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豁然起身,跑了出去,过一会儿便将李玉娘领了进来。
躺在草堆上的男子豁然起身,“你怎么来了?”
李玉娘却木然道,“我杀了人。”
狱卒将男子的牢房打开,将李玉娘带了进去,又冲男子道,“喂,老酒鬼,你可以出去了。”
被唤作老酒鬼的男子依旧盯着李玉娘,他气势逼人,险些将李玉娘逼得无路可退,“再说一遍。”
李玉娘别过脸,道,“王启是我杀的。”
男子扶住李玉娘的肩膀,将她扭过来,正视着她,“你没那个能力。”
李玉娘猛地扯开他的手,再次强调,“王启是我杀的!与任何人无关!”
她微微抬头,看向男子,眼眶中的泪如翻江之水,但最终却被她框在了里面,“你为何不晚一些再回来?”
大抵是络腮胡子将他的脸全都遮住了,恰好强调了他那双深邃的眼,他眯了眯,“玉娘……”
“我再也不想欠你了。”李玉娘截住了他的话,“东家,客栈我帮你经营了那么多年,也该让我轻松些时日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男子轻叹一声,李玉娘是几年前他在一场大火中救下的,当时她的父母被歹人所害,那伙歹人竟要烧了她的房子,辱她的身子,当时她抵死不从且顽抗到底的模样深深震撼了他。
他顺手将这小姑娘救了下来,并在临汾县给她买了家客栈,好叫她有安身立命之本,谁想这丫头脾气倔得很,说什么都不肯收下,无奈他只好说叫她暂且帮着他管一管。
这些年他游历大江南北,想回来瞧瞧她,却没想到初遇便是如今这般境况,说起来都怪他,竟叫她这样一个小姑娘管理这么大一个客栈。
他欲抬手抚摸她的脑袋,却被李玉娘躲闪开。
“东家,我不想做你的掌柜,更不想做你的妹子,你可知晓?”
“玉娘。”
“东家!”李玉娘将他推了出去,并顺势关上了门,“当年你救了我,我无以为报,而今这牢狱之灾,我替你受了,以后你我一别两宽!”
这不知所以的话听得狱卒云里雾里,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他只好呆呆的站在角落,等他们聊完再引那老酒鬼出去,可下一刻,却见眼前闪过一道风,狱卒眨了眨眼睛,那老酒鬼竟是不见了。
聂青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却觉屋内有劲风裹挟,一股酒味儿扑鼻袭来,他定睛一看,面前站着的是昨日被他带回来的那位侠士。
他正要开口,却听那位侠士道,“李玉娘并未杀人之能,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成事?这便是聂大人断的神案?”
聂青顿觉冤屈,但李玉娘确实是他做主关进去的,他只好道,“本官正在彻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男子指着他案上杂乱的公文,冷冷一笑,“彻查?”
聂青无奈摊手,“侠士也看到了,县衙能人有限,本官恨不得一人当做两人用,但不愁喝客栈的命案,本官定会彻查的,李掌柜她自请收监,本官定会善待。”
男子道,“她不是凶手!大人难道忘了,王启是被红绳活活勒死的?要勒死六尺成年男子,需有极大的力道,李玉娘断过左手,虽寻得名医医治,但依旧搬不起重物。她杀不了王启!”
“尽管如此,王启饭菜里的毒确实是李掌柜下的。”聂青也不知哪里来的血性,起身回道,“侠士,还请莫要耽误本官处理公务,本官身边本无能人,再这般拖延下去,何时才能彻查此事?”
男子忽而冷笑了一声,态度又变得缓和慵懒,“罢了,官?呵呵。”
想他行走江湖多年,从未有什么事能叫他气入肺腑,如今他倒是见识了,枉他前几日还以为聂青是个好官,如今看来,还真不见得。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聂青一眼,转身如一阵风般离开了。
聂青望着案上的公文轻叹一声,他何尝不想尽快查清此案?当真是他抽不开身啊!
