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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这笛子在您手中能发挥出更大作用。”青年依旧笑着,他上前几步,将手中的笛子递到博雅面前,“博雅大人,何不吹一曲试试?”
懵懂间,像是被什么侵染了心神一般,博雅拿过青年手中的笛子,青年则换了他的横笛。——不知不觉,交易达成。又是一曲合奏,笛音时而清亮悠远时而幽暗凄冷,时而波澜壮阔时而婉转飘渺。。。一阵阵和着午夜轻柔中带点寒意的风,直抵九霄。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欢愉与美妙,仿佛连心神都能被融化进这绝伦的音色之间。不知过了多久,博雅终于从这份怔忡中回转过来,恋恋不舍地摩挲了几下,就打算物归原主,——如此宝笛,能有片刻的拥有便足够了。
“博雅大人,这笛从此就是您的所有物了,还请您一定不要辱没了它。”便服青年收敛了笑容,他的神情变得郑重起来,眸子里是灼灼的光彩,“还有,它名唤‘叶二’。”
话音刚落,便服青年的身影越来越浅淡、越来越浅淡,直至完全消融于这月光之中。有如银辉一般的空气中,冷冷的蛰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情感,一如青年一瞬间变得飘渺冷漠的声音:“博雅大人,但愿‘叶二’能帮您逃开这。。。”
——逃开这。。。?逃开这什么?
博雅试图去听清,然而青年的声音消融入冰冷的空气中,再无迹可寻。原地,依旧是银白的月光。清风拂过,卷起一地的空旷。
。。。
随即,白光乍现,画面飞快流转,像极了能剧表演时的剧情激变。下一幕,光芒隐退,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擂台,一袭黑衣的“他”与一个白衣公子对峙。——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他能清楚地明白黑衣的是自己,却怎么也看不分明白衣公子的容颜。在周围人的密切关注下,他与白衣公子相互行礼后便比斗了起来!一来一往擂台赛倒也不亦乐乎,唯独旁观的他郁闷非常:说那黑衣人是自己吧,他竟连自己用什么兵器怎么出手都不知道!
“叮。”是兵器相撞的声音?他这样揣度着,赶忙收敛心神,将视线尽数凝视到擂台上。只见白衣公子与黑衣的“他”纷纷倒退了几步稳住身形,各占据了擂台一边。“呵呵。”他听到白衣公子的笑声,声音飘渺而又清越,却直直地抵达自己的耳畔,“有点意思。”然后,他看见对方抬起头来看向他:那人狭长的眼微微挑着,那黑色的瞳孔里晕染着几分茶褐色,鼻梁挺直分明,如狐般的面容因着白皙的肤色而更显狡黠。而那嫣红的有如女子的唇,此刻更是弯出一道饶有兴趣的弧度。——这一刻,他竟清楚地看清了白衣公子的容貌!
。。。安倍晴明!
“唉——。”博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食指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委顿的精神好一些。他迷迷糊糊地喃喃道,“大概是昨天望月君的那番话,让自己做了这莫名其妙的梦吧。”
昨晚梦到安倍晴明,源博雅的心底,不是没有半分恼怒的。他确信昨天白天是他和大名鼎鼎的阴阳师的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这恼怒出现得没有半分缘由。陌生的情感令他有些难以适从,很快他将其归结为“不擅长和阴阳师打交道,特别是传闻中非人类的安倍晴明”。他也一直都坚信,以他殿上人的身份,想要避开安倍晴明,那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这么多年来,如同每一个朝中大臣一样,他与那个传闻中的“白狐之子”倒也相安无事。
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昨天白天他只说了一句“忠正大人,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看啊,这是多么漂亮的蝴蝶啊”,就被认为是在为安倍晴明辩护呢!还有,谁能告诉他,他怎么会一失足就答应了金泽大人的请求啊!
事情是这样的,由于昨夜的梦(惊)境(吓),博雅一直到晨曦微醺时分才眯了会眼睛,很快就被随从喊起早朝。虽说一整个早朝他都是补眠过来的,可似乎也没多大作用,反而变得越发困顿起来。好不容易下了早朝,以为能就此解脱了的博雅步履匆匆地朝府邸的方向赶去,却被一直守候在外的金泽给逮了个正着。之后,就是对方说出家里闹鬼的事情,然后不住地哀求他让他请安倍晴明过来,再然后就是自己脑子一昏就答应了。
想到这,源博雅就恨不得从牛车里逃出去,顺便再冲金泽大喊一声:我真的和安倍晴明不熟啊!“所以说,为什么我非来不可啊!万一,安倍晴明真像传闻中那样,是妖怪的儿子该怎么办啊!”低低哀叹一声,男子的精神气更加低迷了。
牛车,依旧咕噜噜地向前。车身上倾,缓缓走在木桥之上。没一会儿,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吱呀”声,车身前行的趋势彻底停滞。很快,他的耳边响起随从恭敬的声音:“博雅大人,到了。”
与此同时,这侧依旧靠在外廊柱子上的晴明微微仰着头,他的视线投掷到远方,像是在观赏庭院,又像是在仰望天空。他的手中还不住把玩着墨蓝色的宝珠,任凭思绪遨游在这五月微雨的早晨。忽然,男子收敛所有神思,有所意动似的看向门口,目光深邃中又扯出一丝了然。很快,他的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蜜虫,有贵客来访。”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这文冷成什么样子,安安静静地写出自己想要的故事。
明知道会冷的,当初不也说好了么,再怎么冷也要写完的?总之,加油。
源博雅吹笛望月图:
☆、欺负?调戏?
