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明显不相信,一脸地怀疑:“怎么可能没有呢,我每天都听见……小哥你是不是吓着了不敢说。我们现在有两个人,没问题的。”
“真的没有。”何随坚决否认。
无论管理人在旁边怎么引诱,何随依旧只有这两个字,最后对方也放弃了,只是脸上也有不满:“唉,真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了。说起来肯定会舒服点嘛。我也不是没看见过。”
何随没说话,只是站在窗户边上望着外面。
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下下来的,急急地冲刷在地面上,噼里啪啦直响,雨幕遮掩了视线,不远处的墓地笼罩在一篇水汽中,寂寞而萧条。
“小哥你要走吗?这雨下得这么大,还是等停了吧。”
何随站了一会,轻轻摇头,转身问管理人:“我可以在这里再呆两天吗?”
管理人大叔有点惊讶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何随随便编了个理由:“我很久没回来看过我……母亲了,想在这里多陪她两天。”听起来真是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这……”管理人有点犹豫,他这里毕竟是正经工作的地方,又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投宿的小宾馆。
“我会付钱的。”何随说。
“不是这个问题……算了,有人陪着我也安心一点。”本来这边一起的是有几个人的,但是晚上就只有大叔一个人守着,其他人都会回去。这几天的特殊情况就算是已经混成老油条的管理人大叔都有点心惶惶。特别是现在何随明显知道什么又不说,这种神神秘秘的气氛更让人觉得无法安心。
得到了管理人的同意后,何随点点头就继续望向窗外。
想起何倚风昨天说的话,何随又冷笑一下。何倚风以为他自己是谁,还能控制自己的行动吗。他说走,他偏偏要留下来。
留下含糊不清的几句话就想撇清关系远走高飞,他何随可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人。何倚风打扰了他那么久,想要一句就这样吧把一切都了结,他也未免太天真。
你以为醒不醒来,是你自己说得算吗?何随心道,表情阴冷。他的帐还没讨回来,可不会这么轻易让人走掉。
而且,根据何倚风所说的,如果只是成为唯一幸存者这件事,根本与他的话对不上。因为不小心活下来了
就要赎罪吗,这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何倚风能活下来,何夏兰更该是死而无憾才对,至少保住了最爱的孩子,何倚风又有何罪可赎。除非,会发生这场大火本身……就是因为何倚风。
何随被自己的想法一震。但这似乎令人难以置信的联想却又隐隐地符合事实的轮廓。
“小哥,你母亲是叫何……呃,何夏兰吗?”声后突然响起的说话声打断了何随的思绪。是管理人大叔又开始找他聊天了。
从何随的嘴里套不出灵异信息,管理人干脆换了一个话题聊。他是个嘴闲不住的人,特别又在这种地方工作,遇上人就恨不得一直讲。仿佛这样才感受地到人气。
何随皱了皱眉头,有点不高兴,却也没在面上表现出来。毕竟是对方好心留他在这里,何随也不想表现出什么不礼貌的地方。
“恩。”何随简洁的回答。
“这名字挺熟的,唉我想想……好几年前发生过的那场火灾,对了对了,就是那两个人,送来的时候连骨头都烧得不剩多少了。”
管理人正兴致勃勃地说着,瞥到了何随的脸,僵了一下,歉意地说:“啊,不好意思,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那也是轰动一时的大事件了。”
“没关系,结果就是这样。”何随没什么反应。
他到这里来看过何夏兰,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其他悲伤的感情,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最多感叹一下这变化无常的命运。
大叔偷偷看了何随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何随察觉到了对方犹豫的视线,问:“怎么了?”
大叔憋了一会还是没忍住,说:“你觉得真的只是单纯的火灾吗?”
