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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2 / 2)

今夜的情况於家里颇为不利,老爷子常说他敏锐有余,应变不足,是以任炜方行事时慎之又慎,范勤一心想让他和苏宝生担责任,甚至接了押人犯到大理寺的苦差也不愿留在现场。他却岂能让对方牵著鼻子走?既然苏宝生如此热心找人,任炜方自是不反对让他领个首功。

从个人来说,他倒是很欣赏这刚直的年轻人,对晖儿的关心也很真诚。

可惜了,和沈家走得太近,倒霉是迟早的事。

辰时将至,天光熹微,东方透出暗红。远处,一湖碧沈沈的细波粼粼泛著微光,绕岸半里则是田田莲叶,荷花虽未胜放,空气中却隐隐约约地漾著菱角清香,荷叶间细碎的水光影影绰绰。偶然风起,芦花层叠如雪絮,漫起一天纷扬。绝少有人在这破晓时分光临这越莲湖,也就无福得见这奇异景象。

可惜岸上诸人谁也顾不上欣赏美景。

苏宝生嚷了半夜,嗓子早已沙哑,他虽对水上事务一窍不通,却也知道,无论是淹死还是冻死,几个时辰都已足够,若是再找不到活人,就得组织人手去莲花间捞尸了。任炜方看他焦虑,沈声安慰道:“说不定只是被水下什麽东西绊住了,这儿水草和网子挺多。”

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苏宝生忍住揍他一拳的冲动,闷声道:“湖心已经搜过三次,现在只可能在某个小洲或……”他喉间翻滚,已是说不下去,自从看到林蓬抱著浑身是血的锺聿宁,他的神经就处於高度紧绷状态──在岸上负责朋友安全的就是他!枉他自信满满,竟让朋友遇上这样的意外!

苏宝生是武夫,是硬汉,然而此时他声已哽咽,眼眶已红肿。

这是痛苦,更是自责。对於一个热血汉子来说,没有什麽比朋友的死更大的打击!

或许只有一样,就是朋友因自己的错误而死。

任炜方看得心已热,胸口微微有些愧疚,他没有二哥任炜棠那样狠厉的手段、坚忍的心肠,他的粗豪让他在家里的地位一直不如二哥,但他却因此更能懂得这种感情──未经压抑的、淳朴诚挚的友情!

他简直忍不住想要告诉苏宝生,任晖决计无事,但沈约──

想到沈约,他的目光又暗淡了下来,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二哥的手段,沈约此时定然已毙命。

钱珏去找他时他早已准备停当,因为他此次的任务就是确定沈约的死。

他的半个徒弟,曾经那个天真活泼的小胖子。

忽然间,任炜方想到了多年前离家远走的大哥,想到了郁结而亡的嫂子,想到了他那个高傲任性却最疼隔壁胖娃娃的侄子,想到了含羞带怯一心想做沈家媳妇的侄女,更想到父亲少有的几次愤怒。

这一切的一切,都和沈家拆脱不开。

二十年了,父亲终於决定让这一切都结束了吗?老爷子也真是疼晖儿,这麽多年的苦心筹划,一夕便弃了。

罢了,阴谋构陷原本非他长才,习武之人快意恩仇,私怨私了,老来丧子也算是对沈持风有力的报复,只是苦了晖儿和豆哥儿。

仇恨、兴奋、怅然、迷惑、伤感,任炜方这一生里只怕未有哪一刻有此时这般复杂的心思。但算来算去,这情绪总不能叫高兴。

“找到了──”湖边传来一声兴奋的高叫,任炜方立马回神,苏宝生更是一步抢到湖边,大声疾呼:“怎麽样?”那兵士指著远处一朵小小火光,“在那边!”两人定睛看去,果然有火光,只是由於天色将白、距离又远才没有立刻被发觉。“我去!”苏宝生伸脚便欲跳上小舟,任炜方一把按住他肩膀,“已经在回来路上了,你操船技术不行,出了事反而麻烦。”苏宝生还待再说,任炜方面孔一板,端出军人威严,“苏统领,你若是个军人,便该知道军中不需要不能服从指令的士兵!”

