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本 > 其他类型 > 野有蔓草 > 第二五八章:邀约

第二五八章:邀约(1 / 2)

过两日,池敏拜访流霞榭。

宾主两下里寒暄过后,池敏让江嬷嬷拿出礼物。

池敏道:“这两串香珠手串皆是我亲自调制,木樨香珠健脾暖胃;避暑香珠照宫廷香方修制而成,顾名思义,可以避暑,且能清心去秽,驱蚊避瘴气。”

原婉然忙不迭称谢,江嬷嬷又呈上两把团扇。

团扇竹骨素绢,算不上金贵,胜在刺绣花样细腻鲜亮,原婉然不由得盯住赞美一声。

池敏道:“近日我大姑姐迁居京城,带来一批土物,包括这些扇子。扇子寻常,但家乡刺绣驰名天下。因知原娘子雅好此道,我便借花献佛。”

原婉然愕然:“大姑姐?”

她对池敏所知甚少,全根据赵玦和下人言语拼凑,得出赵玦心仪池敏的推论。

再看赵玦长年庇护池敏,以客为尊,纵容得后者在赵家园里为王,反客为主。他这般行事分明无意隐藏对她的心意。

原婉然以己度人,循礼教规矩想去,赵玦和池敏必定皆独身,因此赵玦不避嫌疑,坦荡示好,无畏人言。

当她听闻池敏有大姑姐,也就是说,池敏本人仍然罗敷有夫,自然吃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池敏道:“原娘子好似十分诧异我有夫家?”

原婉然不防她识破说穿自家念头,兴许还洞察其余胡思乱想,登时心慌:“啊……这个……这……”

池敏和蔼如故:“不知玦二爷对原娘子透露过多少我的来历?”

她接连单刀直入,原婉然猝不及防,无暇细思,老实招来。

“他、他说得不多,只说池娘子家里遭祸,暂住赵家。”

“不错,我夫家时运不济,家道中落,亲人四散。玦二爷和外子有交情,带我到京城暂避。家事乃个人阴私,我不便也不愿向外说道,别业众人因此胡乱揣测,猜疑玦二爷分外关照我,另有他故。我寻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懒怠和他们分证。”

“……”原婉然心虚耳热,她也是揣测的人之一。

“但我和原娘子处得来,觉得你实诚可亲,是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

原婉然听说池敏夸赞看重自己,有些害羞无措;想到自己先前猜想池敏对赵玦有情,又心中生愧。

池敏接着道:“外子现留在家乡拼搏,重整家业。”

原婉然一听,问道:“你们也夫妻分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池敏听到这个“也”字,再度对上她对原婉然强被掳来的猜测,但故作不察。

她道:“不错,外子估算再努力数载,家境稍有余裕,便来京城接我回去团圆。”

“需要数载工夫吗?”原婉然想到自己和丈夫生别离,对于池敏夫妻远隔异地不禁心有戚戚焉。

池敏倒似全不在意,道:“叁年五载,十年八年,他总会来,我也总是等他的。”

这话说到原婉然心坎上,她亦坚信自己终能回家,韩一和赵野永不变心。

本来她觉得池敏举止端凝,即使言辞和气,骨子里始终透出一种冷淡,此刻因为处境相似,亲近不少。

随即她想到自己的大计,心中一沉。

她原本打算借助池敏力量,说动赵玦放自己回家。

如今看来,赵玦对池敏落花有意,然而池敏对赵玦流水无情,日后要回自家。她受了赵玦大恩,尚且不知还得清还不清,又何来余力为旁人说情?

事后池敏回到归去轩,江嬷嬷问道:“姑娘,难道你还打算回老家找姑爷?”

池敏道:“八郎背着我另娶妻房,他不仁,我不义。”虽如此说,口气十分平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嬷嬷岔了神,奇道:“姑娘,你提起姑爷怎地一点不恼?”

池敏默然良久,道:“覆水难收,木已成舟,恼有何用?”

江嬷嬷叹口气,重拾话头:“那你做什么和原娘子说要和姑爷团聚?”

“话是说给原娘子听的。她教玦二爷强留在别业,对与他相干的人不会轻信交心,尤其是我,戒心唯有更重。毕竟玦二爷待我礼敬有恩,而且对我……我得先和玦二爷撇清干系,让原娘子以为我纵使受了人家恩惠,终究不是同路人,教她松下防备。”

“啊,对,对。”

“原娘子教人棒打鸳鸯,对于我和夫婿不得不劳燕分飞,必定同病相怜。她当我们皆是天涯沦落人,心里对我亲厚几分,信任就添上几分,我在她那儿方才说得上话,使得上力。”

“哎,不愧是姑娘,心思玲珑。——只是你回家团聚这话万一传入玦二爷耳里,他该不会着恼?”

“玦二爷素知我回乡打算,要恼不缺这一回。他是聪明人,晓得我在赵家妾身未明,对原娘子只能是这般说词。”

赵玦坐在书斋里,书案上九层鎏金嵌宝石博山炉燃了返梅香。炉盖孔洞精巧镂空,袅袅吐出香烟,那些烟气裹挟梅花也似的清芳微寒,分成一缕缕在空中舒卷飘摇,渐次逸入空气中。

银烛近前,轻声禀道:“二爷,花房将水仙盆栽养好了,已经送来,请你过目。”

堂下几个丫鬟捧着水仙盆栽,那些水仙盆栽非比寻常,不但开得好,而且由花匠雕刻水仙球茎,细心培养,将花朵及球茎摆布出各式花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的将球茎雕成圆肚矮茶壶,而花朵被调弄在“壶”中生长,彷佛茶壶栽花盛开;或将球茎加上装饰做成鸟兽,姿态有蹲踞,有舞蹈,有昂首,花朵则应“鸟兽”特征调理生长,做成小鸡、孔雀羽毛和螃蟹驱干等各色花样。

过年前后,水仙正当花时,赵玦有意搏原婉然一笑,早前特地吩咐花房将水仙盆栽做成可爱讨喜模样。

银烛问道:“可要立刻送去归去轩和流霞榭?”

赵玦道:“鳯凰和葫芦花样送去归去轩,余下的送回花房好生养着。”

近日小村姑不开怀,而水仙鳞茎有毒。她性子坚韧,不至于因为心绪低落便自残,但他不愿冒险。

银烛接着禀报这日后宅要紧事项,由于原婉然卧病,头一宗就报她那儿的动静。

“原娘子今日精神好了些,做些针指,和嗷呜玩耍,其余时候都在发呆。”

发呆吗?赵玦手里握持大夫为原婉然写的脉案药方,眼盯其中四字“忧思过重”。

他问道:“原娘子可曾出去走动?”

“没有,原娘子闷在房里,因为嗷呜好动,和它在院里走了几圈就进屋。丫鬟劝原娘子在园里逛逛,她说看腻景色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食量如何?”

“今日多吃几口小菜,不过依然进得不多。”

赵玦握药方的力道稍重:“让厨娘再试两日,不行就换人。”

“是。”

银烛继续禀报,说到池敏探视原婉然,对她说“等待夫婿来接,回家团圆”等语。

银烛说起这事,有些忐忑。

她是赵玦在别业的左右手,故而知情池敏身世,对于这位娘子提及前夫并不意外。

只是这些年她家二爷对池敏十分殷勤,别业上下通通看在眼里,池敏偏生雷打不动念着回到故里前夫身边。泥人尚且有叁分土气,二爷涵养再好,长年热脸贴冷屁股难道一点都无所谓?

岂料二爷涵养真正好,闻言坦然,刹那之间他清冷美眸居然好似微微弯起。

银烛怀疑自己眼花,忍下在主子跟前揉眼明目的不合宜念头,赵玦那厢由椅上起身,步出退思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到归去轩拜访池敏。

主客两人闲话一阵,赵玦道:“池娘子,几日后正逢花朝节,宜游春踏青。赵某打算那日郊游散心,不知池娘子赏光同行否?”

