再次睁开眼时,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温暖中,明烛皓然,水雾缭绕,清水静幽,只有偶尔吹进来的雨风才提醒着她此时还在黄梅雨夜。
“唔“
叶寒本想换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却没想全身上下全集体叫嚣着酸痛,拥着叶寒的宁致远本靠在池边闭目养神,却被叶寒轻微动作立刻惊醒,询问着叶寒哪里不适。
不问还好,一问叶寒脸上顿时染上一抹红绯,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尴尬还有羞涩,更不敢直视此时与自己肌肤相亲身体相连的霁月公子,但她无意几下偷瞥的目光还是让心细如尘的宁致远轻易地抓捕到,不由再次拥她入怀,浅笑耳语着,“刚才你都把我吃得一干二净了,现在还害羞什么?“
幸好是趴在宁致远怀里,否则叶寒真的得找一个细缝转进去,太丢人了。没想到平时一本正经的宁致远居然也会如此无节操的一面,话都是一个个一本正经的字,怎么凑起来却让她忍不住羞红了耳朵。
看着叶寒如鸵鸟般的可爱样,宁致远不由浓眉松平,清朗俊颜浮着云销雨霁般的笑容,如此真实,由心而发。闻着叶寒沾着青草和雨水的头发,宁致远觉得久违的心安,有多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真真实实地笑过了,如云如风,如此轻松,而这一切都是怀里这个小女人带给自己的,他很珍惜。
叶寒低着头逃避着宁致远的“嘲笑“,一时气不过,顿时孩子气一下上来,狠拧了下宁致远腰间的嫩肉,听着头上传来他的低沉吸气还是觉得有点不解气,然后还在他的肩头狠咬一口,就像之前咬他手腕一样直到咬出血才肯罢休。
两人好似回到了最初的沉默,不同的是彼此早已心意相合,只要简简单单的一个眼神彼此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一池温泉经碧竹引渠,清流不止,静幽的水面泛着缭缭水雾弥漫,朦胧了一切,却笼罩不住近在咫尺的两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指腹沿着新咬处的两排牙印轻轻画圈,不知是恨意还是不甘,叶寒不时还狠狠按压着流血的伤口,恨不得把牙印镶嵌在其中,永远也不会消失,而宁致远没有说话,任由着叶寒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如果两人某天必须以痛苦结束,他希望全由他一人来承担,只求她无事平安。
叶寒平静地抬头看着宁致远,手指却不舍肩头那方牙印,“真希望在你身上多留一点痕迹,无论岁月在你身上走了多远,只希望当你某一天对镜看见时,你会突然想起,曾经有一个叫叶寒的女人曾经出现在你正当好的年龄里,陪你走过了一段最美好的岁月,而这对我来说,就够了。”
轻轻淡淡的语音,是最适合说着清淡无为的话语,可寥寥几句惆怅,在意好情浓之时却如同洪口大钟猛然击中他的内心,突然间宁致远开始害怕两人未知的结束,他慌忙抓住叶寒描绘牙印的手,只有当抓着着一手柔荑,把她紧拥在怀时,他才觉得真正的心安,声声念着“对不起”。
这三个字,恐怕是叶寒最不想从宁致远口中说出的三个字了,对不起他们之间的不应该的开始,还是对不起他们今夜的缠绵疯狂?
叶寒深吸气重新张开双眼,声音严肃,“宁致远,不要对我说对不起,我不需要,而且你也未曾对不起我。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能对自己的负责,至此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与你无关。”
宁致远可能永远都不会告诉任何人,他最开始陷入与叶寒的爱情时就是因为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干净清明,不掺杂世间任何一丝杂质,任世道沧海桑田,她还是依旧如故,不会改变。可就是一个通透的人儿,值得他永远珍惜的人,他却只有一时的拥有,然后用余生缅怀。
“宁致远,以后不许对我说对不起,永远不要!”
“好!”
然后,便是一场缠绵的拥吻,唇齿相交,不说分离,只愿在拥有时尽情去爱,不遗有憾。
“南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
看见叶寒回望过来的不解目光,宁致远拉起她的手,然后在她手心一笔一画写着,边解释道:“这是我的字,‘故国西望,独身于南,明月中外,思之如狂’。这世上我只告诉你一人,只有你才能唤我‘南之’。”怀中人儿可能是他此生唯一所爱,她全心全意不求回报爱着自己,而自己亦全无保留倾心回之。
叶寒紧紧握住手心,好似生怕风一吹就把宁致远写在她手心上的字给吹走了一般,甚是珍惜,但从中她也读懂了身后这个男人的独在异国的无限寂寞,恰似一江春水忧愁,“你很想你的家?”
“嗯!”宁致远望着叶寒清明的双眼,没有回避,“我家不在繁华的云州,也不在北齐,它在西边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苍山如海,也有云上江南,有螺黛明眉,也有羊脂净玉,是个很美很美的地方。”
叶寒听得出轻幽中的浓郁思念,也能从他的言语之间想象出故乡之美,轻声回道:“你的故乡是夏国吗?”
明显感觉到环在自己肩上的手顿时一紧,叶寒迎上宁致远审视的目光,干净清明,毫不退却,“在兰麝馆时见小楼湖边有一圃芍药田,不大却株株罕见金贵,虽然兰麝馆本是一掷千金之地,有稀罕之物也不足为奇,但其中有一株绿色芍药尤为稀奇,我曾向云州城内有名的花农打探过,说世上芍药碧色罕有,唯有夏国国花‘碧眼狐狸’有此姣姣色,而且此花只有其皇室才有栽种,民间从无。”
在未相逢之时,宁致远就知道叶寒绝非一般女子,但她的心细如尘还是又一次让自己惊讶,在她耳边轻叹,“叶寒,我”
“叫我‘鸢鸢’!”叶寒认真回望着宁致远,展开他的手心在上面一横一竖写下自己的名字,“我出生时刚好有一只纸鸢落在我家院子,我父母便给我取了这个乳名,全天下我也只告诉你一人。”
其实这是叶寒在现代的真名,她姓许名鸢,亲人朋友最爱叫她‘鸢鸢’,她现在居然告知宁致远,一有与宁致远礼尚往来之意,而更多的是她真的认可一个叫宁致远的男人走进自己的爱情里,无论世间如何,在她的心里总有那么一处角落是留给他的。
“鸢鸢。”宁致远望着那双清明的双眼,痴痴喃喃地念出声来,念着念着念出了一番韵味,念着念着念出了一方知足,“鸢鸢,我是南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倾身,蜻蜓点水一吻,满足回道:“我知道,我记得。”
“我的家,我的国,太重,我自己都抗不起,所以不能把你牵扯进来。”
头贴在宁致远的胸膛上,叶寒能清楚听见他胸腔强力牵动的惆怅,她懂他的无奈,明白他的孤单,天长地久不属于他们,“南之,世事多变未来难测,莫为未发生的事而忧虑,你我珍惜当下、莫留遗憾就好。”
“好!”
泉水温渺,依偎在池水中的两人解开了自南关开始的迷雾,两个同样孤单的人心扉不再有隔阂,彼此互道着自己的小趣事,或说着童年天真,或说着少年责任满肩头,或说着此时岁月静好,抚慰着彼此都孤单的灵魂,却都默契地不提及未来某一天的分离。
出云州城到现在,已经过了六七个时辰,此时是夜半三更,宁致远体贴地给叶寒上了药,穿上衣服怕她着凉,又怕温泉水雾湿气重,便抱着叶寒在一扇纸门之隔的画室休息。
这间画室跟温泉浴室仅一门之隔,探窗外右边便是那一池水雾缭绕,叶寒睡不着便绕着画室走了几圈翻翻看看,最终在画案上停下,对那案上那一幅未完成的画作看得出神。
白质宣纸,红药娇媚,碧芍妖娆,画笔丹工,栩栩如生,这只是吸引叶寒的其中之一,而清池微缈,雾蒙白烟看到着,叶寒不由从敞开的雕花木窗望去,顿时明了,怪不得自己觉得这幅画似曾相识,原来画中之作就是温泉池边一景。
这时,宁致远也走了过来,拥着叶寒入怀,“这是我画了很久的一幅残画,总觉得画中少了什么,便一直搁置下来。“
说真的,宁致远的画意自然随意,浑然天成,虽不及萧南技艺精湛,但胜在走心,就如同这幅残画,清池芍药,粉媚不妖,几垂青叶凝露,与白墙水烟共飘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看出了宁致远眼中的遗憾,回到这幅残画上,叶寒不得不说仍是一幅佳作,其构图选角品味不俗,但正如宁致远所说,画中着实缺少点什么,亦或是画龙点睛之物,亦或是人间少有之景。
“我知道缺什么了!“叶寒双眼冒着兴奋,让宁致远在画案前坐下不动,然后自己转身就出了画室。
宁致远静坐不动,只听着叶寒的脚步声渐远,然后无意转头向窗外望去,顿时惊叹。
只见池边那丛开得正好的芍药花从中,一半裸美人慵懒侧卧于其间,玉臂轻枕头后落下青丝满地,玉面却害羞藏于一团粉白花颜之后,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清眸,水色盈盈秋波脉脉,颇是令人勾起无限遐想,就如同玉体半遮半隐于花丛中,难窥全身,唯有一双娇小玲珑的玉足从粉白娇媚的芍药花丛中轻探出,蜻蜓点水勾起池中涟漪晃荡不止,就像他此时看醉了的心,最妙的是在美人白皓脚踝正中有一颗殷红小痣,小巧可爱却异常醒目,就像一片轻粉娇白香云中那两三枝妖娆夺目的碧眼狐狸。
躺卧在芍药丛中的叶寒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诱人媚态,记得幼时读《红楼梦》中的湘云醉卧芍药茵便心生向往,今日有如此机会,自是想一圆所愿。
这方,宁致远笔墨大挥,笔尖姹紫嫣红开遍,双眼不暇生怕错过芍药花间美人惊梦,狼毫轻拂,美人成实,泼墨淋漓,绘尽云中春色。
当叶寒再次看见那幅残画时,恐怕不仅仅是用惊艳来描述内心的心情了,甚至她都不敢想象画中之人会是自己,“南之,你把我画得太美了,这根本就不是我。”
在震惊中缓缓放下画作,叶寒看过一眼就不敢看第二次,芍药一隅,花间美人,云墨画中仙,这怎会是自己呢,叶寒不由摸了摸自己平凡的面容。
“傻丫头,这就是你!”宁致远抚摸着叶寒缎黑长发,修长的手指在画中美人红痣处连连流返,他自问阅览世间美人无数,虽然叶寒不是青川绝色,但遇见她时,他心已落。
这幅画被宁致远命名为《离鸢》,芍药别名将离,鸢是叶寒,当宁致远半抬着眼问着她如何时,叶寒便懂了他的心意,这幅画是他对自己唯一的念想,填满余生漫长孤寂的岁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满室弥漫着浓墨,久久不散,就差那一池清水也变成墨池了,叶寒最终还是没敢看画中的自己第二眼,总觉得画中之人是另外一个人,或者说是宁致远眼中的自己,可她却偏偏忘了芍药花茵中的自己就是此种媚态,一眼万年。
清脆却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宁致远刚收好画于隔间,听见松展着的眉心立即紧皱微突,这么晚了还找到这儿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宁致远让叶寒早点入睡休息,自己便出了画室。
经过来来回回这么多事,叶寒本也打算入睡,可迷迷糊糊之间只听得一尖锐声音刺破了她的睡意,不由懊恼睁开眼来,静躺在床上听着那扰人的噪音不止,弄得叶寒好不厌烦。
画室与温泉浴室是有一纸门之隔,若轻声细语自然是不会打扰到画室清静,可见外面说话之声有多大。叶寒被吵得睡不着觉,只好起身出门看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离那声噪音越近,叶寒就越觉得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等到了庭前门边,叶寒看见兰若恭敬站在宁致远一旁,细说着什么,而那不停夸夸其谈地噪音发源者让她不惊一震,那不是在大闹云州府的定国公府世子张煜吗,怪不得她会觉得这声音这么熟悉,而且还这么刺耳吵人。
宁致远面色温和,不显山露水,只有从斜后方走来的叶寒才能看见他背后紧握的双手。听见叶寒走近,宁致远双眼诧异一下,“你怎么来了,睡不着吗?”,连忙把她环入怀中替她拢紧衣裳,生怕梅雨夜凉冻着她。
“原来宁公子好这一口,怪不得红楼画舫上各种红袖绝色入不了眼。”
不用看就知道这字字流里流气的话是出自何人,叶寒不想给宁致远添麻烦,所以只是平淡地看了张煜一眼,便低头不语,心里却暗道着老天眼瞎,明明给了他一幅好皮囊,里面却是猥琐肮脏。
兰若跟在宁致远身边快十年了,多少了解宁致远的性情,从未见他对何人如此关怀倍至过,若张煜一再任意妄言,恐怕定会闯出祸来,不由立即请示宁致远,“公子,凤堂主那边怎么回复?还请立刻定夺。”
“明日凤堂主才回云州,我去码头迎接,到时候再做决定不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致远轻轻看了兰若一眼,兰若立马知会连忙恭身离去,这张煜也流里流气一笑然后揽着兰若的腰身消失在回廊折角处,而这一切让静默不言的叶寒看得目瞪口呆,不解问着宁致远,“兰若怎么会跟张煜”
后面的话叶寒怎么也说不出口,也许难以言耻,也许无话可说,倒是宁致远这个主子显得极为从容,关门隔绝了外面的凉风夜雨,拥着叶寒回了画室暖和处。
轻轻敲了下叶寒的满脸震惊,宁致远握着叶寒冰凉的小手给她暖手,“别想了,兰麝馆的人都有这么一天。”
叶寒不懂,辩解着,“可兰若不同。”
“有何不同?都是被狎玩的小倌,即使他是兰麝馆的主管,但身份依旧是如此,逃不掉。”宁致远细心替叶寒盖上锦被,可说的话太过冰冷就如同屋外绵绵夜雨,叶寒看不懂也听不懂。
面对叶寒久久不放的疑惑目光,宁致远无奈叹气服软,“我知你与兰若交情很好,可兰若有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们无权干涉。”
“可可也不一定非要是张煜呀!”
叶寒终于忍不住为兰若叫屈,宁致远这才明白叶寒的真实想法,不由为之心暖,“鸢鸢,你是觉得张煜虽然贵为定国公府世子,却配不上兰若这个青楼小倌吗?”
“嗯!”叶寒看着宁致远坚定点了点头,在她心里张煜不过是个靠祖上荫封的蠹虫,就凭他在云州城的所作所为没被雷劈死就算他走运了。
刚经云雨的清脸多了抹初为女人的媚态,宁致远忍不住抚上那双最爱的眼,扫去她眉间不该有的愁绪,“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既然兰若选择跟张煜在一起,自有他的思量,你别想太多了,睡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被宁致远揽在怀里,本想不放弃回应几句,却被宁致远浅浅的呼噜声无奈作罢。闭目思索,叶寒还是难以想象质洁性高的兰若居然跟张煜在一起,他难道不知道张煜的为人吗,而且张煜之前得罪了太守夫人,按照太守大人对妻子的爱护,怎可容忍张煜平安活在世间,到时候兰若势必要受到牵连。如此后果,兰若当真不知道吗,还是被所谓的情爱冲昏了头脑?
折腾了这么久,叶寒靠在宁致远怀里终于深睡过去。听着均匀平稳的呼吸声,黑暗中宁致远睁开了双眼,鼻尖轻嗅着少女清爽的香气,望着沉睡的静颜不由宠溺一笑,“真是个小丫头。”
而这厢,一辆华丽马车在官道上匀速行驶,而车内坐着的正是兰若和张煜二人。
张煜自年少初尝□□以来,便沉溺其中不能自拔,虽长得一番俊雅但常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面色多了几分虚浮和说不出的猥琐,败絮显露。
而兰若,张煜不由看着这张白净纯然的脸,比女子还白上三分却不失男子气度,而其才情学识更是不俗,否则他一见惯繁华世面的定国公府世子也不会被这么一小倌给迷了心。
“公子这是要干什么?”
兰若清冷地看着张煜,原来张煜刚才色心大动,想着想着竟然伸出手朝兰若的脸上摸去,幸好兰若及时侧过头去才逃过了一劫,平静地质问着张煜是要做何。
瞧见美人生气,张煜也只好讪讪收手,但还是忍不住心中那泛起的心思,在兰若的手上偷香窃玉一口,还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着,“真不知道你家公子是怎么想的,居然喜欢那种清粥小菜。要我说,那女人又小又涩,还姿色平平,哪及兰若你的半分姿色。”
马车走着,兰若靠在车壁垂颜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车内自然就陷入了一番雨夜的沉默里,只是衣袍宽大极容易遮住衣中动作,刚才那只被偷香窃玉的手不停地在衣料上来回擦拭,好似手上沾了阿堵之物般恶心,不擦去不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回到自己房间后的叶寒差点吓死,昨晚太过疯狂欢爱留下的痕迹即使上了药也一时消散不了,幸好青川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不过说真的,自从青川入了朱老夫子门下受教,才情学识修养有目共睹,而那双眼睛也越发厉害,就像是一超高度显微镜,任何尘微细末在他面前都无处藏身。
如此一想,叶寒也有点拿不住青川是否看见了,不过瞧着青川的平淡反应应是相信自己是在吴伯家受的伤,她便没再继续担心下去,回家不久就把这件小插曲抛之脑后了,根本就没想过很多细枝末节的小事一点一点的累积,终会引起质变的飞跃。
第二天,青川花折梅如常去了劝学堂,叶寒去兰麝馆找到了宁致远。
宁致远刚看完一叠公事,揉眉间就见叶寒立于门前,清眸含笑如平湖中的一朵水莲花,顺水而来,就这样不急不缓恰巧落在了自己的手心里,“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叶寒娇嗔着,任由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自己手心的纹路,“你这里不会是藏了什么人吧,是萧南还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妖精?”
情人最怨分离,无论是一时一刻还是一年十年,对他们来说都是难以到达的银河对岸。只不过是如三秋之隔,宁致远居然发现思念成城,困住了自己,然后天天翘望着高墙上小小的天窗,盼着念着那个叫叶寒的女人的到来。
宁致远一边聆听一边珍惜着“久别”的情浓,莫名间竟然失神看痴了,直到叶寒轻柔的嗓音传来这才回过神来,“宁致远,你觉得呢?”
“嗯”,宁致远面部硬朗,失神和思虑都是同一张表情,连靠这么近的叶寒都没看出他的失态,“你是说,你觉得齐寡妇的丈夫没死,想让我找人帮你监视一下齐家人的动向?”
叶寒点了点头,“我总觉得齐寡妇太反常了,感觉就像死的不是自己丈夫一样,哭得太假了。”
宁致远很喜欢叶寒认真的模样,既可爱也勾人,“单凭这么一点你怎么就认定齐寡妇有问题,也许他们夫妻关系不好,又或者她已经哀莫大于心死?”
“不会!”叶寒很坚定地摇了摇头,“如果他们夫妻感情不好,凭齐寡妇这年龄完全可以立刻再嫁,何必跟着自己婆婆天天到债台高筑的吴家又哭又闹,再说他们夫妻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甚好,相扶相持走过了几十年的风雨,丈夫突然遭遇水匪死无全尸,这么大个槛哪能这么容易跨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叶寒不由低头垂眉,不禁就想到了自己元州的父母,当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接连撒手而去时,天知道哪种痛楚让她无法承受,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使劲扯着自己的胸腔心肺,非把它们连根拔起不可。
她相信任何感情都是共通的,齐寡妇跟她丈夫相濡以沫几十载,在面对自己丈夫突然死于横祸之时,只要是一正常人绝对做不到这么淡定,那毕竟是她用心爱了几十年的至亲之人,如剥皮抽筋,痛彻心肺。
叶寒一向在他人眼中都是如四月明媚,谁知突然秋风乍起,即使无雨无霜,但宁致远还是不停擦拭着她的眼角,想把她眼中的忧伤研碎成末,反倒是叶寒察觉到他的动作,突然放晴一笑,“怎么,你这是想擦眼泪还是想让我哭?”
一句玩笑话让彼此两人畅心笑颜,知心而伴,叶寒感概着,“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感谢老天爷让我遇见了你和青川。因为青川,我可以名正言顺地逃离元州那个伤心地,而你的出现,让我知道了追逐一道光的疯狂和美好,生活虽然艰难,但也可以很美好。”
动人情话宁致远听过不少,可从没听过如此简单朴实,就如同两人首次见面一般,仅仅只是一江之隔的惊鸿一瞥。他从未对叶寒说过,遇见你,其实是他之幸,花光了他余生所有的运气,可惜他羞于开口,也许是今日天色不好让他开不了口,还是下次再说。
“于一。”一道光影瞬间闪现在门前,恭敬低头单腿跪地,“你去查一下齐满钱一家,记住别打草惊蛇。”
“是!”
于一来得快去得也快,看得叶寒这个现代人瞠目结舌,虽然已不是第一次见识武功这种非科学可以解释的超自然现象了。
叶寒终于舍得回眼,“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于一了?”看于一那样子,比青川大不了几岁,这算不算虐待童工?
麻烦?
宁致远不由一笑,把叶寒环入怀中,“于一小孩心性待不住,让他出去走动也好。而且齐满钱这件事多多少少跟我和江水帮有点牵扯,查一查也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齐满钱跟吴伯合伙跑船,帮人运货同时沿江兜售点其它物品赚钱,这自然是有江水帮保护,但宁致远怎么会跟一无名小卒有关系?
叶寒疑惑地看着宁致远,用眼神追问着解释。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太会惑人了,明知道叶寒不是勾引自己,但宁致远还是一时没忍住在娇嫩红唇上轻啄一下,“我和江水帮有船运合作,帮我护卫商船和货物,那次在南关就是我亲自押运货物。这次水匪来势汹汹打得我和江水帮措手不及,人员伤亡和财物损失惨重,让北齐朝廷震怒下旨让萧大人一月之内破案,缴清水匪。”
叶寒更疑惑了,“这又什么跟什么,你能说得更清楚点吗?”
宁致远宠溺一笑,耐心给叶寒解释着,“像你吴伯和齐满钱这种贩卖为主运货为辅的船家,我们一般都不会很重视他们,所以交给他们运的东西都是些平常物品,一般处于船队外围,所以也最容易受到水匪袭击,而这次清点的伤亡人数来看外围船家死伤过大,能存活下来的不多,算是个奇迹,所以我还专门给他们一笔不小的慰劳金”
“所以你也认定齐满钱的死极大可能是有猫腻!”叶寒杂乱的思绪一下被打通,条理变得清晰,“外围船家像吴伯这种活下来的纯属侥幸,如果齐满钱也真的侥幸活下来了,为什么要诈死,先不说他的家人担心,市井小民连平日买根葱都斤斤计较半天,这么一大笔不低的慰劳金砸到头上,怎么会有要拱手推出去之理?”
宁致远浅然笑了笑,轻揉着叶寒小臂上的青紫处,“这一切恐怕等于一回来了才能知晓。”
那日离开前,宁致远让叶寒别太担心,等于一回来后有消息他会第一时间告诉她,并叮嘱她多休息别乱跑,毕竟那晚他用力不受控制,宁致远一本正经地说着,却弄得叶寒轰的一下红了脸跑了出去。
于是叶寒在家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到乡下借钱的吴伯提前回来了,叶寒也没有等到关于齐家的任何消息。除了每天到吴家问候下吴伯之外,叶寒每日的活动范围就在自家小院和江家来回跑动,不是她不想出去走走,而是怕错过了宁致远的前来。
回来第四日,叶寒依旧在江家打发时间,江流画和秦婆婆一边做着手中的针线,一边聊着天。
江流画瞧着叶寒心情不佳,想起前几日叶寒三人一同从外回来的事,不禁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担心吴伯家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叶寒点了点头,然后哀叹一声,“吴伯人太老实根本不适合做生意,如今又是水匪又是人命,好不容易高利贷解决了,那齐家老母寡妻却像牛皮糖天天上门要钱赔命,怎么撵都撵不走,好好的一个家天天被人折腾闹事,弄得家宅不宁。”
江流画停下手中的绣活,感叹着,“你呀,就是个操心的命,谁家出点事你都揽在自己身上,也不嫌累?”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叶寒“多管闲事”,恐怕她和奶娘早就去了阎王殿了吧!
叶寒何尝不知,但吴伯对她有恩不能不管,心累说着,“要是人人像你这般讲理就好了,那齐家自己与人合伙做生意,凭什么赚钱了就欢喜,一赔钱就赖别人,像是别人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非逼着他一起做生意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呀,总经不起一个钱字诱惑。”江流画道着世俗真知,“那齐家本就是市井小民,钱算得比芝麻还清,斤斤计较成性,赚钱了自然是好,一旦出现亏损之类就把一切赖在他人身上,无责无任,毫无担负之心,如此蝼蚁活法,有这番反应也是自然。”
这番道理叶寒不是不懂,只是每次碰着一次就气得不行,“这些人整一群无赖!”
