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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惜醉是个洒脱不乏细致的人他总是能比其他人更快发现她的心事这点就连易宸璟都比不上最近这段时间她的确是在强颜欢笑这样很累很累但她停不下生怕停下就会让爹爹娘亲担忧更怕自己的低沉状态会影响身边人情绪若不是宁惜醉经常来看她、开解她也许直到现在她还不能从心底露出笑容
提起酒坛又喝了一大口白绮歌擦去唇边酒液语气里慨叹之意甚浓:“又是一坛好酒我欠宁公子的这辈子当真还不清了”
“白姑娘开心我便开心想些让自己开心的办法是我该做的事白姑娘就别再往自己身上揽债了”
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玩笑语气白绮歌笑笑低下头继续喝酒
一坛酒在两个酒鬼手中很快便被消灭倾倒的酒坛空得滴酒不剩宁惜醉心满意足地伸了伸懒腰摇开折扇为白绮歌轻轻扇走身边蚊虫:“遥军那边已经来消息说即将撤兵之后白姑娘打算怎么办”
又失去一个儿子的白敬甫一夜白发心灰意冷之际提出将所有事情的决定权交给白绮歌如今战事甫定急需控制局面宁惜醉虽然心疼她却也明白现在还不是她能够休息的时候白绮歌自然也知道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沉思许久才淡淡开口:“追击并非明智之举四万士兵只是遥军兵力的一小部分眼下昭国还不足以抗衡遥国所以我打算联合安陵结为友盟暂时以守为主一来安陵是为反抗遥国进攻昭国是为摆脱遥国臣国身份两方目的有相同之处;二来安陵有精兵昭国有良将两相结合实力大增若能结盟互助将事半功倍”沉吟少顷白绮歌又苦恼地揉了揉额角:“不过这些打算我还没有和安陵那边商量由始至终我们见到的只有兀思鹰军师和卢飞渡将军倘若真要联盟怎么说也该对方主君露面商谈才对可是到现在……”
“这样确实显得缺乏诚意”宁惜醉接口托着腮眉头微皱
白绮歌苦笑:“不是显得是根本就缺乏诚意他喜欢神神秘秘别人无权干涉但眼下要商量的是两国大事遮遮掩掩不肯露面算怎么回事假如那位自以为神秘莫测的主君坚持不肯现身那么我也只能拖着耗时间”
复杂情况似乎让宁惜醉有些厌烦叹口气站起身弓腰向白绮歌伸出手:“难得夜色正好想些烦扰之事未免浪费白姑娘愿陪我出去走走么”
看了眼璀璨星空、高悬明月白绮歌轻轻点头迟疑片刻后将手交到宁惜醉掌心才一碰触柔和温度立刻从指尖传递到心里一如他长久以来表现出的温柔体贴
他的温柔更胜那人却不是白绮歌此时最想要的
一不小心又想起那人名字白绮歌心口蓦地一痛撕裂一般汩汩流血脸上笑容瞬息散去
易宸璟易宸璟易宸璟……
心里脑海里无论怎么逼迫自己躲开忘记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再次想起想起他的笑想起他皱眉的样子想起他独一无二的气息与温暖想起与他在一起时任何一个不起眼却至死难忘的记忆片段
这种痛这种毒这种名为思念的顽症病故膏肓深入骨髓穷尽一生一世都无法清除
“白姑娘”宁惜醉倒吸口凉气眼看白绮歌脸色一瞬苍白不知所措觉察到她脚步飘忽似是站不稳无奈之下只好把人拥进怀里
白绮歌没有挣脱…现在没有力气
酒不醉人夜风也不伤人最恨是那寒症说来就来连个招呼都不肯打小腹剧痛让白绮歌站不稳、走不动靠在宁惜醉怀里汲取些热气还能好受些刚想开口让他扶自己回屋忽地传入耳中一声低低呼唤
“绮歌”
宁惜醉从没有这样叫过她而且那声音……
猛地抬头望向门口朝思暮想却又不想见到的身影正静静站立在月光之下
☆、第317章 萧索别情
憔悴脸庞上眼窝深陷许是因为伤病未愈本该神采奕奕的面容暗淡无光一双眼直直望着白绮歌喉结轻动却再说不出其他话
有那么一刹白绮歌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易宸璟应该在遥军大营中收拾东西准备撤离怎么会出现在眼前可他身影、表情又是那般真实他就在那里看得见听得到不过咫尺距离触手可及