一旁江嬷嬷眼睛亮了,巴不得替她家姑娘答应。

池敏咳嗽一声,道:“我近日偶感风寒,不便出门。”

赵玦走后,江嬷嬷急道:“姑娘,玦二爷示好,你怎地又推却?你们一块儿出去玩,岂不正好增进情份?”

“玦二爷问的不是时候,”池敏皱眉,“我才和原娘子说期待和夫婿聚首,转头就和玦二爷游山玩水,成什么人了?”

一语惊醒江嬷嬷,懊恼拍拍大腿:“嗐,花朝节早不到,晚不到,这节骨眼到。”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赵玦邀约池敏出游遭拒的消息不胫而走。

过几日,到了花朝节,赵玦策马,带领一干下人和侍卫簇拥原婉然所乘的马车,出门游玩。赵家上下尽知赵玦先在池敏那儿碰了软钉子,都猜他“心里不是滋味,拿原娘子当鎗使,和池娘子闹别扭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马车辚辚辗过土路,原婉然在车内挑起纱帘,观看窗外风景,另一头窗外,始终有匹马与马车同行并进。

那匹马上坐着赵玦。

昨儿赵玦提起让她踏青散心,她还当老样子,由赵忠坐阵领队。今日临出门,方知赵玦也要同行。

原婉然得知消息的当下,有些意兴阑珊。好容易离开别业这座牢笼松快松快,“狱卒”有增无减,“牢头”还跟了来。

随后她转念,已知池敏对赵玦无意,自己无须避嫌,趁今日赵玦难得露面,正好把握时机拉交情。

因此一路上,她眼忙心忙,眼观窗外记路认路,心里盘算如何跟赵玦好好相处。

首先嘘寒问暖,再来闲话家常……她想到这儿,思路卡住了。

嘘寒问暖她会,闲话家常要话哪些家常?

赵玦讨厌韩一和赵野,因此她决计不能提起和后两者相干的一应事体,余下能提的便是刺绣,抄经颂经,和狗儿玩耍……这些事赵玦又聊不来。

赵玦做的是买卖,从前闲暇玩的是诗社,前者她一窍不通,后者她学问浅薄,只能背些耳熟能详的诗词。

……要不追忆西山经历,勾起赵玦同舟共济的情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婉然对此裹足不前。

她俩在西山食不裹腹,衣衫不整,说多狼狈就多狼狈,赵玦平日和凤凰一般金贵的人,不能乐意重提当时窘况吧?

原婉然还在构思合适话头作引子,一行人马已到了踏青地方。

她在丫鬟搀扶下下车,迎面清风扑来,空中流动花香。

是杏花的香气……原婉然下地立稳,放眼望去,白日照晴空,远方春山色如洗,眼前春草碧如茵。由她脚下翠茸草地过去百步开外,有座杏花林。看好文请到:po18uk.

二月杏花正当花时,千万枝褐黑枝桠上,数不尽杏花盛绽,浓粉微红的花朵夹杂艳红花苞,红红白白云蒸霞蔚,无边弥漫。林间花下,有布衣百姓,有红男绿女,穿梭赏花。

原婉然起初教那杏林美景吸引,再见游人如织,心中一动。

这杏花林人来人往,如果她放声求救,有多大脱逃机会?

她想到此处,不由瞥了赵玦一眼。

赵玦好似感应到她心里转什么念头,迎视而来,轻声慢语:“你答应过,只要我不动韩一和赵野便不逃跑。”语气安然,显然作足准备,有恃无恐,不怕她和韩一兄弟翻出他手掌心。

原婉然呼救的念头一下子给掐灭了,也醒过味来——自己当真开口求救,惹翻赵玦,没准小命先不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眼看软禁生涯露出一丝曙光,转眼没了,她那点赏花兴致一下败了,木木地让丫鬟替自己戴上帷帽,引入林间赏花。

身旁丫鬟叽叽喳喳,巧舌如簧,鼓动她赏花,久而久之,她终究不忍拂人好意,打起精神应答几句。

再一会儿她转过念头,思忖姑且不论两人恩怨,赵玦带自己出门多少出于好意,自己垮着脸招他恼了,日后更难会面讲交情。

她决意走回老路子,接近赵玦软化他。

眼下杏林人流如潮,无法好好相处说话,赵玦的出现让林间更加难行。

他头戴大帽,面戴眼纱,将面容遮掩叁成,架不住底子太好,七成容貌在人堆里依然耀眼。他一路行去,林中不分男女老少少不得瞧个几眼,好些人索性驻足观看,直至他错身而过。

一行人步出杏林,这才没了人围观。

杏林外荒野广僻,东边一带山峦,山下一条蹊径蜿蜒而上,深入山林。这般山野景色寻常,无甚看头,落在原婉然眼里却十分亲切,因为翠水村的韩家老宅附近也有山,大小相仿。

她心血来潮,走近山脚,偶然眼睛扫过路旁某个角落,眼睛一亮,走到一棵草前端详。

赵玦见她对一棵野草兴味甚浓,走来问道:“这棵野草有何特别之处?”

原婉然盯着野草没挪眼,无声微笑:“这是枸杞,特别的是枸杞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枸杞头?”

“嗯,枸杞的嫩芽。枸杞一年到头只有这段时日长的嫩芽能吃,芽老了就吃不得了。”

“好吃吗?”

“各花入各眼,枸杞头属于苦菜,有人嫌弃。不过它清香爽口,而且细嚼能品出甜味,有人就好这口,觉得它……”原婉然回想赵野对枸杞头下的评语,“‘小苦微甘韵最高’。”

赵玦眼神微寒。

“小苦微甘韵最高”出自前朝咏物诗《德远叔坐上赋肴核八首?银杏》②,此诗并不广为人知,咏的还是银杏,并非荠菜。

他不认为原婉然在诗词上精通到能随口引用冷僻诗句,并且随性将咏银杏的诗词挪用在荠菜。

她身边做得出这等事的,唯有赵野那个杂种。

想来杂种爱吃枸杞头,小村姑赌物思人。

赵玦胸中似梗住一块火炭,炽红燎烧。

然而小村姑低垂侧脸,唇畔浅浅往上勾。——好容易她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玦无可奈何,将火气压回胸中,问道:“要摘回家吗?”

原婉然环顾附近,摇头道:“枸杞头就属根部嫩芽有吃头③,可惜这儿的芽叶少,采摘费时。这地里的枸杞又只得零星几棵,只怕一碟的份量还凑不齐。”

“我让下人在附近找找,让丫鬟一起摘。”

原婉然看向丫鬟,她们长久以来在房里当差,没做过农活,个个细皮嫩肉。

枸杞茎节带刺,让这些姑娘采摘嫩芽,可不要扎伤手?

她再度摇头:“算了,不是非吃不可。”

借着枸杞,她和赵玦起了话头,便顺势聊开。

她说:“花朝节又叫‘挑菜节’,过节向例摘野菜。枸杞头没法摘,但这地界一定有其他野菜。”

赵忠和丫鬟等下人在旁听说,皆感一言难尽——做主子的人放着清福不享,动手做粗活,属于自找苦吃,自轻自践。

赵忠犹可,明白原婉然出身农家,心里没高门大户那套繁文缛节,丫鬟们不明究里,都替她发窘犯愁,生怕她在讲究体面的赵玦跟前如此行事,不招待见。

赵玦微笑:“我眼里看出去,野草野菜都是一个样儿,恰好原娘子在行,就请你指点一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忠早料到主子会顺着原婉然,丫鬟们却始料未及,只是按捺着没露出诧异之色。

赵玦提议正合原婉然亲近他的盘算,便漫步荒野,将地上野菜一一指给赵玦看。

“这是泥胡菜,那是车前菜,也有辣辣菜……”她说起野菜,如数家珍,倍感亲切,心绪渐渐松缓,“泥胡菜滋味不错,可惜太少;车前草偏寒,不能多吃;辣辣菜,味道辣……我们再找找其他野菜。”

两人同行,杏林那头远方出现一道河流。

河畔野草丰美,原婉然走近看视,在一棵野草前蹲下。

赵玦见那棵野草个头小,生得扁矮,底座茎叶低伏,向四面八方铺散生长。

他问道:“也是野菜?”