江流画摇着头笑了笑,“无礼书教化,不知羞耻荣辱,可不就是无赖。”
“哎”,叶寒被吴伯家的事搅得一团乱麻,无精打采趴在桌上,坐在一旁整理绣线的秦婆婆比较担心,让叶寒自己小心,别强出头,见好就收,这次水匪云州城死了不少跑船的,这齐家老母寡妻要闹腾就让她们闹腾去,别给自己找麻烦。
秦婆婆的好心叶寒记下了,想着宁致远迟迟不来的消息,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
叶寒晃了晃头,清醒下脑袋,眼睛四处晃了晃,渐渐发现了江家屋内的细微变化。
江家主屋虽然陈设依旧老气不变,但是焕发着一种无形的生气,尤其是一旁桌案上半椭圆白瓷瓶中插着一簇洁白的栀子花,紧紧团团地簇拥在一起,深绿点缀着别样的雪白,静颜垂露,缭缭冷香弥漫了整间屋子,连带着桌椅都沾染上一丝初夏的气息。
前段日子她一直因为误入虚无时空而心绪失宁,而无暇顾及周遭之事,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变化这么大,而且还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叶寒由衷地替她们高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眨巴着机灵的眼睛看着江流画,“流画,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呀?”
“什么好事?”江流画不解地望着叶寒。
叶寒逼问着,“我瞧着最近秦婆婆不仅气色好多了,连带着说话都带着笑。说,你是不是捡到金子了?”
“没正形!”江流画轻斥一声,但笑意不下素颜,“黄金没捡着,倒捡到不少银子!”
然后江流画这才慢慢道来原委:原来自那日云州府萧夫人寿宴上清荷绽颜屏风的展现后,云州城的大户人家便有不少慕名前来让她制作绣品,而那萧夫人更是喜爱她的手艺,光是这个月她就去云州府送了两次绣品,更别说其他有钱人家的私活了,赚的钱比绣庄一年给的都多。
叶寒连连恭喜,心里替江流画高兴,其实叶寒之前就看过江流画的绣品,虽然她不精通但也知其精妙绝伦,可惜江流画不懂得推销,所以价格才会被绣庄压得死死的,生活过得穷困潦倒。如今借太守夫人寿辰的机会让全云州城贵妇都知道她的绝妙手艺,以后哪还愁没有银子赚。
说着喜庆的事,三人脸上都透着高兴,只是江流画眼中偶尔露出几分其它的情绪,十分容易让人捕捉到,叶寒询问着是不是还出了什么事。
江流画放下手中的绣框,面色凝重,“小叶,我好像看见侯九了。”
“侯九?”叶寒蓦然一凝,“在哪儿?”
“云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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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云州府……
叶寒不由低眉紧蹙,侯九怎么会出现在云州府,一市井混混怎能进入威严肃穆的云州府?江流画说时也不是很确定,只是送绣品时晃眼看见好像是侯九,叶寒心里也很复杂,一方面若真有侯九的下落那自是好的,毕竟有仇不报不是她的性格,只有除去这个安全隐患他们三人在云州才会活得安心,但另一方面叶寒又希望是江流画看错了,毕竟云州府乃是一州府衙,如果真是如此,这可就难办了。
“在想什么?”
宁致远看出了叶寒的心不在焉,自今日下午见到她时就心事重重,连齐满钱果然还活着的消息都没让她生半点振奋,有几次他都忍不住想开口询问发生了何事,但都被自己强压了下来,以叶寒的个性如果真的想倾诉告知,不用问她也会主动告诉。
“没事!”叶寒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看了看自己所站的屋顶,又看了看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吴伯家,“你说这齐满钱会来吗?”
于一在齐家附近埋伏了几天,齐家老母寡妻除了到吴家闹腾几次就没怎么出过门,家徒四壁还挂着几条挽联,冷冷清清不堪,直到今日于一才在夜色里看见齐寡妇和一陌生男子出现在后门,于一凭借之前对齐家情况的打探情况,敏锐地认定此人必是齐满钱,然后当夜回来禀告了宁致远,宁致远随即制定了计划,所以才有了吴伯在家请齐家人吃饭的画面。
宁致远揽着叶寒的腰肢在安全范围里,一起掩藏在夜色里,“你放心,齐满钱一定会来的,他人到中年才有一三岁的独子,青川拿着他儿子染血的肚兜去找他,他哪能坐得住,恐怕连青川出现在他的藏身之地都不会细想,就直接跑到吴伯家来救自己儿子。”
“希望吧!”叶寒总觉得这个计划有点不靠谱,哪有这么蠢的人,只要随便反推理一下就能发现这个谎话破洞百出,直到月色上头半空,一中等身材的壮士汉子狂奔出现在夜色中,半短的黑色大褂十分肥大,奔跑起来呼呼作响。
叶寒这才想起有句恒古不变的千古老话,叫做“关心则乱”,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齐满钱不敢停下脚步,手中抓着儿子的小肚兜,上面还未干涸的血迹黏糊了自己一手,他恨自己看错了人,昨天晨娘说吴家要请他们吃饭,他当时没多想,如今一想可不蹊跷,哪有大晚上请客吃饭的,原来是暗夜适合做杀人的勾当。
吴伯家很好找,南市大街一拐进小巷不用走几步就是吴伯的家,齐满钱紧握着儿子染血的肚兜,双眼通红染着恨意,满腔怨恨一身,双手猛地一下推开没有紧闭的大门,对着正居于上坐喝茶的吴伯大喝怒道:“吴生,我好心在江上救你一命,你怎恩将仇报杀我妻儿老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哐铛”一声作响,是茶杯落地的声音,吴生面露惊色,不敢置信,颤颤说道:“满满满钱,你没死?”
夜色寂静,如此一声大的声响虽然不能惊醒四周近邻,却能惊扰到在吴家的人,只见一中年妇女小跑从侧门跑来,惊讶但不惊喜,“满钱,你怎么来了?”
“对呀,齐满钱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江上死在水匪刀下了吗?”
叶寒一行人随即从大门走了进来,最后进来的人自动地把门关上,一时间,是人还是鬼,立见分晓。
满室灯火是异于漆黑夜晚的明亮,齐满钱这只水鬼就这样无形遁形于众目睽睽之下,倒是他脚底下拉长的影子像极了一只真正的胆小鬼。
“爹爹爹爹,你又回来陪我躲猫猫吗?”齐家老母抱着孙儿出现,老脸也满是不敢置信,怀中小孩急着下去又得不到相应的回应,只好一声声唤着不远处的父亲快点过来。
一室如死人般的安静,只有稚嫩小儿喊得响亮,一声声提醒着周围人自己的亲爹还活着,齐满钱不禁问向身旁的妻子,“你们不是被杀了吗,怎么”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齐寡妇压低声音,见他手中的小儿肚兜十分惊奇,“儿子的肚兜怎么在你这儿?刚才染了鸡血我本想替他洗来着,却怎么也找不着?”
“鸡血?”齐满钱再次疑惑,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好像有什么渐渐明了了。
齐寡妇也不好意思看着吴伯一家,对于自己丈夫死而复活之事她无脸解释,“刚才儿子非要看嫂子杀鸡,不小心溅了一身”
“好了,齐满钱你不用问了,实话告诉你,这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吴伯非但没有杀你一家,你老母妻子儿子都还活得好好的,而且还好饭好菜养着他们,”叶寒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见你一家安好,重新团聚,难道你不想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还活着?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还活着却不现身,眼睁睁看着吴伯一家债台高筑,差点被逼得家破人亡?”
齐满钱顺着声音转过头来,这才发现身后一群人中一黝黑少年,那双甚是好看的墨眼一如今晚深邃黑夜的冷色,这不就是刚才给他通风报信的小少年吗?要不是他一脸慌张告诉自己偷听到吴家因不堪忍受自家人一次次要钱赔钱,所以决定今晚动手把他们都杀了一了白了,要不然他怎会慌不急忙疾奔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就是一个局,齐满钱这才知道自己中计了,不禁低声咒骂一声,却无计可施,他现在已是牢中困兽。
吴伯迟迟不敢相信死去的人居然复生,而且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满钱,你你,怎么”还活着?
叶寒不由心疼着老实的吴伯,只有他这种人才会相信全天下的人都是好人,明明骗他的人和事实都摆在明面上,可却久久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吴今冷眼看着这一场通天谎言,连忙扶着父亲摇摇欲坠的身子坐下,“爹,您先喝口水,别激动。”既然叶寒设计让齐满钱出现在这里,他相信她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他离开。
叶寒走到齐满钱面前,不准他消极逃避,“齐满钱你还不打算说吗?”
“说什么?”齐满钱现在破罐子破摔,满口不屑,就算是他还活着又怎样,他们又能奈他如何。
果然是无耻,这几日吴伯家的日子他不是不知道,就因为他诈死差点害得吴伯家家破人亡,而如今居然没有半点愧疚和悔意。刚才看他老娘的反应,估计他活着这件事连自己亲娘都瞒着,如此自私自利之人,叶寒真是不想跟他费半句言语。
正当叶寒厌恶之时,宁致远淡然对着叶寒一笑,把她揽在身后,双眼柔和一片示意着让她放心。见状,叶寒心有不甘,齐满钱如此小人着实可恨,她想好好替吴伯家教训一番,可青川也上前把她拉回身后,涂得黝黑的脸没有说话,只是朝她摇了摇头,知会着她不用出头。
叶寒毕竟是一小女子,对齐满钱这种混市井的老油条根本没有任何震慑,估计青川也看出来了,所以才会把叶寒藏在身后,免得她受到伤害。
宁致远一脸笑意温柔,可一双星眸却透着凌厉,“您与吴伯之事我们这些外人确实不该插手,今日出此下策,引你出现,实在是无奈之举,还望见谅!“
齐满钱本就没把叶寒一小丫头放在眼里,但当宁致远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本还有半分忌惮,如今见他一温润谦礼的公子哥样,顿时又盛气回拢开始凌人,斜眼上扬,明显不把这一屋子人放在眼里。
宁致远淡然笑之漠视齐满钱的态度,微微倾身作揖道歉,然后继续开口,话语轻扬但字字寒霜,“之前曾听吴伯说起你们在江上之事,说若不是当时他去江水帮船上交保护费,说不定那晚死的人就是他,而不是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到这儿,齐满钱不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松动,那是泰山崩塌之前的山裂石纹,只听得耳边轻扬的话语继续,寒霜浸入骨髓,“我还听吴伯自责说起,那晚本应是你去交保护费,却哪知你‘不小心’落水,只好让吴伯代你去交保护费。”
话,点到为止!
齐满钱莫名看了一眼低头轻咳的吴伯,强行移开目光,再见身旁妻儿蹒跚老母泪眼盈眶,还是咬咬牙紧攒着拳头,依旧闭口不言。
叶寒看着着急,捏得青川的手满是通红,青川对此毫无怨言,反倒有点喜不胜收,在她耳边轻声言语,让她放宽心,说着今夜之后吴伯一家定晦气全无,否极泰来。
不知为何,青川的话很轻很轻,就如同夏夜中飘忽不定的空气,微热湿润,却莫名抚平了她因焦急而紧皱的心,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堂中,诱导和被诱导,拉锯与被拉锯还在继续。
江上渔翁很懂钓鱼之道,盘坐船头,一条细线,两方较劲。小鱼最易,轻提便浮于水面;而若是一条大鱼,必定放长线,一提判力,二三四提耗尽它力,鱼线紧绷松线,松弛又收紧线,如此来来回回几回,待大鱼精疲力尽,渔翁只需轻提,大鱼就成囊中物。
宁致远深谙此理,刚已过,柔继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情说此情,“你不愿说定有你的顾虑,即使被人认定无情无义也不在乎,但我却不这样觉得。船队外围船只几乎都石沉江河,却只有吴伯去交保护费侥幸逃过一劫,这是不是也太巧了?如今见你活生生站在这儿,让我不由做出大胆猜测–––其实是你故意落水,故意让吴伯去江水帮船上交钱,所以才让他免于死于水匪刀下,对吗?”
一语中的!
齐满钱被晒得深紫色的厚嘴唇颤颤发抖,不肯置信,他精心编织的计谋,从未对人说过,眼前这个陌生人又是如何得知,仅仅凭借吴生几句可有可无的话?
心防攻破,然后长驱直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致远的笑是轻和如暖风拂面,却拨不开湖下的深水,他无视齐满钱脸上渐渐剥落的自信和不屑,温润的双眼无声无息环视了一圈吴伯家差不多被搬空的家,细语声寒,“无论如何,你活着对你对吴伯对你的家人都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可是”,宁致远突然停下,将目光落到即将崩溃之人,“不知道对钱庄的高利贷主来说,是不是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啪”的一声,高高壮壮的齐满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已成渔翁网中鱼,垂头丧气,迷惘呆楞,除了他的妻儿老母上前关切问询,一屋子的人都在做冷静的旁观者。
叶寒被青川藏在身后,她能看见的较少,所以听觉便灵敏不少,除了刚才齐满钱跌坐在地的一声较大的闷响,她还听见少许“叮叮当当“的清脆细响声,很像金属碰撞的声音,叶寒低声跟青川和花折梅说了此事,两人便对齐满钱小心留意起来。
齐满钱恢复的还比较快,不甘心地仰头问着宁致远他是如何得知。
只听得宁致远轻扬一声轻笑,话语谦虚,“你可能忘了,这还是你告诉我的。”
“我?”齐满钱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更为不解。
“你忘了,你刚才推门而进时,可说了什么?”
顺着宁致远给出的线索,齐满钱回忆追溯,立即恍然大悟,等惊愕从深黄的脸上散去,齐满钱出乎意料地平静,“今晚,既然你们都知道我还活着,无论你们是想告诉钱庄还是怎样,我都无话可说。至于吴生,是我对不住你,差点害得你家破人亡,以后的日子我能还就还吧!”
说完,齐满钱落寞地带着一家老小离去。
终是救了自己一命,吴伯心软,出口喊他留下也没得到丁点回应,只能看见他一步一步出了自家房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等等!”
齐满钱突然停下脚步,只不过却没有下意识地转过头来,只觉身后灯火通明如火口口舔舐自己身后一片炙热,犹如危险临近。
等不及听他人余下的话语,齐满钱猛然甩开妻儿的手,撒开步子慌忙地向前跑,可跑得再快也没跑出吴伯家的几平方米的小院,就被一跃而来的于一和花折梅扑倒在地,只见两人一人拎着齐满钱肥大的半身黑色大褂袖子,同时拉扯,只听“嘶“的一声,黑色大褂碎成两半,露出里面雪白的无袖坎肩,对了,还有一袋袋紧紧捆绑在身上的钱袋,整整绕了三圈,布满了整个前胸后背。
一屋子的人都拥挤在巴掌大的小院中,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尤其是吴伯最为震惊,那一个个鼓囊的钱袋,还有的露出点白花花的动人的银色光泽,几十个这样的钱袋,可想而知这无疑是一笔他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满钱,你哪来这么多钱?”
齐满钱顿时人如其名,满眼都是钱,周围传来的目光无论好坏都成了谋夺他银子的不怀好意,他愤恨地红着眼吓着他人,连自己的妻儿老母都不放过,幼小的孩童经不住吓抱着母亲嚎嚎大哭起来。
可齐满钱充耳不闻,只死死抱住身上一个个饱实的钱袋,好像守住了钱袋就如同守住了他的命根子一样,看他满眼只剩下钱那样的疯癫样,那些钱袋现在不正是他的命根子吗?
叶寒刚才只不过想试探一下,没想到真让她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怪不得齐满钱刚才突然变得大方起来,连高利贷都不怕,原来是因为身怀巨款呀!只不过,这笔巨款,恐怕都是沾着洗不净的污秽吧!
“说,这些钱哪来的?”
于一冷眼冷脸,还不及齐满钱的瘦削身子竟单手扼住他的脖子,把齐满钱贴墙悬空起来,院内灯火只留给大家一个清晰的背影,以及一个高于他头顶的扭曲涨红的脸。
“姐姐别看!”青川反应迅速地蒙住了叶寒的眼睛,怕吓到她,自己却平静地看着这一幕生动有趣的杀人场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一。”
宁致远轻扬一声,于一瞬间松手立在一旁,齐满钱摔倒在地半瘫在墙边大口喘息着,死里逃生的感觉太过恐怖,求生的本能胜过了对金钱的追逐,顿时,随着胸膛上下起伏的钱袋也成了一种沉重的累赘,压迫着他呼吸艰难。
齐满钱费劲地扯开了层层环绕的钱袋,涨鼓鼓的钱袋失去了绳索的禁锢大大咧咧地躺了一地,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撒了一地,即使黑夜灯火不及白日光明,满地白花花的银子也被照得闪闪烁烁熠熠生辉,好看极了。
宁致远依旧温润如玉,声音轻扬悦耳,“齐满钱,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感叹的语句没有感叹的意味,是肯定,是无以抗拒的强势,还有犹如冰山一角的威胁,齐满钱瘫软在地,无路可退,只有老实交代。
原来这些钱都是那些死了的船家的钱,齐满钱趁着水匪来临之际,大发死人财,然后借着诈死,把这些钱财据为己有,而且还可以赖掉高利贷,一举两得,本打算等着风头过去了,就带着一家老小离开,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
叶寒对满脸泪花鼻涕的齐满钱可没有半点怜悯,而且心底大喊着活该。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但也真是庆幸齐满钱的市井小家子气,见不得银子离身,若是他全换成几张银票在身,估计也不会被轻易发现其中的端倪。
巴掌大的院子站着十几个人显得十分拥挤,但不知是黑夜静谧感染了他人还是什么原因,除了灯火摇曳偶尔跳动几下,余下的就是无边的死气沉沉,犹如鬼门大开,鬼魂幽幽,血口獠牙,骤起血雨腥风。
屋内,叶寒看见宁致远上前几步走进墙边,灯火拉长的黑影吞噬了齐满钱,只有声音轻扬依旧,“还有呢?”
“还还有什么?”齐满钱惊恐,结结巴巴说道。
宁致远轻呵一声,笑出了声来,“比如,你是怎么知道那晚有水匪来袭,然后借机敛财又逃过一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包鼓囊的钱袋踢到了齐满钱身上,紧紧裹住的银两瞬间撑开散落了他一身,白花花的颜色像极了他身上的雪白坎肩,更像极了灵堂上到处飘满的丧布。
“我我我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
齐满钱几乎是又哭又惊恐地喊出来的,气势饱满却是低贱的乞求,他现在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乞丐,比街上到处磕头陪笑的乞丐还不如,他们求的不过是几枚铜钱,而他求的是命,能不低贱如蝼蚁吗?
宁致远没有强求,只是转身离开,顿时入眼的就是叶寒亭亭站在此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样安静地看着自己,目光他很熟悉,但也异常的陌生。他本想上前同她解释几句,可心中思绪千回百转过,他还是默然放弃,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同时之间,于一软剑出鞘,“叮”的一声,软剑正中齐满钱头顶,不多一分,不少一毫,顿时吓得齐满钱小便失禁,湿了整个□□,还听着于一大喝道:“不能说还是不想说,还是你想去地下陪你那些被水匪杀死的兄弟?”
“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小的害怕呀!小的在青楼解闷时,只是偶然听见当地官兵和一群异族人说起要夜袭江水帮船队,所以才生了坏心思,借着水匪来袭捞一笔横财,“一而再再而三的性命威胁,齐满钱早被吓得肝胆俱裂,把知道的一切全老老实实地和盘托出,“小的当时不知道此事会闹这么大,居然惊动了朝廷,只好诈死藏了起来。”
“你说是当地的官兵还有一群异族人,一起袭击江水帮船队?”于一拔剑在齐满钱眼前晃悠问道。
“是,是这样的,小的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原以为他们只是劫财劫货,可是当晚那群人根本就是见人就杀,根本就不打算留活口,小的也是因为提前知晓,藏了起来这才保了一条贱命。”
“什么异族人,你可看清过?”
于一依旧在问,宁致远背过不闻,若有所思全聚绕在叶寒的满眼清冷中,短暂又漫长的对视,终于在叶寒的转头不见而结束,独落满空惆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拷问是主要的发展事件,继续中,没有结束。
齐满钱被泛着冷光的三尺软剑吓得没有心神,只能跟着剑身晃动尽力避开,可还是有几次凌厉的剑身从他眼睛“飘过”,吓得满身虚汗不止,“我当时也是隔窗看的,没看多仔细,就见一当地官兵对一华袿飞髯的男子极其恭敬,还有那个异族人手持宝石弯刀,金发碧眼,面阔深邃,一看就不是中原人。”
“就只有这些?”于一明显不满这个答复,手中的软剑在齐满钱脸上晃得更起劲,好像非割下齐满钱二两肉才肯信他没有藏私。
“真的没有了,我真的只看到这些,大人你想我是偷听哪敢多看!”那轻盈飘逸的软剑如同千万条吐着蛇信的毒蛇,齐满钱躲躲藏藏,生怕于一一不小心就把自己鼻子嘴巴给切下来了。
于一突然凌然大怒,叫嚣着,“鼠目贼眼,一看你就没老实交代,看我不一剑劈了你!”
说完,于一就举剑而起,冲着地上半瘫着齐满钱直直劈了下去,众人连劝解反应的时间就没有,只听得全场不小的倒吸声,惊恐拔凉,叶寒更是不解于一怎会变得如此残暴,还是……听从某人的指令?
齐满钱想抱头鼠窜,可无奈惊吓过多又过度,双腿早已如烂泥一般直不起来,只能闭眼抱头迎接当头一剑斩,可良久,那份冰凉锋利的疼痛迟迟未来。
再睁开眼时,院门大开,里里外外被肃严官兵团团围住,巴掌大的小院站满了人,一身黑缎长袍的萧大人冷目铁面从官兵里走出,众人顿时一惊,立即前前后后下跪行礼。
人跪了一地,叶寒跟青川花折梅压低头颅转动眼珠交换疑问,显然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本来只是简简单单的捉水鬼怎么就引得官府和一方太守亲自出马,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叶寒的疑问在心底盘旋没有多久,就有人帮她解答疑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吴伯家中,人人低头跪地,唯有宁致远挺身直立,只向萧大人拱手行礼,“萧大人,水匪案已破,证人证词一一清晰,现当面交于大人。”
萧铮深夜出府,一身黑色便服打扮于常人无异,可周身难掩的庄严肃穆是长居高堂之上的习惯,一记凌厉的扫视就足以让惊弓之鸟的齐满钱浑身哆嗦,声音是如刀的寒意,“就是他?”
“正是此人亲眼见证当地官员与异族人勾结,伤害北齐之民。”宁致远平静说着。
小院太小,萧铮瞬间眯眼看了一下,就直接吩咐道:“带走!”
“是!”
官差得令,三下五下就架着瘫软的齐满钱出了门,连着齐满钱的家人也被一同带出,鬼哭狼嚎声渐渐也随之远去,一小方院子又陷入了夜的深沉。
下跪磕头真不是叶寒容易能适应的,不过还好萧铮虽身居高位但不讲排场,齐满钱一行人被带走了,就开口让他们免礼。只不过不知是女人的直觉比较灵敏,叶寒总觉得萧铮那束探究的目光一直在他们三人身上徘徊,十分不舒服。
萧铮叶寒在太守夫人的寿宴上远远见过一面,除了定国公世子张煜开口辱骂太守夫人时,萧铮面色有点阴怒吓人外,其它时候都是极其平易近人,毫无任何官架子,只不过临走之前他居然向青川简单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开。这是不是也太过平易近人了?叶寒表示看不懂。
官差如幽灵鬼魂,一来一去,转眼便消失了。青川扶着叶寒在角落的石凳上坐下,替她揉着跪疼的膝盖,面对叶寒的疑问,青川有点讥讽回答,“我现在哪有这本事,他并不是向我行礼,而是我身后的朱老夫子。”
经青川这么现实的提点,叶寒瞬间明了,这朱老夫子毕竟是帝师,即使闲赋在家,可在朝廷内外的影响还是举足轻重的。这水匪案闹的如此大,看来萧铮的麻烦也不少,他这应是在向朱老夫子求得一丝助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黯然长叹一声,这混官场的人心思真重,一举一动一言都藏着弯弯绕绕的用意,不由低下头看着正替她轻手揉搓的青川,心里骤生质疑,她让青川入仕是不是一件正确的决定?明明才十二三岁的少年郎,本应折花醉香春江走马的年纪,偏早早知晓世故人情官场现形,这对他好还是不好,叶寒不由心疼。
“姐姐,你在看什么?”可能是叶寒的视线太过明显,青川唤醒发呆的叶寒。
“没什么。”叶寒连忙收回蔓延的失落,看着青川越发出彩的容颜,心中质疑瞬间消去,只留下坚定不移,“我家青川长得越发俊俏,说不定没过几年这云州城的媒婆就把咱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明明知道叶寒是在打趣自己,青川却情不自禁地脸红,呆萌地愣了一下,又连忙低下眼,生怕有人看见里面卷起的春色涟漪。
她不后悔送青川去劝学堂读书,正如她最初的担忧一般,青川的美太过不容世俗,这是一份被强行钉上的原罪,有人想偷想抢,想据为己有,想毁灭殆尽。侯九这个人的存在就是对她的一种永不停歇的提醒,她的力量太弱太小,她护不住青川一辈子,既然如此,还不如让青川变强变大,让他有能力足够保他一世安好,毕竟靠人不如靠己。
晚风不歇,宁致远踩着清凉的夜风而来,步履轻缓,几尺之遥偏偏走出了银河的距离,是犹豫,是徘徊,是愧歉,是有口难言,是心有不安,“叶寒,我”
“宁公子今晚真是大戏连连,一幕幕精彩绝伦环环相扣,不知道我们这些配角有没有演好,有没有影响你的精彩发挥?”