“太子偷偷过来的吗”宁惜醉也有一瞬间失神确定眼前男人不是幻象后放开白绮歌不着痕迹向旁边退了半步手却不敢松开…白绮歌的状态怕是松开手就会无力软倒吧
院落中三个人面对面站着门外乔二河偷偷摸摸张望总觉场面似乎有些尴尬绞尽脑汁想要找个办法打圆场谁知宁惜醉已经先他一步解了眼前尴尬困局
“太子来得正好白姑娘的寒症又发作了我去问问药在哪里太子先扶白姑娘回房吧”话罢宁惜醉从容离去与易宸璟擦肩而过时表情并无变化走出门口顺便在乔二河头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走走走偷看要被女人嫌弃的”
听着院外一轻一重两种脚步声远去易宸璟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话思来想去原来准备好的满腹思念却不知去向
“你不该来这里”白绮歌靠在房前廊柱上幽幽低道
苍白脸色令易宸璟一阵揪心走上前拉起她的手冰冷刺骨
“想你了”喉结微动终于沙哑吐出一句话
易宸璟不知道白绮歌是否了解他现在心情那天接到休书时他几乎万念俱灰一连发热昏睡数日而她自那之后再未有一丝半点的消息传来
“我明白你是被逼无奈”揽住白绮歌瘦削双肩让她靠在自己胸口易宸璟声音低沉喑哑“偶大将军带着父皇的旨意过来了如你我推测那般事情都是易宸暄在幕后捣的鬼现在易宸暄不知所踪父皇也摆脱控制重新把持政权用不了多久这件事的内幕就会公诸于天下你的清白也能挽回”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意义么”没有激动欣喜白绮歌只黯然问了一句
易宸璟语塞指尖卷起失去光泽的发丝又放下几度嚅嗫后才又开口:“白将军的事……人死不能复生我说再多你一样要为此伤心其他不论我只希望你能放下恩怨父皇是受易宸暄操控才会接二连三下达错误命令罪不在他…”
“不在他那便是在我了”听得易宸璟为遥皇开脱白绮歌怒火腾起猛地一把将他推开“遥军一路进攻烧杀抢掠沿途多少昭国百姓流离失所二哥为了保百姓平安自刎而死你却忙着为别人洗脱罪名易宸璟你有没有想过我爹爹和娘亲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你们遥国百姓的命是命我们昭国的就不是吗…”
“我不是说昭国的损失无关紧要我只是想劝你不要抱着这些恩怨不放你现在这副样子让我怎么回去跟父皇交代”
“交代什么”白绮歌冷冷看着易宸璟森凉目光把晴朗秋夜变得冰冷萧索
易宸璟心一寒沉默片刻还是坚持把自己来的目的说了出来:“事情已经澄清该了结的都会了结之后我要带你回去”
在她失去家人痛不欲生的时候在她担起一国恩怨爱恨打算舍弃儿女情长的时候他却说要带她回到那个只会制造伤害与痛苦的地方吗白绮歌缓缓摇头挣开他有力手臂一步步后退
已经回不去了
白绮歌一直把家人看得很重易宸璟知道白灏城的死对她而言打击有多大由此产生的隔阂憎恨又会有多深然而他不打算放弃他心里很清楚一旦放手这辈子他的人生将不再完整提口气向前走了两步原想拉住白绮歌继续劝她谁料白绮歌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疾退两步走进屋中嘭地一声关上门竟然把易宸璟阻隔在房外
背靠着门板仰起头喘息似乎顺畅了一些白绮歌大口大口吐息以此保持自己不会心痛窒息而死
“休书已下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依旧是强作冷定的语气
门外易宸璟脚步顿住浑身僵硬
那纸他连看都没看一眼的休书……她是当真的吗屈起手指扣了扣门理所当然白绮歌不会给他开门手臂无力垂下易宸璟低头站在门前眼神迟滞
一片死寂中过了许久易宸璟抱着最后期望靠近手掌紧紧贴在门板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着门板触摸到熟悉的身影语气轻柔得近乎哄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