“嗯,荠菜。”原婉然环顾四下,“这儿荠菜多,而且肥嫩,采它好。”

赵玦在诗词里和饭桌上都曾遇过荠菜,目睹它原形则是头一遭。

他在原婉然身旁缓缓蹲下,问道:“你喜欢荠菜?”

“嗯,包馄饨好吃。”原婉然一面说,一面拿手拨开荠菜根旁土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玦道:“仔细伤手。”

他抬头问赵忠:“可曾备下镰刀或铲子?”

“……不曾。”赵忠答道。谁能预料原婉然出门赏花还要挖野菜?

他又道:“路上有几户农家,小的这便派人借用农具。”

原婉然忙道:“不用麻烦,这儿土松,用手挖也行。”

赵玦由怀里掏出物事递给原婉然:“用它吧。”

原婉然一瞧,唷,老相识了,是她在西山用过的匕首。

这把匕首银错花纹华美清晰,玛瑙宝石光滑红润。将它抽出鲨鱼皮刀鞘,锋刃寒光闪烁。

这般美丽又锋利的兵器本该受到珍藏,谁曾想在西山非常时节,教她用来割蒲草,今儿天下太平了,还要被拿来挖野菜。

如果匕首能化人形,原婉然觉得它会和制造它的匠人抱头痛哭:“我不是被造来作农具的啊噫噫呜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自己都感到暴殄天物,她依然从赵玦手里接过匕首,以示领情。

赵玦道:“刚才有种泥胡菜,和荠菜看着挺像的。”

“是挺像的,不过叶子和花朵不同。”原婉然向他讲起两种野菜的区别,讲到末了,手闲不住,又挖土摘菜。

赵玦细瞧她的手法,接着依样画葫芦,挖掘近身的荠菜,一旁赵忠连忙将自己匕首呈上。

原婉然奇道:“二爷也摘野菜吗?”

“今日过节,应个景。”赵玦晓得她纳罕自己居然动手做农活,因说道,你忘了,我在西山也剥过蒲菜?”

他自行提起西山,教原婉然一愣。

难道赵玦并不介意重提当日潦倒景况?

原婉然嘴里说:“我们出来,原为踏青……”

可别说,赵玦将今日郊游安排得十分风雅,早遣人在附近河畔占了地方。那儿竹榻坐褥,茶具点心一应俱全,等他们在杏林赏过花,他打算亲自煮茶,和原婉然品茗闲话,共赏春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到头来人算不如天算,他俩蹲在荒郊挖野菜。

赵玦不乐见筹画失算,这回却除外,他觉得这样也很好。

他对原婉然道:“说到底是让你散心,你怎么高兴怎么来,”说完添上一句,“赵家以客为尊。”

两人一递一句闲话,边上丫鬟从刚刚就呆若木鸡至今。

二爷蹲在地上挖、野、菜?

他,只为做生意劳神劳力的二爷;他,平生好洁,纵使贴身用物簇新干净,所费不赀,只消他心里觉得脏了,说扔就扔的二爷!

赵忠神色镇定,其实心底也不以为然。

一旁下人心思各异,全不在赵玦意中,他只管和原婉然一道摘菜。

时光彷佛倒流,他恍惚回到从前,和原婉然在西山同心求生。彼时生活艰难,然而异常简单。

他们两人都手巧,很快将身旁荠菜拔光,遂往更远处寻觅,不觉兵分两路,拉开几步距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玦摘到附近一棵荠菜,那棵荠菜已然抽薹开花,花朵成簇生长,细小雪白。

乍看那簇小白花渺小不起眼,仔细赏看,这一簇洁白处于碧绿叶子和青草地中,好似繁星点点,纯洁可爱。

他心有所感,觑向原婉然。

他凝注的女子干活向来认真,将菜挖着挖着,全神投入,手起刀落一棵荠菜就给挖出来,在地上堆出一垛小菜山。

这日她依然衣妆素雅,简单几件首饰,白罗裙,衣衫浅嫩黄绿,是春日柳芽初萌的颜色,清新明净。

她大抵察觉他的注视,一会儿转过头,轻声问道:“怎么啦?”眼波软柔澄亮。

赵玦受了蛊惑似地,不由自主起身走向她,将那棵开了点点白花的荠菜递过去。

原婉然接过菜,道:“荠菜开花,叶子便老了,吃起来粗硬。”

_φ-ω-`_??_φ-ω-`_??作者留言分隔线??_φ-ω-`_??_φ-ω-`_

眼纱:根据网路资料,是戴在眼上的纱巾,防尘遮脸,男女贵贱通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②《德远叔坐上赋肴核八首?银杏》一诗由宋代的杨万里所作

③明代高濂写的《遵生八笺》提到“枸杞头”,指枸杞子嫩叶及苗头。网路资料提起枸杞叶,也没说只有根部嫩芽能吃,所以是婉婉的说法不正确,全因赵野挑嘴

④荠菜品种不同,同一种荠菜还要受生长地方的水土影响,食用的时令出现差异,可食用的部份也可能因为水土差异,不好入口。

最后讲个荠菜花的小知识,它的花语是“为你献出我所有I?offer?you?my?all”

⑤赵玦和婉婉的野菜小剧场

赵玦:小村姑像柳芽

婉婉:柳芽?柳芽也是野菜的一种,焯水就能吃

赵玦:……

上周日预定更新,临时想加细节,必须追加资料,就拖到今天了,新细节因为资料有点问题,只能放弃。因为时间来不及,这周要请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赵玦递出荠菜的当下,胸中柔情涌动,得了原婉然回答,好似教一盆冷水兜头淋下。

他这才回过味来,自己方才满腔热望,却无可言说。

他面上十分平静:“既然如此,那便扔了。”

原婉然思忖赵玦挖野菜乃是新手,不好扫他兴致,二来存了其他意思,因说道:“留着吧。”

赵玦道:“无用之物,何必留下?”

“这棵荠菜吃不得,但花好看。”

赵玦假意问道:“区区野菜,有何可观之处?”

原婉然听说,讪讪陪笑:“我忘了,二爷家里满园子奇花异卉,自然看不上野菜。”

“……”赵玦无法直认自己口是心非,只好说,“我初见荠菜花,乍然品不出它的妙处,愿意听听原娘子见解。”

“荠菜花的妙处……”原婉然思索着,将思绪化作言语,“荠菜花花朵小,颜色素,和正经花卉相比并不起眼。不过朴素有朴素的美,它也正因此与众不同。况且荠菜花看似平凡,其实它还能入药救人。”

赵玦睇定原婉然,轻声道:“你说的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婉然道:“我寻思既采了这棵开花的荠菜,那便再采几棵带回别业,一齐供在瓶中。”

赵玦本来恼她不解风情,经她叁言两语言来语去,那股不平就平了,遂温声答应。

两人摘足了野菜,便移步河畔休憩。

赵家在临河草地围起叁方帷帐,既隔断外人目光,又能欣赏前方山川林景。帐里锦褥绣枕,几上香炉生烟,满桌点心。

赵玦坐在竹炉前煮茶,原婉然也没闲着,见河畔杨柳垂岸,请帐外护卫采来一批柳条,就地编织。赵玦问起,她说编个花瓶。

“流霞榭有只珐琅花瓶,高低大小正适合插荠菜花,就是太过华丽,要抢风采。用柳条编个花瓶,套在珐琅花瓶外头,和荠菜花相称,瞧着更有野趣。”

“原娘子手巧,连花瓶都会编。”

“论手巧,我在乡下还排不上号呢。我老家有位大娘,能仿造飞禽走兽,能用竹篾柳条编出各种花样。”

“提起乡下,我倒好奇,乡下四方绿野,遍地野花,村民过花朝节可还郊游赏花?”

