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在夜晚的时候坐在颠簸的公车上，找一个靠近窗口的地方，把窗口开到最大。风就会肆虐地吹进来，把我的头发吹乱。我把手伸过去，请求风把它的自由分给我一些。风便会从我指间的缝隙流进来。我喜欢在车里晃荡的感觉。天黑了，车里一般没什么人。我总是选在最后一排坐，坐在中间的位置，俯视车里的全部，观察每个人的表情。有时看看车窗外的霓虹灯，变成一条线，长长的拉到后面。我在车中穿梭于人流之中，我看见了夜市的灯火，感觉到了流动的空气和一些不安定因素……
我开始想象她是个长什么样子的女孩，于是就她的形象套到住在我对面的那个女孩身上。仿佛一切都很好解释了。她是个跳舞的女孩，她每天都去跳舞，所以她要把头发高高地盘起。那身像婚纱一样的衣服，可能就是她去表演时穿的演出服。想着想着我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我开始想象着对面的女孩在客厅打开双臂旋转的样子，转啊，转啊……嘴角带着微笑。
我突然也笑出了声，想着她的长发和她一起旋转的样子一定很漂亮。
我继续看下去。她说她原本有一个闹钟，因为一次不小心被摔坏了，所以现在几乎每天都会睡过头。但是一直没有时间去买个新的。
她说她原来养过一只猫，是黑色的。给它取名叫Ellie。她一直都是喜欢黑色的。很疼它，虽然周围的邻居都说它不吉利。那只猫养了五年。后来在一个大雨的天气里被车撞死了。她是看着它被撞死的。那时她扔掉了雨伞，跑过去，后来身后开来一辆车，把她撞倒了。她住了院，不是很严重，几天就出院了。后来她得知，她的猫在那天晚上被扔掉了。现在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一个人生活，自己租了间房子，再也没养过宠物。
不知道是什么一直吸引我看下去，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我的作业还没写。忘记了，都忘记了……天慢慢变黑了，周围的灯亮了起来，身旁吹起了冷风。这些我都没有感觉到。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我。
可以把日记本还给我吗。
一个人影挡住了光线，我抬头，看见住在对面的那个女孩站在我面前。
我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不是因为我荒唐的假设成立，也不是我偷看别人隐私被发现。只是因为我一直远远观望的她，现在居然站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我的头有些昏眩了。看着她背光的脸。她身后的灯光射进我的眼睛，很刺眼。我不得不避开那些光线。等我慢慢适应再回过头的时候，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精致的脸。明亮的双眼，高挑的鼻梁，温柔的嘴唇。还有那美丽的长发一直披下来。只是。她在哭。
眼泪从她的眼中滑落下来，一直滑到下巴，然后滴下来，湿了她黑色的围巾。她好像在颤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难过的表情，我也好难过。我竟然没有去想她哭泣的原因，只是在想到底怎样才能使她的哭泣停止。我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她。
我……
这不可能……她泣不成声地说了一句就转身跑掉了。
你的日记！我来不及追上去。
我一下坐到了椅子上，完全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人，一本日记，一盏路灯和一阵风吹过的落叶。
第四节 记忆
忘不掉，忘不了
————莲
我做了一个梦。
那里有一年四季的绿荫，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花香。我在地上捡了许多漂亮的石头，像珍宝一样放进一个盒子里。我起身，却发现自己迷失在人群中。找不到了家人。我蹲在街道的角落哭泣。一个人对我伸出手说，我带你走。去哪里。
他的回答我听不清楚。只记得那一脸温暖的笑容。是啊，应该是幸福的笑容。但又是为什么，我泪流满面。我醒来，用手抹掉眼中的液体。看着它们顺着我的指尖滑到我的手腕。看着它们借着月光冰冷地闪耀。我没有任何的感觉。
楠。我以为可以忘记的，为什么。
那是我故乡的梦。记得小时侯，我的故乡就是这个样子的。那里的人没有见过白色的飘雪。那里没有高耸的楼房。也没有灰色的天空。我喜欢那些低矮的建筑。当我看到那上面的青苔时就有一种家的安全感。那时我有一个朋友叫蔓，我还记得她说过要永远陪着我，保护我。我相信她。所以我们一直都在一起玩。她就住在我们隔壁的楼里。有时，她会带我去楼后面的一小块湿地抓蚂蚱，我就在旁边摘野花。那里的野花很多，有很多颜色。我常常会采一大把拿回家插进瓶子里。有一次回家的路上，有几个男生要抢我的花，却被蔓硬生生地打走了。看到她保护我的样子，我真的以为她会一直像这样保护我，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直到一个下雨天她带我出去玩，回到家我就发烧了。烧了一个星期。一直到现在我的家长还是一直认为是蔓害我生病的。病好后我得知蔓搬家了。搬到一个遥远的地方。我躲在房间里哭了。记得我一直在重复一句话。发烧的事我不会怪你的，我只要你回来……不管我怎么重复她还是没有回来。她背弃了她说过的话，走的头也不回。
之后的生活平静的过着，有时候奶奶会一清早带我去公园散步。那时，雾气还没散去，弥漫在整个公园。我抬头，看见微弱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溢出，滴在我脸上，化做斑驳的花纹。我微笑。奶奶一直牵着我的手往前走，我努力地跟上。她总是会做好一大堆的饭团带去，和我一起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吃完。她一般不会吃，我问，奶奶怎么不吃啊。她就会微笑地摇头，然后用手梳理她那花白的短发，再用一个老旧的发卡别到耳朵上方。
该回家了。她起身。带我穿越公园的小路，然后过马路回家。过马路时她把我的手抓得紧紧的。
有时候我也会趴在她的膝头，撒娇地说，我最喜欢奶奶的饭团了，奶奶会一直做给我吃吗。我最喜欢和奶奶一起去散步了，奶奶会一直陪我去吗。仍然是那样的微笑。她哄着我说，会的，会的。
后来在她的祭奠上，他们告诉我奶奶只是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奶奶不回来了吗。没有人回答。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生老病死，但我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时间还在继续的流动，我在离别中慢慢地长大。我虽然受了伤，但还是义无返顾地去相信那些无法实现的诺言。在我的心中还存活着一丝希望在慢慢地溃烂。我只是想寻找一个能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人。可以在我开心的时候一起分享，在我难过的时候可以抱着我说不要哭。仅此而以。小学毕业，因为和同学的分离我打算不在中学交任何朋友。我害怕分离，不想让自己伤心。如果都是注定要离开的人，我宁愿从来没认识过。
在我升中学的一个月后发生了一个意外，我的父亲出车祸去世了。为了救一只我追逐的野猫。我只记得我想阻止那只猫跑到马路上，他推开我冲上去。那个身影已经很模糊了，仿佛从他推开我的那一刻起我的脑子里就一片空白。我把那只猫捡回家，认为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母亲在父亲死后就有些疯癫，常常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把家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地砸到地上。她一直认为是我害死了父亲，所以她不停地咒骂着我。我只是躲在角落，抱着我的猫，看着这一切。她更加痛恨我的猫，常常打它，我就拼命地保护。有一次她说我要是再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