别怪叶寒说话变得如此咄咄逼人,谁被利用了心里没有几分气,更不用说是被自己所在乎之人利用。
一开始时叶寒还没有什么察觉,夜色共倚月下墙,挺身而出诱导齐满钱,那时看在眼里她是感激幸福的,即使在紧张的场面中她也能闻到夏夜空气中飘荡的甜丝丝的味道,但当于一出手拦下齐满钱时,她就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了,直到于一拷打齐满钱,她才明白原来宁致远一开始就有自己的另一番打算的,并非只是简单地帮自己帮吴家,而萧铮恰巧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许这也说不上是利用,毕竟他确实是帮自己把齐满钱逼出来了,解决了吴伯家的糟糕事,不是吗?可她的心里还是有着难以排解的别扭,特别是当他一脸歉意站在自己面前时,这种讨厌的感觉更甚。眼不见心不烦,叶寒索性直接撇过头去,“青川,我们回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送你你们,回去。”宁致远中肯提议。
“不用,我们认路!”
叶寒扶着青川的手挣扎地站了起来,生着气白了宁致远一眼,然后蹦蹦跳跳地把他甩在身后。今夜对吴伯一家无疑是一场劫后余生,叶寒临走前也不得不好生安抚他们一番,并嘱咐他们有事记得找她帮忙。
六月的晚风是带着白日残留的热度,比温暖多了一分赤热,比凉爽多了一丝湿润,浸润在沁人的青叶香气中,淡淡的,没有春时的馥郁,倒多了一缕恬淡怡人的悠远,竭尽地勾勒着仲夏夜之梦。
于一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有点搞不懂,“公子,你不跟叶姑娘解释一下吗?”
“不用!”宁致远淡然地笑了笑,有点无奈,却带着宠溺的味道,“你都能明白的事,她怎会不明白,只不过她现在在气头上,等过几天消了气,自然就没事了。”
看着宁致远这么笃定的语气,于一自是完全相信他,只不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回府吧!”
一主一仆穿梭在云城的黑夜里,灯影交迭,忽闪忽明,蓦然多了几丝诡谲的味道。怎么忘了,云城的夏夜可是个多变的怪脾气,此时的月明星稀,谁知它突然一眨眼,这天,是不是又要变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就如世间的大多数情侣一样,叶寒与宁致远这对鸳鸯莫名地闹了别扭,又莫名地和好如初,两人的亲密和默契更甚初时。只不过两人都明白这段感情的特殊,如漆黑夜色中的悬浮尘埃,谁也看不见,谁也不知道,就当情爱就只是两人之间的事,免得徒增麻烦。
一直以来,叶寒都以为宁致远是极其克制的,如九天之上禁欲冷然的仙人,至少在世人的眼中是如此,但只有叶寒才知道这人的另外一面。
比如,他会无意地让兰若增加红姜的采购,最好是一月多次送,叶寒哪不知其“别有用心”,以红姜量少为由直接拒绝了。
又或者,叶寒去买菜时总能莫名其妙地碰到恰巧骑马散步而来的宁大公子,高头大马,鲜衣少年,俊朗神丰,哒哒哒地悠闲从吵杂喧闹的集市穿过,那场面别提多诡异了。有时叶寒都不敢接受他传递过来的目光,不是因为害羞,而是丢不起这个人,哪有人会跑到卖菜的市场骑马的,你当耍杂技吗?
当然,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虽然对别人来说感觉不到任何奇怪处,但作为局中人叶寒哪能不知。有时叶寒也在心里大声感叹,快把高冷成熟的宁致远还给我!但是现实依旧残酷,宁大公子淡然静若的外表下,早是一被情网裹得紧紧的爱情俘虏了,他没半夜跳进她的闺房就算不错了!
还好叶寒多次抗议后,宁大公子才略有悔悟,这才减少了云州城内奇葩事的出现,不过叶寒付出的代价也不小,由于见面少了,每次叶寒送完红姜后,都会被他关在小黑屋里吃得干干净净,有时做得太过了,叶寒连走路都得小心翼翼,因为大腿根部两侧都被磨破皮了,轻轻碰到都是一阵生疼。
这样的日子又是过了一月,云州城细雨熟樱桃的季节早已走了,犹如云中一梦潇潇至雨歇,然后恍然发现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听着柳叶深处响起的蝉鸣,叶寒顿步立于一空夏日金光中,这才发现时间过得真快,她来云州已有大半年了,而她与宁致远从素不相识也成了情深相知。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快,古人诚不欺我!
“小叶,你怎么停下了?”
江流画快走到月华门才发现叶寒落单了,站在自己身后几米之外不知在想什么。
见江流画走近,叶寒收回满天飘的思绪,随意笑了笑打发自己的尴尬,“没什么,就觉得这云州府果真磅礴斐然,一时看花了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今日是江流画到云州府送绣品的日子,之前江流画提及在云州府可能见到过侯九此人。叶寒抱着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心理,便跟着江流画进了云州府细细探查一下,也顺便让自己安心。
“你呀,这贪玩的心性总是改不了,以后嫁了人有你好受的。”江流画抱着绣品不好多说,只好催着叶寒快走,还小声打趣着,“你又不是第一次来云州府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可能是这夏日的云州府,景致尤胜他时。”叶寒想了想说道。
江流画看了一眼走过的雕梁画栋,兰草簇从,白石假山倒挂飞流,一方醉兰亭,仅这一处景致便是在京城也少见,可见云州繁华,也不由低声称叹,“这天下盛世,云州繁华,全落在这一处了。”
话过不久,叶寒两人就到了萧夫人住的碧落庭处,江流画由于来过几次,于是熟门熟路地进了一旁的偏门,守门丫头认得江流画便没过多盘问放了她们进去。
齐嬷嬷是府里的掌事妈妈,也是萧夫人的贴身仆人,只要是送到萧夫人手里的东西,都得先过一遍她的火眼金睛,毕竟主子金贵,如今更身怀六甲,若什么脏东西脏事冲撞了夫人,这一院的几十口人别想活过明天。
江流画的绣品自然是好的,用的都是最上乘的布料,而且在送来之前也是反复清洗多回,由于是给怀孕的萧夫人和小公子用的,一般女子爱添的香料也不敢用,只在盛阳下自然风干,所以送到云州府的绣品自然是最干净的,若是低头轻嗅,好像还能闻到阳光的味道,最天然的清新。
“嗯,不错,江姑娘的手艺真是越发精巧了,怪不得夫人如此喜欢。”齐嬷嬷见绣品没什么问题,便叫丫鬟好生收好,然后从内屋中拿了一包钱袋出来,作为报酬。
江流画礼貌谢过接过,本想这时说下今日来此的另一件事,但却被叶寒突然拉住。齐嬷嬷本是深宅大院出来的老人,叶寒与江流画这一番举动自是一点不落地进了她那双微迷起来的双眼。
叶寒笑颜说着,“人人都说云州府的齐嬷嬷最是心善,连路边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流画姐姐的绣品能深得夫人喜爱,嬷嬷必定没少替她说好话,小女子在此多谢嬷嬷的美言。”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夸自己的,齐嬷嬷心悦,眼角褶皱笑出一朵晚菊花,但没被冲昏头脑,“哪来的小丫头,嘴可真甜!不过有一点你可说错了,这云州府里心最善的还是夫人,老婆子我只不过是有幸跟在夫人身边伺候,多多少少受了点夫人的慈心熏陶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嬷嬷教训的是,都怪我人小嘴拙,一时说错了话还望嬷嬷别放在心上。”顺着齐嬷嬷的话,叶寒连忙低头认错,态度诚恳,然后趁机从袖子中掏出一方长形木盒,双手奉上,“不管怎么说,流画姐姐多少还是承了嬷嬷的恩情,我这做妹妹甚是感激,无以为报,只能送上一点云茶解解夏日暑气,望嬷嬷不要嫌弃。”
齐嬷嬷在太守夫人身边为奴,多少见过不少世面,但都只是见过,却从未尝过用过。当叶寒拿出那一盒云茶时,她老化的双眼顿时冒了一束精光,这云茶可是一叶一金,就这么一小盒云茶估计不下于二十两白银,这钱够买多少个丫头奴仆了?
自然,齐嬷嬷推脱一次后就“勉强”收下了,临走时说的好话比江流画之前几次合起来还要多,直到出了碧落庭,那略微尖厉的苍老嗓音才消失在耳边,两人相视一笑大呼如获生天一般。
出府的路她们走的是一边小径,少了烈日骄阳曝晒,在绿竹阴凉下走着享受着难得的夏日惬意。
叶寒说着话,“流画,你刚才怎么突然向齐嬷嬷寻求帮忙,吓我一跳?”
本来找侯九这事就不能声张,以免打草惊蛇,而且人家云州府的人凭什么帮他们两个无名小卒找仇人。若侯九真是云州府的奴才,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她们自己。
“哎!”江流画一声懊悔的叹息,自责道,“我太着急了,一时忘了这些。”
还好有叶寒及时制止了自己,若真说出口了,恐怕到时败的是自己的名声,坏的是在他人心中的形象,恐怕连这条养家糊口的路都会断了。
这世道,对女人是何其的苛刻!
“好了,不说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侯九,看他是否真藏在云州府里。”叶寒发誓,如果真让她逮到侯九,一定好好“招待”他,以报差点家破人亡之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起对侯九点恨意,江流画只会比叶寒多不会比她少,所以报仇的心比叶寒来得更急,“可是云州府这么大,处处森严,怎么找?我们也没认识的熟人,难不成又回去求齐嬷嬷帮忙?”
叶寒笑而不语,只是摇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满是藏不住的狡黠,“谁说云州府里没有熟人?你忘了,在这云州府里,他可比齐嬷嬷地位高多了,能做许多齐嬷嬷永远也做不到的事。”
“萧大人?”这是江流画第一跳出脑海的人选,可又立即否决,她们要是认识萧大人,至于现在活得这般幸苦吗?
蓦然,江流画猛然抬头,双眼紧紧盯着叶寒,不敢置信,低声惊呼道:“你是说萧南?”
那个绑架叶寒的混蛋?
家教良好的江流画人生第一次在心里骂脏话!
然后江流画立即否决,“不行,坚决不行,我就是不找侯九,也不会让你去找他帮忙!”连忙拉着叶寒往后门走,“萧南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上次的教训你难道还没记住吗?要不是青川带人及时赶到,你的小命早没了。”
绿竹林中,通幽小径,快不走出几步就到了一处鹅卵石的小空地,叶寒瞧着月洞门上赫赫两个绿油楷字,对着江流画一脸失望说道:“可是,我们已经到了。”
江流画浑身一震,抬头便看见白墙青瓦,内藏小楼遮于竹林中,盯着“竹轩”二字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来看着一脸无辜的叶寒,心如明镜,“你一开始就打算好了,怪不得你刚才拉住我不跟齐嬷嬷说话。”
叶寒自知理亏,半服软半哄劝着江流画,还拉着她往院内小楼走去,“好姐姐,我错了!可我要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你还会带我进云州府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不会!
虽然江流画第一次进竹轩,但从看见的第一眼就喜欢不起来,毕竟这里是害得叶寒差点死去的地方,而且更重要的是这里面还有差点害死叶寒的凶手!
江流画拦不住叶寒,只好提高警惕,拉着叶寒的手不放,就怕出现什么状况好拉着她立刻跑出去。
不过,后来的事,发生的太快太奇怪,让江流画一点准备就没有。在茫然惊呆中看着叶寒满屋追打着萧南跑后,然后被一淡定的书童领到楼外凉亭中暂时歇息,久久不能缓过来。
楼内,叶寒也打累了,休息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然后对躲得自己远远的萧南没好气道:“你离我这么远干什么,我又不打你。”
说完,叶寒才发现自己好像有口误,属于啪啪打脸类型。算了,叶寒把手中的“凶器”——几本厚实的古籍——潇洒地扔到后面,然后向萧南招了招手让他过来,“放心,我打够了,不会再打你了!”
见叶寒在窗边竹席盘腿坐下,萧南才慢慢靠近,只不过刚才的印象太深刻,他的坐姿都是绷紧的笔直,非常适合撒腿就跑。
“你今天来云州府,不会是专程来打我的吧?”
萧南问得很憋屈,自从上次绑架叶寒闹得太大后,他就“众叛亲离”了:首先是他亲哥直接把他关在竹轩面壁思过,若不是他嫂嫂一次次奔走求情,估计他现在都参破红尘了;然后便是在劝学堂,天天接受朱老夫子的教诲,别看现在老先生白发银霜,当今陛下看到他手中的戒尺都得心有余悸,更别说是他了;而最让他难受的还是宁致远的态度,不冷不淡,看他如熟悉的陌生人,让他好生心痛。
这段日子细细回想,也渐渐想通了,然后自责不已,既然是他做错事了,他接受应有的代价,毫无怨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哪知道萧南心中的弯弯绕绕,不过是想到手中有一筹码好跟他交换而已,“我要你帮我找在云州府里找一个人。”
萧南抬头,“什么人?”
“一个男人,一个被砍了左手食指的男人!”叶寒冷静说道。
萧南蹙眉,眼眸聚光一凝,然后不解,“这人是谁,你找他干嘛?”
叶寒撇脸冷哼一句,“这你就不要管了!找到之后,作为回报,我会把你那张满朝春色的大作原封不动奉还。”
一张有瑕疵的画作,萧南并没有多少放在心上,只是突然对叶寒要找的这个人十分好奇,“一个只有九指的人,你这么确定他是云州府的人?”
叶寒踌躇,“我也不确定,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所以只好请你这云州府的二爷帮我探查一番,小女子在这先行谢过。”
萧南受不了叶寒温柔淑女样,太违和了,连忙应下,省得膈应。
这两人本就有仇结,再加上同喜欢上一男人,仇人加情敌,谈话自然进行不下去,所以叶寒说完正事就走了。
只不过临走之前,萧南突然问道:“你应知道了他的身份和能力,为什么不直接找他帮忙?只要你开口,他定会毫不犹豫应下,可比我这个中看不中用的云州府二爷有用多了。你只花费了短短几月就得到了我近十年都不曾得到过的情与爱,你是故意来示威的还是来炫耀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蓦然回头,沉默半会才迟疑问道:“你知道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叶寒自问她与宁致远的事处理得极其隐秘,除了宁致远身边的于一和兰若知道外,连青川都不曾发觉。
萧南惨笑,转头看着窗外幽深的竹林深处,然后痛苦的回忆渐渐浮现:他当时就站在湖边小楼外,听着屋内的男欢女爱,听着女子的柔美娇吟,听着男人的情浓话语,听着听着他渐渐泪流满面,就木楞地傻傻地在隐密角落站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爱之人不舍地送女子出门,用着他从未见到过的温柔与呵护全心全意地爱着那个叫叶寒的女子。
他知道他当时已经死了,他能听见周遭的一切事物,甚至能听见胸腔中心肺激烈撕扯碎裂的痛苦,疼得他全身发抖,可他却发不出一声来,胸腔中的挣扎与痛苦几乎要吞噬他,直到一场倾盆而下的雨及时落下,浇得他浑身湿透,在天地一片混然的安静中,他学会了接受,只能接受,只能选择接受。
多么纠结的情,多么无奈的人,多么现实的现实。
既然萧南知道了,叶寒相信他会守口如瓶,她也没忘萧南刚才问她的问题,“他肩上承担的责任还不重吗?我没本事减轻他所承受的重量,自然也不会给他增添烦恼,哪怕只是一丝一毫,我都舍不得。”
叶寒走了,萧南讨厌她,因为她抢走了自己所爱之人,同时他也佩服她,因为她做到了自己永远也做不到的事。回想过去十年里,他何尝可笑,口口声声说爱,却不及一初遇不久的人懂他,活生生作了他这么久的累赘。
他想,他应该很累吧!既然自己做不到让他疲惫轻缓,还不如让一叶寒与他相伴,至少她能让他多笑一次,这就够了。
只愿花多开一日,月多圆一天,人多相伴一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作为云州府的二公子,萧南的找人速度还是挺快的,在叶寒离开不到三天就派人传信告知人已找到,让她第二日正午之前必到。
叶寒未做她想,先告知了江流画,毕竟论仇深似海比起来,江流画跟侯九之间的仇怨比她多得多。除此之外,叶寒也把侯九这件事告诉了青川和花折梅,不是她不想独自一人解决这件事,她有她的苦心。
年前那件事虽说是由毒红姜引起,可祸水因子还是最终归咎到侯九身上。仅仅是因为对青川的容颜就生险恶心思,偷窃、嫁祸、栽赃,若不是自己及时察觉,他们早家破人亡了。这次找到了侯九,叶寒就想让青川亲自解决,毕竟这样的事情还会再发生,让他先习惯习惯。
可惜叶寒这一番良苦用心只得到青川“哦”的一句,然后无所谓地吃完早餐,拉着花折梅去了学堂。等那两人消失在院门好久,叶寒才回过神来,人都没影了,青川根本就没打算去云州府,自己这是被青川这个小滑头忽悠了!
回过头想,叶寒又无奈笑了笑,由着青川去吧,毕竟她也担心若青川跟萧南两人在云州府见面了,那必定又是一场无可避免的肢体冲突。
六月盛暑,必少不了骄阳炙烤,可今日老天却一改往日性子,自太阳露头起这天就阴沉不定,暑日闷热,云色渐聚,白光晃悠,这说明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叶寒与江流画好像是踩着时间来的,刚进竹轩没多久,豆大的雨珠“啪啪“从天而落,干燥的地面立刻涂上一层深褐色的湿意,然后是倾盆的雨水冲刷而来。
竹轩一直关着,除了留了一扇窗户通风排闷,屋内的光线有着一种压抑的沉闷,虽然里面能见度极高。
窗外竹林幽然,措不及防落下的一声惊雷让大地震动,也不见竹叶颤动竹身晃,除了雨水不断在狭长的叶尖上凝结成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圆润珠子,一滴落下,落地无声,只余叶尖回弹轻微一下晃动。
一墙之隔,两个世界,说着浑然不同的宁静,屋内的人永远做不到竹林淡然,各有心思。
萧南算是屋内三人中最淡定的一位了,褐色茶杯满了空,空了满,唯不变的是他望雨林中的深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其次,她说不上是淡定,最多还算安静,因为她在细想着等会儿如何处理侯九,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他们在云州城的安全;
至于剩下的江流画,估计是最不淡定的了。自打来时开始,江流画就没舒眉放颜过,深锁柳眉,低首沉思,紧抿着的双唇泛起浅紫。叶寒偶然瞧见她露出的拳头,青筋隐隐浮于面,微微颤抖不止,连带着咬着泛紫的嘴唇也多了一丝轻颤。
雨意不止,狂风不减,看样子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叶寒突然觉得等待的时间过了好久,好似有一年一天之长意,心有焦急,不禁问道:“这侯九怎么还没到,不会是知道我们在这儿等他不敢来了吧?”
萧南放下手中茶杯,平静一脸,“你放心,我是以个人的名义单独叫他来的,侯九不知是你们要见他。”
自从那次绑架后,萧南的态度明显变了,变得谦和有礼,而且还带着非常强烈的懦弱味道,叶寒有时纳闷,明明自己才是被绑架的受害者,怎么反弄得萧南这个绑架犯才是人质。
难道,其中有诈?
叶寒狐疑地打量萧南一番,其实却不知是自己想多了,萧南自绑架案后被各方人员教训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看见叶寒就像是见活阎王一般,根本就不敢惹她,这才有了对叶寒的无条件服从。
叶寒哪知云州府二公子因为自己日子过得如履薄冰,见萧南纯良无害地平静喝着茶水,根本找不到丁点坏心思也就暂时作罢,毕竟她现在的重点不是萧南,而是差点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侯九。
“轰!”
骤然一声响雷,让躲在房中的人顿时猛然一震,面面相觑,暗叹着今年夏日雨季不小。
叶寒无心碰到江流画的手,隐隐轻颤不止,即使隔着一层夏衣也是入手的冰凉,“流画,你没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夏日炎炎,虽说是暴雨倾盆,哗哗不止,但附着在身上的凉意却带着夏季特有的温度,不热但更冷不到哪去,可怎么江流画就冷成这样,像是刚从地底冰窖中刚走出来的一样。
江流画扯紧轻薄的衣衫,冰凉的手重新握紧成拳掩藏在宽大的衣袖下,勉强扯出一抹笑意表示自己没事,“这夏日里的雷来时总不吱个声,可能是被吓的。“
轻微的吐气声,有着明显的起伏不定,叶寒看着江流画低头喘息的样儿,脸色有点苍白,便猜想她可能真是被响雷给吓的,毕竟她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深闺小姐,胆子小,怕这些东西也是应该的。
瓢泼大雨冲刷着窗前紫黑矮竹几个来回,沉重的雨水打得茂盛的紫竹几乎抬不起腰来,叶寒看着担忧,也不知是因为心急还是什么,心中那份惴惴不安就想天狗食日被一点一点撕咬开来,黑色的恐惧开始慢慢蔓延开来,连带着她看一切都带着悲观的色彩。
窗前雨不歇,轻轻“啪“的一声,一株紫竹终于不堪重负地压倒在地,硬生生被折成两半,莫名,叶寒一阵心惊,还未等心惊余悸未落,颤栗退出全身,天空中轰然又一声雷响,叶寒也被吓的得不轻,茫然地抬头望着空荡荡的屋顶,也不知是看什么,只觉那片低暗的阴影是一未知怪兽的血喷大口,而他们都是它即将吞下的食物。
叶寒有点后悔了,她应该把花折梅拉来给自己壮胆的,或者也不该拒绝宁致远的好意,有于一这个高手在,自己现在也不会过得胆战心惊,如坐针毡。她现在都想给自己扇一耳光了,没事干嘛逞能呀,最后遭罪的还不是自己。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然后有小厮禀报,“二爷,人到了,是让他现在就进来吗?”
萧南无声地看了一眼叶寒的反应,见她安静没支声,便朝门口说道:“进来吧!”说完,萧男就起身走到房中间。
叶寒与江流画坐在窗边偏角处,身后有深青色帷幔遮影,而且还是背对着门口处,所以身后发生的一切都只能凭靠一双耳朵分辨听晓。
只听房门“吱呀”一声,伴随着雨天特有的青草泥腥味,一股强劲的狂风奔腾而入,屋内难得的宁静一下就被打破,白纸书页张张翻动,哗哗作响,帷幔轻纱腾空扬上,翩然舞动,然后门又立即“吱呀”一声合上,房内慢慢又恢复平静。
门边大理石上低头跪着的窄小身影就是侯九,深黑色的麻布混合了雨水紧紧黏贴在他身上,多余的雨水随着垂落的衣条在他身下蔓延开一大块水迹,没听到萧南发话,侯九就这样一直跪着,一动不动,紧贴在地上的两只手纹丝不动,顿时缺失食指的左手显得极其畸形,也十分显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侯九,知道我今日找你来干嘛吗?”萧南平声说道。
“知道知道,小的当然知道。”谄媚的话语不停,侯九还抬起谄笑的黄脸迎合着云州府二爷,一双飘忽不定的小眼四下打转了一下,见无人这才从胸前掏出一包未被打湿的东西,小步上前双手递上,嘴里脸上的巴结都没停过,“二爷,您瞧,这是玲珑楼刚上的芙蓉醉,用过的人都欲罢不能,都说‘芙蓉晓梦美人醉,醉生梦死方不休’。二爷,您”
“侯九!”
萧南大手一扇而过,那包叫芙蓉醉的东西滚落到了墙角边,这样怒不可遏的萧南着实让侯九一时呆楞,不知哪里惹怒到这位爷,按照往常他应该领赏了,而不是被大声呵斥。
看着立刻磕头求饶的侯九,萧南面色难看,怒气不止,因为他所担心的就是叶寒现在所想明白的,她终于知道为何萧南能这么快在偌大的云州府找到侯九了,原来,他们是“旧时”。
芙蓉醉,叶寒没听说过,但玲珑楼这个地方,叶寒还是知道的。
用现代话来说,玲珑楼就相当是一家高级的成人用品店,这里不仅出售各种□□和□□玩意,还兼卖各种违禁物品,而且还种类齐全,在云州城还是比较出名,特别深受寻花问柳者的喜欢,叶寒长期给兰麝馆送红姜,因此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至于萧南跟玲珑楼,叶寒无声一声讥笑,若她没估计错,那芙蓉醉应该不是□□之类,更可能是五石散之类的致幻药。襄王就在不可得,萧南也只可能借着这点幻想满足满足自己空虚的心和妄想了。
萧南本是受人之托才找侯九来的,哪知这蠢货自作聪明顺带这些玩意进来,若被大哥再次知晓,他可能直接被罚到宗祠抱着祖宗的牌位过完后半辈子。
房正中萧南怒意不消,足下侯九瑟瑟发抖,正僵持着,只见一旁深青色轻纱长帘中突然窜出一个身影,手中执着一把锋利绣花剪子,直接向跪拜在地的侯九冲去,口中还恶喊着,“侯九,去死吧!”