“那倒不,我们挖野菜,晒种子,若是花农,就多一项:拜花神。”

“过节挖野菜,拜花神,都好明白,晒种子所为何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讨个好彩头,祈求丰收。庄户人家生计全靠收成,这是头等大事。”

两人天南地北闲聊,忽然空中隐约传来笛哨声,循声望去,远方天空飘摇几只风筝。那些风筝有蝴蝶,燕子,以及凤凰等花样,鲜艳生动,原婉然赞声好看。

她话音甫落,那蝴蝶风筝在空中一晃,远远飞了开去。

原婉然叹息:“风筝断线,可惜了。”

赵玦道:“放风筝象征放走晦气和病根。它去了,将两样坏事一并带走,倒也好。”他说到“病根”,目光由天空落回形容清减的原婉然。

原婉然盯住那渐渐远去的蝴蝶风筝,心里转了念头。

人若能乘上风筝,一同飘走就好了,飘到赵玦去不到的远方,就拦阻不了她回家。

想到回家大事,她抓紧工夫和赵玦攀谈套近乎。

赵玦本来乐意接近原婉然,原婉然那头再凑趣,宾主相处难得十分融洽。

赵玦问道:“家去你可打算包馄饨?”

“啊?”原婉然茫然,奇怪赵玦将自己软禁不放,怎会问起她回家后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稍后她醒悟赵玦越俎代庖,将别业认作她的家,不免有些着恼,只是不敢露在面上。

得亏赵玦正在摆弄茶具,不曾将她细看,只道:“你先前说荠菜包馄饨好吃。”

原婉然道:“今儿换换花样,包饺子。”赵野喜欢荠菜馄饨,这项吃食她要留着和他做。

赵玦道:“荠菜新采,不拘做什么菜色,滋味想必鲜美。”

原婉然正愁没引子和赵玦来往,便道:“我包好饺子,打发人送去退思斋,请玦二爷尝尝。”

“我怎么好坐享其成?”

“哪里就坐享其成了,玦二爷采了许多荠菜不是?”

“饺子却由原娘子独力完成。”

原婉然忖度,赵玦不像推拒自己馈赠饺子,倒像不愿坐享现成饭食。——这么说也不对,他一向饭来张口,茶来伸手,起居诸事交由下人伺候张罗。

原婉然灵机一动,莫非赵玦想学包饺子?

大夏男子不兴下厨,灶上活儿也是家奴雇佣里最低贱的差使之一,赵玦身为富室家主,而且好洁,想当然尔更该远庖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他不介意挖野菜,谈起在西山剥蒲菜很坦然,兴许一向对煮饭烧菜有兴趣,只是不得机缘放下身段。

自己若能投其所好,将赵玦哄高兴,他一定更好说话。

原婉然决定一试。

于是周遭赵家下人听到她和赵玦匪夷所思的对话。

“要不,玦二爷一块儿来包饺子?”

“好。”

说是包饺子,其实原婉然两人只管切菜调馅包饺,较为耗时的饺子皮厨房一直预备,专侯上头主子心血来潮换口味,随时能供应。至于肉馅,有赵忠快马派人回府吩咐,厨娘预先剁碎备妥。

更因为赵玦要“下降”厨房,一个时辰不到的工夫,流霞榭的厨房被洒扫得翻倍洁净。日常用的桌椅板凳全撤下,换上红木桌椅,椅上放彩绣椅披,铺皮毛褥子。

只是当地长年烧饭,去不尽油烟气,以赵玦的挑剔,那套红木桌椅来厨房一游,大抵就报废了。

原婉然如此忖度,对赵家的豪奢已经见怪不怪。

她和赵玦切好荠菜,取过馅料欲待调味,在厨房瓶瓶罐罐里费了些时候,才找齐所需香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随口道:“原来香料换了摆放次序,怪道找不着。”

赵玦道:“回头我让人说说厨娘,别将东西混搁混放。”

原婉然忙说:“这怪不得厨娘,我鲜少下厨,厨娘却是成日在这儿干活,本该依她们方便来。”

赵玦略为沉吟,道:“我让人在流霞榭另辟新厨房,你一人专用。”

“咦?太费事了。”

“不费事,动用一点人力物料罢了。”赵玦思及她近来身子弱,又道,“打墙动土吵闹,教人不得安宁。不如你带嗷呜暂时迁居别处院落,等厨房盖好再搬回。”

“这……”

“桃夭馆如何?馆里多桃树,花季将至,正好赏花。”

原婉然想到桃夭馆距离赵玦的居处退思斋更近,而且就在后宅通往退思斋路上,赵玦由外头返回住处必要经过,更多碰面机会。

她点头答应。

她和赵玦走得近,势必招来闲言闲语,不过只要能早日回家,受点冤枉不算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婉然以为赵玦对烹饪一道颇有兴趣,便手上包饺子,嘴里说饺子,赵玦那厢时而聆听时而发问。

两人包好饺子,原婉然指点赵玦煮法,自己鼓捣酱汁。

赵玦道:“饺子这种吃食变化万千,饺子皮和肉馅打底,添上不同食材,便能变出各种口味。”

“是啊,而且时令不同,能变化的口味也不同。初春荠菜嫩,吃荠菜饺子;夏季产丝瓜,吃丝瓜饺子;到了秋冬,大肥尾巴羊出栏,就吃羊肉饺子。”

赵玦问道:“原娘子喜欢羊肉饺子?”

“还行,还是猪肉馅最吃得惯。”

赵玦正用漏勺捞起饺子,闻言手势一滞。

小村姑对羊肉并无偏好,却特别记得羊肉饺子这个口味,该是因为韩一了——胡人惯食牛羊。

她心里总有韩一和赵野两个匹夫在,阴魂不散盘据不去。

赵玦攥紧漏勺,这日出游累积的欢喜一扫而空,心头烦燥。

他正没好气,却听身后原婉然问道:“玦二爷,今儿你还出门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耐着性子柔声回答:“不出门。为何问起这事?”

身后人话音温软,手里大抵拌匀酱汁,调羮磕碰瓷碗发出极轻的叮当声响。

“你若要出门,兴许顾忌饮食气味重,口气不好,我就不往酱汁里加大蒜了。——你能吃辣吗?不能我就不加辣椒。”

一句无心的家常问话,赵玦的火气又平了。

后来两人坐下吃饺子,原婉然问他合不合胃口,他眼底笑意轻柔。

“好吃。”赵玦答道。

小村姑心底住着旁的男子,她的人到底在他眼前身边,想着他出门不出门,问他能不能吃辣,饺子好不好吃。

过数日,原婉然搬到桃夭馆,银烛送来七八只极美的风筝,让她放着玩儿。

_φ-ω-`_??_φ-ω-`_??作者留言分隔线??_φ-ω-`_??_φ-ω-`_

出栏:肉用牲畜养到可以屠宰的重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却说归去轩那头,花朝节当日,江嬷嬷听到赵玦偕原婉然一同春游,就没停过嘟嚷。

“玦二爷好没意思,邀我家姑娘踏青,姑娘不去,居然转头找了原娘子。教人知道,岂不都说他恼了姑娘,存心气姑娘?”

好容易赵玦回别业,又往流霞榭去,还待上许久,尽管流霞榭对外只字不提他和原婉然一起包饺子,也够引人浮想联翩。

江嬷嬷将帕子绞成皱巴巴的一团:“原娘子是贵人的人,玦二爷也不避嫌。”

翌日下人从流霞榭搬出一只只箱笼送往桃夭馆,说流霞榭要另盖小厨房,原婉然暂时迁居桃夭馆。

江嬷嬷连连跺脚:“姑娘,你评评理,园里多的是空房空院子,平日里打扫干净,随时住得人,怎地原娘子偏偏挑桃夭馆住?那儿离二爷的退思斋更近。”

池敏照常读书,只道:“别人的事轮不到我们指手划脚,你在外头别多话,也别现出气恼颜色。”

“好嘛。”江嬷嬷不情不愿应道,同时往池敏手上的书多看几眼。

她跟在池敏身边多年,虽不识字,好歹辨认得出文字形状,因此有些疑心她家姑娘手中的书一直停在同一页。

不过池敏起居并无异样,对原婉然也一如往昔。原婉然散步经过归去轩,几次里有一次,池敏将人请进去吃茶,聊聊时气和书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久银烛送风筝给原婉然,归去轩那里也得了一份,而且由赵玦亲自带去。

两人说话,池敏问道:“原娘子可是尚未大好?”

