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宸璟定定站在一旁,眼看白绮歌几次挣扎勉强站起无动于衷,隐约还带着一丝嘲讽:“这里是怀城,不是昭国,收起你的金贵之躯”
“多谢提醒”毫无温度的淡然笑容跃然面上,全不见畏惧或委曲求全
“在这里等着,我回来之前哪里都不许去”易宸璟没时间研究那笑容有什么深意,随手指了个角落后转身离去大战告捷,他要尽快向父皇禀报详情,之后大概会有庆功宴等等,现在不是考虑怎么报复这女人的时候
不是说过吗,来日方长,无须急于一时
依着易宸璟所指角落坐下,白绮歌蜷着腿缩成一团,满不在乎地看着腕上狰狞伤口如果是曾经的白绮歌一定会受不了吧?二哥白灏城总是处处询问“疼吗”“害怕吗”,想来白家三小姐并非坚强之人,只这娇弱身子便可为证
难得清静一会儿,白绮歌闭着眼靠在墙壁上,脑中飞速整理这些时日庞杂而零碎的线索
白绮歌本人是个怯懦胆小的名门千金,易宸璟则是遥国皇子,红绡,除了知道是昭国已故公主外别无其他这三个人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重生为全新白绮歌的她并不清楚许多,只能从易宸璟只言片语和态度中了解到,他是恨她的,恨到不肯杀她,非要折磨她到生不如死
无外乎就是感情问题,无聊透顶
风餐露宿的生活并不陌生,或者应该说很怀念,所以当暮色渐起细雨洒落时,白绮歌没有像宫门前百姓那样行色匆匆,反而倚着墙角安然睡去,任由雨滴打在衣衫上渐渐湿透
她太累了,这幅身躯暂时还承担不起她的心
夜,弹指而过
雨下到半夜就停了,那时易宸璟正在宫中陪兴高采烈的遥皇喝酒,许是路途疲惫或者心事繁重,本没什么劲力的佳酿却让一向好酒量的七皇子沉沉睡去,再睁眼天色已是大亮
额角隐痛,喝了整杯参茶暖身后才忽地想起似乎忘了什么
大雨初霁一派清新,皇宫前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只宫门口有士兵守卫那片清静无人,怪的是,许多行人纷纷把目光投向门口区域,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满眼好奇
易宸璟循着行人目光看去,蓦地停住脚步,狠狠倒吸口凉气
宫门口右边盘龙石雕后,单薄白衣与几处泛着血迹的水洼触目惊心,而蜷着身子双目紧闭的女子一动不动,生死难辨
他所认识的白绮歌娇生惯养,从不委屈自己,怎会顶着瓢泼大雨在恶劣的天气下露宿一夜?事实上那天将投河的她救起后就隐约觉得不对劲,包括在昭国朝堂她的一言一行,与三年前分开时迥然不同
看守宫门的侍卫想要把白绮歌拖起,易宸璟挥挥手命人退下,带着满心疑惑蹲在盘龙石雕前静静观察,少顷,长出口气
还好,她只是睡着了
“睡着时不会梦见红绡吗?”易宸璟喃喃自语,伸手拂去白绮歌苍白面颊上一缕湿发,“她死了,为什么你还能这样安心睡着?”