正此时,褚云峰来报,“大人,有人揭榜应招了。”
“当真?”聂青险些从座位上跌下去,“可是来应招主簿的?”
褚云峰一顿,“是仵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青眼中难掩失望,但依旧打起精神,“罢了,你将仵作带去停尸房吧。”王启的尸身还未被领走,正值仵作前来,正好再验一验。
话音才落,褚云峰则是从怀中拿出一份案册,“属下方才带他去过停尸房,这是那位仵作的验尸案册,请大人过目。”
聂青微微一愣,随即接过看了一眼,却见案册整洁详细,上书死者的具体死亡时辰,死亡过程,更甚至死者之前受过什么伤,死前吃过什么东西都事无巨细,他从未见过如此详细的案册!
“快请仵作进来。”
褚云峰会意,将门外等候已久的顾怜英请了进来。
聂青抬眸看时,却见一位身形单薄的俊秀少年,从门外走了进来,这位少年比铃儿稍高些,肌肤有些惨白,但那双眼睛却十分有神。
只见他穿了一件洗得快发白的青袍站在他面前,行为举止彬彬有礼。
许久少年抱拳行礼,“草民顾怜英,参见聂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1]:翻阅资料,尺寸标准很多,本文暂定一尺为30.72cm
第4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青看着眼前这位气度不凡,却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少年,一时之间不知该说欣赏还是困惑,只道,“足下是仵作?”
顾怜英嘴角微微一扬,“草民本是一名郎中,只是初来宝地也没什么营生,正见到府衙招工便来一试。”
聂青捏着验尸案册,眼中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足下呈上来的案册本官看了,如此详尽的案册,一个郎中怕是写不出来。”
顾怜英微微颔首,“草民的师父仙去之前,也曾给山下郡县当过一两年的仵作,草民耳濡目染,自是会了一些。”
聂青这才收起疑惑,“足下初来临汾县?”
“正是。”顾怜英道,“实不相瞒,草民自小被师父收留,如今师父故去,草民便想着下山寻一寻身世,正经过贵县,觉着有些熟悉,便想着留下来查访查访。”
没想到顾怜英有这般身世,聂青道,“可曾查访出门路?可需本官帮忙?”
“大人日理万机,草民怎敢劳烦?”顾怜英微微一笑,“再说了,草民也不急于一时。”
关于顾怜英,聂青很是满意,介于他孤身一人,他便吩咐褚云峰在府衙内给顾怜英安排个客房,好让他住下。
然而他刚吩咐完,捕快林英着急忙慌地跑了来,“大人!河边又发现一具尸体,和不愁喝客栈命案一样,那人浑身上下也缠着红绳。”
才因为得了助力而松了口气的聂青瞬间蹙起双眉,“尸体在何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临近眠月街的玉河边。”
聂铃儿正在眠月街玉河边附近巡街,恰好听闻此事,便立刻扭转方向往河边赶去,她以为那些围观的百姓会破坏现场,却没想到他们竟被一圈乞丐拦在了外头。
难道哥哥比她早一步?
然而,当她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仰躺着的人时,眼底的怒火又熊熊燃起。
她迅速拔出腰间长剑,快走几步,直抵男人的脖颈,“又是你!”
男子慵懒地瞥了她一眼,“怎么?小姑娘又出来抓凶手了?”
“两次命案,两次在现场,你要怎么解释?”聂铃儿将锁链从腰间解下,“跟我回衙门吧!”
被聂青骂过之后,聂铃儿倒是老实了些,见到他她也没打算与之动手,只是男子却一个闪身,一个顺手,哐当一声,聂铃儿手中的剑又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地上。
“你!”聂铃儿顾不得地上长剑,撩起锁链就要将男子制服,然则武艺不精,才几招,那锁链不知为何竟缠在了她身上。
男子道,“我说小姑娘,凡事多动动脑子,什么人会在大白天出来杀人?更可况我来河边是找我这些老朋友小朋友喝酒的,难道这也犯了国法不成?”