声音是属于女人的轻柔嗓音,若是清吟花间小调,想必极其适合,可叶寒却觉得这声音却异常熟悉,即使这话中恨意似海深不可测,叶寒还是听出来了,这是江流画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转头看着空空荡荡的一旁,这才发现刚才那声叫喊真的是江流画的,自己刚才想事想得太出神,居然没留意到她的离开,一刻不敢多想,叶寒连忙站起来,撩开乱扬起舞的帷幔轻纱,朝那处混乱叫喊跑去。
赶到时,首先入目的一大滩血,混合着门边水淋淋的雨水,联合成了一小片血色的海洋,匍匐在地哀嚎不止的是侯九,背部正中插着一把镀铜的绣花小剪,尖锐的剪刀头全插进了肉里,只留下两个剪刀柄亮晃晃地“长在”背上。
一旁江流画大笑不止,瞧着地上无力动弹的侯九笑中含恨,已有疯癫之象,“我初到云城,你偷我钱财,毁我清白,还欲卖我于烟花之地,我奶娘拼死救下我,却被你害得落得命不长存。如今,我终于报仇了,报仇了”
可能恨意太多,即使侯九躺地奄奄一息,命不久矣,江流画也不肯放过,手中的剪子在他背上戳出了一个又一个血色大窟窿,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停手,仿佛魔怔般双手机械地插着,没了灵魂。
秦婆婆久病缠身这件事叶寒是知道与侯九脱不了干系的,可毁她清白叶寒不敢想,流画如此清高之人能苟延残喘地活着,这所承受的屈辱和恨意不是她能想象的,怪不得她年前会精神崩溃发疯,这么重的痛苦和回忆换谁谁不都得发疯。
叶寒还没从江流画说的内容缓过神来,又被她如此疯癫的行迹给惊吓到,连忙上前去制止她不对劲的行为,“流画,你先把剪子放下,他已经死了,侯九已经死了,你把他杀死了,你报仇雪恨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疯癫中的江流画力气比叶寒想象中的大,叶寒使了十二分的力气也不能把绣花剪子从她手中移开半分,无奈安抚道:“流画,没事了,侯九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
江流画双眼空洞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可手中剪子好似长在她手上一般,怎么也取不下来,叶寒本来轻言细语安抚着她,想先带她回家,却没曾想到被江流画突然一把推开在地,然后口中狂言乱语不止,“不!他没死,这混蛋没死,他没死,没死,没死”
一边说着,江流画举起手中血淋淋的绣花剪刀一下一下狠狠扎进地上的“死人”,一连狠狠扎了三四个血窟窿,溅起的血斑驳了江流画白净的脸颊,一点一点说着她的疯癫。
还好是摔在平地上,身上除了一两处疼痛倒没有其它大碍,叶寒挣扎坐起,看着江流画这样子心里焦急可又使不上力,连忙向茫然呆站在一旁的萧南吼道,“你站着干嘛,当木桩子吗?赶紧叫人帮忙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叶寒这么一声大吼,萧南也从这场突如其来的杀人中惊醒,颤颤巍巍地跑到门边,叫贴身小厮快点叫人来。
最先带人赶到的是云州府的管家——李书亭。
一身保守的读书人长衫,中等身材,面容朴实,是天生的沉稳样,一进来就镇住了场面,然后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壮实的丫头婆子把江流画拉开,强行把伤人凶器从她手中没收,江流画即使挣扎反抗但也抵不过五六个人,最后为了不伤到她自己,被一有点武功底子的婆子朝她颈部挥下一记手刀,如此混乱场面才算结束。
叶寒看着昏睡过去的江流画,一张秀美的脸是书香熏陶出来的宁静,只是那几滴红色看着太过扎眼,叶寒扯着衣袖把血迹擦了个干净。
只不过这脸上的几滴血容易擦去,可她这满身的鲜血和地上一大滩腥红如何能掩去,即使江流画杀人是别有隐情,可这毕竟是杀人,而且还是在堂堂云州府杀的人,那地上还躺着一句刚死不久的尸体,这刑律判下来江流画即使不死,她这一生也毁了。
叶寒忧心忡忡看了看怀中昏睡过去的江流画,又不得不看一看那躺在地上死去的侯九,突然瞳孔放大,失声尖叫道:“那尸体呢,怎么不见了?”
这样如此一叫,屋内的人这才发现方才躺在地上的尸体居然不翼而飞了,大家不由四下看去,也不知是谁喊道“诈尸了,诈尸了,那尸体居然自己爬窗出去”。
顺着大开的窗户望去,还真是,趁着屋内的目光都聚集在江流画身上时,“死去“的侯九居然翻窗而出,然后混合着阴沉的雨色,消失在竹林深处。
“快抓住他,快!”叶寒也不知朝谁吼道,只知若侯九真逃走了,无异于放虎归山,而且若是江流画醒来后知道自己的一番苦心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她如何又受得了。
还好李管家反应敏捷,立刻调集云州府的精兵往竹林里搜寻,只是他也略表歉意说道:“叶姑娘,这后院竹林本就是跟野山相连,再加上今日雨水过大,侯九留下的血迹和痕迹都容易被雨水冲刷掉,恐怕搜寻的结果会不尽人意。”
李管家说得诚恳委婉,叶寒低头明了,知道这怨不了天,也怨不了人,这侯九被江流画扎得满身是血也没要了他的命,这一切恐怕就叫做天意吧,只是苦了流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此血腥场面萧南第一次见到,满屋子久久不能吹散的血腥味让他止不住反胃,再次抬头时便见到那一包芙蓉醉已经落到了李管家手里,而且他还正双眼有神地打量着自己,他心虚但又十分不解,“李管家,你你今日怎么会亲自带人来?”
李书亭贵为云州府管家,深受大哥信任,平时连他这一云州府二爷都得对他礼让三分,今日如此“小事”怎会劳驾他李管家的大驾,这其中恐怕
萧南顿时脑光一闪,“是大哥让你来的,是不是?他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李书亭把芙蓉醉交给一旁的贴身小厮,面色平静没什么变化,平静地处理着这里的一切,婆子丫鬟将叶寒和江流画接到迎客居歇息,这竹轩里里外外也收拾得差不多,李书亭抬腿准备离去。
临行前,李书亭还是心软了半分,萧南毕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主仆有别但他还是逾矩忍不住提醒了几句,“侯九之事,是大人特意卖给他人的一个人情,二爷无需多想。至于这芙蓉醉,二爷以后还是别碰了。您上次因服食五石散心性失控差点伤及叶姑娘,这事大人已是气恼,望二爷自知自重,如若再犯,恐怕连大人也很难保全您的性命。”
李书亭带着人走了,竹轩又恢复了长久的安静。山雨欲来风满楼,满空风雨皆袭人,萧南久久站立于门前,不能自解,这云州城果真是卧虎藏龙之地,居然能让贵为太守的大哥为之忌惮的人,此人必定不简单,但是,这人,又究竟是谁?
叶寒
叶寒认识的人
与叶寒有关的人
叶寒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是夜,叶寒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回了家,灯花乍现,满室明亮,叶寒环视着一屋空荡寂静,顿时说不出的惆怅和孤单,她这才想起青川下午找人带话给她说今晚朱老夫子留堂,不回来了。
一连灌了几杯冰凉的茶水,压抑了一下午的胸腔这才缓缓舒展开来,舒服了许多,额边两头的太阳穴不下酸疼,叶寒一边揉着一边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事,真是让她猝不及防。
她没想到江流画的病情这么严重,大夫也束手无策,只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从云州府回到西城,她一直在□□着照料,还要编谎话让秦婆婆不要担心,待了一个下午加晚上的时间,直到给流画喂下汤药睡下后她才得以回家。
太多的烦杂堆积于心头,然后叶寒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半天也不下,直到灯花轻微发出一声“噼啪”轻响,才惊得她不得不睁开了眼,却顿时双眼瞪圆,看着眼前,不可置信,“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说话之间,宁致远已经从窗户跃入,翩然落座于旁,“今天云州府的事我都知道了,有点担心你。”所以,他就来了!
叶寒低头明了一笑,凭他与萧铮的关系云州府的事又怎能瞒过他,强意淡然,可心中烦杂了一切,她实在无心说话,连最起码的问候她也觉得心累。
本是无忧无虑的豆蔻年纪,却早早尝尽了生活的艰辛,宁致远看着心疼,知道她所烦所忧又极力强撑,然后突然抱着她飘然一下,腾空跃出了房间,任怀中人儿如何尖叫连连也不停下,也不知风吹过几许,长空越过几里,反正等到叶寒都叫累了,月下中空两人才缓缓落于一高楼屋顶上。
感觉到风在自己脸上停止,叶寒才幽幽睁开紧闭的双眼,连带着松开紧咬在宁致远肩头的牙口,茫然寻着自己现在身在何方。
头上是深邃苍穹,傲然孤高,凡人不能予及,而楼下却是繁灯红映流金,长街小巷通明,星布珠悬,皎如白日,南瓦鼓动叫皮影,新街高朋坐满家,青梅煮酒醉客,串街吆喝卖糖,云城自古说尽繁华。
还好夜色朦胧,叶寒不见多恐高,却闷气坐在房梁上,对身旁翩然站立的某人明显有气。叶寒小心探下头望了望幽黑不见底的街道,还是心有谨慎地缩了缩身子向后,毕竟她可没有武功,若是一不小心,踉跄一下,就有可能摔成七八瓣肉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想到这儿,叶寒就更生气了,双眼死死瞪着一旁的始作俑者,口里没好气道:“你跟我有仇直说,没必要把我掳到高楼上慢慢折磨!”
面对叶寒的孩子气,宁致远只能无奈摇了摇头,笑着挨着坐下,谁知叶寒有意躲闪,他进一步她就往一旁挪一寸,毫不掩饰地告诉他,她还生他的气。直到叶寒动作过大,身体差点向下倾去,还好他身手敏捷一把把她拉回怀里,轻声安抚着怀中受惊的人儿。
今夜是十五,月极其的圆,也极其的皎洁。在这样的月色下,叶寒不仅能看清宁致远脸上的每一丝表情,连他的心情也能察觉一二,不禁打趣道:“宁公子今日怎么有这么好的兴致,月满西楼阅世间繁华?难道不怕得意过度,引得一群黑衣人举刀来袭,然后悲从中来?”
明明是话里句句带刺,可入了耳听到的却是少女柔软的娇嗔,异常舒服,也许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宁致远暗想道。
低头在怀中人的柔美娇唇上狠嘬一口,宁致远满脸宠溺,却话不达意,“现在心情怎么样,是不是比刚才舒服多了?”
被突然莫名一问,叶寒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是心情好了大半,居然都有心思跟他打情骂俏了,然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欲说还休地看着宁致远,心里千回百转,明明是想对自己好,却非做出一副坏人的样子让她误会。
一时气不过,叶寒举起手在宁致远胸膛轻捶一下,嗔怒一声,“坏人!”然后就转过脸去不理他。
男女之间,总有一人爱得比另一人深,所以爱得深的那一方就成了常常做错事的那一方,然后认错陪笑,出言安慰,极尽谦卑地委曲求全,只求所爱之人一笑一欢一乐,然后他的世界也就圆满了,而宁致远就属于这一方,现在就做着这样的事,低到了尘埃里却开出了花来。
一番好言哄劝之后,叶寒闹尽了女儿家的小脾气,也知道见好就收,然后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在宁致远温暖的怀里,软糯的嗓音渐渐响起,轻柔舒心。
叶寒转了下头,换了个更好的位置,不仅能贴着他的胸膛更近,还能更清楚看见他脸上的一眼一笑,“诶,你怎么知道我回家了,刚才你出现时吓了我一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仅知道你何时回的家,还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离开云州府的,又是什么时候进的云州府。“
宁致远在叶寒面前从来不会掩饰,就像她现在慵懒地趴在自己怀里,把她的喜怒哀乐全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把她交给自己。
听到自己的行踪被人如此详知,叶寒没有矫情地大发雷霆,并不是她不介意,只不过她相信而已,相信这个叫宁致远的男人不会伤害她而已。
“对了,”叶寒突然想到什么,“你既然能做到事事皆知,怎么就没算到侯九会逃走?”
“我忘了江流画突然会爆发这个意外。”一说到这儿,宁致远突然把叶寒抱得更紧,其实他也是心有余悸,天知道他当时听到后的懊恼和惧意。
其实叶寒跟侯九之间的恩怨他很早就知道,所以当叶寒要去找侯九做个了结时他信心满满,无论是云州府还是侯九他都细心过滤掉多可能会有的危险,只是唯独算漏了跟叶寒一起去的江流画。
他知道江流画跟叶寒的关系甚好,知道对叶寒不会造成伤害,却忘了调查江流画跟侯九之间还有化解不掉的深仇大恨。江流画伤了侯九,侯九负伤逃离,唯独庆幸叶寒未受伤害,这对他来说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提到了江流画,叶寒刚雀跃起来的心情又慢慢回落谷底,眼眸忧虑,“你说,流画这病治得好吗?还有,现在侯九跑了,你说,他会不会卷土从来报复我和江家?”
叶寒最初的打算就是仗着萧南云州府二爷的身份,好好教训震慑侯九一番,然后把他打入地牢或者判刑流放,无论是孤独死去还是客死异乡,总之别回到云州城就好。可谁知流画的突然杀出,后来侯九逃了,留着这么大一隐患在云州城,她的担心到现在都没掉下来过。
宁致远揉了揉叶寒紧蹙的眉头,让她不用担心,“这侯九只不过是个市井混混,明知道你们和云州府萧南的关系,怎敢再回来放肆?再说,他得罪的人可不止你们一家,死在外面还好,如果敢贸然回来,他有九条命也活不过一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知道宁致远说得很对,但叶寒还是不放心,先是毒红姜,后是江流画泄愤杀人,这侯九一天没找到,他们就得提心吊胆过一天,看来以后的日子她得小心了。
说完了自己这点糟心事,叶寒坐直身子,盯着宁致远那张俊郎的脸不放,打趣着,“宁公子一向事务繁忙,今日怎么有空闲来陪小女子月下赏景,谈情说爱呢?”
“鸢鸢这是在怪我冷落了你?”宁致远陪着叶寒玩笑下去,话自然说得也是极尽缠绵悱恻。
叶寒骨子里就不是矫情弄花的深闺女子,这样的柔情软语根本就装不了多久,“说吧,是捡到了金子还是打死了蟑螂,让你这么高兴?”
这样的调皮话语只有叶寒才说得出来,只不过宁致远面色依旧不改,淡然如水,无声中直接否定着叶寒的话。
可叶寒也不认输,他们本就心性相似所以才能相知相爱,这点掩饰对她来说完全是似若无物,然后叶寒撑着下巴,双眼盯着宁致远露出绵绵的痴迷,可底下却是极尽的狡黠,“宁致远你知道吗,虽然你喜怒不形于色,但每次你高兴的时候,你的眉角总会不自然地上扬……”
宁致远明显不行,看着她时极其平静温和,叶寒知道这样骗不到他,然后继续下套,“也难怪你不知道,你平时肯定很少照镜子。可是我每次都看见了,特别是你跟我水乳交融快到极致时……”
说到这儿,叶寒拉起宁致远修长的食指放到他的浓眉上,沿着眉线慢慢划到眉角,双目对视,说尽暧昧挑逗,“此处省略38个字,主要是叶寒挑逗宁致远的话,大家还是各自脑补吧!”
偷瞥的视线里,只见那修长的食指竟轻轻在自己的眉角滑动一二,顿时叶寒嘴角得意上扬,明显是奸计得逞的奸笑,可能是胜利来得太突然,叶寒实难忍住然后一下大笑出声来。
而宁致远浑身一凝,暗道自己中计了,可已经悔时完矣,这始作俑者已经在一旁笑弯了腰,看向他的眼神是满满的笑意,可却是胜利者看着失败者才有的喜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妖精!”
宁致远低沉一声,双眸几方深邃,大手一出,转眼就见笑个不停的叶寒已经落在了宁致远怀里,诱人红唇被堵住,只得几缕破碎的娇吟从嘴角漏出。
月下的男人有着一种原始的□□,根本经不得女人的丁点拨弄,吻只是一个书面优雅了的字,在男人眼中挑逗戏弄着小香舌头,搅弄得檀口香津四溢,撕咬着那方红唇颤颤求饶,直到听到女人难受又怯怯的娇吟声才肯罢休。
一吻作罢,叶寒无力躺在宁致远的怀里,红唇开合,轻吐喘息,双眼迷离满是春情,可宁致远看着叶寒这幅被极尽摧残的可怜模样,而且还是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一时又按耐不住,又好生肆掠了一番。
一连两次的唇齿缠绵,叶寒身子早酥了,软绵绵不得劲,只能依附在宁致远宽厚的胸膛轻口吐气,任他一边玩着自己被咬破的嘴唇,还一边“教训”着自己,“鸢鸢这张小口说出来的话有几分是真的?我与你水□□欢时,你早被我撞得魂都散了,哪还记得我双目情意绵绵,眉角上扬?”然后又忍不住低头轻嘬一口,宠溺看着虚弱无力的叶寒,“真是个小骗子,把我都给骗住了!”
月中嫦娥羞红于两人情欢缠绵,一把扯过一片云彩暂时遮去了视线,夜色一下变得朦胧起来。
叶寒懒懒窝在宁致远怀里,任晚风拂面,听不远处人潮涌动,熙熙攘攘,这方时光安宁,这样的时刻是难得的惬意,头上还传来他清扬的嗓音,说着他最近的高兴事,“北齐朝廷不久前终于下令跟塞北胡人断了两国交往,边境交易都关了,胡人乱了阵脚差点起了内乱,终于没空余肆扰我夏国了。”
叶寒也替他高兴,“都说龙椅上的天子孱弱多病,不能主政,没想到这次下旨却这么果断。”
宁致远宠溺着叶寒,“你这小女子胆子真大,连北齐当今圣上都敢打趣,不要命了?”
“哼!”叶寒才不受他威胁,扬眉挑衅道,“那你去告密呀,没准北齐朝廷还给你记一功,让你早日回夏国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面对叶寒使着小性子的娇嗔样,宁致远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把叶寒抱在怀里再也没说什么话。
叶寒知道自己不小心戳中了他的心事,想道歉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作罢。都是同在异乡的同病相怜之人,故乡太远,回不去,只能在孤独的心里独自缅怀吧,她懂,宁致远更懂!
宁致远看了下怀里人,心是满满的充实,还有安心,他不止一次感叹自己何其有幸,在孤独为质子的漫长年月里,他遇见了叶寒,而不是叶寒遇见了他,与他心灵相知,这是他的幸运,可对叶寒却不公平,作为一异国为质子的他国皇子他注定是没有自由的,这样身不由己的日子他一个人受着就够了,他不想把叶寒也拉进来陪他受苦,这段感情终究是他对不起她!
一月只见一两次的情人,相见时定是少不了耳鬓厮磨一番。此处省略167字,请各位看官自行发挥脑补。敬请谅解!
借着乌云笼罩下的漆黑月色,两人好生腻歪了一会儿才止,等宁致远整理好彼此的衣服后,抱着沉睡过去的叶寒回去时,已经时夜半三更了。他驾轻就熟地从叶寒房间的窗户钻了进去,把叶寒轻稳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才走。
宁致远进来时是从叶寒房间的窗户进来的,出门便没有这么偷偷摸摸,而是从大门而出,只不过门一打开,腾腾杀气便直冲而来,他连忙一跃而起,避开了凌厉的剑锋,可惜对方剑气太盛,招招致命,宁致远只能连连退让,借着一连墙老榆树避开了剑身,与来人各占两端,相立对峙。
月下少年,倾城之颜,足以引皎月汗颜失色,手中长剑,剑气浑然,杀意冲天。
“没想到你的武功这么高,青川!”宁致远凝眼冷目,不敢轻视眼前的年幼少年。
青川没有练到宁致远这样的气定神闲,但他相信他的武功能让他一尝落败滋味,剑影极速一挥,宁致远一个鹞子翻身,腾空避过,同时抽出从未用过的防身软剑与青川打斗起来,一时,剑光四射,凛冽寒气逼人,双剑猛然相撞,电光火花,气势不分上下,剑撞相鸣,划破长空。
花折梅站在院门口看戏,十分起劲,根本没有劝架的打算。青川的武功是他一手教的,虽然时日很短但谁叫他徒弟的天赋实在是太高了,这心法招式都学完了,唯一缺陷就是武功的熟悉和实际运用,但这已经足以跟宁致远抗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在西城半空打了几个来回,不知道谁家的狗被惊醒一阵狂叫,连带着周围的狗都被吵醒,狗吠不止,花折梅这才出手,直接捡起一枯落木枝腾然凌空,以木为剑,轻轻挥手扔了过去,正中两人交汇剑锋处,一下就弹开酣战不止的两人。
青川不甘,举剑想再次从来,却被花折梅警言提醒,“你再打下去,会把叶寒吵醒。”
即使万般不愿,青川恶狠狠看了眼不远处的宁致远,再看了看黑夜中的叶家小院,最终还是扔剑止战,盛气凌人拂袖而去。
对于青川越发见长的臭脾气,花折梅也深感无奈,上前几步捡起长剑,凌波几步走到宁致远面前,见他面色正常,除了有几丝狼狈外没有大碍。
“刚才得罪了,还望宁公子不要放在心上。”花折梅代青川道歉,处理着他不管的烂摊子。
宁致远弹去身上沾上的残叶,轻然站立,容颜轻和,依旧是云州城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无事。长久没与人切磋,一时大意,有些猝不及防。”
既为自己的“战败”找明了缘由,又转弯抹角骂了青川不讲道义,居然偷袭,真不愧是能把说话说成艺术的世家公子。
花折梅同样笑意而过,虚伪的赔礼道歉一番后,自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只不过一步还未跨出,就听见背后清扬嗓音如寒冰爬上背脊,“不知道青川公子武功这么高,叶寒知不知道?”
只是正常反应一愣,花折梅就大步流星回了叶家小院,完全不把宁致远的“威胁”放在心上。先别说宁致远不会做这么愚蠢之事,即使是做了,凭他对叶寒的了解,这女人极其护短,又只信眼见为实,到时候还不知是谁盘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对于那晚的兵戎相见,就像是一瞬即逝的流星,能看见的人少之又少,因为绝大多数人都像叶寒一样深陷梦乡。
而且那晚,叶寒睡得也极沉,云州府江家来来回回折腾一天,是个人都累,更别说她这么一个弱质女流了。倒是第二天叶寒去看江流画时,被一向浅眠的秦婆婆问及是否晚上听见打斗的声音,叶寒茫然摇头,她昨晚睡得不亚于一头猪,怎会知道,除非她成猪精了。
不过也有点奇怪的巧合,自那一晚过后,青川和花折梅待在家里的时间,明显变多了,除了正常上下学堂外,其余时间都是在家埋头苦读,论章写文。
有人在家总比她一人孤孤单单在家要好,叶寒自然是高兴的,连带着笑容和话都变多了,可是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叶寒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并不是她不希望有家人陪着,而是青川这一连几天都如此,难道是在学堂受了什么气,还是又惹朱老夫子生气了?
叶寒作为家长,免不了乱操心的命,便寻了个青川休憩的时间问了去。
叶家小院的东北角是叶寒拾掇出来的小花园,虽然只有几平米不到,但花亭石桌,红蔷薇处,青藤叶蔓,交织纵横一天,上是深叶幽幽,下是清凉成荫。
青川正喝着叶寒煮好的夏日祛暑凉茶,神清气爽,好不惬意。
“姐姐,日头这么大,你不在屋里歇着,出来干嘛?”