赵玦反问:“池娘子为何有此一问?”

“上回原娘子有恙,我过去探视,她病中不适,虽然强作欢颜,眉眼间到底藏不住悒怏。前些天听闻她出门赏花,按理合该病愈了,怎知前日相见,她仍有愁色;向她问起,她倒说病好了。我疑心她体贴人,不愿教人担心,报喜不报忧。”

赵玦答道:“贵人那里情势生变,以致原娘子情志致病,至今烦恼。赵某打算多安排她出门散心。”

他话锋一转,问道:“池娘子和原娘子似乎挺投机?”

池敏浅笑:“我俩新近相识,但一个好绘画,一个爱刺绣,画绣同源,倒能说上几句话,何况她有其他好处。”她道出原婉然情愿嗷呜温驯,以免危及他人的想法,最后品评,“原娘子心性敦厚,值得敬重。”

到今日,池敏掐着原婉然惯常游园的时辰,打发江嬷嬷前去邀她过来说话。

江嬷嬷领命走出正房,从院里昂首望天,不出预料,园中最空旷处那方向的上空,有数只风筝飘飞。

江嬷嬷一边走一边想,那原娘子得了风筝,翌日便玩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说她平日不爱搭理下人,得了好东西倒不吝赏人,这回也将风筝分给丫鬟们玩。没几天她们将风筝放尽,银烛又送新的补上。

江嬷嬷明知事不关己,照样肉疼——玦二爷出手阔绰,送礼皆是精品啊。让丫鬟们放风筝,向管事娘子要普通货色不就得了?

她寻到空旷地界,流霞榭丫鬟个个一线在手,扯牢天上风筝嘻哈说笑,有一位正要将风筝放上天,原婉然在后头帮忙抬放风筝。

江嬷嬷面露诧异不解,原婉然笑道:“其他人忙着放风筝,腾不出手,我已经放完了,闲着也是闲着,就搭个手。”

江嬷嬷不知道该认定原婉然随和,还是有做主子的运,没做主子的命。

她道:“我家姑娘说,如若原娘子得空,请过来少坐。”

原婉然遂告诉丫鬟:“你们玩,我上归去轩坐坐。”

这拨丫鬟被派到流霞榭时,曾被三令五申务必紧跟并盯牢原婉然,严防她再做出爬树或者更加出格的举动。

不过这一向原婉然“安份守己”,日久天长,丫鬟们逐渐松懈。她们正值爱玩年纪,此刻玩耍正得趣,不舍停手,兼且有江嬷嬷陪同原婉然,料想无碍,双方便约好两刻钟以后在归去轩汇合。

池敏听说江嬷嬷在哪儿找到原婉然,向原婉然笑问:“没想到原娘子如此喜爱放风筝,不知为的何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风筝是赵玦送的,自己作出喜欢样子可以讨好他。原婉然如此忖道,说的却是另一个原故。

“我喜欢看风筝断线飞走。”

池敏思及她处境,问道:“喜欢它从此海阔天空的光景吗?”

“嗯。”原婉然微笑,笑里透出被懂得的欣然。

两人聊了一会儿,池敏说到新近又收藏一些字画,邀原婉然同赏。

原婉然笑道:“那我就托池娘子的福,饱饱眼福,”她假作不经意道,“我有个不情之请,想欣赏那幅《眠犬》。”

她上回作客就想再瞧瞧《眠犬》,只是不好意思指名要赏画。

池娘子一一取出字画,道:“原娘子很欣赏《眠犬》。”

“是啊,墨……狗儿十分喜人,活灵活现的。”

池敏道:“难怪原娘子喜欢,《眠犬》确实属于佳作。那位赵画师将狗儿画得维妙维肖,画技是不消说的,还情感洋溢,看得出他对画中狗儿甚是喜爱。对狗儿都情真意挚,赵无拘无疑是个多情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也这么想。”原婉然脸上强自克制,矜持微笑,心里期盼池敏再多夸赵野几句。

池敏似乎想起什么,叹道:“可惜,多情易伤。”

这话里含露不祥意思,原婉然登时心里直打鼓。

她压下不安,强自笑问:“池娘子,这话怎么说?”

池敏疑道:“上回赏画,我不曾提起吗?”

原婉然摇头,眼巴巴盯着池敏,盼望她快快道出下文。

池敏道:“兴许因为不是好事,我不忍思想,索性抛在脑后。”

原婉然等不及了,径自问道:“赵无拘发生什么事了?”

池敏如同谈论和自己并不切身的天灾人祸消息那般,口吻惋惜但并不深刻:“赵无拘疯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赵无拘疯了。

原婉然坐在椅里,双手交迭在腿上,一动不动,平静得像泥塑木人,波澜不兴。

她内心却像河底石头散布的深处,一个疑念似汹涌水流在石头间迅猛推挤,形成涡流疯狂转动。

赵野疯了,怎么会疯了?

她不知所踪,赵野再怎么煎心焦首,必定全力寻觅她下落,哪里就肯疯了?

她沉浸在疑问里,不知过了多久,留心江嬷嬷在自己面前摇手,唇瓣开合,那张嘴巴发出的声音渐渐度入她耳中。

“原娘子,你怎么了?”

原婉然猛地回神,问向池敏:“他怎会疯了?”

她情急之下不觉提高嗓门,却是好生作怪,话声嘶哑无力。

幸而那点声响足够池敏听明白,因答道:“听说赵家教人纵火,赵无拘妻子丧生火海,他便神智失常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纵火?妻子丧生?

原婉然悚然一惊,原来赵玦和蔡重不只掳走她,还在她家纵火,布置成她身死情状?当时墨宝在家,逃出去了吗?

一下子她又担心起赵野,问道:“池娘子,我听你说话,难道赵无拘神智失常到如今?他并非生来有疯病,大抵打击过大,一时迷糊了,这种急症该当能治好吧?”

况且韩一还在,赵野万万不会放任自己消沉,教韩一担心,韩一那头也会全力延医治疗赵野。

池敏道:“我不谙医术,没法说,不过从卖画的经纪那儿听来的消息,赵无拘从此疯了。”

赵野从此疯了……原婉然身子虚软一摇。

池敏问道:“原娘子,你面色不对,可是哪里不舒服?”

原婉然心乱如麻,俄延一会儿方能凝神回答:“嗯,忽然……不大舒服……”

池敏道:“既这么着,我打发人请大夫过来,你先到我寝间歇息。”

“不,”原婉然起身,“我……我回流霞榭……赏画……且等下回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生怕自己终将失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遂匆匆别过。

她离去之后,池敏主仆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江嬷嬷问道:“姑娘,这剂药会不会下得太猛?”