聂铃儿被制得半分也动弹不得,当她要破口大骂之时,竟瞧见地上多了好些酒壶,她有看了一眼那些正在维持秩序的乞丐,终究还是冷哼了一句,“果然是一群好友!你这个无赖!放开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她气焰犹在,男子轻叹一声,最终还是松了手。
重获自由的聂铃儿拾起长剑,瞪了一眼男子,便向人群而去,“回避!都给我回避!临汾县官差办案,回避!”
她正要往人群钻,男子一个闪身挡在她面前,“聂姑娘,你这是作甚?”
“我在清理现场!你没瞧见吗?”
聂铃儿一把将他推开,然男子却呵呵一声,“我看,姑娘这是在通知那凶手回避吧。”
“喂!你这是何意?”
男子耸了耸肩,复又回去靠在树上,“尸体刚死不久,被抛在大庭广众之下,难道只是为了吸引你们这些官差不成?”
聂铃儿不解,“难道不是吗?”
男子轻笑一声,解下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这位先生说得不错,凶手将尸体抛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然是在炫耀!”人群中走出一位瘦弱书生打扮的男子,却见他皮肤白皙,眉目如画,只是身板单薄,聂铃儿甚至怕他下一刻会被一阵风刮走。
顾怜英向聂铃儿拱了拱手,“既然当众炫耀自己的杰作,又岂会不出来欣赏围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铃儿,你怎地在此处?”说话间,聂青已经带人赶到,顷刻间,捕快们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聂铃儿听了顾怜英的话,便紧蹙眉头四处观望,却听树下那男子冷笑一声,“晚了!”
顾怜英近前几步,冲男子作揖,“临汾县新任仵作顾怜英,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男子慵懒得越过顾怜英冲着不远处的那些乞丐挥挥手,又随意得将酒壶别再腰间,款款走到顾怜英身旁,居高临下笑了一声,“叶鑫。”
说完他神色微凝,走到聂青面前,“凶手以同样的法子再度犯案,聂大人可还有何话可说?”
聂青的眉头从方才开始便没舒展过,此刻他的脸色更是铁青,牢里如今正关着一个‘凶手’,然而此地又发生了一起命案,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聂青道,“本官这就派人放了李掌柜。”
尸体早已被人捞了上来,若非由那群乞丐护着,此刻那尸体恐怕早就被好奇的百姓翻了个遍。
这具尸体倒是比王启的面目好看许多,顾怜英近前,神色肃穆地蹲下开始细细查看,此人的死法与王启竟一模一样!
红色的细绳将整个身体包裹住,又有一撮死死勒住了尸体的脖颈,此人是活活被勒死的,而且他的皮肤还很新鲜松软,状态并未呈现泡过水的肿胀,看来是刚死不久。
以目前这种境况,方才那凶手的确有可能在附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青问道,“如何?”
顾怜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大人,命人将尸体带回去吧,属下需要再检验一番。”
聂青颔首,又嘱咐褚云峰与莫竹怀分别去找寻线索查找死者身份之后,便将死者带回了衙门。
如今天气,虽没有夏日炙热,但陈放许久的尸身依旧会发出腐臭难闻的味道,新的尸体被抬进验尸房后,顾怜英不由得看了一眼原本就在里头的老客人,“怎么不见王员外的家人来领尸?”
林英道,“王员外家的妾室恨不得他死在外头,大人派人去了两回,那位妾室始终不肯来领。”他啧了一声,煞有介事地说道,“说来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王员外没有正室?”
林英可惜道,“王员外的夫人几年前难产去世,原本王员外想要娶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续弦,没成想他家的那位妾室是个厉害的,至今王员外都未曾娶到正室。”
顾怜英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从一旁的包裹中取出一些工具。
林英咦了一声,“顾仵作,你这是做什么?”
顾怜英道,“这是家师留下来的,家师验尸时用的也是这些东西,倒是顺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林英很是羡慕,“原来顾仵作这是祖传的手艺啊!”