“我对那时的事情记不太清了。”何随道。
“哦,我知道,你就是那家后来失忆了的那个孩子吧。”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的。”
管理人抓了抓头,下定决心一般道:“我听说啊,你母亲那被烧剩下的骨头上……好像还有奇怪的伤口。什么伤口能那么严重透到骨上。”
“你是说她不是被烧死的?”何随问。
管理人紧张地摆手:“我随便说说的,最后肯定还是被火困住了吗,还发生过什么就不知道了……那火也烧得蹊跷啊。也没调查出个原因。”
只剩下一片废墟。
何随若有所思,起火的原因,现场的另一个人,何倚风异常的反应,这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火灾吗,明明连发生的时间,都如此与命运对齐。
☆、第四十六章
“你 、你怎么还没走?”何倚风一脸诧异地看过来。
何随走过来站在他的边上,没有理会何倚风的话。他盯着何夏兰的墓碑,接着稍微转过视线看着另一边说:“我怎么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的视线正落在紧挨着何夏兰的,那块写着何随两个字的墓碑上。
何倚风起初还不太明白,只是顺着何随的目光看去,两秒之后,脸色骤然间改变了。
“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个‘何随’究竟是哪一位。”何随笑着说,带着一点点淡淡的嘲讽。
“我不知道!”何倚风原本平静的表情狰狞起来,狠戾地看向何随,整张面孔都扭曲了。人类的面具仿佛从他的身上一点一点剥落,只余脆弱的骨架。
“你不是说都记起来了?”何随反问。
何倚风用苍白枯瘦的双手抱住头,一个劲地嚷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还会有谁知道。”何随平静地望着何倚风,与对方的激动形成鲜明的对比。
何倚风挪开放在脸上的手,漠然地看着何随:“你既然都已经离开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现在莫名被‘死亡’的是我,如果没有关系,为什么那上面写着的不是你。”
何随说完这句话后,何倚风就一动不动了。愤怒、难过、惊慌在那张脸上相继闪现而过,最后只余一片空白。
他喃喃自语般地说了一句:“对啊,这里面也应该有我才对。”然后转头面向着前方,轻声地问:“是不是因为这样,你才一直不接受我的道歉,一直不见我。”
何倚风望着的方向是虚空,什么也没有。但何随觉得也许是自己没看见,但也许是真的什么也没有。
“你一直在和谁说话?”何随问。他应该更早就想到的,管理人说他每天都能听见奇怪的声音,在这个特定的位置,特定的人,这样奇怪的表现,“何倚风,你在找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无数次的重复,何倚风平板单调的声音响起在何随的耳中,像是念着周而复始的经文,也不知是在超度谁。
“何倚风。”
“你不要说话!”他大声地吼道,“你都走了,你都走了,为什么还要来逼我,为什么还要再出现,你滚得远远的不就好了!!”怨毒的目光照过来,其中的仇恨没有一点的遮掩。
“何随,放过我吧……我求你,最后一次。”他的身体后仰着,笑着像是要哭出来。
何随没想到何倚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那眼中的恨意如此明显,□裸地,像是将全身都剖开了放到他面前。被伪装的真实第一次浮出水面。
但是奇怪的,何随那一刻其实是想笑着的。因为他全然不知何倚风歇斯底里的理由,即便那般强烈的怨恨,他
也根本无法理解。
那只是何倚风一个人的世界。
只有他一个人知晓的真相。
“你既然什么都不想说,又何必表演给谁看。”何随勾起嘴角,笑着说,无论眼神与声音都是冷的。
“我不会走的。”何随干脆地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你也不要先逃了。”
虽然当时是为了安心才让何随留下来的,但是管理人大叔现在有点后悔了。因为他发现比起那个诡异的声音,这个突然到来的年轻人也没有正常到多少。
看着从外面回来的何随,管理人大叔小心翼翼地问:“你又去了,有没有看见什么?”
何随摇摇头,沉默地坐到了窗边。这几天除了睡觉和出去的时候,他都一直坐着那个位置,望着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摸样。
坐在不远处看着何随,管理人大叔禁不出脚底升上来的点点凉意。
诡异的声音还是每天照常出现,而一到这个时候,管理人大叔都会看见何随走出去,过了好久之后回来,不咸不淡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