青川见叶寒从一空骄阳白日来,连忙拉着她进了清凉花亭中,倒了凉茶给她消暑,趁着叶寒喝茶解暑时,细心替她擦去脸上汗液,怕她中暑,到时候心疼的还是他。
一杯凉茶下肚,叶寒身上的灼热也随即下去,便向青川说明来意,不料只换来他一脸无辜,还有浓浓不解,认真向她解释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姐姐,你想哪去了,我真的在学堂过得挺好的。这不是夏日酷暑烧人,朱老夫子怕学生中暑,便改了作息时间,除了每日的正常上学,其余时间让我们都在家自己用功。”
青川不会骗人,再加上有朱老夫子这一信用保证,叶寒的胡思乱想瞬间就被打消了,见着明晃晃灼眼的日头久久不下,便嘱咐着青川回屋读书,别中了暑热。
想起今日还未去江家看看,叶寒便起身去了厨房,把今日熬好的凉茶,也送去一份给她们二人,消消暑。
叶寒前脚刚出了门,青川一转身就进了叶寒的闺房,不一会儿花折梅也来了,手中还带着一包奇奇怪怪的工具。
“记得在窗户周围多安点机关。”青川瞧着那扇窗户就有火,好像就是它的错,就是它放人进来祸害叶寒的。
花折梅哪不知道青川的那点小心思,不就是宁致远进了叶寒的闺房吗,有什么大惊小怪,之前比这更甚的都见过了,现在着急是不是太晚了。
当然,这些找死的话,花折梅只能在肚子里说下、过过干瘾,谁叫人家是老大、他是跑腿的,注定了只有听话的份。
机关安好之后,青川还是不放心,还亲自设计了一些精巧暗器装上,调整了整个机关布局,花折梅看得心下拔凉拔凉,这哪是要防贼,分明是起了杀意。
本来还算精巧的机关被青川这么一弄,威力顿时翻了几倍,机关相连,环环相扣,即使贼人有幸躲过第一关,这后面的关卡全都被启动,不见死不停。
青川这是要弄死宁致远的节奏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房间不大,青川把东西一样样归置回原样。其实在此之前,他就跟姐姐说过安装机关这件事,多亏了那个混混侯九,否则他怎么能这么名正言顺的借口来做这件事。
青川黑眸暗幽,死死盯着那扇古木窗扉,窗外一派悠远平静,但他更期待窗外暴雨梨花后的满地血腥。
花折梅不敢揣摩青川的心思,就他那个阴冷的性子,大概只有叶寒这个傻子才会相信,他跟他的容颜一样纯良无害。
青川不放心,再次里里外外清查一番,看是否还残留隐患,花折梅这方无事,便无聊在叶寒房中来回晃悠,打转了几圈,还真让他在梳妆台下找了一角白纸,被香樟木雕花妆匣压在镜台前,若不是他闲得无事,还真不容易让人发觉。
花折梅从妆匣下抽出白纸,沿着对折慢慢展开,还未等完全展开,就被突然回来的青川一把抢过,怒目一瞪,呵斥道:“别动!”
姐姐的东西他都舍不得碰,更别说他人了,然后青川就像然狮子护食一般,把白纸收拢在手,生怕被人瞧见亵渎了去。
青川这小气劲儿,花折梅也不是第一次见,但凡只要遇见跟叶寒有关的事,都紧张得跟自己的事一样,不假他人手。
这纸张质地厚实,触感柔软细腻,纸色白霜雪意,看样子应该是上等的宣纸,青川有点不解。
虽然家中也有宣纸,但都是姐姐花重金买来的,专门用于自己练字读书,她根本舍不得用,所姐姐平常用的纸张都是寻常廉价的白纸,那这张宣纸又怎么出现在她房间里呢?
凡是遇到叶寒的事,青川总是谨慎,甚至于很多时候想得太多,过于庸人自扰了。思前想后一番,青川最终把疑心定在宁致远身上,最近只有他跟叶寒走得近,而且他的财力也用得起宣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肯定手中这张纸跟宁致远有关,青川便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理由,展开一览究竟。
只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当看见后,青川顿时玉面红羞,然后连忙合上,那一双如夜深邃的墨眼里满是说不出的怒气、还有羞恼,“啪”的一声,把纸重重拍放在梳妆台上,低声咒骂了一句,“都是萧南干的好事!”
花折梅一时也愣了,这怎么又突然关萧家二公子什么事,他不是现在还被萧太守禁足在家吗?想着如此,好奇心起,花折梅也忍不住拿起纸张展开一看,顿时也瞠目结舌。
鸣翠漪澜,春居高檐下,半卧锦塌上,红衣美人,青丝铺落,凤眼含醉,半掩平胸,莹白如玉,美艳天成,而一旁束发男子,面容姣好,如远处黛山秀丽,白葱玉指,胜于千白美人,正被红衣美人香口含吮,吃得津津有味,不舍吐出,恍惚间仿佛能听见“啧啧”吸吮的香/艳声。
都说,食色,性也,这话果然不假!从叶寒屋中找到如此香艳靡丽的画,怪不得一向沉稳的青川反应会这么大,都忘了朱老夫子喜怒不形于色的教导。
只不过有一点让花折梅百思不得其解,这叶寒好好一小女子,怎么闺房里的春宫图是关于龙阳之好的?难道她好这一口?
当然,当着青川的面绝对不能说叶寒的坏话,所以花折梅“有口无心”道:“这画线条流畅、人物写实,画风艳丽,这萧南真有当代大师的风范。”
青川怒而不语,只是凌厉一记眼色极速扫过,便让花折梅识趣闭了嘴,画纸上那一留名让他着实记恨在心里。
要不是他今日偶然发现,还不知道萧南这纨绔子弟把姐姐给带坏了,居然拿这种污秽之物给她看,真是其心可诛!
凌厉的目光旁移,转落在画纸题名处的一小方留白处,有几个类似簪花小楷的字,不大如蝇,写着类似评语“情随于心,情少心少诚,欲则不真,是以画成空楼,不知其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簪花小楷笔断意连,笔断意长,极尽簪花风韵,可叶寒自幼养家,只得空闲才尽心练字几贴,即使勤勉练习,可功力还是不够,劲道轻软,所以写出的簪花小楷便少了几分平稳细韵,多了几分随心所欲,所以看时便觉得有点不伦不类,更像是簪花小楷与草书的结合。
最终,青川平静地叠合好画纸,重新把它压在香樟木雕花妆匣下,连那露出的一角白纸也没忘记,乍眼一看,跟未动之前一模一样。
等出了叶寒闺房,青川心下一番计量后,跟花折梅吩咐道:“你跟朱夫子说下,让云州府来买红姜,省得姐姐一天到晚还要去烟花巷柳之地。”
说完,青川又细想了一下,然后略带踌躇,改了口,“还是算了,这云州府太过扎眼,还是改成云州城的各大酒楼,记住,价格一定要比兰麝馆高,要不然姐姐会生疑。”
如此来来回回、小心翼翼的揣摩计量,对叶寒极尽可能的呵护保护,青川的态度花折梅全看在眼里,但他什么也没说,只应了声“是”就转身飞腾而去,只不过这还是让朱夫子知道比较好,省得出了什么纰漏。
见花折梅去了,青川站在空荡荡的堂前,莫名,目光又移到叶寒重新合好的房门上,久久不动,好似能透视看见门后的一切,特别是那香樟木雕花妆匣下、压着的一角白纸,还有那上面活色生香的情欢欲动,以及叶寒深知情/色、一针见血的评语。
想到如此,那寥寥几字好似是姐姐一笔一划写在他身上一般,然后他发现自己可耻地晋江了,在骄阳的明晃白光下,酷热暑气源源不绝袭来,却抵不了心里那股压制不下的情动,躁热得他在姐姐房中就晋江起来~~~~~~~
一身汗味、还沾有这么明显的淫/靡味道,这衣服自然是不能穿了,青川索性在烈日如火下,就着冰凉的井水、冲洗掉身上残余的躁动。
年轻的男子身体坚实有力,不像层层衣料下包裹住看着的那般赢弱,水珠沿着肌肉纹理滴落,说着少年身体里蕴藏的巨大力量。
凉亭旁艳红的蔷薇开得正盛,连带着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清甜味,“哗”的一声冰凉浇灌全身,欲/望渐渐消下,青川闭目想到,姐姐的身上的味道肯定比着蔷薇花香还要甜,就像是她做的桂花白糕,香甜得能要了他的命,而且还白嫩嫩软乎乎的,咬上一口就舍不得放开,恨不得抱着吃个尽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啪”的一声,青川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懊恼着自己怎么想到哪去了,他刚才居然亵渎了姐姐!
不能再想了,青川一连打上几桶井水,硬起的欲/望才慢慢消息下,冰凉清醒了头脑,青川回屋读了好几遍《清心经》,才勉强恢复正常。
看着外头日头下了不少,离傍晚也将至,虽然江家只有一墙之隔,但是姐姐去了这么久不回,青川难免是担心的,反正今日也没了读书的兴致,索性直接起身去了江家,接姐姐回家。
叶寒本来是送凉茶给江家,没想到这一坐下就忘了时间,直到青川上门寻人,她这才发现日头快落在西山上了,傍晚的天空上的火烧云红了个大半,真成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了。
见青川来了,这屋里三人中最属秦婆婆最高兴,有点像祖母见到孙儿的喜悦,“快坐下歇息,外面天热,怎么这会就来了,等太阳下山暑热消了,再走也不迟。”
秦婆婆的热情款待,青川笑着谢过,而叶寒跟江流画说得正起劲儿,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家,于是在离叶寒旁边寻了一个最近的位置坐下,耐心等着。
可能是青川看叶寒的次数太多,秦婆婆在一旁纳鞋底看出了端倪,不禁和蔼笑道:“青川这是怕我们吃了叶丫头,所以特意上门来接她回家的?”
老人的打趣是好意,青川哪能不知,可不知为何,今日的他脸皮特别薄,被这么轻轻一逗,耳根子就红了大半,这倾颜如玉、再染上几分桃花灼灼,可不把屋里的女人都看痴了。
这份容颜叶寒看得最久,所以对对它的免疫力也是最高,除了最开始的惊艳愣了几秒,然后很快就从中清醒过来,笑意如常,“秦婆婆最会打趣人,青川是我弟弟,来接我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这叶家姐弟情深,秦婆婆是知道的,嘴里连连夸着青川懂事知礼,真没辜负叶寒的一番苦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屋子的其乐融融,尤其是青川被夸得都不好意思,红着脸低头不语,连偶尔看向叶寒都是快速窥探一下,又连忙低下头,生怕她看到自己脸上的羞涩,还有……情窦初开。
青川害羞不语,叶寒以为是他是年小不经夸,但听见有人夸青川,她这个做姐姐的反应却比他还要高兴,笑得都合不拢嘴,倒是半靠在椅上的江流画,露出几分羡慕和几分落寂。
听着满屋的笑语欢声,江流画说不出的低落,落差太大,让她不由心生叹道:“有弟弟真好,只可惜我的家兄幼弟早已离世,再难相见。”
流画自那日醒来后,精神头就不是很好,一直病容愁绪不消,叶寒知道她的心事,侯九再逃,是生是死,对她来说都不是一个结局,而是一个不知后事为何的。只是这以后七上八下的日子,任谁,谁又能过得踏实。
这江家往事和人被不小心提起,满屋的欢声笑语一下就凝结成冰,碎落了一地。
秦婆婆连忙转过身子低头纳鞋,手中针线落了几拍。原来手被腾出来、擦拭眼角的水意,而江流画也是不语,木楞地靠做着不动,一双眼睛空洞又低迷。
叶寒离得江流画最近,怕她愁多伤身,连忙拉着她的手宽慰着,“瞧你说的!既然我叫你一声姐姐,那青川自然也算是你的弟弟了,你这个当长姐的,可不能厚此薄彼。”
江流画笑得很勉强,不是敷衍,是她真的没力气笑,面对这样萎靡的江流画,叶寒连忙拉着青川说道:“青川,叫声姐姐给流画听,从今天开始,你又有一个新姐姐了,高不高兴?”
不高兴!!
青川在心里强烈抗议,可经不住叶寒的满眼恳求,只好败下,低头闷声闷语叫了声,“流画姐、姐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江流画就哭了,哭得无声无息,只看见豆大的泪珠在微红的眼眶中打转滚出,一滴接一滴染得满脸水意,就这样不发一声地哭着、看着叶寒。
是释怀,是发泄,是感动,还是动容,叶寒看不懂,只能出一声一声安慰着她。
但是,对站在一旁的青川来说,他十分清楚江流画为何会哭,当然不会是因为自己简单喊了她一声“姐姐”的缘故,当然也不是因此想到她失散各地的亲人姐弟。
想到这儿,青川不由把全部的目光都聚集在叶寒身上,心甚明了。
江流画之所以哭,是因为姐姐像个傻子一样,不计一切对她好,从帮她还债到暖心安慰,姐姐做了连她至亲至人都未曾做过、甚至都做不到的事,这样的人怎能不让她痛哭流涕,就像是在元州时、姐姐曾对他做过的一样。
叶寒本就不是玲珑剔透心,哪知他们心里的弯弯绕绕,好不容易劝止了江流画的如雨泪水,手边无帕,就直接伸出手来擦着江流画脸上的泪,还一边故意抱怨着,“你怎么说哭就哭,就像五月的黄梅雨一样,说下就下,一点预兆都没有,把我手都打湿了!”
面对叶寒这样娇嗔的孩子气,江流画一下就破涕为笑了,手指轻戳一下叶寒的额头,无奈说道:“你呀,真是个孩子!”
“就你是大人?那干嘛还让我这个孩子给你擦眼泪?”叶寒调皮回应,而且还得寸进尺,“我不管,为了安慰你我今天可累着了,秦婆婆你今晚可得管我们的晚饭!”
可能上了岁数,秦婆婆最喜人多热闹,对于叶寒的要求当然连连应下,满脸褶子都挡不住心里那股喜悦,然后起身大步朝厨房走去,边走还不忘说着,“叶丫头,你最喜欢的胭脂萝卜腌好了,保你今天吃个够!”
要说着秦婆婆的一绝,当属她腌制的胭脂萝卜,粉嫩不失色,爽脆不压口,叶寒吃过一次就上瘾了,到后来,江家腌的胭脂萝卜基本都进了叶寒的五脏庙,这不,听到秦婆婆又新腌制了一坛胭脂萝卜,叶寒那眼睛都亮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流画瞧着叶寒这贪吃的样儿,不由笑出声来,打趣着,“你这馋猫,都快把我家吃空了。”
“哼!”叶寒才不理会,摆正江流画的头,让她别动,“你哭得可真多,这嘴角上都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鼻涕?”
江流画怎会不知叶寒这是在逗她,她自小就被教习嬷嬷教导大家闺秀风范,哭要有哭的样子,泪水是可以有,但绝对不能流鼻涕,要不然,那被罚的手段她们可多的是。
江流画不服气,起了几丝辩驳心思,就这样,一时忘了大家风范,跟叶寒你一句我一句斗嘴起来,说得是不亦乐乎,把站在一旁的青川忘记得一干二净。
不过,青川才不在乎这个,因为此时在他眼里,这样的姐妹情深的斗嘴场面,则是另一番变了味的画面:
江流画一反端庄大方,还是泪眼婆娑,泪意满脸,但眉眼突然活泼起来,少女特有的娇媚一下就无影遁形,那望向姐姐的双眼是说不出的水波潋滟;
而与她相视的姐姐,也是一脸的笑颜盈盈,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极尽的千娇百媚,连他都从未见过,是那样的柔情似水,情意绵绵,可让他心甘情愿、溺死在这样的水柔情欢里。
尤其是,当姐姐的手落在江流画的脸上,然后唇边,虽然只是简简单单、擦拭眼泪的动作,可不知为何,青川突然联想到今日在姐姐闺房中、看到的那幅香艳春宫图:红衣男子忘情吸吮着秀丽男子的手指,只是挑逗,说尽情/欲。
“姐姐!”
突然,青川本能一声喊道,声音不大,但让叶寒和江流画纷纷侧目望来,问他是有何事。还好他面色平和,急中生智,随意如常说道:“你好像把有个人忘了,他要是知道我们把他一人扔在家里、忍饥挨饿,今晚我们俩就别想安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叶寒还以为是什么事,满不在乎,“你放心,就花折梅那鼻子,自己闻着味就过来了,你什么时候见他让自己饿过肚子。”
花折梅只是青川拉过来的借口,不过经姐姐这么一说,让他一下想到了肉铺店外流着哈喇子、摇着尾巴的大黄狗,别说,还真像,说不定花折梅前世跟狗真有渊源。
而青川很满意地坐在一旁,喝茶平心,不骄不躁,因为经过刚才突然一番插话,姐姐终于没替江流画擦眼泪了。
看着两人正常说着少女之事,可青川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别扭,都是萧南那幅春宫图惹的祸!
想到这儿,青川不禁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叶寒,又扫了一眼江流画,心里那股不着调的臆想又起——这男人有龙阳之癖,而这女人间也不少磨镜之风,若姐姐与江流画……
一想到这儿,青川强制性掐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心里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松对姐姐的教育和保护,绝不能让任何男人,以及女人把她拐跑了去!!
当然,自此以后,青川跟江流画本就平淡的关系,越发低到谷底。
所以,每当江流画跟叶寒在一起时,都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阴风,吹得她后脊梁生冷,她虽没有证据,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肯定跟静坐在一旁、看书品茶的青川有关。
因为他偶尔射向她的眼神,就像刀子般极其锋利,吓得她根本都不敢久留,即使青川长得再容颜倾城。
秦婆婆的手艺自然是没话说,香煎小黄鱼,辣炒碎花猪腰,野菜拌香菇,水合豆腐,两荤两素再加一当季的鲜蔬汤,对四个人来说是绰绰有余了,只不过吃到一半,又突然加了一个不请自来的花折梅,菜自然就不够了,秦婆婆还特意去了厨房烙了一盘蛋丝饼,这才勉强填饱了花折梅的大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临走时,花折梅还不忘感谢一番,把秦婆婆夸得老脸生花,当然,肯定也不免把叶寒贬低得不值一提。只不过当着他们的面,叶寒不好发作,只好笑着忍了下来。
回去时,天已经黑了完全,这说明夜真的已经很晚了。
叶寒想起江家只有秦婆婆和江流画两个弱质女流,便嘱咐着青川和花折梅也给江家安装点暗器机关之类,防着侯九之类的宵小之徒来犯事,青川自然应下。
“对了,”叶寒突然想起今日江流画说的话,问着青川,“你知道江家的事吗?瞧流画今天这样子,怕是想家了!”
青川现在本能对江流画隔应,但叶寒问他又不好拂她面,只好解释着,“听朱夫子说过,江家本是京城的清贵人家,其父江咏修曾是翰林院学士,主管修编史籍……”
叶寒听得很认真,只听青川语气突然急转直下,变得低沉,就如同江家随之而来的没落一般,
“……但这江父只顾孔孟之道,只认礼仪贤德,而不识圣心,越谏官之责,行言官之权,当着朝廷重臣之面,直言指责先帝德行有亏,惹得圣心大怒,当场重责五十大板,削官免爵,回家后不出一月就一命呜呼了,这江家就此没落了。”
听青川这么说,叶寒倒觉得这江家老父真是个书呆子,可就苦了江流画这些无辜儿女,“对了,既然只是免官,这江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青川听后讥讽一笑,也不知是在笑叶寒、还是在笑自己或者是这世间万物,声音沧桑透着无奈,
“这世上之人都是捧高踩低的,江父惹了这么大一祸事,又没了官爵护身,江家这一清贵人家,不就成了他人眼中、任意宰割的肥肉吗?所以不出一年,就被人整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江流画估计也是因为如此,才不得不带着秦婆婆来云州求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世间险恶,即使从青川口里说出来,她也感到瘆人的寒意,叶寒突然有点后悔,“青川,要不然你别入仕了!”
明枪暗箭,非死即伤,这不是她让他读书考科举的本意。
青川拉着叶寒的手,就像之前很多时候一样,很自然地握在手里,即使她小手冰凉,他也觉得异常暖和,连带着心也变得暖乎乎的,“姐姐,你别担心,我不怕!我会好好读书,考科举,当大官,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有个懂事的弟弟,叶寒感到很欣慰,突然觉得一路从元州到云州的幸苦、瞬间都没了,青川握着自己手的坚定也感染了她,重新变得乐观起来。
“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但官场险恶,你保护好自己就是对我最好的保护,还有,”说到这儿,叶寒靠近青川,悄声说道,“别学江父乱出头,保命最重要,知道吗?”
瞧着叶寒关心自己的模样,又生怕被江流画听见了,青川真的很高兴,满口应下,即使叶寒跟人交好,但永远比不过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
其实,关于江家之事,他也没完全都告诉姐姐,比如江咏修虽然为人迂腐,但不失为一忠君正直之臣;还有这江咏修由于谏言太过,不知分寸,把先帝见不得人的私事全都抖了出来,这才惹来了杀身之祸。
当然,这些事他是肯定不会告诉姐姐的。
别看姐姐平时大大咧咧、一副什么也不怕的样子,其实胆子比谁都小,而且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五月的鸣蝉一晃眼就到了六月的精阳,骄阳不落暑热,可今年的云州天气却怪得很,就好像是龙王爷忘了收走这里的雨与热,这一转眼到了七月流火的时候,这气温怎么也不见回落,白晃晃刺眼的日光肆无忌惮地落了云州满城,赤脚踩在石板上如同炭上生肉,尖叫跳窜地避在路旁的阴影下。
一连过了接近一个月的安生日子,没有生活愁心,没有官府追究她杀人的事,也不见侯九上门报复,江流画的病就在叶寒的陪伴和劝慰下一点点好了起来,积压了这么久的绣品绣样让她一天天也忙得充实,着实让她忘却了过往的不快,有时甚至都有精力和心情“教导”叶寒的女红,害得叶寒现在见到她就躲,生怕被她拉着又是一顿《女诫》之类的洗脑。
不过今日叶寒却一反常态上门主动,一袭水碧抹胸粉缎薄纱拖地长裙,梳着一简单的垂鬟分肖髻,下方变成长发散落及腰,再在青丝云鬓中点缀上一挂雪色圆润珍珠,少女的俏皮活泼显露无疑。
今日七夕,叶寒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主儿,自是不会放过凑热闹的时候,这天下繁华的云州城不知今夜又是何种千灯照碧云,笙歌彻晓闻之景?
“流画,你快收拾下,要不然等会儿就来不及了。我听说今夜有不仅有舞龙舞狮,而且远江上还会有烟火表演,我还听说今夜各青楼画舫上还会选七夕娘子,可热闹了!”
江流画真是被叶寒的玩心给弄得哭笑不得,哪有未出阁的少女去看青楼花魁的,但也知道叶寒有分寸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便也没多担心,只是她实在是抽不出空来,“小叶,我和奶娘还要赶制江水帮于夫人的云水图,时间真的太紧了,而且算日子萧夫人不足两月就要临盆了,我还得缝制一些布兜小鞋送到云州府去,这七夕节真去不得。”
可不是,自从江流画好来后这一个月,她与秦婆婆日日夜夜就一直忙着完成未完成的绣品,都没见她们二人休息过,叶寒也是想趁着今日七夕拉着她们出去放松一下,怕她们劳累过度,不过见江流画如此认真模样,她也实在不愿强行干扰,毕竟这是她们的求生之本,她没立场干预。
虽然有点遗憾,但叶寒还是在家青川和花折梅的催促中离开了,这云州城的七夕连空旷孤寂的西城都难得挂上了几方明艳的大红灯笼,一向空荡荡的大街小巷也穿梭起几稀疏的人影笑声。
由于在江家耽误了片刻,等叶寒三人到了元宝街时这里早人满为患了,街上耍把式的引得人团团围观,一旁店铺小摊或卖着乞巧花卉,或俏丽的衣帽扇帐,沿街叫卖的蜜饯瓜果、时令瓜果更是琳琅满目看不过来。
人来人往的元宝街成了一条几乎凝固不动的人潮河流,人流流动缓慢,叶寒三人就在这其中艰难挤动前行着,不对,准确地说应该只有花折梅一人在前面开路,叶寒和青川两人紧随其后,没办法,谁叫他最年长,长得最高最壮呢?
“青川,跟上,别走丢了。”叶寒回头拉紧青川的手,即使有几次人潮汹涌袭来她也没放开,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青川弄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才十二岁,虽然比同龄孩子要高要壮许多,但一进了这摩肩擦踵的人群便瞬间矮了半个头,一眼望过去根本就找不到他,也难怪叶寒如此小心。
云州城的七夕好像全城的人都出来了,拥挤的街,满街的人,热闹的夜,夏夜的热,手心相贴的蕴热出汗意湿润,久了溢出的汗水还在增多,多了便是让人难受的黏腻,可青川却是说不出的欣喜,他喜欢这时的感觉,不用担心被叶寒知道,他可以放心大胆地握着她的手,紧贴在她背后细嗅着她青丝间的茉莉香气,然后心里是抑不住的满满欢喜,笑意上脸不下,连带着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都看痴了。
终于,在花折梅艰难的开山劈路后,叶寒三人比较顺畅地到了细柳运河边,当然不变的是,这里依旧是人满为患。不过还好,宁致远提前在运河边的梦梁楼订了位置,视野宽阔,远能观天街夜景,近能看画舫争魁,十分方便。
本来叶寒之前打算是好好体验一番云州夜市,过过古人的夜生活,所以当宁致远这么一说时她是直接一口拒绝了,可经历刚才这么一番下油锅似的拥挤后,叶寒真是悔得肠子都绿了。
“姐姐,这边走。”青川拉着叶寒向前方大楼走去,花折梅依旧在前面开路,等看到“梦梁楼”三个金光灿灿的大字后,叶寒有一点懵,茫然地看着青川,难道青川也神机妙算,提前在梦梁楼订了位置,然后不由望了望黑透了的天空,难道老天真能听到她的心声?
青川算着时辰,对叶寒说道:“姐姐,你先歇会,看下花灯。今夜朱夫子在楼上设有宴席,我去招呼一声,马上就下来。”
原来是这样,叶寒收回自己跑到南天门的神游,让青川快去,别在朱老夫子面前失了礼数。至于花折梅,青川怕叶寒一人会遇到什么危险,便让他留下来陪叶寒。
青川刚走,就有一人迎了上来,只不过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脸,丝毫不受外面七夕的热闹气氛影响,叶寒不禁笑着打趣,“于一,这七夕节你怎么还板着脸,也不怕把喜欢你的女子给吓跑了?”