顾怜英也不知该说什么,只笑了笑,便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把蝉翼薄刀,一点一点地将裹在尸身上的红绳解下来。
见他忙,林英也不再打扰,识相地退了出去,出门那一刹那他又不由得扭头看了看顾怜英手中的刀,他一向喜欢捣腾这些小武器,顾怜英手里那把蝉翼薄刀定是上品!
顾怜英凝神解绳,倒也没注意林英眼中的那种发现新品的兴奋之情,他只觉得这具新尸上的红绳比王启身上的更难解,看来凶手杀他时很是狠绝!
正当他解下裹在尸体上的最后一层红绳时,林英面色慌张地跑进来,“顾仵作,大人让你去一趟牢房。”
顾怜英放下薄刀,蹙眉道,“发生了何事?”
“那位李掌柜,似是在牢里自尽了。”
顾怜英听罢,迅速跟着林英跑了出去,牢房离停尸房不远,他们跑出百步拐了个弯便到了,然他们到时,却见聂青被狱卒扶着,他脸上似是有伤。
“大人。”林英赶忙上前扶起他,“您这是被谁打了?”
聂青摆摆手,“无妨。”
顾怜英上前搭把手,“大人伤势不轻,去停尸房,属下给大人包扎一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劳。”
聂青很是疲倦,如今脸上带着伤,他更是连站都站不稳,好在林英力气大,没将聂青摔地上。
停尸房阴冷,惹得聂青不由的浑身一抖,顾怜英迅速寻来药物,给聂青包扎,“大人这是被那位叶先生打了?”
聂青自责地叹了口气,“是本官能力不济,未能看护好李掌柜。”
“大人此言何意?”
聂青道,“若非我将李掌柜收监,她又岂会在牢里自尽?若非我寻不着凶手,又何故伤及无辜?”
顾怜英给他包好伤口,道,“依属下看,若大人再自责下去,怕是更对不住枉死的李掌柜。”他边说着边收拾药箱,“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杀害这屋子里那两位的真凶,而不是大人你。”
这道理聂青自是懂,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心情一直在他心中萦绕,叫他始终放不下这心结,却听顾怜英又道,“大人,这位新死之人怕是凶手早就计划好的。”
第5章
“此话怎讲?”
顾怜英将红绳收拾完毕,那新死之人的真容才露了出来,却见他全身青紫,勒痕满满,几乎没有一处能入眼的地方,顾怜英指了手腕处的一处勒痕,“大人,这处勒痕的颜色与别处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聂青也看出了其中端倪,“怜英的意思是?”
顾怜英道,“这是长期被绳索捆绑的痕迹,显然凶手杀害这位之前将那绳索取了,看来,这位的身份不一般。”
由勒痕断定死者被凶手长期捆绑,但由此看出其身份不一般,倒是叫聂青好奇了起来,“何以见得?”
顾怜英将死者的手腕提了起来,“大人请看,此人肌肤细腻,手上几乎无茧,普通百姓家的公子怎会有如此一双精雕玉琢般的手?再者这位公子的衣裳,这身衣裳显然不合身,虽死者由于被勒导致面目有些难以分辨,但从这些线索便足以断定死者身份,看来凶手并未刻意隐瞒死者身份。”
他顿了顿,“亦或是,凶手过于自大,也未可知。”
聂青愤恨得拍了拍大腿,“这凶手!分明是在挑衅!”
顾怜英转而又走到王启身旁,凝眉道,“大人,若破此案,属下认为还是要从王员外入手。”
“怜英不如有话直说。”
得了许可,顾怜英便道,“属下有几个疑惑,其一,凶手为何要用红线杀人?其二,凶手何故杀人?杀人总要用动机才是!王员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住不愁喝客栈,凶手显然是提前知晓,才会布下杀局,而这位新死的贵人,亦是凶手绑了多日才下的手,如此看来,凶手决计是个有勇有谋计划周详之人。”
关于凶手是个计划周详之人,聂青着实赞同,“怜英的意思是,王员外的死,应该在知情者身上排查?”
顾怜英微微颔首,“不管是王员外的家室,还是不愁喝客栈里的人,都需要排查一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青捏了捏眉心,这几日由于县里接连出现杀人案件,他已经焦头烂额,那眉心也被他生生捏出了一道红痕,“我这就派人下去排查!”
