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就勉强……勉强戴着吧……”冬凌收回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傻兮兮的鸭子,“买的这么难看……”
简笔勾勒的小鸭子虽然根本没表情,可是柏忆寒怎样看都觉得自己手上的鸭子在笑。
“这样就套住你了。”
冬凌撅了撅嘴没说话。
此刻的柏忆寒,简直比那只鸭子还傻。
冬凌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工作日。
他上班进门的时候,前台小哥看到他,双目无神的抬起手挥了挥:“冬……冬医师……”
冬凌点了点头,注意到前台小哥的目光接触到自己的工作服的时候,明显瑟缩了一下。
冬凌心情好,也就没太注意,对着前台小哥礼貌的笑了一下就进去了。
前台小哥自己喃喃:“最讨厌白大褂……呃,最讨厌了,从小就最讨厌白大褂……白大褂,白大褂……”
白大褂简直比前台小哥只看过一部就导致多年魂牵梦萦阴魂不散的僵尸马褂还恐怖。
刚进办公室,冬凌就看到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一摞文件档案。
最上面压着一张留言条。
冬凌看完了,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
终于,他摘了戒指,把一摞没处理的文件收进抽屉。请好了假,把钥匙交换给了前台小哥。
“冬,冬医师……有事啊?”前台小哥勉强克服了恐惧,捧着一颗八卦的心问。
“嗯……要是我三天还没回来,麻烦你帮我续一下假期。”冬凌含糊着点了点头。
下了飞机,水汽扑面而来。
小城还是当时的模样,熟悉的街道,路边小时候就在卖香甜小蛋糕的店现在已经添了好多蛋挞泡芙之类的新甜品。
到家的时候,邻居封阿姨刚刚好出来倒垃圾,看到冬凌局促的笑了一下。
冬凌也只是点了点头。
封尧跟家里出了柜……封阿姨估计现在看到出柜的人都会觉得别扭吧。何况自己当年还闹过那么大一个乌龙,表了白的……
自家的小院依旧郁郁葱葱,青色的木瓜才手掌大小,抬起手就可以摸到。
“妈,我回来了……”冬凌推开自家的门。
母亲正在准备晚饭,寻常的笋烧鸡和苋菜汤。回头看到冬凌,老太太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把切好的笋片放进锅里。
“妈……”冬凌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
老太太背对着他炒着菜,锅铲相击烟火生香,利落的盛出了一碗笋烧鸡放到一旁的饭桌上,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不看他。
“快过来吃饭,吃完饭跟我去医院看你爸。”口气还是硬邦邦的,可还是给他盛了米饭摆了筷子。
冬凌坐在母亲对面,端起碗默默扒饭,吃得异常艰难。
对于老太太吃两口就抱怨一句的类似于“这么久都不回家我们要是不给你单位打电话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回来了”“光给我们寄钱有什么用寄钱你就孝顺了”“你爸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提哪儿有这样的儿子哟”,冬凌没法接话,只能沉默以对。
母亲却对自己是同性恋这个事实避而不提。
冬凌觉得有些忐忑。母亲向来不是一个可以把事情忍在心里的人,现在能这样平静的对待这件事……冬凌总觉得不对。
简单吃过了晚饭冬凌就陪着母亲去中心医院看父亲。
老头子是肺癌晚期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扩散到了胃。十年前听他说出柜暴跳如雷拿起棍子就打的,强壮健康的父亲现在整个人憔悴枯槁,只有不到五十公斤。
看到冬凌来了,老人干枯灰暗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张开嘴嗬嗬出声,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多年不见,冬凌战战兢兢的帮老太太削了个苹果,仔细碾成苹果泥,老头却只吃了一口。
冬凌不敢动老头,他身上复杂的有粗有细的管子令他看起来无比脆弱,冬凌总有一种他自己碰一下父亲突然就会不行了的感觉。
允许探视的时间极短,冬凌跟着母亲从医院出来,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傍晚时小镇下起了雨,他就这么跟着母亲走着,两个人衣衫微湿。
耳边听得细雨敲在树叶上,千百种噼啪响起。繁乱如同敲在他的心上。
“妈……”冬凌少见母亲如此惜言,她一贯爱念叨直到冬凌都将她的话背下来。
然后在下一次,抢着先让母亲没话说,父亲若是在旁,总会眉头一皱说他没规矩。可是每次一起出去,父亲总记得给他买最喜欢的小蛋糕。一口一个,甜甜糯糯。
可是冬凌现在才意识到,这种生活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十年任性,现在留下无限悔恨。
父母终归是父母,打了骂了,不让他出门,父亲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母亲偷偷看屋子里的自己,怕饿到了还变着花样给他塞吃的。
那时候以为封尧是他世界的全部,别的都不在乎。出了那样的事只想要赶紧躲开……把父母也远远抛开这么多年。
却原来世界早已崩塌大半,父母渐行渐远,疏忽的日子再也追不回来。
再也……再也没有以前的日子了。也许哪天他再回头,总是在他身后默默守望的父母就会都消失不见。
老太太也不回头,叹了口气:“你爸的样子你也看到了。”
“嗯。”冬凌点头,心头无端的沉重起来。
“我和你爸以前总盼着你长大了也就好了,现在看来……你爸抱孙子的希望是指望不上了。”老太太语调无奈。
“妈……”冬凌张口欲言。
“别说了,你知道我们都是为你好。”老太太打断他的话,“这次回来,妈看你爸同事家的女儿就不错,你早点定下来你爸走得也安心。”
“妈!可是你知道我……”冬凌不敢大声反对。
“我知道什么,你说我要知道什么?”老太太猛然转过身来,瞪着冬凌,眼里深切的失望遮掩不住,“都多少年了,就算你当初喜欢封家儿子,那现在呢,你现在不是个孩子了小凌!”
冬凌突然觉得有些窒息。
妈妈,对不起……我喜欢了别人而且已经决定跟他在一起了,所以你儿子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
这种话,他怎么说的出来?
“妈,我们先回家……回家了再说好吗。”冬凌摘下眼镜,镜片被雨水打湿,已经模糊。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回过身继续往家走。
第 26 章
“说吧,你到底还有什么想法。”老太太搬了凳子,审讯犯人一样对着冬凌坐下。
“……”冬凌喝了口水,不知道怎么接话。
对待父母,他总是有些陌生的不知所措。
“小凌,不是妈妈太古板……可是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你觉得这能长久?”老太太看着他,目光疲惫而无奈。
“妈妈……”冬凌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母亲的眼睛。
戒指呢?幸好被他留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没有被母亲看见……
也不知道柏忆寒现在做什么呢,大约应该刚刚发觉他下了班没有回家吧。
两个男人在一起不能长久……他之前倒是的确知道这个圈子有多混乱,每个人大可以朝秦暮楚,根本不存在所谓的责任与长久关系。
柏忆寒……柏忆寒之前不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可是柏忆寒送给他那样的戒指,每次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很温柔的吻自己,轻声的说喜欢……
喜欢……
自己的确喜欢着他。毫无挽回余地的,喜欢着他。
“小凌,听妈妈的话……好好找个女孩子结婚,不然怎么让爸妈放心。”
“……”冬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