“吓跑最好,吓死更好!”于一直口直言,满不在乎,但冷冽的目光越过叶寒一直落在她身后的花折梅身上,目光生冷,如月色发寒,而花折梅也是以眼还眼,两人互不相让,让夹在中间的叶寒好不尴尬。
“于一,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叶寒出言化解尴尬,真不知道性格迥然的两人怎么会一言不发就掐起来,只听说一见钟情的,但还真没见过一见生恨的,真是活久见了。
被叶寒这么一提醒,于一想起主子的交代,极其不情愿地提前撤回怒视,“公子见叶姑娘也来了,想请您一起赏月观花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行!”于一话音刚落,花折梅就直接否决了,“我们在等人,马上就走,没空去赏月观什么花魁。”
两人说话都带有□□味,叶寒双眼在两人之间转动,不解着两人根本未见几面怎么就会结下仇怨呢,难道这两人是相爱相杀?
如果这两人知道叶寒脑子里的yy,肯定会两口大血喷出来!这两人彼此看不顺眼,其实都心知肚明,各为其主而已,对立即仇视。
“等人?”于一轻蔑“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你等不等得到你要等的人?”
“你什么意思?”花折梅一怒。
于一高傲偏过头去,不理会花折梅,任他如热锅上的焦乱蚂蚁,可却忘了一旁的叶寒,她听着于一话里有话,而且也是从楼上下来的,以为他定看到了什么,一想到青川可能会遇见危险,也连忙追问道:“于一,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是不是看见青川了,他是不是有什么危险?你告诉我好不好?”
叶寒几乎是快求着于一了,而花折梅等不及于一开口告知,直接转身向楼上奔去,转眼就不见了影子。叶寒也连忙提起裙摆望楼上跑去,可还没跨出半步便被于一一手拉住,一脸轻松,“我见花折梅不放你走,随便扯了个谎而已,没想到他这么蠢竟然当真了。“
一惊一吓,一松一空,虚惊一场,叶寒来不及找于一算账,便被他一股脑送到了宁致远面前,当然余怒未消,叶寒把于一所有的过错全算到了宁致远这个主子的身上,举起粉拳在他身上打到手软才消气。
叶寒的力气在女人里算不小的,但对宁致远这种习武之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听着叶寒边打边抱怨的话,大概知道是于一骗了她。宁致远也不恼,任叶寒打了个痛快,等她打累了便抱着她走到房外的廊椅下,倚着弧形栏杆窥看楼下长街十里尽篝灯白炽流光溢彩,河上香脂雕廊画舫如织浆影流波。
坐在五层的高楼上,一览云州城辉煌夜景,听楼下喧闹人间烟火,烦躁过后的心也逐渐平静,微热湿润的夜风一过,叶寒看着宁致远脖颈处的红痕,方知自己刚才做得太过,低头惭愧说着抱歉。
宁致远才不会生气,平日里大多时间都放在家国大事上,两人少有见面,今夜七夕就让他暂时把一切放在一边,他有他所爱所心疼之人,他就想这样实实在在把她抱在怀里,把她疼到骨子里,说着情人间的缠绵情话,做着情人间该做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傻丫头,你我之间哪里还需道歉。”宁致远轻啄了叶寒一口,满是温情蜜意,“你放心,青川没事,他跟朱老夫子在一起,最多只品诗论道一番,不会有危险的。”
刚才于一也解释过了,不过听了宁致远重复一番,叶寒才觉得心安,可能这就是她喜欢跟他在一起的原因吧,同为浮萍之人才懂如何安慰彼此到心安。
楼下的人声鼎沸又翻了一个阵仗,运河上各个画舫开始竞选今年的七夕娘子也就是花魁,不过声音逐步递减到楼上,这音量便小了一半,并未有多吵。这样的人声喧闹刚刚好,不吵也不闹,叶寒趴在宁致远怀里闭眼享受着这一刻的惬意时光,宁致远搂着叶寒,也是一脸的满足,看着半趴在自己怀里的叶寒,他不由笑意绵绵,只求时间在夜色中走慢点,把这段时光拉长一点。
朦胧间,叶寒感觉到发间一动,茫然睁开双眼,手摸着发间多出来的一只簪子,“这是什么?”
“喜欢吗?”宁致远反问着。
叶寒把簪子拿在手中把玩,看得入神——这是用云白薄纱绸做的一支绸花簪子,点点浅金细蕊,朵朵莹莹雪白,成成花团锦簇,新绿细叶零星点缀其间,栩栩如生,恍若又回到了春风拂绿暖阳日。
仅以绢纱绸缎为主,就做出如此巧夺天工之作,实在是让人惊叹。叶寒一向对美的事物没有什么抵抗力,看了一眼就彻底喜欢上了,双眼兴奋,追问着宁致远这是哪一银楼有卖,她还想去挑上几支。
宁致远神秘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见叶寒满脸不信,宁致远笑着回想着,“记得那日我登门请你为萧南求情,而你就素发站在我的面前,青丝随意挽髻,一朵浅黄色细蕊白梨在你云鬓发间生花,幽香如梦,甚是好看。”
一边说着,宁致远重新把雪梨绸花簪子插在了叶寒的发间,双眼含笑,甚是满意,“初次在云台山见你时,粉杏在你发间闹着春意浓浓,但我还是觉得梨花更衬你,如清甜入喉,舍不得咽下,其中滋味,入骨更销魂。”
听宁致远说情话是一种享受,那清扬的嗓音裹上一层柔情,一字一音都能惑得女人心暖身软,要不是叶寒两世为女人,对男人早有深刻认识,恐怕也会拜倒在宁致远的脚下,失了心肝。可叶寒一字一句听着,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梨花杏花衬不衬她她从不在乎,倒是怎么她就成了清甜入喉,她又不是秋天的蜜梨,还滋味销魂入骨,真能扯
猛然,叶寒瞪大眼睛看向笑意不止的宁致远,气鼓鼓说道:“你臭流氓!”说着就拧着宁致远手臂上的肉猛掐,疼得宁致远倒吸着一口口凉气,缓解着痛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还不解气,因为那调戏她的“臭流氓”盯着她笑意不减,叶寒越看越气,心下一计,双手一把抱住宁致远的头,就直接朝着那方薄唇而去,唇齿纠缠。就在宁致远缠绵回吻时,唇角猛然一疼,入嘴满是铁锈的血味,原来这是叶寒的“报复”,一连被咬了五六下,每次必咬到出血才止。
等叶寒咬够尽兴,宁致远早已是唇破隐隐可见几丝殷红,尤其是下唇瓣完全都找不到一块好处。宁致伸出舌头轻舔去新渗出来的血迹,破皮处有点针刺的痛楚,血的味道混合着愉悦的快感随之而来,欲罢不能,就如同叶寒对他而言。
看着宁致远被自己摧残成这么可怜模样,而且还是满嘴见血,叶寒再大的怒气也就消了,然后板着脸伸出手抬起他的头,检查他的嘴唇上的伤处,还好咬得不重,“等会儿让于一给你擦点药止血,应该过几天就好了。”最后又小声补充一句,“还有你的手,也别忘了。”
刚才胡闹之时,偶然发现他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针扎的,也有刀划破的,也有被烫伤的,叶寒当时看见一眼就明白了,这男人为了做一支讨自己喜欢的东西,真把自己弄得千疮百孔,心不由一下就软了。
宁致远握着叶寒的柔软小手,宠溺笑着问道:“现在不气了?”
“谁说我不气?我是怕你流血身亡,到时候于一还能放过我,不把我从楼上扔下去就不错了,你说”
叶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楼底下掀翻天的欢呼声给打断了,只见运河上十几艘画舫连成一排靠在岸边,船头宽大的甲板上都坐了一盛装打扮的美人,岸边的人群纷纷朝船上美人扔花去,其中要属靠近梦梁楼的这艘画舫上的美人得的最多。
宁致远也随着叶寒起身站在栏椅边看着热闹,“看来,今晚的七夕娘子又是红豆馆的红绸姑娘了。”
叶寒转头看向宁致远,笑得诡异,说得阴森,“看来宁公子也是惜花的良人,居然连各楼各馆的花魁都认识,不会跟你都是旧识吧?”然后,叶寒又继续补充反问一句,“你不会都是她们的入幕之宾吧?”
“你这小脑袋真不知道想些什么?真当我是好色之徒了?”小醋怡情,大醋伤身,而对于叶寒着莫名其妙的飞醋,不管是大是小、是好是坏,宁致远都全盘接受,谁让他对叶寒放不下又舍不得呢?但又怕叶寒多想,还是详细解释,“兰麝馆同这些青楼同在长乐街上,进进出出多少认识,只不过在她们眼里我只是寻欢客,却不知我是兰麝馆真正的主人。’
大手握着小手,两个孤单的人就自然地连接在了一起,这世事好不奇妙。宁致远喜欢十指紧扣,好像只要自己不放手叶寒永远都不会离开一样,两人并肩站在栏椅边看着画舫花魁竞投,有时叶寒看得入神却被手指上传来的疼痛给惊醒,让宁致远松开或放松一点,都被好脾气的宁致远无声拒绝,叶寒只好忍着十指紧扣的疼痛,也不知宁致远今晚怎么了,有点反常,好像生怕自己一下就不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梦梁楼内,一身匆忙的花折梅回到房内,立即面安身静,低声在青川耳边说着结果,“梦梁楼内没找到叶寒的踪迹,楼外人太多无处可找。”说完,便安静跪坐在一边请罪。
青川端着酒杯的手僵了一下,面色如常,仰头一饮而尽,而对面萧铮只是随意眼角一瞥,把青川的细微变化全捕捉到了眼里,然后却端着酒杯敬向上席,“朱老夫子今日所托之事,萧铮谨记在心,定不负所托。”
朱启明满意点头,矍铄的眼里甚是清明,萧铮,他果然没有看错,感触叹言,“老夫替青川,谢过萧大人。”
随之,青川也再次举杯,气势盛然,谢道,“若他日我得志腾云,定不忘萧大人今日之恩。”
萧铮拱手一礼,“殿下严重了!能尽绵薄之力以助殿下成大事,是萧铮之福之幸,不敢妄想回报。”
今晚之宴,萧铮终于得偿所愿,也不枉这段时间对萧南的软禁责罚。如今,他已选了队,无论成败如何,他必定奋力一搏。
下楼时,李书亭恭敬弯腰在萧铮身后走着,一一说着刚才外间之事,“花折梅刚才好像是在找什么,但都被人刻意挡回去了。”
在梦梁楼的热闹喧哗中,萧铮步履沉稳下楼,“可知是谁?”
“这人,大人也认识,”李书亭小步上前,悄声耳语,“是宁公子的贴身护卫,于一!”
于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铮浓眉一凝,脑海中依稀记得那是一冷面冷目的护卫,不善与人交往,行事只听宁致远一人。而青川让花折梅所找之人,萧铮突然回头一望早已不见的房间,顿时明了,吩咐着,“叫几个人把宁致远的护卫引开,记住尽可能把人引远一点。”
“是!”李书亭还是有点担心,“大人,这样做可能成效不大。要不我从府里叫一些高手帮着一起找人。既能表忠心,也能卖给殿下一个人情。”
萧铮摇头,话轻,但成竹在胸,“若花折梅连这点事都做不到,殿下要他有何用!”
再说,凭青川的绝顶聪明,怎会不知是他暗中在相助。低调做事又能让上位者无形中知道,满意而不生讨厌,这才是为臣的最高境界。
只是,他有点好奇,这叶家孤女,怎么突然跟宁致远扯上关系?这事情,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临出梦梁楼,三声巨大的铜锣响声响起,萧铮侧目望向远处的拥挤人群和看不清的画舫,黑眸另有深意,“其它的事,可安排好了?”
李书亭也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谁家花魁胜出的报喜声,平稳回着,“大人放心,刀已上手,必中恶鱼!”
萧铮走后,青川与朱老夫子又商讨了一些事,才送走了朱老夫子,而花折梅再一次寻人变得异常顺利,那兜着自己乱跑的于一不知跑哪去了,几下就找到了叶寒所在的房间,青川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但房内没人。
原来之前,三声铜锣响,红豆馆的红绸姑娘以花积满船又成为今年的七夕娘子,然后并以五千两的天价被人包下七夕一夜,引得叶寒一阵感叹,自己得卖多少年的红姜才能赚到这个数呀!
叶寒在楼上看热闹,虽然没在楼下看得起劲,但也把她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这红豆馆的画舫刚好对着栏椅外延伸处一角,处在房门打开后的死角,这也是青川推开门没见到人的原因。叶寒想看个究竟这红绸姑娘到底有多美,一晚居然值五千两银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了看清楚,叶寒不顾形象地站在栏椅上探出身子望去,反正也没人看见,宁致远从花魁竞选开始就三番两次想拉着叶寒进屋,但叶寒怕万一两人独处一室定然没把持住,若被青川寻来让她怎么解释呀,所以死活不肯进去,宁致远扭不过她,只好无奈作罢,反正也不会出什么岔子,然后把她扶住扶稳,生怕她真掉了下去。
这梦梁楼选的地方真好,临着运河边上建,这一低头就能把运河尽收眼底,连画舫上的人都能数清。
可能是因为在河上,船高房矮,视野开阔,所以画舫上的人都没有关窗的习惯,这正好方便了叶寒正大光明地偷窥。
只见一窈窕美人进入窗框,红衣裹身,极尽婀娜,一举手一抬足,媚态横生,虽看不清花魁真实面容,但就这身姿,也不枉与之共度春宵的那位大爷花的五千两银子。
这时,窈窕美人突然转身,屈膝行礼,就见一只手伸进窗框连忙扶起,然后就见一华衣男子,不,应该是两个男子一前一后出现。这一幕顿时让叶寒看得瞠目结舌,暗叹着这古人也忒开放了,居然玩三人行。
这偷窥的刺激让叶寒欲罢不能,即使被宁致远劝了几回也不愿离开,只不过这古代动作片好看是好看,可看着看着叶寒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画舫中的两人看着有点熟悉,特别是那墨蓝衣衫的瘦削男子,举止大方,书生气十足,一点也不想欢场中的寻欢客,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华衣男子与红衣女子的激烈行欢,平静自然,就好像他们不存在一样。
叶寒心中有了猜想,连忙拉着宁致远一起往画舫看去,有点求证地问道:“你觉不觉得那两人像张煜和兰若?”
最后两字,叶寒说得十分迟疑,她希望自己猜错了,可是宁致远的无声沉默就是对她的猜想最有力的肯定。叶寒望着画舫中的人,迟迟不愿相信,“怎么会是兰若?他怎么会”
堕落至此?最后四个字,叶寒说不出口,从认识兰若以来,虽然他是烟花柳巷出身,但一直却是洁身自好,从不做坏礼伤风之举,可今晚
叶寒看向一脸平静的宁致远,大概也明白了一些,不禁问道:“你一直知道!那为何不救兰若出苦海?我看得出来,他并不倾心张煜那个混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的话有对张煜的鄙视,对兰若的同情,还有对他的小不满,宁致远不知如何劝说叶寒,只好无奈一句,“兰若从不曾是兰麝馆人。我多年前救他一命,他不过是为报恩才助我打理馆中事务,至于他个人之事,你、我和他人都无权干涉。”
垂头,叹气,叶寒自是说不出的低落,还有无奈,为兰若,也为千千万万在世间苦苦挣扎的受渡者。人生是一场修行,谁知道你碰到的是慈心的救人菩萨,还是吃人的妖魔鬼怪,愿众生皆能成佛。
后面的画面,让叶寒第一次觉得断袖之癖是如此恶心,只见画舫上张煜玩完女人后,光着白条条的身体又急色地压着兰若在圆桌上大弄特弄起来,最后叶寒实在看不下去了,直偏过头去望着一江月色清水,直到青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姐姐,你站在栏椅上干什么?”青川拉着叶寒下来,当着叶寒的面不满地瞥了宁致远一眼,然后“教训”着叶寒,有点生气,“这里这么高,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了可怎么办?”
本来是想严肃“教训”叶寒一下,没想到说到最后青川居然红了眼眶,气鼓鼓着小脸闷声盯着叶寒,好像无声说着叶寒让他担心了。
叶寒最见不得青川哭鼻子,趁着还没水漫金山叶寒就连连认错,并保证下次绝不做类似危险的事情。
“真的?”青川半信半疑,手拉着叶寒不放,追问着,“那你刚才为什么站在上面,是在看花灯游河吗?”
说着,青川歪着头朝栏椅外看去,连忙被叶寒一把拉住往房间里走,“外面除了一条运河还有什么?走走走,回家去。”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蒙住他的眼睛,生怕少儿不宜的画面教坏了青川。
运河的水总是那么静,潺潺似无声,幽幽若无,任两岸的人流交织、灯火闹尽繁华,也不曾扰乱它的冥思静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叶寒走了,拉着好奇心重的青川如逃亡般离开了梦梁楼,可能她连青川是如何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也不曾想过,只是一心害怕运河画舫上不堪入目的糜烂画面教坏了青川,而且走得太急,叶寒只能抱歉看了一眼静立在一空月色下的孤冷身影,这难得见面真如同牛郎织女在银河上的鹊桥相会,于一年的翘盼,换一刻的相见,相见亦是别离。
七夕花魁竞选早已结束,运河上的金粉画舫也稀疏散去,看热闹的人群倒是不减,摩肩接踵,热闹喧哗了一城。
出了梦梁楼,转眼,叶寒三人就消失在看不见尽头的人群中。
宁致远在楼上追寻着叶寒的身影,无奈人海起伏,人山叠嶂,他还是“弄丢”了叶寒,可惜、不舍,情与何人说,初离开便思念满头。
明月东南升,月如霜,冷满楼,七夕夜,团圆无奈说离愁。
一道黑影如风闪落栏椅旁,“公子。”于一唤道,口中是难得的细微喘息,宁致远耳朵灵敏一下就捕捉到其中变化,好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于一自小习武,筋骨极佳,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尤其是在轻功这方面更是无人能及,若说他现在身上青色劲服有几条细小裂口是属于正常,那么他现在的轻微喘息可就不符合常理了,难道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被问及如此丢脸的事,于一别说多尴尬了,满脸黑线,可来自主子的问话他又不能不说,又气又懊恼,闷闷说道:“刚才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徒,武功不低却极为阴损,专挑我薄弱的地方攻击,最后被逼得只能向城外逃窜,所以现在才回来,望公子恕罪。”
宁致远摆手示意于一退下,没有怪罪他离职失责,蓦然回头见运河上红豆馆的画舫依旧安静停留在杨柳岸旁,画舫内的糜烂画面未曾结束,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兆。
然后宁致远把目光放空于楼外长空之中,修长食指在栏杆上看似无心却十分规律地轻敲着,想得出神,心中迷雾渐渐散去,大概能猜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于一被一群高手围住,只拖不伤人,是想给这边找人争取点时间,所以想找人的人必定也是派去这群高手的人,即使不是也必定跟青川脱不了干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儿,宁致远突然有一种不受控制的无力感,这名叫青川的绝美少年究竟是何许人也,他为何会出现在云州,他的出现会不会阻碍自己在云州、甚至在北齐的谋划,还有,这时宁致远骨节分明的双手紧紧握住碗口粗的栏杆,双眸显得慌乱,他究竟跟叶寒是什么关系?姐弟?宁致远轻嗤一声,他可不信!
“你怎么进来的?”于一一声惊惶质问,宁致远闻声转头一看,只见房内烛色明亮,熠熠生辉,房内正中间,一少年背手而立,白袍无纹,容颜倾城,却气势凌然。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陪鸢叶寒下楼了吗?”宁致远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对青川有气的,连他自己也没发现,所以刚才才气得差点把叶寒的小名都说出来了。
怒气藏于话间,青川听后只是浅然轻笑,纯良无害,话也说得温和,“你该换个护卫了。武功太差、脑子又钝,你能完完整整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你说谁武功差脑子钝了?”于一气结,你可以侮辱他的人格,但绝对不能侮辱他的武功,还有智商。
青川回得淡然,“我站在房间这么久你才发现我的存在,你不是武功差那是什么?还有你随随便便就能被人引到城外,不是脑子发钝又是什么?”
“你”
于一气得欲拔剑以对,宁致远一记眼色便让于一罢了手,冷静问道:“青川,你有何事?”
“我落了东西,上来寻一下。”青川没有说谎,对叶寒说的也是一样,只是东西寻不寻得到又是另一番事。
这样蹩脚的借口大概也只有叶寒才会相信,宁致远平静站着,直觉告诉他青川一来不止这么简单,必有深意。
这时,青川也已走到房外栏椅处,楼外运河人景一览无遗,“都说长乐青楼红馆,春色香艳未央,可今日一见,才知江上雕栏画舫,荡漾春情无限。”说到这儿,青川意味深长问道:“不知宁公子可有同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画舫上那方大开的雕栏窗扉,窗棂成了一四四方方的华丽画边,是死的,是固定不变的,而里面的画却是活的,是实实在在不停在变的。
此处省略226字,原因依旧如上,还是请各位看官自行脑补,敬请谅解。
见宁致远沉默不语,青川无声一笑,“宁公子掌管着全城闻名的兰麝馆,怎么连自己的手下都不认得了?”
兰若,青川见过几面,但画舫中的兰若却不是他看到的,准确地说在这之前他就知道兰若上了红豆馆的画舫,跟张煜一起。好像想到什么,青川心下讥讽,这世间之事,好不荒唐!
“你这么骗叶寒,你心安吗?”
宁致远冷言问道,一直以来青川在叶寒心里就是个孩子,天真无邪,不染世俗尘埃,可实际上呢,眼前的这也叫青川的少年,在同样的颜下所表现出来的言行举止却是那么的老辣成熟,就好像在他身体里住着一个远不符合他年龄的灵魂,却极力表现着他十二岁应有的天真无邪童去欺骗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这人心可真够曲折扭曲的。
听后,青川摇头看向宁致远,那双如夜深邃的墨眼里轻泻出笑意来,一空中全是无声的嘲讽,“那你这么骗她,你又心安吗?”
仿佛被人猛然锁住喉咙,宁致远本能浑身一滞,忘记呼吸,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在离自己越来越远去,“你什么意思?”
面对宁致远外强中干的“恶狠”质问,青川居然笑出了声来,可那双极好看的眸子中却是冰山中的寒意,冰冷入骨,“我什么意思?宁公子你的记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你前天不是刚接到北齐朝廷的圣旨吗,上面写着夏国质子公子远,居北齐十载,节操素励,经明行修,近而立之年未有妻室。先帝六女,行端仪雅,礼教克娴,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今及芳华待字金闺。良缘天作,今特下旨赐婚”
“你如何得知?”宁致远心惊,若青川知道了,那叶寒又岂能不知?
青川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笑着,如大雄宝殿中普度众生的菩萨,拈花一笑,笑尽人世苦海,笑尽世间庸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致远很快恢复心神,负手林立于栏椅前,当慌乱散去然后心就空了,白茫茫空荡荡的一片,无心亦无底,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怅然望于楼外明月,故国不堪回首,终是不能两全,一心寻于平静,“看来朱老夫子真的很看重你,居然连这种事都不瞒着你。”
青川冷笑,更是讥讽,既没否认也没肯定,随宁致远怎么猜想,只说着正事,“宁公子也知道,我姐姐叶寒年少不更事,随便有人说什么她就信,最容易被骗上当”
当“叶寒”两字被提及时,就像是一记钟鸣敲醒着离别的丧钟,宁致远无力地闭上了眼,想逃避却抵不住青川如咒语般的诉说,“我姐姐正是少女思春的年纪,不识男人本性,几句甜言蜜语就被有心之人骗得团团转。而如今你已有婚配,愿你亲自出面断了她的黄粱闺梦,免得她因情伤身,心成灰烬,枯萎而死。”
最后一个字,简简单单的一个音,却被青川刻意拉长尾音,其字的杀伤力顿时翻了几倍,只见得宁致远浑身一抖,然后便是猛然咳嗽起来,惊得于一连忙从暗处窜出,“公子,您没事吧?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
“无事!”宁致远摆手不去,看向跟自己对立站在另一个世界的人,于一也看着青川,也是带着敌对的意味,只不过主仆二人的含义是明显不同的。
宁致远一手压制住想强烈起伏的胸膛,面色开始苍白,强撑着说着,异常坚定,“我从未骗过叶寒,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你是说感情上,还是在欺瞒她你已有婚约这件事上?”青川一针见血问道,他深信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即使现在的宁致远就是一普普通通为情所困的男人,他也决不放弃打击他的机会。
宁致远黯然低头,然后又是猛然一阵咳嗽,像势必想把肺咳空的感觉,青川依旧冷眼,毫无怜悯,更是雪上加霜,“我相信你在感情上对我姐姐是认真的,可这婚事,你敢发誓你真的是前天圣旨下来时才知道的吗?”