言罢他正欲起身,然则因为才受了伤,整个人竟虚了半步,若非林英眼疾手快,他便要直瘫瘫躺在地上了。
顾怜英微微摇头,他看得出叶鑫是个有功夫在身的江湖人,若非他手下留情,聂青此刻怕是没命了。
聂青被林英扶了回去,顾怜英又查了一番尸体,躺在这屋子里的两人,虽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但却似乎被什么东西暗暗联系着,仿佛被他解下的红绳,剪不断理还乱。
他一头栽进了验尸中,等他从停尸房出来时,苍穹之上早已高高挂起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光如一层薄薄的纱,将整个府衙笼罩在一片神秘之中。
他一般在子时才能入睡,如今时辰尚早,他出了门便扭过身,往牢房而去。白日里听闻牢狱中出了事,那位李掌柜是来自首的,如今已然证明她是清白的,她没理由自尽。
他到时,狱卒正打算歇班,见他来,狱卒连忙近前,“顾仵作,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顾怜英拱了拱手说明来意,狱卒却是有些自责懊恼,“说来那位李掌柜当真是奇怪,早间还好好的,谁想她在袖袋中暗藏了毒!我才一转身,她便服毒自尽了!”
他边给顾怜英引路边道,“她一介女流之辈,大人还特地吩咐了要善待于她,更不能搜其身,只能供着,唉……”
“李掌柜进牢房时,情绪如何?”
狱卒被他这么一问,脸色一凝,很快道,“旁的倒是没什么,只是与那老酒鬼吵了一番。”他将李玉娘与叶鑫的对话复述了一番,又摇了摇头,“没想到那老酒鬼竟是不愁喝客栈的东家!堂堂东家怎地如此蓬头垢面,啧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狱卒正在一旁唏嘘,顾怜英则是已经将牢房勘查了遍,牢房光线不大好,但他到底还是看清了里头的摆设。
牢房因常年无人变得干燥积灰,草堆亦是新添置的,狱卒也将当时的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
老酒鬼走后,李玉娘坐在草堆上,狱卒与她也无甚话说,便打算出去待了会儿,等聂青带着老酒鬼再来时,却发现李玉娘已经倒在地上,地上还有一份纸包,里头是毒。
“可有人来看李掌柜?”
狱卒摇头,“我当时一直在门口候着呢!”
顾怜英浅浅颔首,与他再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从狱卒的描述里以及现场的环境得知,李玉娘自尽的可能性很大,只是顾怜英不解,她何故要自尽?或许是发生了什么她非要自尽不可的事。
子时将过,他回到府衙客房,月光从窗户外照了进来,将整个房间衬得十分柔和舒适,顾怜英许久没有这般畅快得睡过了,竟是一夜无梦,醒来时,天光大亮,临汾县又进入新的一天。
聂青终究还是倒下了,然并非是因为叶鑫那一拳,而是因为劳累过度。
这些时日聂青从未睡过一个好觉,昨夜他又挑灯处理公务,竟着了风寒,一大早被发现晕倒在书房里。
顾怜英被林英拉着去给聂青瞧病,好在聂青底子不错,倒也没什么大问题,聂铃儿闻言赶来,她是个单纯明亮的姑娘,如今竟带着哭腔,原来聂青自小到大从未生过病,怪不得聂铃儿这般紧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我说,都怪那老酒鬼!要不是昨日他疯了似的打了大人一拳,大人又何故会晕倒!”林英愤愤然。
聂铃儿猛地瞪了他一眼,“你说的是哪个老酒鬼?”
林英道,“就是那个叶鑫!”
聂铃儿昨日与莫竹怀一道去寻死者身份,今早才归,才听说此事,怒火顿时压不住,直接拎起她的长剑,夺门而出。
莫竹怀本想拦,却终究晚了一步,他也只好追了出去。
顾怜英看了眼无辜状的林英,漠然摇了摇头,“劳烦林英兄弟好好照顾大人,顾某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林英仿佛接了个大任务,忙道,“好嘞!顾仵作慢走!”
