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踩着地吗!”何随说。
“我感觉不到啊。”何倚风很无辜。
“再低一点,你动啊!”
“又凶。”何倚风虽然抱怨,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再一点。”“继续……”“你幅度敢不敢大点!”
何倚风也不耐烦了,身子一下子向下戳去。
何随长大的嘴还没来得及闭上,嘴角抽了抽。只见何倚风的半截身子都被埋到地板下面,地板上只露出他的上半身来。
何倚风还挑衅地问他:“现在可以了吧!”
“你的腿呢。”
“当然在下面。”
“下面是哪里?”
“这地板下面是哪就是哪啊。”
何随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啊~~~~~~~~~~~~~~~~~~~~~~~”突然一阵足令地动山摇的惊叫传来——事情就是有这么巧。
何随扶住额头,赶紧叫何倚风飘起来。
“又这样又那样,麻烦死了。”
何随苦着脸,这公寓的格局每层都一样,他房间的下面自然也是另一层人家的卧房,想象一下半夜起床天花板上突然出现一双腿……那声尖叫也是可以理解的。何随在心里默默地对底下的人说了对不起,希望那人不要有什么心脏病史就好。虽然底下尖叫一声后就没声音了,着实令人担心。
何随看着何倚风:“你究竟想怎么样?”
何随的表情异常正经,何倚风也不再开玩笑,他摸了摸头:“我、我刚刚是说谎的,我就想来看看你。”
“现在看完了吧?”
何倚风低下头,沉默了,过了一会,才有气无力地问:“何随,你一点也不难过吗?我变成这幅摸样……呃、不是这个……就是医院里躺着的……那个样子,你、你就没什么感觉吗?”
“我要有什么感觉,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何随上下看了何倚风一眼,还是那么能闹腾。
何倚风嗫嚅着说:“我以为你会伤心的,至少会有一点点为我伤心吧……虽然我们那么久没见了
。”他望着何随的目光中,没有一点虚伪和掩饰,带着一点期待,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那太过纯粹的目光让何随的心不期然地痛了一下。
何倚风无意识地捏着衣角,带着点委屈地说:“反正除了你,也没人看得到我。”
“要是他们能看得到你,你才不会来找我,是吧?”何随尖锐地说。
何倚风疑惑地看何随,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生气的样子。
何随想起了昨天在医院里的情景,在最初的惊喜过后,何倚风站在他身边,望着钟原和司楠,不解地问:“为什么你看得见我,他们看不见我呢?”
是啊,连最亲密的未婚妻和好友都看不到他,他这个‘外人’又凭什么看得见他。除了血缘和一张脸,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他们明明在十年前就已经分道扬镳,为什么偏偏又要在这个时候遇上。就算他有了恋人,就算他遇上了车祸,就算他变成鬼……全都不要让他知道不就好了,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关于过去的一切,他早就已经全部舍弃了。
何随斜眼看着旁边的人,不,他们不认识。他是何随,他是何倚风,只是全然无关的两个人。
“喂,喂,楠楠,原子,你们真的看不见我吗?”何倚风又跑上前去,围绕在钟原和司楠的身边,拼命地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何随笑了笑,看了眼病房内伤痕累累的身体,转身,无声无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何随?”只余下何倚风一声失落的呢喃。
何倚风把手在何随的眼前晃了晃:“何随,怎么又发呆了?”
何随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就要拍开何倚风的手,直到手尴尬地再次停在空气中。
何倚风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何随认真地打量着他,说:“你是不是想赖着我?”
“不、不是……我……”
“算了,随便你。”何随打断何倚风的话,说,接着整个人仰倒到床上,闭上眼睛。既然他需要一根浮木,那就借给他,反正,一只鬼而已,他也没什么损失。就当是日行一善、助人为乐好了。偶尔当当好人,也不错,不是兄弟也可以,是兄弟,也无关。
“何随……”
“现在开始闭嘴,让我好好睡觉。”何随侧了个身,在飞机上工作了好几个小时,又折腾了一上午,他实在是累极了。
☆、第三章
镜子里映出一张明显睡眠不足的脸,何随低□,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冷水拍打在脸上,毛孔蓦地一收缩,这才感觉有一点清醒。最晚上被何倚风一闹,根本就没能睡好。
拿起一旁的毛巾把脸擦干,何随刚要转身,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到镜子前。他解开衬衫的扣子,把肩部的衣服扒开了点,露出内里白皙的皮肤——还以为那轻微的刺痛感是错觉——上面两排清晰可见的牙印,还有明显犬齿戳出的小洞,伤口都已经结痂了,只留下两个红色小点。何随脑海里浮现出梦里那条滑腻的蛇,以及锋锐的尖牙……难怪那触感那么真实。
梦能照进现实?何随嗤笑了一下,鬼才信。
他把衣服拉好,转回头看向镜子。却在目光不经意地瞟过自己镜子里那张脸的瞬间,整理领子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镜子里的那个‘何随’眨眨眼,咧着嘴朝他笑了一下,可能见何随没反应,他还挥了挥手,最后扁扁嘴,突然整个头从镜子里钻了出来,竖起右手高声说:“早上好。”
何随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衣领,防止拳头下意识地挥出去,受伤的只会是他自己。
“咋了咋了咋了?还没睡醒?”那个伸缩自如的头上上下下地移动着,还绕到何随背后看了看。
何随长长地换了口气,勉强使自己镇定下来,问:“何倚风,你在干什么?”
“跟你打招呼啊!”
“你在那种地方打招呼?”何随一字一顿地说。
“啊!”何倚风一下子弹回到镜子里,用手指着两边的镜框,“你说它?”然后恍然大悟般的说:“哦,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何随一脸菜色,镜子里的自己出现自己脸上没有的表情,还突然从镜子里爬出来,呵呵,这还真是一点也不吓人,恐怖片不都这么演的吗,只不过被他在现实里活生生了体会了一次,真没什么。他只是难以抑制自己想把面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一脚踹去投胎的心情。就算不投胎难道最近地狱也闹人口危机吗,连一只鬼魂都塞不下还让这只鬼来危害身心都积极向上的凡人比如他,他可以去投诉地府的业务水平吗?
“哈哈何随你胆子还是一样小嘛。”何倚风说。
也不知道小时候天天哭鼻子的是谁。何随心想。
“我跟你说这里面很好玩的。”何倚风晃了晃头,说完他飞快地消失了,又在镜子的各个角落里交替出现,每出现都扮作不同的鬼脸,玩得不亦乐乎。
何随面无表情地看着何倚风欢快的表演,觉得他以后再也不想照镜子了。他等下就去拿报纸将房子里所有的镜
子都糊上,最好还能把那只鬼永远地关在里面。
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