池敏将唇瓣抿上一抿,道:“做都做了,覆水难收。”

“话虽如此,姑娘你亲眼见的,原娘子一听到消息,活像教人摘了心肝。”

池敏将嘴唇抿成一条线,回想原婉然听说赵野发疯消息,整个人都木了,是受了重伤,至痛之下,无知无觉。

江嬷嬷又道:“姑娘,你说,原娘子回头见了玦二爷,该不会不只气恼他,竟提起这事和他吵嘴?这要是扯出是我们走漏的风声,那……”

“我教过你:不知者无罪。”

“啊,对对对,我们并不知道原娘子身世,和她闲聊罢了,谁知道雨点落在香头上,说中她家的事,怪不到我们身上。”

池敏默然一会儿,再开口时候,话音涩滞:“你委实不必担心原娘子口无遮拦卖了我们,我最初便是睹她会顾全旁人,下了这着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说完复归缄默,江嬷嬷于那静悄之中嗅出愧咎意味,忙说道:“这怨不得我们,我们就剩玦二爷这儿能安身,偏生来了原娘子。以前玦二爷说话含糊,将原娘子讲成贵人外室似的,又远着她,那倒罢了。不想木拉丫头醉言醉语,道破原娘子来历,那么她说‘玦二爷喜欢原娘子’大抵也是真的。”

因此当赵玦公然带原婉然踏青,池敏主仆都感不妙,

池敏并无诘问赵玦私情的名份,便以原婉然病势为话头,向赵玦吐露她至今怏怏。她言下之意是,原婉然对赵玦献殷勤无动于衷,而赵玦答覆“贵人那里情势生变,以致原娘子情志致病”。

当日江嬷嬷便道:“不管玦二爷这话是真是假,究竟有贵人没有,反正给了原娘子在别业住下去的由头,我们又不好拆穿她是教人强掳来的。”

池敏道:“玦二爷这套说词不只能让原娘子长住。”

“姑娘,这话怎么说?”

“我从前疑心玦二爷捏造贵人当幌子,哄骗我原娘子名花有主,掩盖他脚踏两条船。你说他撒这等谎没好处,将来真和原娘子好上了,便将自己弄成忘恩好色小人,在我这儿没法交代。现如今玦二爷说了贵人情势有变,过一阵子再借口贵人抛弃原娘子,届时他收容接近原娘子便堂皇正大,谁也说不得他忘恩好色。”

江嬷嬷面色沉重:“姑娘,我从前总说玦二爷可靠,这下说不准了。坏就坏在我们离开赵家没处投奔,虽然不见得日后一定吊死在玦二爷这棵树上,眼下人在赵家,就要防范教旁的女人压一头。原娘子人虽好,谁知道往后怎么样呢?”

池敏几经思量,终于拍板:“先离间他们。”

江嬷嬷疑问:“姑娘,此时不是该接近玦二爷吗?他和原娘子还没亲昵到必须离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池敏:“有的事操之过急露痕迹,要落话柄,玦二爷也不一定喜欢。他和原娘子那儿反而得防微杜渐,先下手为强,有了苗头再掐死更费事。”

“怎么离间呢?”

“玦二爷城府深,不好算计,我们身份尴尬,也不宜出头。原娘子心思单纯,又牵挂家里,较好播弄。关于赵无拘,上回我压下一件消息没告诉原娘子,下回就说予她知道。她为了保全自己和旁人,在玦二爷跟前多半敢怒不敢言,但也难有好脸。玦二爷心高气傲,受到怠慢,决不肯凑近讨嫌,至少会冷她一段时日。”

池敏遂拣了今日向原婉然透露赵野疯颠消息,但将人已恢复清醒这节隐暪不提。

她目睹自己道出的消息在原婉然身上狠狠收效,并无半分欢喜。

池敏向江嬷嬷道:“奶娘,我并不想设计好人,更不是盼着原娘子不好。形势比人强,我不得不让原娘子和玦二爷彼此离得远远的。”

江嬷嬷拍抚她肩膀:“我们没有错,保护份内该有的位子罢了。赵家你来得早,没有让原娘子越过你的理。”

池敏又道:“她被软禁,我爱莫能助。”

“这更怪不得我们,我们和她非亲非故,难道为她告发贵人和玦二爷,害自己无家可归?将来你在赵家有了好结果,多看顾她就是了。她要是从此留在赵家,姑娘你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人。”

却说原婉然离了归去轩,失魂少魄走在路上,忽然听到男人吆喝,自然而然停下脚步。她凝神定睛,原来自己习惯使然,走回流霞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时院子四下都教布幕围了起来,教她不得其门而入,而院内人声嘈嘈,似在搬砖瓦木头。

原婉然逐渐记起,流霞榭正在盖供她专用的小厨房。

她立在路上发呆,虽有桃夭馆可回,正房总有丫鬟守在隔屋,而她只想找个真正僻静的去处躲藏,独自静静。

一会儿她转身,去附近赵玦辟给她拜佛的佛堂。

看守佛堂的婆子不知上哪儿去了,原婉然独自直入佛堂,掩上大门。

神坛上香烟缭绕,鲜花素果供奉,观音菩萨神像低眉垂眸,法相庄严,眉宇慈悲。

原婉然脱力一般跪倒神前,瑟瑟发抖。

不多时,她支起身子,泪如雨下,默默合什祈愿。

观音菩萨在上,请保佑信女夫君韩一和赵野平安无事,信女情愿折福折寿换他们兄弟俩平安。只要他们安好,信女纵使下阿鼻地狱,万劫不复也甘心。

她泣不成声,又跪倒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忽然佛堂大门开了,一把女声道:“到处找不着你,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原婉然一惊,回过头去,见到木拉走来。

木拉也一惊,为的是原婉然一脸伤心,泪流满面。

她起初错愕,眨眼勃然大怒,一阵风跑到原婉然跟前:“又有奴才欺负你吗?告诉我,老娘治死他丫的。”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帕子替原婉然拭泪。

原婉然倒是想说话,无奈木拉做惯力气活儿,擦脸力道过猛,教她一下子难开口。

木拉会错意:“可是那王八蛋在赵家很有体面,你不敢说?不怕,老娘明着动不了,可以来阴的。当真治不了他,还有玦二爷呢,他肯让别人欺负你,我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她话没说完,佛堂院外响起呼唤:“原娘子,原娘子。”

一个小丫鬟由外头走进佛堂,瞥见原婉然双目通红,分明哭过一场,忙问道:“原娘子,你怎地哭了?”

原婉然难以答言,小丫鬟便转视木拉:“是你冲撞原娘子,把她气哭了?”

木拉立时水眸瞪成铜铃眼:“岂有此理,你左眼右眼屁眼肚脐眼哪只看见我气哭原娘子?一上来就冤枉人,狗嘴吐不出象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凶霸霸地作什么,问一声也不能吗?你最是嘴上不饶人,难怪旁人疑心嘛。”

原婉然预料再不阻拦,身旁两人要越吵越凶,遂忙道:“不干木拉姑娘的事,她待我很好。”

木拉转嗔为喜,搂住原婉然肩头,面朝小丫鬟把下巴一翘:“哼,听清楚了?”

原婉然存心岔开话头,便问小丫鬟:“不是让你们放风筝吗,怎地不玩了?”

小丫鬟叹气:“我的风筝断线,没得玩了。姐姐们见我无事可做,让我过来伺候娘子。我寻到归去轩,那儿的人说娘子走了,我回桃夭馆没寻着你,便碰运气去流霞榭,也扑了个空,再找到这儿。”

小丫鬟说起风筝很惆怅,桃夭馆得的风筝多,房里丫鬟也多,人手一只,没了就没了,再补上得等上几天。

原婉然道:“没准像前天那样,风筝落在别业某处,教人拾到送回来。”

小丫鬟摇头:“我看难了,那天风小,风筝尚且飞出两里地外才落下,今儿风势大上许多,八成飞到别业外头了。”——算了,不打紧,要紧的是,原娘子,你可是哪里不适,因此哭泣?”

原婉然道:“不是的,我……”她瞥了一眼观音菩萨像,“我们出去说话,佛堂不是聊天地方。”

她领了木拉和小丫鬟来到佛堂院外,犹然心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平日她听丫鬟彼此谈话露过口风,她们每日向银烛回报自己起居事宜。

方才她在佛堂哭泣,想当然尔暪不过银烛,只怕还要问起缘故。

故此她不能对小丫鬟据实相告,自己从池敏处探到赵野消息,伤心大哭。这事不怕教银烛知道,怕她上报赵玦。

赵玦曾让她别向池敏透露身世相干底事,到如今她两次和池敏谈到赵野,虽非自行挑起话头,赵玦硬要怪罪的话,她又能如何?