这是顾怜英头一回逛临汾县,天光大亮,路上却没几个人,再走两条街便是仙福镇,大约是人不多,他很快便寻到了不愁喝客栈。
阵阵打斗声从客栈中传出,使得顾怜英进门的脚步突然顿住,他往里头探了探,厅中无外人,有一个瘦小的跑堂正在打扫。
跑堂见有人来,勉强收起悲伤的情绪,冲他道,“客官,东家有丧,近日不营业,还请客官去往别处吧。”
“敢问客栈里的客人们可还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跑堂道,“客人们都走了。”
哐当一声,有东西从楼上摔了下来,两人望了上去,却见莫竹怀正抱着聂铃儿下来,聂铃儿似是晕过去了。
莫竹怀见到顾怜英,一阵欣喜,“顾仵作,劳烦您帮忙瞧瞧……”
“不必瞧了,聂姑娘被我点了穴,打晕了,几个时辰后自会醒的。”叶鑫靠在二楼的栏杆上,一口一口喝着酒,竟惹得整个客栈都醉醺醺的一股酒味。
莫竹怀也只好作罢,冲顾怜英颔首示礼之后便抱着聂铃儿离开了不愁喝。
叶鑫自上而下瞥了一眼顾怜英,“看来顾仵作前来,另有他事。”
顾怜英冲他拱手,“骤然听闻此事,在下有些疑惑,需要叶东家解惑一二。”
叶鑫举起酒壶正要饮,竟发现里头已经无酒,便顺手将酒壶丢给底下的跑堂,随后转身进了一间客房。
跑堂下去给叶鑫倒酒,顾怜英便寻了路上了楼。
叶鑫进的是之前王启开的客房,顾怜英到时,便瞧见地上早已干涸的血迹,房内一应物件虽没有动过的痕迹,但房梁之上依旧挂着几根细细的红绳,大约是捕快们将王启放下后,忘记拆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问什么?”叶鑫抬头看着房梁出神。
顾怜英道,“叶东家相信李掌柜是自尽?”
叶鑫挑眉,顾怜英又道,“顾某只觉得,就算得不到叶东家的回应,李掌柜也不该自尽。”他抬头,“房梁很高,李掌柜又是一介女流,更是不可能将王员外吊上去,是以李掌柜自尽,应该另有缘由。”
叶鑫扭身看他,眼中满是诧异,这身高不足六尺的男子竟说出这话,他冷哼一声,“仵作也能做推官的事儿?”
“东家,掌柜酿的千里香前几日便空了,小的给您倒的女儿红。”瘦弱的跑堂小心翼翼地抱着酒壶走上来。
叶鑫满是不高兴地接过酒壶,言语中带着怒气,“被谁喝了?”
跑堂指了指地上,“就是住在这里的那位。”
叶鑫更是愤然,酒壶在手,仰头饮了一大口,“什么东家?不过是个酒鬼罢了!”
第6章
顾怜英跟着叶鑫来到了另外一间房内,这间房显然与客栈中的客房不同,房内整洁如新,带着阵阵浅浅的女儿香,窗台处一株四季海棠开得正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顿住,冲着屏风后头作了个揖。
叶鑫冷哼一声,“怎么?仵作也信那些东西?”
顾怜英道,“死者为大,仵作是死者死后唯一的发声者。”他抬眸,却见叶鑫又饮了一口酒,“叶先生,饮酒伤身。”
叶鑫显然不想听他说这些,只顾着道,“我只把她当妹子,将她救下之后,给了她这一份营生便离开了,没成想她竟经历了这些。”
“李掌柜的确不容易。”顾怜英跟着叶鑫往屏风后走去。
李玉娘正躺在屏风后的床榻上,一身浅蓝色的襦裙衬得她皮肤白皙滑嫩,她安详地闭着眼睛,若非毫无气息,旁人只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不得不说,李玉娘确是一位天资美人,无论是身段亦或是肌肤,更遑论那副完美的骨相,顾怜英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人。
他又向李玉娘作了个揖,这才近前开始检查尸身。
她已经死了一日了,身上也没有旁的外伤,咽喉口鼻之处有毒反,系用毒自尽无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顾仵作可看出什么了?”叶鑫靠在一旁,盯着他。
顾怜英低眉,连连摇头,最终道,“自尽。”
叶鑫饮了口酒,扭过身去,“还以为顾仵作另有高见。”
顾怜英倒是没将他的讽刺放眼里,只道,“叶先生可知李掌柜所酿千里香是何滋味?”