“博雅大人,到了。”
很快,随从的声音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男子惊醒。——呃,这么快就到了?
前一秒的情绪早就抛到脑后,源博雅木木地撩开车帘走下车。他站在晴明府邸的门口,忍不住好奇打量起眼前被人们避若蛇蝎的庭院来:府邸有着大唐建筑式样的围墙,墙的最上部绘有各式各样的雕饰,再覆上青灰色的山檐瓦顶,还有肆意垂落下来的枯枝嫩藤,掩着路边顽强生长的野花野草,像极了坐落于深山的道观寺庙。木门上用白色线条绘着五星图案,每扇门上各一个。木门是半敞开的,从中能清楚地看到漫天枯草疯长,映着地上刚冒出的层层点点的新芽,期间点缀着大朵大朵不知名的嫩白花朵。空气中,散着雨后泥土与花香混杂的味道。
。。。没什么好怕的。强压下心底的惧意,他给自己打气,慢慢踱近那木门。很快,一只脚踏进木门,什么都没发生,他的脸上带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看,真的没什么好怕的。完全放下心来,他自然而然踏入了另一只脚。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半掩的门此时竟无风自动,在下一秒更是哗然洞开,生生将他和身后的随从吓得大叫起来!
“扑哧。”正在慌乱之间,有女子忍俊不禁的笑声回荡在他耳边,叫唤出他的名字,“博雅大人,这边请。”
听到自己的名字,源博雅一时间竟令他忘记了惊恐,疑惑地抬起头,看向来人:只见荒草丛间,一个身穿十二单衣、容貌美丽的女子正手捧一束鲜花,见他看向她,露出一个极为快活的笑容。她眉眼弯弯,轻启红唇,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博雅大人,这边请。”说罢,就朝着庭院更深处走去,深蓝的裙裾长长地拖在地上,蜿蜒出一道飘逸的弧度。
“啊?啊,谢谢。”博雅胡乱应答着,还不忘回头对随从说,“怕什么,不就是一个女子吗!”前边,女子似乎听到了博雅的话,虽脚步不停,微冷的空气中却传来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眼见得女子渐行渐远,他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忙不迭地跟了上去,尾随着女子来到宅院的外廊。——至于随从,在这一系列事件后,早就吓得说什么也不敢进来了。
“晴明大人。”女子朝漫不经心看着庭院的男子微微一福。闻言,男子手中的酒杯一顿,浅浅扬起狭长的眉眼,目光在女子身后的人身上转了一圈,又收回来安放到手中的酒杯之中:“哟,这不是博雅大人吗!真是稀客啊。”最后的语气词被他拖了长音,配着那副心不在焉的神情,再加上他将酒杯凑近唇的动作,怎么看都与口中的“稀客”不相匹配。
博雅噎了噎,最终也无可奈何。像是泄愤似的,他恨恨地走到晴明对面坐下,一声不吭。半晌,见对面男子也没有半点响动,依旧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庭院,——显然是无视了他。他的面前被摆上了一只酒杯,然后“扑哧”一声。——是女子的笑声,他不用抬头也知道是之前领他进来的女子的笑声。博雅的面上轻而易举地染上了一些恼怒,夹杂着一些不知所措。他抬起头,语气颇为烦躁:“晴明阁下,今天我来是有事相求。”
“哦?”晴明终于收回目光,将视线胶着在对面的男人身上:星目剑眉,形容俊朗,此时正端正坐着,面上却隐隐有愤愤然之色。——就是。。。这个男人吗?他的眉眼不禁微微上挑,略带茶褐色的眸子里如流星般滑过一些光芒。随即,他敛去这些光芒,只勾起一个笑容,“您有什么要紧事找我?还有——”晴明的话停顿了下来,他抓起一旁的酒壶,往空酒杯中斟满了一杯。洁白的手指与旧灰绿色的酒杯交相辉映,再映衬着清冽酒色,勾勒出一种别样的美。像是被这份美所惑,博雅呆呆地接过酒杯,凑近唇边欲饮。晴明眼底收入这一切,笑容加深,像是不经意地开口:“博雅大人看了我这么久,觉得我的脸是更像狐狸一点呢,还是更像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