原婉然无意惹毛赵玦,还怕给池敏添麻烦;虽则赵玦心仪池敏,按常理,有气也不会对心上人发作。

她权衡之后,决意撒谎,只是素来笃信神佛,要邻近佛堂而妄言,心里不安。

“原娘子,你为何哭泣?”小丫鬟到了院外便问,“难道身上不适?”

“我,我……”原婉然期期艾艾,终于将心一横,“我在归去轩吃茶闲话,忽然心里极不自在,平白无故感觉不祥,为求心安,来佛堂祈福。不想到了佛堂便流泪,止都止不住。”

小丫鬟大惊,银烛私下对她们房里丫鬟千叮咛万嘱咐:“原娘子愁绪过重,你们务必经心伺候,仔细留神。一旦她气色举止不对劲,立时找我,请大夫。”

她忙道:“原娘子,我这便请大夫过来瞧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婉然寻思做戏要做全,先假意推拒:“没事,我已经止住泪了。”

“不不不,还是让大夫瞧瞧最妥当。”

小丫鬟几次撺掇,原婉然终于松口:“那就劳动你跑一趟。”

小丫鬟提脚要走,临了踌躇:“原娘子你一个人在这儿……”

木拉道:“什么话,难道我不算人?有我陪原娘子回桃夭馆。”小丫鬟这才去了。

原婉然和木拉往桃夭馆去,初时两人心中有事,并不言语。

稍后原婉然回神,问道:“木拉姑娘,你过来找我有事吗?”

木拉扁了扁嘴停下脚步,轮到她眼红了。

“原娘子,我要回西域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回西域?”原婉然怔怔问道。

“嗯,”木拉又扁了扁嘴,“我老家在西域,我们师兄妹干完赵家的活儿,等新人交接妥当就要回去了。”

“原来如此。”原婉然心生几分失落。

木拉并非彻头彻尾赵家下人,且待自己一盆火似的,并不搀杂半点虚情利害,久而久之,她对这个小姑娘难免生出些情份。

转念她以为自己和池敏都想回家,却双双困在赵家,而今总算有个木拉能离开这儿,落叶归根。

她由衷笑道:“木拉,恭喜你,能回家了。”

木拉叹气:“你瞧,我回老家把你给乐的。”

原婉然忙道:“我没别的意思。”

“我懂,你替我回家欢喜,并不是巴望我走。”木拉再度叹气。

可怜的原娘子,将回家当成天大好事。好事轮不到她,轮到别人也教她开心,这该多想家啊。

原婉然奇道:“木拉姑娘,难道你不想回西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回西域转转也好,老待在同一个地方挺闷的。只是……”木拉瞧着原婉然,没说完心里的话。

只是我不放心你,却不敢告诉你赵野消息,不敢帮你回家。玦二爷不好惹,得罪他够我们师兄妹喝一壶的。

木拉道:“唉,不说了。我们回桃夭馆,等大夫来。”

原婉然一面走一面问:“你们何时动身?”

“半个月后。”

“那么快?”

“原本这份工下个月才期满,师兄提前干完手上活儿,便想趁春季动身。否则入夏以后,时气严热,行路辛苦。”

“说的也是。木拉姑娘,从长平到西域路途遥远,你们路上要当心。”

“玦二爷安排我们随长生商号的商队走,商队有镳师随行护卫,食宿全包。”

原婉然和赵玦不对盘,仍旧不得不说:“只要手下卖力,玦二爷向来大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此同时,赵玦人在城中,某处偏僻宅院的地窖里。

他坐在地窖其中一间房内闭目养神,下人为他的到来特地浓薰名香,四下以婴儿手臂粗的蜡烛照明。烛光跃动,光影在他绝色面庞舞动,忽明忽暗。

赵忠老样子侍立在侧,木然不动。

房外有人道:“二爷,秦掌柜到了。”

赵玦睁眼:“请他进来。”

一个中年男子教人领到堂上,体态肥圆,锦衣玉斑指,俨然富家老爷。

他一见赵玦,便满脸讨好,笑容近乎妩媚,忙忙近前施礼:“玦二爷。”

赵玦让宅里小厮替秦掌柜看座奉茶,秦掌柜落座,接下茶并不吃,仅虚抿一口。

赵玦道:“秦掌柜,这时节你原该在药铺忙活,只是我这儿有个人,必须让你见见。”

秦掌柜放下茶盏,笑道:“二爷太客气了,只消二爷开金口,哪怕天涯海角,刀山火海,小人都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必你去天涯海角,好生主持长生药铺便是。”

“是,玦二爷交代的差使,小人敢不尽心?”

那厢赵玦道:“我正是看上你办事尽心,又娴熟药理,因此将你一路拔擢,坐上药铺一把手位子。”

秦掌柜笑容殷勤:“小人能有今日,全赖玦二爷抬举,这份知遇之恩小人结草衔环,没齿难忘。”

赵玦道:“那为何这般见外,自立门户也不告诉我一声?”

秦掌柜吃了一惊,连忙站起来:“玦二爷,你别听人挑唆,没这回事,我对二爷绝无二心。”

赵玦不语,赵忠道:“城东清和街董婆子药铺,你占八成股。”

秦掌柜哑口无言,他入股的药铺和入股数目全教赵忠说破。

赵玦微笑:“这有什么?宁为鸡首,不为牛后,人之常情。手下伙计出息,我长生商号也面上有光。”

秦掌柜抵赖不过,火速改弦易辙:“玦二爷宰相肚里能撑船,是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玦轻轻笑了起来:“闲话休说,先办正事。”他吩咐小厮,“将人带来。”

小厮传令,不久两个下人一左一右,将一个人架进屋里往堂上放。

赵玦目光落到那人身上,绝丽面孔无有一丝波动,坐在下首的秦掌柜则满脸横肉起了抖动。

地上那人已不成人形,倒在地上便好似一团东西。

他头发掉个精光,两颊肉全瘦干了,满脸伤疤,眼眶里空空如也,剩下两个黑洞。最可怕的是身躯,袖管和裤管空荡荡,分明没有四肢。

秦掌柜想拔腿奔逃,却连眼珠子都僵住了,欲待不看那人,又吓到转不开眼睛。

“秦掌柜?”赵玦悦耳优雅的呼唤钻入他耳里。

秦掌柜打冷颤,吞吞口水沙哑问道:“这个……这便是玦二爷要小人见的人?”

“是啊,”赵玦闲闲道,“长生药铺以古法炮制药材,我施刑于人也如此。你瞧,我照前朝吕后手段,如法炮制的人彘如何?”

秦掌柜颤声道:“他做下何事,教二爷如此……不待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玦笑道:“他反叛我。”

秦掌柜砰地一声双膝跪下:“玦二爷,饶命。”

赵玦温和笑道:“你有何罪?”

“我……小人……不该隐瞒二爷,背地另起炉灶……”

“我说过,这事没什么,”赵玦一字字道,“但我容不下内鬼。”

秦掌柜脸上肥肉又抖了起来:“我没有,玦二爷……”

赵忠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扔至秦掌柜脚前。

秦掌柜细瞧那封信厚厚一迭,信封字迹是他的,写明寄予锦衣卫。

“玦二爷,我……”

赵玦平静道:“是我小看你,以为你只懂配药,不想竟能发现硫磺和硝石的帐目有问题。可惜终归不够聪明,竟打算向官府告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掌柜慌忙道:“玦二爷,我虽写了告密信,念及二爷恩情,并不曾真的告官。”

赵玦不接腔,赵忠道:“你已将家人送走,只差向官府投递告密信。”

“赵忠,你少血口喷人,我妻小都在京城。”

赵忠道:“你老婆女儿倒是在京城,外室母子躲乡下去了,化名住在附近西口村大池塘旁的宅子。”

秦掌柜大惊:“二爷,放过我儿子!”他爬向赵玦想抱住他大腿。

赵忠箭步上前,一脚踢开秦掌柜。

秦掌柜忍疼喊道:“二爷小人一时荤油蒙了心,再不敢了。”

赵忠道:“忘恩负义之徒,有什么不敢?”