叶鑫挑眉,“你想喝?”
顾怜英摇头,“来的路上听闻,李掌柜所酿的千里香,有一种特别的酒,饮此酒者,身上会带着浅浅异香,多日不退。”
叶鑫忽而蹙眉,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扭身从房内的角落中拿出一个被烧掉一半的卷轴。
顾怜英连忙近前,“这是一幅画?”
叶鑫将那卷轴展开,却见这是一副美人图,画中美人立于河边柳树之下,身姿窈窕,气度非凡,只是面容却被烧毁,竟不知这美人样貌几何,但看这身形,倒是与李玉娘有些相似。
顾怜英嘴角微微一扬,又向叶鑫拱手,“叶先生可否将这副画借在下带回去瞧瞧?”
叶鑫将画收了起来,微微挑眉,“可以,不过我为何要将她的遗物借给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相信叶先生定也察觉这幅画的异样,我在这画上闻到了一股浅浅的独特的香味。”顾怜英道,“不巧我在王员外与那具新死之尸身上闻到过一丝,李掌柜身上也有这么一缕。”
叶鑫想了一会儿,将手里卷轴丢给他,“希望你能好好查。”
“叶先生不参与吗?”
叶鑫嗤笑一声,拿起酒壶又喝了一口,“什么先生?不过是个酒鬼而已,我哪里有那本事!”
“叶先生自谦了。”顾怜英道,“揣度凶手所想,却非普通人能做,此案又涉李掌柜,叶先生真的不想亲手抓住那幕后的真凶?”
“不想!”叶鑫下了逐客令,“顾仵作请回吧。”
顾怜英耸了耸肩,只好抱着卷轴告退。
时辰尚早,他从客栈出来后,便在街上逛了逛,正好路过眠月街的玉河边,临汾县东临东海南靠南疆,治安却如此平顺,倒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玉河之水来自东海,人人都道东海是海,却没几人知晓其实东海只是一个大湖,湖之大可纳整整十个青阳城,是以才会被称为海。
河道早已被清肃,但依稀残留了些那日发现尸体时的痕迹,玉河自上游而下,此地又是个人多的地方,也不知凶手用的什么掩人耳目的方式,将尸体放入玉河而不被发现。
有船经过,见他沿岸眺望,船夫便近前道,“公子可要买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竟是艘渔船,顾怜英看了一眼船舱,满舱的鱼正活蹦乱跳,船夫又道,“公子,这是刚打的鱼,都十分新鲜,三文钱一条。”
顾怜英看得入神,好半晌才问,“船家,你可是每日来此地卖鱼的?”
船夫摆手,“县令大人规定了,卖鱼要到规定的地方,我这是刚打了鱼回来,若是公子不买鱼,我这便走了,若是被发现了,我今日的营生可就没了。”
顾怜英连忙掏出三文钱,“给我一条吧。”
船夫收了钱,给他挑了一条又大又肥的鱼,顾怜英接过鱼,由于鱼儿太过新鲜,鱼尾一路乱摆,竟叫他的衣裳湿了一片。
此地不宜久留,他只好一手抱着卷轴一手拎着鱼,往县衙走去。
临汾县衙门口正停了一辆马车,顾怜英回来时,聂青正被人扶着送一位中年人上马车,那中年人身形消瘦,颧骨突出,但看其气度,显然身份不低。
聂青远远便瞧见有些狼狈的顾怜英了,待到那贵人行车离开后,他便立在门前,似是在等他。
顾怜英连忙近前,正要给聂青行礼,然实在不便,只好点了点头,“见过大人。”
“怜英啊,你这是出门买了条鱼?”