手指拂过面庞轮廓一路向下,越过肩头,越过小臂,而后停在红肿溃烂的手腕上
狠狠按下
第四章 身心摧残
没有梦境也没有温暖,有的仅是疲惫与偷安,然而就连这短暂偷安都无法安宁
一阵剧痛蓦然扩散全身,疼得白绮歌差点呼出声音,猛地睁开眼,面前清俊容貌冷肃表情渐渐清晰,带着阴鸷目光落入眼底
易宸璟
多希望他只是一场噩梦,睁眼闭眼间就会破灭消散
“跟我回宫”理所当然没有任何询问安慰,放开沾满血污的手掏出汗巾擦了擦,易宸璟面无表情将汗巾丢在积水坑中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他不想落人话柄,好歹白绮歌是替嫁而来,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才行
白绮歌也不是傻子,易宸璟对她恨之入骨绝不可能有半丝怜惜之情,没有加以讽刺伤害不过是碍着周围人多罢了,没必要自以为是幻想他会改变心意、会放过她
他们之间的斗争将会是长久而疲惫的,斗命斗心,她要活下去,而他想要她生不如死
扶着盘龙石雕强撑站起,一阵天旋地转白绮歌深吸口气咬紧牙关,任由右腕伤口痛入骨髓,无奈娇生惯养的身体不争气,每走一步都要消耗极大体力,跟在速度不减的易宸璟身后颇为艰辛
从宫门到七皇子居所敛尘轩路途并不算太远,然而对冷雨洗劫一夜之久的白绮歌而言,只这短短一段路程险些要了她的命,若不是为争口气让易宸璟不敢小瞧,恐怕尚未走过十分之一就已经耗尽气力昏厥过去
看来想要活下去,这副羸弱身躯必须有所改变
“殿下怎么这时才回来?娘娘和两位夫人等了整夜,刚才还打算去君寰殿催促来着……”行至敛尘轩门前,没头苍蝇似的小太监喋喋不休戛然而止,瞠目结舌望着易宸璟身后落魄女子满脸尴尬,“这、这位就是祈安公主?”
“什么公主,不过是个替嫁的贱民而已”易宸璟冷笑,举足跨入清静大院
早在大军返回遥国前七皇子与昭国公主联姻的消息就已鸿雁传信带入宫中,遥皇及朝堂大臣司空见惯不以为意,可敛尘轩里终日数着沙漏度过的主仆们议论纷纷,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突然出现的祈安公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换身衣服再去给娘请安,你收拾间下房出来给她住,记着,找个清静人少的房间”回到自己宫里的易宸璟周身气息放松不少,与下人说话也比路上和气许多,只是对白绮歌的恨意毫无改变,就连住所亦要选择最差的给她
有墙壁房顶可遮风挡雨,总好过天为盖地为铺白绮歌不道谢也不抱怨,挺直腰板跟在小太监身后,相比之下目送二人离去的易宸璟倒显得有些不利落,一双星眸中疑惑浓重
那样的目光并非感觉不出,白绮歌只是不想理会罢了易宸璟想看的不就是她痛苦绝望吗?那么她要做的就是如常生活,他的目的一天不达到,白家的安全就一日无忧
有些可笑,那些为了别人活着而死的人被称为高尚,她呢?为了别人活着而努力挣扎求生的她应该怎么形容?
或许,她才是最自私的
小太监收拾了间最角落的下房给白绮歌居住,里面除去硬邦邦的木板床外空无一物,潮湿阴冷,比起下人房间尚差距甚大这些当奴才的眼力都极好,主子喜欢谁恨谁拿捏得比任何人都精准,眼看白绮歌一身伤又穿着破烂,自是将她招易宸璟厌恶的事实了然于心,没有处处刁难已是万幸
舍了翠玉耳坠打点给小太监换来洗漱用具与一套旧衣,白绮歌关上门独自靠坐在床上,连日疲惫伤痛铺天盖地而来
遥国,离她朝夕惦念的亲人们数千里远,此生此世可还能再见都是未知,而她必须在如此天时地利人和都欠缺的环境下顽强生存,否则到头来一切成空,前番隐忍尽弃,便是到黄泉碧落也无法原谅自己
闭上眼就会浮现爹娘和兄弟面容于心难安,白绮歌索性起身出去打盆水,趁着下一次灾难还没有降临赶紧清理伤口,若易宸璟新一轮折磨袭来,这副病怏怏的残躯定然承受不住
井水很凉,本想拧块湿布凑合擦洗下,看到铜盆里自己倒影时白绮歌竟望出了神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她曾从明亮镜中看过几次,总是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小眼睛给人感觉暗淡无光,五官虽端正,拼凑到一起却怎么也没有精致之感
简而言之,白绮歌是个其貌不扬的女人
事实上单是相貌不出众也就罢了,至少那张脸还是完好无损的,可偏偏真正的白绮歌死去、她穿越重生那夜,易宸璟握着匕首满怀恨意在她左颊留下一道伤疤,狰狞丑陋
那男人确是有着沁骨之恨,不然堂堂男子汉怎会对待女人如此狠绝?割伤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