秦掌柜忌惮赵忠武艺,不敢近前,便伏拜在地:“玦二爷,小人铭记你的大恩大德,只是药铺私下囤积的硫磺和硝石太多,两者能造火药,出事要害死许多人,小人不忍心。”

赵忠道:“你靠调制毒药在长生药铺上位,还从高门大户接私活儿,何曾不忍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掌柜道:“那怎么一样?二爷神通广大,立心害死谁,少了我的毒药难道就害不死?大户人家也是,每家每年少不得添几个冤死鬼,没我的药还是死路一条,吃我的药反倒少受些罪,死得干净俐落。”

赵玦微笑:“秦掌柜,既然你慈悲为怀,我俩道不同不相为谋。”

秦掌柜一惊,他本意利用“慈悲”作借口,粉饰背叛东家的真正居心。此刻他顿悟赵玦看中他愿意为虎作伥,故而加以重用,他“转性”了便无法与东家齐心,哪还能留活口?

“玦二爷,我错了。”秦掌柜说哭就哭,“玦二爷你秘密囤积大批火药原料,干犯朝廷禁令,我怕长生商号出事受牵连,不得不忍痛告密。”

赵玦再度不接腔,赵忠言声:“你当玦二爷看不穿你那点小算盘?你举发大案,朝廷必然厚赐财帛,破格授官。告密既可一本万利,你习惯富贵险中求,哪里舍得放过?”

秦掌柜磕头如捣蒜:“玦二爷,我真真知错了,不该自不量力和二爷作对。二爷,我为你卖命多年,你不能翻脸无情。”

赵玦永远是那温雅声调:“秦掌柜,赵某最恨欺骗背叛,骗子和叛徒落到我手里,活无好活,死无好死。”

秦掌柜数年深受赵玦优遇,曾经心存侥幸指望他手下留情,闻言停下哭腔,换上另一张面孔。

“玦二爷,我们做杀头买卖的人,总会备好退路。实话告诉你,我另有告密信交付同伙收藏,和这份书信一式一样,内情、帐目明细和你指使我干的事应有尽有。我要是不能按时通音信,他便将告密信送交官府。你杀我,不过闹个鱼死网破,倒不如放我一马……”

赵玦无动于衷,赵忠道:“柴刀胡同,汪家,正房堂屋梁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掌柜面色大变,他另一份告密信确实就寄在汪家。赵忠既然说得出姓氏和藏匿地点,汪家人和告密信自然都落入赵玦手里了。

他强笑:“这只是其中一份,其余……”

赵忠又念:“鸭尾胡同,成八郎家,厨房柜顶。”

最后一份告密信也没了?秦掌柜胆寒,犹然强嘴:“我还有……”

赵忠冷硬截断:“你没有。”

秦掌柜猛地眼冒凶光,朝赵玦扑去,要死大家一起死。

赵忠身形一耸,拦在赵玦身前,赵玦则自始至终安坐椅上不曾略动,漠然甚至不耐烦地看着秦掌柜扑来,半道失力跌落地上。

赵忠见状心下了然,转身面朝赵玦,缓慢退回他身侧侍立。

相比赵玦主仆的镇定,秦掌柜大骇,醒悟自己中了毒。

他作贼心虚,且教赵玦召进地窖,戒心更重,不曾喝下小厮奉上的茶水。谁想百密一疏,没料中茶盏表面亦可涂敷毒药,碰触亦会中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嗬嗬……”一缕声响由秦掌柜身旁飘来,好似由喉咙挤出,轻飘但刺耳。

秦掌柜循声转头,对上人彘的脸,那张脸眼眶黑洞洞,嘴巴一张一合,发出的声音不带任何意义。

“呕……”秦掌柜干呕。

赵玦轻缓发话,戳破令他反胃的那份恐惧:“不错,很快你就要变成另一个他。”

他撇下在房里哭嚎求饶的秦掌柜,回到长生商号。

一个多时辰后,赵忠收到手下回报,禀告赵玦:“秦掌柜那事完了,布置成他去乡下宅子,撞破他外室和情夫通奸,一怒之下行凶杀人,畏罪自尽。”

赵玦埋首批阅文书,冷冷道:“便宜他了,原该做成人彘,可惜大事在即,方方面面不能出纰漏,不得不留他全尸。”

他只好诈秦掌柜一诈,将他吓个半死出点气。

赵忠并未答话或出声退下,只是杵在原地。赵玦察觉异样,眼里一目十行看文书,问道:“怎么?”

赵忠俄延一息工夫,道:“别业那儿递来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玦立刻由公文抬头:“原娘子有事?”

“银烛姑娘说,原娘子无端心中难受,往佛堂求平安,到了佛堂便不能自已,泪流不止。”

赵玦搁下笔,问道:“看过大夫了?”

“大夫说,情志不舒,病势重时,会出现无端哭泣的症候。”

赵玦由桌后立起:“让人备车,我乏了,回别业歇息。”他指向案上几沓文书,“搬到车上,我回别业看。”

“二爷,稍后有数场会面……”

“安排他们到别业会面,去不了就推迟。”

“……是。”赵忠克制自己不去皱眉。

他家二爷成日扑在公务上,一天恨不得当两天用,劝他稍稍歇息老不听。现今大事当前,倒为个妇人以私废公,这可不是玩儿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赵玦回到别业匆匆更衣,便往原婉然新居处桃夭馆去。

原婉然正在堂屋里和银烛说话,下人通报赵玦来了,心脏便重重一跳,一口恶气涌上胸臆。

要不是赵玦将她掳来,赵野现在还好好的,她们一家都好好的!

一霎时她真想冲上前狠狠责难赵玦,撒泼大闹,终究理智占了上风。

她和赵玦翻脸有百害而无一利,更怕扯出池敏拖人下水。

原婉然深吸口气,忍字头上一把刀,她攒的刀够开家铺子了。

她和赵玦见礼归座,是招呼搭讪,亦是疑问:“玦二爷这时候不在商号理事?”

赵玦道:“最近商号事少,空闲多。”

赵忠人在堂下伺候,闻言微抽嘴角。

赵玦说话间,注意堂上八仙桌搁了几块乳羔皮毛,便问道:“时气渐暖,原娘子还有用得上皮子的地方?”

原婉然道:“想裁些衣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小毛皮子里,胎羔和紫羔更好,库房多的是。”

“裁成的衣物要送给木拉姑娘。木拉姑娘照顾嗷呜一向卖力,近来她辞工,很快要回西域,我寻思做几色针线送她,表表谢意。”

原婉然这话有些答非所问,赵玦倒是立刻明白她的用心。

她被软禁在别业,吃他的用他的不亏心,但从他手里拿东西当成自家礼物转送于人,这事不占理,她也不愿占这个便宜。

事后银烛禀告赵玦,原婉然连乳羔皮子都不肯白拿,要从她教导赵家绣娘所得的工钱出。

在那当下赵玦不再劝说,暗自留心原婉然神色,她虽强自掩饰,大哭终究伤身耗神,眼睛肿了,流露几分疲态。

他推想她定是想家了,但自己毫无放人打算,僵局注定无解,便不打算据此问话,既无济于事,又触及她痛处。

他只问:“你和木拉姑娘很投机?”

“嗯,因为嗷呜,我们有话说。”

“既这么着,我问问兀金意思,让他们师兄妹多留一阵子。”

原婉然连忙道:“让她回家吧!”

最新小说: 灵武帝尊 女同事的调教 漫威里的德鲁伊 【综】花心总裁的性福生活 天价追妻:总裁的护工夫人 元素箭师 yin荡美人捡到触/手后的幸福生活 妄想逃离枷锁的共妻 用村长的rou棒止痒 迷人病(贵族学院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