青川允许这世间险恶都落在他一人身上,但绝不能有人欺负叶寒分毫,这是他的底线,现在有人触碰到他的底线,所以他也绝不会留情地报复回去,“从南关江头下至云州的那一次,你就在谋划,对吗?或者在这更早,你借用他人身份在北齐经商,虽然你身为他国质子,是不能做此种之事,但夏国每年按时进贡,俯首称臣,而且北齐朝廷每次卖兵器给你都能大赚一笔,所以对你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却是北塞胡人不能容忍的”
宁致远听着,脸色变得更白,因病,也因青川所说属实,“他们屡屡与你作对,截你货船,派人暗杀于你。你知道北齐朝廷不会因为你一小小他国质子出头,所以你一直在忍,也在等,等一场能打疼北齐朝廷的滔天杀戮,终于不负你望,胡人勾结定州官府还有当地水匪,偷袭北齐货船,惨杀北齐子民百余人,震惊朝野。再加上胡人之前种种罪状,数罪并发,北齐朝廷断绝了两国交往,你终于如愿以偿。”
多年小心行事,布局,运筹帷幄,一桩桩不为人道的隐事从一无关紧要的人扣哦中说出,宁致远顿时觉得一口憋了十年的浊气终于一吐而空,异常舒畅,有种飘然解脱之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清眼定目,旧疾复发一时好不了,宁致远只能借着于一的力站起,背脊笔直,“你说的,我不否认。又或许,从我决心对付北塞胡人起,我就想到了齐夏两国会有联姻,只是,我从未曾想到与北齐联姻的人会是我。”
之前因他国质子身份,他一直犹豫不决,怕自己无法给鸢鸢一个安稳的未来,而且父王也不会答应自己娶一个平民女子,而且还是一个北齐人,但在解决完北塞胡人的事情之后,这些年困扰夏国的外患终于解决,他身上的重担也彻底放下,所以他鼓足勇气写了封信给父王,告知他自己想娶鸢鸢为妻。
想到年幼就送他来北齐为质子,这些年一人在他国孤苦无依,父王觉得对不起自己便答应了,只要他在异国他乡过得好,有一人真心爱他对他好与他相伴一生,即便这个人只是北齐一出身卑微的民间女子而非什么世家贵女也不在意。
他本打算在鸢鸢今年小寒生辰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给她个惊喜,可谁知世事变化得太快,原本身为王储的三哥竟在与北塞胡人作战时身受重伤命不久矣,保护家国的重任还有与北齐的联姻都突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夏国建在高山峡谷之中,不宜耕种,交通亦不便,国弱而民不强,虽名贵玉石多产,但少强军卫国,屡屡被他国侵扰,其中以北塞胡人最盛。传到父王这一代,夏国积弱积贫已久,北塞胡人有几次都快杀到夏国国都。为保夏国不亡,夏国一边与周边他国联姻,又送他这么个幼子于北齐为质,借此换取丝毫支持,一边重振军纪,全民皆兵,共抗胡人,这才喘言苟活至今。
虽然父王这一大挽颓势之举,着实起了效果,但付出的代价也着实不小,光是联姻的姐姐都送出去七八位,其中还有两位是送到北塞胡人的狼窝里去的,即使如此,北塞胡人也没放弃吞并夏国的野心,为此他已有三位王兄在与胡人对决的战役中捐躯报国了,而他因远在北齐为质这才幸免于此。如今正值夏国危难存亡之际,他又怎能因儿女私情而弃父王家国不顾!
夏国的国情青川何尝不知,只是天不由人,“难道还是你那身重三箭离死不远的三王兄,或是你那垂垂老矣的父王?除了你这唯一还活着的夏国质子,北齐朝廷还能选谁?再说,你自始至终,恐怕都未曾想过拒婚吧!”
青川今日是有备而来,句句无一不中他的要害,齐夏联姻,对孱弱的夏国无疑是一记强大的助力,虽然他知道这是北齐朝廷把夏国用作一枚对付北塞胡人的棋子,但这是夹缝生存的夏国唯一的出路。
心里抉择已经作出,宁致远背对着青川,一身孤冷,决定了与寂寞终身为伴,“叶寒”,刚说出这两个字,宁致远就觉得艰难,后面的话好像卡在嗓子眼怎么也不愿意出来,“给我五日,五日后,我必定与她,一刀两断!”
话落了,宁致远的力气也被掏空了,仿佛是被人活生生挖空了心肝,血肉模糊,即使不甘,不舍,不情愿,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拿走,无能为力,道尽悲凉。悲愁入骨,压抑已久的咳嗽排山倒海重卷而来,喉咙一痒,一口粘稠的心血喷吐一地,血腥浓浓,血迹斑斑,“公子,公子”,于一大惊失色,这才觉察到宁致远身体虚弱到何种地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望你言出必行,勿让她徒增伤与悲!”既然伤害无法避免,还不如早说为好,把伤害降到最低,这样他才能慢慢地治好她的伤,等她痊愈,然后,然后陪在她身边,这样他也满足。
凭借着最后一丝残留的意志支撑着半分清醒听完青川之言,宁致远缓缓点头,如立誓庄严承诺。不出所料,他还是负了鸢鸢,从此她便只长在他的心,成了他的心肝。
一江月,满潮无声;双悲曲,川澜江海,不说宁。
七夕街头,夜下的云州是九霄之上的天街,灯火白炽,人潮涌动,吆喝叫卖,一如白日之景,双重繁华,云州之城。
叶寒突然觉得青川去的时间有点久,心想是不是东西还未找到,又或者是不是他遇到了什么危险。越想着越不安,叶寒说了自己的担忧,拉着花折梅一起回梦梁楼找青川,却被花折梅漫不经心地呛了一句,“就青川这脑子,不坑别人就不错了!”
话是这么说,可叶寒还是放心不下,想回去找青川,但几次都被花折梅拦下,不是说怕跟青川错过,就说人多不好走,反正千百种稀奇古怪的理由就不让叶寒回梦梁楼。叶寒也知花折梅好吃懒做的性子,只要懒癌一犯坐着都嫌累,可无奈他男子天生力大,叶寒硬是被他强留在原地等青川,美其名曰怕她被人牙子给拐走了,自己却在馄饨摊吃得不亦乐乎,只是偶尔眼眸微深一下,当看着又端上的一碗热馄饨。
不过还好,没过多久青川就回来了,叶寒这才松了一口气,心安十足,只不过她这时的注意力却分成了两半,一半是落在平安归来的青川身上,而另一半却落在街边的一小角落上,是一卖鱼丸的小摊。
“怎么现在去了这么久,现在才回来?对了,东西找到了吗?”叶寒打量了青川一圈,见他衣衫完整,除了脸上热得冒了几滴汗,一身平安,也就彻底放心了。
青川摇了摇头,也并不在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就算了,下次再买。”叶寒听后也未曾多想,只是目光不时瞟向角落里的小摊,青川如此心细之人怎能没察觉到,也随意看了一眼,笑着打趣道,“姐姐是没吃饱,还想吃碗鱼丸汤?”
“你真以为我是花折梅呀,怎么吃也吃不饱?”叶寒没好气地瞪了花折梅一眼,可惜却被无视了,吃了四碗馄饨都没吃饱,叶寒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给他饭吃,怎么一出门就成了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川踢了一下花折梅,让他注意一下,花折梅才不理会,埋头于汤鲜味美的馄饨中去,心想着要不是我在这里帮你打掩护,你早被叶寒识破了。
“算了,让他吃个够吧,反正也不差这几个钱。”说完,便提脚向街边角落卖鱼丸的小摊走去,但脚还未跨出一步,便被青川拦下,认真劝道:“姐姐,我觉得你还是不去最好。”然后看了一眼小摊上来回跑动的几个熟悉人影,青川深思熟虑,补充道:“我想,吴伯一家,也是这么想的。”
这处馄饨摊跟吴伯家的鱼丸摊不远,仅仅有一街之隔,只不过今日七夕人拥挤了整条街道,叶寒也是在无聊等待中时偶然看见的,当时只觉卖鱼丸的人很熟悉,很像吴伯,直到吴婶、吴今,还有桑桑都接连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她才完全肯定是吴伯一家在卖鱼丸。
“我只是想过去看看。”叶寒无力辩解着。
“不行!”青川难得一次对叶寒态度如此严肃,不仅让一旁吃得正欢的花折梅惊愕抬头,连叶寒本人都有点不适应,茫然瞪大双眼看着青川,好像做错事的学生正在接受老师严厉的批评一般。
叶寒坐在长凳上,眼神轻飘,心虚十足,嘟囔着嘴替自己辩解着,“我就是好久没见了,想过去跟吴伯打声招呼,顺便也吃碗吴婶做的鱼丸汤。”
“姐姐,你真的是这样想的?”青川站着笔直,居高临下的视野让他可以看清叶寒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她说谎时手指总喜欢抠着指尖的举动都没放过。
被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反问,叶寒难掩心虚,而她心里怎么想的,青川怎能不知。
别看姐姐平时一副精明聪慧的样子,做事赚钱从不肯吃亏,其实她骨子里是一很简单的人,甚至于有时候过于认死理。她的为人处事原则就一条——你对她好,她还你十倍的好,你要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她会竭尽全力地帮你,但你要是对她坏,她能记恨你一辈子,即使有一天你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要饿死了,她也绝不会帮你一下,说不定还会当着你的面把手中多余的馒头一个一个扔给街上的流浪狗,但也绝不给你一丁点馒头屑。
从南关下云州开始,直到现在,凭心而论,无论是吴伯还是他的家人,对他们三人都是极好的,而且都是那种傻傻地只知道付出的对你好,从不求回报,大概这就是姐姐为何会不遗余力地帮吴伯一家,既是报恩也是报德,愿世上所有的善良都能被温柔对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青川看着叶寒,严肃不减,语重心长说道:“姐姐,你也知吴伯一家是老实忠厚之人,别人占他便宜,他可以不在意,但他却做不到自己占别人的便宜。你想想,吴伯宁愿一家出来摆摊卖鱼丸挣钱,也不找你帮忙,就想不给你添麻烦。若你突然出现,按你这热心肠的性子,定少不了一阵帮忙,到时候你让吴伯一家如何自处,如何能心安理得?”
“可总不能袖手旁观,什么也不帮吧?”吴伯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出来摆摊,还有吴婶自从被齐满生那件事后身体就不见好过,家里就剩一个还在读书的儿子和一个年幼的女儿,这样的吴家怎能让叶寒放心。
见叶寒不再贸然行事,青川态度顿时温和了下来,“姐姐,我知道你想帮他们,可帮也有帮的方法,你要是直接跑过去胡乱乱帮一通,可不就是帮倒忙了吗?而且你瞧吴伯的儿子也在,他可是私塾里应考在册的秀才,读书人的清高哪忍受得了他人的嗟来之食,你这无疑是在打他的脸吗?”
被青川这样一番有理有据的劝说,叶寒才知在这之前自己给吴伯一家添了多大的尴尬和心理负担。
自从定州水匪事件后,吴伯死里逃生回来,便彻底断了跑船的念头,为了养家便在以打鱼为生。她知道后,便没事就送些东西过去,贵重如银两,价廉如油盐,可都一一被婉拒。有几次她把东西放在门边,敲门就走了,可第二天东西又原封不动出现在自家门口,而且还多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或一笼新鲜的河虾。
如今一想,叶寒真想扇自己一耳光,自己那些做法可不就是暴力慈善吗,就好像以前在读书时,学校领导总会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贫困学生发助学金,她当时站在第一排,她还能清楚记得那些站在台上拿着助学金却永远耷拉低着头的贫困学生,完全没有一丝被捐助后的喜悦。是呀,这世上谁愿意被大张旗鼓昭告天下自己的不堪,他们是穷,但穷也有穷的尊严,吴伯懂,青川也懂,自己也是懂的,只不过在关心则乱里给忘了。
“那你有什么法子?”叶寒现在完全听青川的,因为她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法子。
青川回头看了眼充当跑堂的吴今,即使儒服下身,身着粗布麻衣,举手投足还是难掩的书生气,“你瞧这样如何?吴今现在在私塾读书,我听说他文章做得极好,学问更是在同窗中数一数二。我请朱老夫子出面,让他跟私塾的管事打声招呼,每月给学问做得最好的前三名奖以银钱,作为鼓励。凭着吴今的才学,定能入围,这样一来既能保证了读书人的面子,也能很好地帮助到吴家。姐姐,你说这样好不好?”
“真是个好办法,青川你的书真没白读。”要不是因为街上人多,叶寒定忍不住要大大拥抱青川一下,只好改为捏着青川白嫩的腮帮子,嘴里的溢美之词声声不绝。
一旁,手中的勺子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着胖乎乎的馄饨,花折梅看着被叶寒捏着两腮、笑得酸爽至极的青川,心里暗道一句,阴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别以为他不知道青川玩了什么把戏,今晚七夕,估计最高兴的就属他一人,不仅收拢了萧铮这一有力帮手,还顺便解决了宁致远强有力的情敌,连吴今那么一个对叶寒有好感的炮灰都一起被他收拾掉,真是一箭三雕呀。不过,鬼知道除了这些青川暗中还做了哪些事?
“对了,”叶寒高兴退下少许,对青川说的方法补充道,“让朱老夫子出钱资助吴今哥哥,这样是不是不好?要不这样,这钱我出了,朱老夫子只要出下面就行了。”
吴今,还哥哥?
青川心里冷笑,他保证从明天开始,吴今不仅会天天留在私塾用功读书,不用替家里的生计操心,而且他连私塾的门都出不了,让他心无旁骛地为科考做准备。
青川面色如常,让叶寒不用为此担心,“本来劝学堂对云州各个私塾都有捐助,以学问高低奖勉优秀学子。请朱老夫子去打声招呼,也不过是把奖银提高点而已,不用你出钱。”
这大概就是古代的奖学金了,叶寒借着人群中偶尔闪现的空隙看着对面忙碌不堪的鱼丸摊,吴伯剁鱼烧火,吴婶掀盖煮鱼,吴今跑堂送客,桑桑收拾桌子,虽然生活艰辛却一家都在,烟火中团圆温馨,叶寒看着一阵心暖,好不欢喜。
“姐姐,前面烟花快开始了,我们也去看看。”
青川自然拉着叶寒的手,再加上他拿一张笑容绽放的俊美容颜,丝毫不会招人拒绝,叶寒也回握住青川的手,满心答应下。她也有家人,这就是她的弟弟,对了,她还有一部不靠谱的哥哥,叶寒一把将坐在长凳上消食的花折梅突然拉起来,左手牵右手,右手牵左手,三人兴冲冲地朝放烟花的高台走去。
当然在去的路上,青川和花折梅两人的心理活动也极为丰富,至于是什么,那就凭各位看官自行脑补了,但不容有疑,这必定精彩绝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在云州内城运河与外江连接处有一大宽阔水面,靠临南市码头,四五艘柳叶细长烟艇层一排横立于水面上,霹雳一声响,新烟初试花如梦,灿若明日天际,一尘白烟堕;高花起,十丈空,花千树,并蒂七枝,烟明花似绣,东风吹落,星如雨。
蜿蜒拥挤的人流停止了流动,常年单调的夜空难得出现一次繁花似锦,如在千人如一面的人群中找到一明眸笑颜的美人,能不让每日奔走于世俗掏生活的人,停足仰望,啧啧欣赏,也不枉一年做了一梦。
可能该担忧的事都解决了,叶寒的兴奋劲从烟火开始就没停过,跟着人群的喧哗,随着霹雳爆竹的节奏一起欢呼雀跃,倒是她身边的两人显得比较淡定,只是安静地看着看着烟火繁,烟火冷,美好稍纵即逝。
猛然,青川偏头而望,双眼顿时微眯,凌厉的目光在一边小酒馆上极速扫视,七夕看烟花的人太多,距离也不近,那束不断在他身上打绕的目光无法确定来源,但青川警觉,并异常肯定此人定隐藏附近小酒馆内,而且,来者不善。
青川一记眼光,花折梅瞬间明了,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人群中,还好叶寒看着烟火入神,没有在意,但直到烟火渐到尾声,花折梅才回来,面色不好,对青川摇头表示,人未找到。
青川淡然,暂放一边,靠近叶寒于旁,观夜落花雨。
一连“砰砰砰”三声连贯惊雷响彻云霄,忽现织女新妆,五彩明线,巧扇轻挑夜流萤,过顷刻才隐隐略去,压轴之秀,七夕之意,交相辉映。
烟火易冷,稍纵即逝,重新静谧下来的夜回到了最初的样子,没有了新意,人群自然就慢慢散去。离家远的,夜已深,便脱离开喧闹的人群,成群结伴地回家而去,如叶寒青川花折梅;离家近的,夜还早,或长街晃悠,或倚栏听曲,皆不如得一缕红袖添香。
云州城的长乐街,绛云红豆,潇湘芙蓉,哪一不是达官贵人喜爱不已的销魂窟,又哪一不是风流才子乐不思蜀的温柔乡。当然人分三等,妓分九流,长乐街的妓子自然是服侍东城的豪门贵胄,而这低等的下处则只能是下九流光顾的“买肉处”。注:下处,是常指低等妓院的词,寒碜,粗鄙,如“室”、“店”和“班”等等。
南市的寻欢巷就是这类低等下处的聚集地,什么野鸡土娼都混杂在这一条狭长的巷子里,平日白日里不见一人一影,可只要夜幕一下,她们就如同地下的鬼,都纷纷爬了出来,画着最不像人的脸,却说着最好听的人话,嬉笑打闹,谄媚好语,迎接着不同的客人,无论是谁,来者不拒。
比如,死了老婆的老鳏夫,倒夜香的丑汉,粗鄙的混混流氓,只要你兜里有钱,哪怕只有一文铜钱,你也能在这找到你要买的那块“肉”,合理至极,荒唐至极,也低贱至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寻欢街的巷子本就狭长,两边鳞次栉比的高低楼房近邻而建,错乱杂交地整齐分列两旁,中间仅剩一条不到一尺的石子路供人穿行。街狭窄,巷口自然就小,贩夫走卒、混混流氓做了一天的人,都纷纷涌入这条“鬼街“做一夜的风流鬼,从巷口到巷尾成了一条男人汇聚的河流,只能顺流,不能逆行。
其中,这条“男人河”中出现了一个插曲,一搽脂抹粉得诡异的女子在“河里”奋力向前“游”,这些男人都是些低俗的下流胚子,心里的坏心思基本都是一个样,左边的推一下女子的腰肢,右面的又默契地撞了过去,后面的趁机抓一下圆翘有肉的屁股,最坏的还是前面的粗高大汉,有意地走几步停一下,女子猝不及防向前撞了几次,撞的胸口那两团肉一阵生疼。由于手里抱了东西,女子也不好直接出手推搡,只好一路骂了几句,但无济于事,还是被吃了一路的豆腐。
到了一小门小店,女子费劲力气从“男人河”中挣脱了出来,当然上上下下又不知被多少双手给摸了个遍。好不容易进了门,正往放走还没走几步,女子就被一满头癞子的粗矮男子给叫住,“哟,这不是小桃红吗?你这个点不好好张开腿吃男人的‘肉’,怎么还从外面跑进来?你别是出去私自接客赚钱,这要是让红妈妈知道了,还不扒了你的皮,把你绑你在鸳鸯凳上让你接个够。”
“呸,你个王癞子,嘴里吃了什么大粪这么臭,还尽往我身上泼屎!”小桃红一个泼辣劲儿,指着没皮没脸的王癞子就是一顿大骂,“姑奶奶做什么还要你管。你这个尽吃白食的坏损玩意儿,你欠我们红店多少钱了,居然还有脸再来,我这就去告诉红妈妈,让她把你切成八块卖了,说不定还能赚点钱。”
说起这红店,虽说这些嫖/客才是花钱的主儿,可在小桃红眼里都只不过是些道行不高的小鬼,几句好言顺语就能糊弄过去,最不济只要张开腿把男人下面的二两肉伺候舒服了就行了,但对红妈妈不行。
红妈妈是红店的主人,也就是老鸨,自她经手而来,这红店就是这条寻欢街上男人最喜欢的地方,当然,也是寻欢街上女人最悲惨的地方。王癞子刚才说的鸳鸯凳,小桃红亲眼见过,亲眼看见自己逃跑被抓回来的好姐妹就被绑在上面,被红妈妈以一人一文钱的价格放在门口直接卖,那晚寻欢街上的男人兴奋了一夜,而她的好姐妹则被一个又一个的男人□□了一夜。
鸳鸯凳下低上高,女人坐上去只有遭罪的份,而男人却能轻松就弄到尽兴,她还记得那日当寻欢街上最后一个男人离去时,她的好姐妹早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从头到脚没一块好皮,最惨的地方她没敢看,她只看见那一点点滴落下鸳鸯凳的水,在地上蔓延开来,殷红得那叫一个刺眼、骇人!
最后,她的好姐妹死了,用一支被磨得尖锐的木钗横贯了自己的喉咙,就在她醒来的第二天。从那之后,她就默认地选择苟活下来,活成一只地上爬的最卑贱的蝼蚁,那又如何,她怕那幕悲惨降临在她身上,而她又没有一死了之的勇气,这样活着,仅仅就为了活着,而已。
可能是回想起过往的悲惨,小桃红一时没抱紧怀中包袱,差点掉了下去,不过还好,里面的东西没坏。
王癞子看着好奇,起了点贼心,有点不怀好意,“你这包袱装着什么,这么紧张它?”
“关你屁事!”小桃红懒得理会,她出去了这么久,得快点回房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没走出几步,王癞子就跟了上来,看来有不罢休之势,“小桃红,听说你最近食量渐长,一个人能吃两三个人的饭量,你不会是藏了个人吧?”
小桃红没有理他,只是极快的步子出现了少许凌乱,王癞子见小桃红不理他,色迷迷打量了小桃红一圈,然后最终落在小桃红的肚子上,笑得奸诈,“是不是哪个男人的精水好吃,让你一下吃多了,然后吃出了个孩子来?”
“呸,你个乌鸦嘴!”小桃红最烦王癞子这种不像男人的男人,见到只狂叫不止的狗都能吓得腿软,却非得在女人面前充好汉。
小桃红一路小跑甩开了王癞子,一进门连忙关门,生怕王癞子窜了进来,到时候她就麻烦了。
“啊!”
一转身,小桃红就被吓得一声尖叫,一男人从窗户跳了进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右手五指健全,左手却食指残缺。
小桃红虚惊一场,骂着侯九,“好好的门不走,干嘛非得翻窗?你把我吓死了,谁给你买药送食?”
侯九没什么反应,扯过小桃红怀里的包袱,掏出里面的瓶瓶罐罐,脱了衣服就自己上药。由于伤在背部,上药既不容易,但是对侯九来说驾轻就熟,看样子是经常做。
见侯九不理她,小桃红也闷气坐下,不过每次看见他背部一个个褐色的伤疤,她总能想起他来找她的那一晚,全身血淋淋地从窗户爬了进来,背部全是一个个血流不止的小窟窿,由于被雨水浸泡过久,都翻起糜烂恶心的白肉了。
之后小桃红也问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都被侯九一记冷光吓得闭了嘴,而且他伤有点好转就每日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干什么。期间,小桃红自然也是不满过,虽然她和侯九有几次露水之缘,但这都建立在□□和嫖客的关系上,如果让她白吃白喝地养一个人,她才不傻,真当她的钱是运河里的水冲来的吗?
小桃红看着自己给自己上药的侯九,看着有点好奇,她之所以能让侯九在自己这里住了这么久,是因为他后来每隔几日都要给自己一笔钱,而且比她一个月挣得还多得多,可是这也是她纳闷的地方。侯九她也熟悉,云州城里有名的混混无赖,除了偷摸拐骗真没有其它能赚钱活命的营生,但直到今日,侯九给她的银子已足有三十几两有余,这么大一笔钱够她下辈子安稳无忧,可问题是这么大一笔钱,这侯九又是从哪来的?瞧他给自己的钱这么大方,应是最近发了一笔横财,而且这笔横财应该很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去,端点吃的来,多点荤腥。”侯九上完药,朝小桃红使唤道。
听后,小桃红立马拉下脸,摆明不愿动,“你还真拿自己当大爷,还支使起我来了!还多点荤腥?你知道现在一两肉有多贵吗?我一天天‘卖肉’的都吃不上一口肉,你还想吃肉,呸,做你大爷的春秋大梦!”
自从经历一次生死后,侯九就变得十分阴沉,以前脾气都是直接爆发出来,现在都一点点压在了心里,压挤得身心全部扭曲,可话却是乏闷低沉,没有生气,“前天不刚给过你五两银子吗?”
小桃红强掩心虚,顺便换了个姿势,依旧说得理直气壮,“五两银子?你也不看看这一大桌子的药,这才刚买两趟就花得精光,还害得我倒贴了十几文。”
侯九轻描淡写一冷笑,还真当他侯九是傻子吗,自己给的钱估计大半都被着贪婪的女人给吞了,不过,他现在不想计较这个,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然后从怀里掏出几锭雪花银子扔了过去,“我出去跑了一天,需要补补,你快去给我买点吃的来。”
“好勒!九哥,你在屋里等着,我马上就去。”
小桃红见钱眼开,拿着钱就一溜风跑了,侯九看着心烦,低骂一句“真他妈一臭□□”,接着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水,然后立马喷出,满是厌弃,“什么破茶,还不如画舫上的茶喝得顺口!”