禁军与京都守备师分属不同系统,苏宝生级别虽低,却原也无须畏惧任炜方,然而他为任炜方气势所摄,嗫嚅半响後终於不再言语。

天亮好行船,不一会儿便见一艘小舟行来,任晖立在船头,手里打横抱著个人,披头散发,只著一条单裤,看身形正是沈约。任炜方心里打了个突,他目力极佳,早已看出沈约脊背微动呼吸绵长,绝非死尸应有之相──二哥竟然失手?!

待得离岸三四丈距离之处,任晖脚尖一点,身似箭矢急掠上岸,竟不稍作停留,抱著沈约抢上匹马,一扯缰绳,回身道:“三叔,宝生,安仁受伤颇重,亟需就医,彦升先走一步!”说罢疾驰而去,竟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众衙役哪见过这等功夫,一个个目瞪口呆,连说话都忘了,在场军士却均高声喝彩,夸赞小任将军功夫了得,苏宝生骂了句娘,长声大笑,不料嗓子太干,笑得连声呛咳。只有任炜方连声苦笑,沈约未死,他又无法马上回去探听情况,这……

一名亲兵走到他身後,悄声问道:“三爷,要不要通知家里?”任炜方摇摇头,老爷子想必已经知道,二哥纵不成功,全身而退总没问题,现在的问题在於──

“你还是得回去一趟,我总得知道,接下来怎麽应付?”

未完待续

第十章(3)

内城多豪贵,而豪贵人家多半不会早起的,是以任晖策马狂奔至尚书府,一路只遇上几个卖早点的小贩和负责清扫的下人,他暗自舒了口气,勒马停下,也不敲门,抄起沈约越墙而入。穿廊过户一路无人,任晖心知沈叔必定已去上朝,如今正是盛世,居然出了刺杀之事,想也知道皇上何等震怒,身为重臣,当然要前去表示慰问。是以当他迈入大厅,见到云姨领著一干下人面色凝肃地聚在一起时,也并不吃惊。

沈母倒大是尴尬,一声“晖儿”出口,几不知如何成句。他们正商量著之後怎麽对付任老爷子,倒让人家孙子闯上门来了。好在她阅历丰矣,见任晖面色不愉,也不解释,当即顺著任晖视线看向沈约,她料得儿子必然性命无碍,但做母亲的看到自个孩子受伤哪有不忧心的道理?正待开口询问,任晖摇摇头,“没事,我点了他睡穴。”说著将沈约交给早已伫立一旁候著的安生。安生沈声道:“谢谢任少爷,小的这就送少爷回房休息。”

“等下。”任晖皱眉。怎觉得沈家这小厮的背影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安生心里打了个突,他和一宁从来不同时出现在任晖面前,难道还是被发现了?他心思灵活,立马回头恭声道:“任少爷还有何吩咐?”

任晖盯著他仔细打量了半晌,没觉出什麽异样。“安仁在水里泡了些时候,上岸又冻了半夜,让厨房煮点姜汤,再开点驱寒的药来。”安生松了口气,一时啼笑皆非,他抿了抿嘴角,忍下笑意,应了声是便转身退出。

沈母见任晖心中存疑,微微一笑,“安生练过几天功夫,虽然不比晖儿你,抱个百把斤的人还不成问题。”

任晖点头,他想的却不是这个。他略一犹豫,将沈叔和云姨来回比较了下,轻声道:“手下功夫不错,但想闯进飞雪楼,只怕还差好些火候。”

晖儿也会试探人了。沈母心下暗笑,这孩子套话的技术真心……不咋地。她伸手拉过任晖,拍拍他衣上的污泥,笑得益发慈爱,“怎麽脏成这样?赶紧换一身,我去厨房给你煮点粥。”

“不用了,云姨”,任晖面色微红,忸怩道:“我回家换去就好。”

“你家长辈现在不是上朝去了就在大理寺,总得有个人照顾你不是?放你回家你肯定立马就被拉去大理寺问话,哪能好好休息。云姨要放你又冷又饿地出了这门,明儿个你娘进香回来了不念叨我才怪。”沈家下人训练有素,就在他俩说话的当口,厅上人已经散得一干二净。沈母牵著他手,无事人一般拉著他往里屋走去,就跟以前千百次没什麽两样,“衣服器具就用约儿的,反正你俩个子也差不离。好好地泡个热水澡,再喝碗姜汤,你啊,教训起约儿一套一套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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