可是,侯九忘了,他现在待得这个地方是全城最低贱的地方,喝的茶水自然也是难喝,画舫上的茶自是喝得顺口,因为那是金粉雕栏堆砌出来的奢华,里间的东西哪有一件是凡品。
只不过他忘了,什么样的东西就应该放在什么样的地方,而什么样的人就应该过什么样的生活,不过没关系,这世上总会有人“好好”教他这个道理!
人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反过来也一样说得通,有钱能使磨推鬼,可见,这钱的力量有多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才还推三躲四的小桃红在拿了几锭雪花银子离开后,还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一盘盘冒着热气的鸡鸭鱼肉满满摆了一桌,还要了几壶好酒,舔笑柔语,好生伺候着侯九这位大爷。
“来,九哥,我敬你一杯!”
小桃红虽然是红店里的老姑娘了,但那份皮肉底子还是有的,再加上点脂粉遮掩,还是可以装下豆蔻年华的少女,而且常年混迹在风雪场所,小桃红早练就一口的甜言蜜语,哄男人的本领自事炉火纯青,这不,饭还不过半,侯九就被小桃红灌了两壶酒,头脑涣散,胡言乱语起来。
“你这是点的什么菜,油腻腻的一桌,你真想恶心死爷呀!”侯九醉了,发着酒疯,把一桌的鸡鸭鱼肉嫌弃个遍,然后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嗯就这酒还不错,对爷的口!”
小桃红内心讥笑着,这酒能不错吗?这可是花妈妈珍藏多年的好酒,她还加了上好的迷散粉,喝下后酒仙都能“醉”得爹妈都认得。
虽然侯九已经“醉”得不行,但小桃红的表面功夫做得依旧很好,轻言软语,娇笑陪饮,“九哥真是好酒量,我都快醉得不行了!”
男人都是一个贱样,非得女人示弱衬托出他的男人雄风,侯九虽是个市井小混混,但也爱听这样的好话,再加上醉眼看人,早把小桃红之前的贪婪自私样给忘得一干二净,眼里只有小桃红娇颜如花柔柔弱弱的样子,然后大男人雄风一下就上来了,居然起了怜惜之意,醉酒承诺着,“等爷得道发财后,第一件事,就娶你当大户人家的太太,赎你出这红店。”
“哟,爷可真有大志,妾身听了真是好生感动!”小桃红说得热泪盈眶,可心里却狠“呸”了一口,一条街上乱咬人的狗也像当爷,说出去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但话依旧温柔成风,如钩套着他的话,“爷不知有何门道,可以发财赚大钱来赎小桃红的身?小桃红在红店这么久,可从未见过红妈妈松口放人的?”
说着,小桃红便嘤嘤哭了起来,哭得侯九心都软成泥了,“小心肝,爷亲亲”,醉酒的侯九就便入了小桃红的套,边安慰着她,边对那未在的红妈妈恶语咒骂,“那个老虔婆算什么东西!她要是不放你走,看我不把这红店一把火烧了。”
“不可!你要是烧了红店会被官府抓到,我宁愿一辈子在待在这里受人折磨,也不愿你受一丁点伤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桃红说到兴头,还顺势扑进侯九怀里,搂着他说尽情话和担忧,还不时用身前的两团软肉磨蹭着侯九的胸膛,酒精精虫齐齐上脑,本就心思不深的侯九终于被小桃红攻破了防线,该说不该说的话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谁敢抓爷,那群黑皮不想活了!只要爷一句话,保准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注:黑皮,官差的黑话叫法。
听着侯九的“豪言壮语”,小桃红贴着他的胸膛,手指有意无意在他胸膛的敏感处画圈,崇拜惊呼着,“爷真厉害!可你,怎么就不怕那些官差呢,他们可都是衙门的人?”
“乖乖,让爷亲一口!”侯九被小桃红撩拨得按耐不住,想压着她把事先做了来,可无奈小桃红一直半推半就,但就是不让侯九得手,缠着他非让他说出来才行。
侯九精虫上脑,什么都忘了,然后什么都说了,“爷身后的靠山可大了,谁要是惹爷不高兴,爷保准让他在云州城混不下去。”
小桃红一愣,顺势问道:“难道你的靠山是太守大人?”小桃红不敢相信,就侯九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小混混,怎么可能入得了巍峨之上太守的法眼?
哪知,侯九听后十分轻蔑笑道:“太守算个屁!我的靠山连太守都惹不起!”
一说起云州府,侯九就不掩对其的恨意,醉酒中的他更是毫无顾忌地表达出来,他那日要不是装死趁机逃跑,说不定他就真死在云州府了。
还有那云州府的萧二公子,自己这么竭尽心力地讨好他,替他做事,没想到他居然是引诱自己来赴死;
当然,他也不会忘了那两个小娘们,特别是那个姓江的,早知道她刚来云州时就直接办了她,省得到头来差点要了自己的性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了,还有那叶家的绝美少年,那人说了,只要帮他,事成之后,那美少年就归他,到时候,他一定要玩死那个美少年,他侯九活这么大还没有玩过男人呢,不知道滋味是否跟玩女人一样,不过就那容貌就足够他玩上几年了。
小桃红正问到关键,好奇心迫使她又追问下去,“九哥,你真的好厉害,真有男人本色,我最喜欢你这样威风的男人。可是我还是不懂,你是怎么跟你那位贵人认识的,难道他们也赌钱?”
侯九之所以叫侯九,就是因为早年在赌场赌钱,最后赌输了被硬生生砍去了左手食指,不过可能还真跟这有点关系,侯九在赌场还真混出点名堂,赌技自是不错。
“哈哈哈”,侯九听后大笑不止,“你们女人就这么蠢,人家贵人哪瞧得起这么不不入流的玩意。实话跟你说吧,你知道我一直在替玲珑楼散货吧?”
小桃红哪里不知,这玲珑楼可一直在卖伤天害理的东西,做她们这一行当的姐妹不知有多少是被嫖客用玲珑楼的东西给活活玩死的,只是不知为何却一直没被官府查封,哼,原来是与这些当官的有牵连。
侯九停顿下,满怀得意,“那定国公府世子张煜,就是玲珑楼的幕后老板。他靠卖五石散不知赚了多少钱,我这么卖力替他散货,他能不好好打赏我吗?来,好妹妹,让哥哥亲一下,哥哥憋不住了”
“别”,小桃红奋力推开侯九满是恶臭的黄口,一个妖娆转身靠在圆桌对面,就不让侯九得逞,可脸上笑颜盈盈不止,撒娇着,“爷骗人!!就知道骗我这个无知的小妇人!那定国公府在云州地界上,怎么就跟京城扯上关系?你这不是骗我好玩吗?”
“娇娇”,侯九血气上脸,满脸通红,一个猛扑过来就被小桃红轻盈一转躲了过去,挠着他心痒痒难耐,连忙解释,还不忘扑着,“娇娇真是要急死爷了!这定国公府怎么也是开国□□亲封的贵胄人家,即使在云州扎根多年,可家族旁枝这么多,总有一两个远亲在京城有权有势,这不就轻易跟京城的贵人勾搭上了吗?”
小桃红一时没转过来,愣了一下然后被侯九得了空子一把抱住,还未等反应过来就被侯九压倒床上直接一捅到底。虽然小桃红是一把风月场上的好手,但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懂,今天下功夫套这一番话也不过是想摸下侯九到底有多少钱,不过听了他这么一说,小桃红的心就泛起来了,她长这么大别说是云州城了,就连南市都没转个遍,这京城,一听到这两个字,她就不免一阵激动,回想起刚才侯九所说的话,想着想着,竟然全听进去了,也许她不用在红店卖皮肉到老死,也许她也有一天可以当上大户人家的太太,买上一大堆丫鬟仆人,没事就拉出来随意打骂,就像红妈妈对她们一样,这样的生活多么美,多么让她兴奋不已。想到这里,小桃红高兴地笑了起来,使出浑身解数把侯九伺候得舒舒服服,她可还指着侯九替她赎身娶她当太太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云州城从建成的第一天起,就从不缺香艳猎奇的风流韵事,就如同云城自古繁华一样,街头巷尾、酒楼小店,吃饭时,说话时,走路时,嘴皮张动几下,人们会用着十分激动却难受到压抑的嗓音说着,还带着点小高兴,“诶,你知道吗”,然后下面所说的内容就会像瘟疫一样迅速传播全城,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而这七夕过后的第一天,云州城里聊得最热闹的莫过于一件悲惨却异常香艳的桃色事件。
“听说死的那个男的是定国公府的世子,本来出了五千两银子买下了七夕娘子的七夕夜。我的乖乖,这有钱人真不把钱当钱,五千两银子,堆在我家都放不下。你看,这下好了吧,用钱买一夜风流,没想到倒把自己的小命给买没了,活活死在美人床上”
“呸,哪像你说的这样,就知道瞎传!定国公府的世子明明是被人杀死的,听说杀人的还是一个妓馆的兔爷,好像是两人先有情在先,被人玩腻了后惨遭抛弃,所以才一怒之下起了杀心。你说,这男人跟男人听起来可真荒唐”
“行了,你们两个长舌妇,一天正事不做就知道坐在墙角嚼舌根。没看见外面写的公告吗,官府都说了还没搞清兔爷为何杀人,现在只是收监入狱,不过这死的可是定国公府的世子,那人反正都逃不了咔嚓一刀。”
“”
“”
聚集在巷子的人群还说着,叶寒却已听不下去了,定国公府的世子昨晚被杀,杀他的凶手居然还是一位兔爷这一串串模模糊糊的人与事拼凑起来,慢慢跟叶寒昨夜看到的画舫那一幕完全重合起来,顿时心惊,菜也没买转身就往长乐街跑去。
兰麝馆在长乐街的偏僻角落,它的繁盛和没落好似都与长乐街没有丝毫关系,门庭若市它走着自己的辉煌,门可罗雀它也能甘心寂寞。
不过,还好,兰麝馆没有被查封,只是被下令闭馆谢客,听说是兰若在狱中独自拦下了所有的罪责,画押认罪,把与兰麝馆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再加上萧二公子亲自出面担保,兰麝馆这才免于封馆查抄,全体入狱。
但定国公不干了,说一个小小兔爷怎么有这么大胆子杀一公之子,定是有人指示,还说萧铮处事不公,偏袒胞弟,口口声称要向圣上参奏他几本,但都被萧铮有理有据挡了回去,气得定国公怒火中烧,带着奴仆在云州府外赖着不走,非要萧铮去兰麝馆抓捕真正的凶手,闹得现在满城皆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后门进的兰麝馆,叶寒一进门就感觉出其中的死气沉沉,如同一荒凉的墓地,里面埋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湖边小楼内,叶寒很准确地找到了独自品茗的宁致远,平静自然,如天边云卷云舒,庭前花开花落,真一如他的名与字,唯宁静,方能致远。
叶寒无声落坐在他对面,视他深情目光如无物,心有所想,若有所思,“你早就知道,对吗?”
澄金色的茶水流畅满了一杯,食指轻放于叶寒面前,清然茶香如深山幽谷,洗人心脾,回归平静,“这是今年新出的云茶,茶色茶味都胜于往年,你尝一下。”
叶寒未动,一双黑白分明的清眸只是安静地看着面前的宁致远,就如同他一如往常温柔地看着自己,只是她突然看不懂,“你为什么要让兰若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很危险?如果萧太守顶不住定国公的压力,你会被查出来的,知不知道?”
这才是叶寒最担心的,她怕宁致远有危险,她知道到异国做质子的不易,如履薄冰,若真被查出来了,那可不是小小一个云州太守就可以保下他的,可她就是不懂,“你为何要置自己于险境之中?还平白搭上兰若一条性命?”
叶寒面容清秀,常人之姿,可唯独那双眼睛生得极好,黑白分明,清明如水,一望见底,笑就是笑,哭就是哭,从不掩饰。宁致远有很多次问过自己,自己是怎么就一不小心就着了她的魔、入了她的道?是她给自己下了蛊吗?
都不是!
他慢慢才知道,就是这样的一双眼,在南关江头遥远的惊鸿一瞥,然后他就陷了进去,再也爬不出来,而他沉溺其中,乐此不疲。他欣喜,她的爱意、她的欢喜、她的担忧、她的忧愁,全是因为自己,他爱她,从南关起,但他却不得不说离别。跟一个他不愿离别的人说离别,这恐怕是这世间最难,也是最难受的事吧!
“鸢鸢”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看着他,突然,宁致远发现再也说不出话来,说不出那些在心中酝酿了千百遍的离别语,说不出那些让她伤心落泪的话。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看着他,目不转睛炯炯有神,他能清晰地看见黑眸中自己的倒影,是那么干净澄澈,却又极其脆弱,最终,他还是心软了,拜在她那一眼干净清澈的美好之中,然后他懦弱地暂时选择了逃避,毕竟五日之期,今日才第一日,后面还有四天。
云销雨霁,愁绪丢放一旁,宁致远轻然笑了笑,握紧叶寒柔软的小手在手心,不放,“你不用担心,我,还有兰麝馆,都不会有事。”
虽然有点不信但宁致远这么说,叶寒也只能选择相信,但心里那份担心还是有的,“那兰若怎么办?若萧太守真查到你,又怎么办?”
“鸢鸢真是想多了,萧太守怎么会为了定国公府世子,而这么竭尽心力地查我呢?”宁致远很喜欢叶寒为他的担心,虽然这份担心有点多余。
叶寒与宁致远只有一案之隔,她能清晰听见宁致远话中明显的重音,萧太守,定国公府世子,我,显然是别有意味。
猛然,叶寒脑光一闪,顿时恍然大悟,“萧太守这是在替萧夫人出气,对不对?”
上次太守夫人寿宴上,张煜公然辱骂太守夫人,她还记得萧太守当时阴沉发黑的脸。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久到连她都忘了,连她都以为萧太守忘了这事,没想到是一直在等着机会。如今机会来了,凭萧太守对夫人的情深意切,定会好好以报张煜的“辱骂之恩”。
宁致远点了点头,“你真以为萧太守是好人吗?其实他心眼可小了,萧夫人可是他的宝贝,又怎能容得张煜逍遥于世?”
经宁致远这么有意无意一提醒,叶寒刚懂又立即生着纳闷,“你说,萧太守跟定国公府有仇,跟他们作对我能理解,但是,“叶寒突然抬头望着宁致远,十分不解,“你跟定国公府又没有仇,干嘛要让兰若去杀张煜,非给自己惹这么大一祸事?”
宁致远轻轻笑了笑,叶寒虽然聪明但还是涉世太浅了,不懂人心复杂,“鸢鸢,你也说了,我跟定国公府没有仇,那我为什么要派兰若去杀张煜呢?”
“是萧太守让兰若去杀张煜的?”叶寒有点不肯定,说得很迟疑,事情复杂程度已超出了她的认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宁致远轻轻摇了摇头,边替叶寒斟满茶,边吐露实情,“不是萧太守让兰若去杀张煜的,是兰若自己主动要求去杀张煜,只求事成之后萧太守保兰麝馆上下平安无事。”
语毕,茶满,宁致远怅然望着窗外精致,兰麝馆一草一木,无一不是兰若精心打理,就如同是在用心经营自己的家一样,一事一物,事必躬亲,只是可惜了!
叶寒能读懂宁致远的叹息,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可兰若为何甘心做萧太守报仇的刀子,哪怕引来杀身之祸也愿意,叶寒疑惑,问了出来。
“你看这兰麝馆中,人形形色色,有俊美斐然,也有气质清贵,可其实,不过都是一层披着人形皮囊的活死鬼罢了。于他们而言,活着不过是一种煎熬,死了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那日,宁致远说的话,叶寒听得似懂非懂,可直到她在狱中见到兰若时,才知道,死,未尝不比活着好。
云州府的地牢阴冷潮湿,即使外面是热浪滚滚的三伏天,里面依旧是阴风阵阵,冰凉悄无声息爬满全身,如同脚下一寸就是幽灵地狱。叶寒在昏黑的光影中走着,两边是关押的重刑犯人,几乎都是了无生气地瘫坐在地,斩首或流放是他们身上被判定的罪责,其实结局都一样,无外乎一个死字,只不过是谁先死谁后死的区别,何必白费力气。
关押兰若的牢比较僻静,是单独一间,相比刚才一路来所见到的来说,这里算是比较干净整洁了。牢的上方有一处方形窗户,可以让外界的光与热传递到幽深的地狱里,看来这应该是萧太守对兰若的“优待”和“报酬”了。
“兰公子。”
叶寒隔着栅栏轻唤着,只见墙脚阴暗下有一团更深的黑影,借着高墙上方投射下来的稀疏白光,叶寒大概能看清那是一个人影,蓬头垢面,双眼呆滞如死鱼,不知为何总能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森森白骨中坐立着一滩烂肉,活亦是死。
“兰公子。”见人没反应,叶寒稍微提高音量唤了一声,地牢很空很静,浅浅一声出口,居然有阵阵回音传来,如地狱阴风回荡,活人不寒而栗。
沉重的铁链终于发出一声难得的清脆,兰若从黑暗中抬头,声音低哑,颓废,带着些许惊讶,“怎么是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叶寒今日是一身男子装扮,可兰若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只不过她来干什么,他自认与她没有什么交情,他唯一对叶寒的态度只有尊敬,因为她是宁公子在乎的人。
“我来看看你。”边说着,叶寒把食盒中的几小碟点心摆放在栅栏边,算是她的一点心意,全当饯行了。
兰若垂头苦笑,自嘲道:“看我?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看的?”一具行尸走肉,他和这世界都是一荒唐的存在,本就不该出现。
“我不知你的喜好,但见你一贯素雅,便做了些清淡雅致的糕点,你吃点吧!”栅栏空隙有限,圆形的碟子无法放进去,叶寒轻推圆碟于栅栏边,希望兰若能看一眼,能吃一口,至少临走前别当个饿死鬼。
监牢墙角最湿最冷最暗,兰若却最喜欢,只有当渗人的寒意爬上背脊时,他才觉得异常舒畅,这才是一个死人应有的温度,在十年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兰若仰天,天是墙,空是黑,他则是其间的混沌,开始亦是尽头,一切皆是徒然,绝望闭眼,“你走吧,你一个女人进地牢被发现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叶寒倒不怕,“云州府的萧二公子跟我也算是旧识,今日能来也是他亲自帮忙,自是无事。”
旧识?
不过萧南跟叶寒之间的“仇怨”,算起来也能称之为“旧识”,只是不知她是如何让自己的情敌,云州府心高气傲的萧二公子,心甘情愿地帮她走动,这女人,着实有趣,也着实有本事。
其实这件事对叶寒来说真的很简单,根本就不值得兰若如此夸奖。上次抓侯九之事,由于后面江流画突然引起的混乱,叶寒忘了把那张香艳的春宫图还给萧南,所以这次顺便一起还了,还借着要了点福利,让他帮忙进地牢探监。
叶寒刚来就被兰若下逐客令,她自是没有走,无论是出于相识一场还是对他已定的悲惨结局的同情,她也不会这么快走,死亡对她,终究来说是个大事,她做不到视若无睹无动于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兰若靠坐在石墙边,十分不解,“你我仅是几面相识,为何会想来看我?”
他没亲人,所以不会有亲人来看他;他有熟识的人,但他不希望他们来看他。没有人来是必然,有人来是突然,来人是叶寒,着实让他更愕然。
叶寒抬头看了他一眼,明知他不会吃但还是重新摆动好几个圆碟,边说着,“兰公子可能忘了,去年毒红姜事件后,若不是兰麝馆与三元楼不惧流言买下我的红姜,恐怕我早已没了生计,断了活命之本。”
兰若轻笑摇头,栅栏外的叶寒稚嫩未脱,终究不识世间险恶,反正他也要死了,倒不如如实托出,“其实你不用为此感谢我,我也不过是受人所托,这一切都是林弋的主意。若不是林弋一再相求,我也不会亲自上门买姜,就连第一次买红姜的钱都是林弋出的,我不过是白拿。不过你种的红姜着实形美、色佳、味好,所以之后才会月月购买。”
说到这儿,说到早已云游四方的林弋,叶寒也一阵伤感,还有暖心。原以为真是自己能力高超,才卖得红姜一价难求,没想到这一切都有林弋的暗中帮忙。其实,可不是吗,毒红姜事件去年闹得沸沸扬扬,虽说是云州城都人尽皆知红姜为何物,但会毒死人的谣言也让人避之不及,哪还会有酒楼饭馆前来求买?
林弋,你这坏人,叶寒心里又恨又爱地骂着,帮了她从来不说,害她因为一些琐事跟她莫名搞冷战,现在她人走了,不知何方,而让知道真相的自己,懊恼,后悔不已。
人,为何总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叶寒整理好自己复杂的情绪,重新面对地牢中的人,还是谢道:“无论是林弋还是你,叶寒都感激不尽。兰公子可有什么未了之愿,叶寒自当竭尽绵薄之力?”
“公子???”
兰若听过很多人称呼自己,却从未听到过一丝真诚和尊重,除了叶寒,好像从他见到她第一面起,叶寒就是如此称呼他,直到他现在是杀人犯、阶下囚,也是如此,从未变过,没有歧视,没有鄙意,真难得!
原来,他在别人的眼里,还是一个人,真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寒在牢外,看不见黑暗中的凝目出神,听不见他的喃喃自语,更不知她的言行给了兰若多大的冲击,只见得黑暗中的人影起伏动弹,铁链摆动清脆作响,兰若蹒跚缓步走来,被严刑扭曲变形的手在栅栏边整齐摆放的点心碟子上徘徊犹豫,最终果断地拿起一块桃花糕小口吃着,另一只手放在手下接着,吃得细致又珍惜。
一块吃完,兰若坐在地上,心满意足,恍然遥望,“我记得在家时吃得最多的就是桃花糕。米是父亲亲手种的,然后被母亲蒸煮了一下午,山下五月桃花尽了,长姐就会跑到山上去摘刚开的桃花,然后放在晶莹剔透的熟米中,揉成整齐的小长方块,用布包好放在我的行李中。可我嘴馋,每次还没到私塾就吃完了”
这是叶寒第一次听到有关兰若的过往,而且还是他本人亲口说的,着实让她惊讶了一番,这兰麝馆里的人都是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活着就是为了忘记。
“你手艺不错,就是味道有点淡。”兰若评价着。
叶寒疑惑,“什么淡了?”
兰若笑了,蓬头垢面却笑出了满足和幸福,“甜味!你做的桃花糕外面忘了撒糖,所以味道也就平淡了许多。”说着,手却又拿着一块桃花糕入口,细细咀嚼。
“我以为你不喜欢吃甜食,所以糖就只放了一点”
叶寒还未说完,就被兰若打断,“不过都一样,我都吃不出来。我的舌头曾经被铁钩子钩拉穿透过,等舌头好了,味觉也没多少了。不过这样已经算好了,要不然你现在就只能跟一个哑巴打哑谜了。”
兰若吃着尽兴,说得轻松,让一栏之隔的叶寒听得不寒而栗,常人谁会没事用铁钩子钩拉穿透舌头,一听就是严刑逼供的肮脏手段。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的兰若,叶寒无法试想他的曾经,恐怕那又是世间一个不能与人说的伤心事。
很快,一碟桃花糕就吃完了,兰若拱手谢过叶寒,便转身便重新回到墙角的黑暗中,鬼终究是鬼,当过一刻的人,也算是足够了。
这次叶寒没有停留,这算是兰若的逐客令,也是一种请求吧!叶寒沿着来时的路回走,两边是魑魅魍魉,身后是罗刹地狱,当晃眼的白光落在她身上时,在人间的热浪滚滚中,叶寒不由再回望了那扇厚重地牢大门,以及里面再也看不见的人,心里难受,也是怅然,从此,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叫兰若的人。也许,兰若也并非兰若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地牢幽深,是活人不愿进来,死人不愿出去的地方。当在这种压抑诡异的黑暗中待久了,你会发现青天白日有与否,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因为你能清楚地知道牢中的一切。
比如,你坐在地上,四周静若午夜的坟地,你能清晰地听见不远处狱卒沉重的步伐无聊转悠,高处昏暗油灯细小的灯火爆裂声,以及,从叶寒来时就开始存在的低浅匀速的呼吸声,从叶寒离开也没离去。
兰若睁眼,双眼清亮,“出来吧!”
也知是对谁说,牢中除了无尽的的黑暗,还是黑暗,但兰若却异常坚定,若不是他已习惯狱中的环境,恐怕他可能一直也不会发现,“暗”中有人。
步子轻踱,牢中光线昏暗,只依稀可见一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栅栏外,就站在叶寒刚才站过的地方,不差一毫一寸。
“我认识你,你是叶姑娘的弟弟。”兰若识人,眼力不俗,人见过一面不忘,即使当时的叶家少年满脸黝黑,但那份刻意掩盖的倾城容颜还是让他惊叹了不久。
一眼就被人认出来了,青川也不在意,收拢好袍底,盘腿轻轻坐下,为的就是怕弄脏栅栏边摆放的几小碟精致糕点,他可是馋了好久。
“姐姐可真偏心,做了这么多糕点,一块都没给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