顾怜英尴尬地笑了笑,“属下方才去了趟不愁喝客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青脸色微沉,扭身往书房而去,“那具新尸的身份已经查明了。”
“方才那位可是家属?”
聂青微微颔首,然神色却甚是凝固,“那位大人,乃青阳城刺史张士钊张大人,死了的那位,正是这位张大人的独子,张榕。”
“竟是刺史府公子?”顾怜英原觉此事不简单,如今看来,聂青肩上的压力倒是更大了。
林英接过顾怜英手里的鱼,又想接他腋下夹着的卷轴,“顾仵作,你出门还买了副画啊?”
顾怜英罢了罢手,将画交给聂青,“大人,这是属下从客栈里拿回来的,兴许与本案有关。”
两人不约而同地走进书房,向着光,聂青将卷轴缓缓拉开,却见一位看不清面容的美人立于画上,“这位是?”
刚问出口,聂青眉头忽而紧蹙,“这!这味道……”
“大人也闻出来了?”顾怜英一脸吃惊地看着他。
聂青捏了捏画卷,又凑近闻了闻,眉头更深了,“这味道,确实有些熟悉,若是我没记错,王员外与张公子身上,似乎也有这味道。”
“那日属下剖开王员外的腹腔,从胃中窥视他白日所食,便有这味道传出,听闻这是李掌柜亲酿的一种酒,唤作千里香,此酒味浓,开饮后其味数日不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青问,“这么说,王员外与张公子近日喝过这千里香?”
顾怜英补充道,“值得注意的是,最后一坛千里香已经入了王员外的腹中,如此说来,张公子在此之前定在客栈出现过。”
“这是?”聂青又细细看了一遍美人图,“怜英,你瞧瞧,此处可是有一个徽记?”
聂青指着美人图右下方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此处画的是一块石头,而石头的纹路连在一起似是一个字。
顾怜英定睛一瞧,“这是个‘君’字。”
聂青将画收起来,眼底却闪出一丝光亮,“看来这回我要亲自去趟青阳城了。”
“此画与青阳城有关?”
聂青点头又摇头,“若是我没看错,此画应该出自青阳城墨香坊四画师之一墨君之手,墨香坊画师作画时有一个习惯,会用自己的名字入画,他们乃是远近闻名的画师,且师从国师,一般人怕是请不动。”
他顿了顿,转身从案上拿了一本书,“今日我命人从库房拿了些资料来,竟叫我发现了这个。”
这书有些旧,似乎被翻阅了好多遍的样子,那扉页暗黄的纸张上用极其洋洒的草书写着四字,野林杂论。
顾怜英接过书,随意翻阅了一番,书上记载的都是地方风俗,有冠礼,婚礼,祭礼,乡饮酒礼,相见礼等的风俗礼仪,最终他的视线停在了题名曰“红线招灵”的那一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页写道,用红线包裹丑年丑月丑日丑时出生和辰年辰月辰日辰时出生的两名男子敬献给牛头马面便可见阴灵最后一面。
他突然噗嗤一笑,“好事!”
聂青疑惑,“怜英此意何为?”
“书上说,只需死两名男子,便可见阴灵,按此推测,凶手便不必再杀人了,这不是好事吗?”
说话间,褚云峰走了进来,“大人,王员外家的妾室来领尸了。”
“听闻王员外家妾室不愿领尸,如今怎地愿意了?”顾怜英问道。
褚云峰道,“那妾室听闻,若王员外未入祠堂,她便得不到王员外家产,是以这才慌忙过来领尸。”
他瞥了一眼顾怜英手里的书,“这本书……”
“褚兄弟知道此书?”
褚云峰罢了罢手,“倒是不大清楚,只是听闻这本书很是灵验,前几年在乡间广为流传,人们深信不疑,被官府缴了之后,便无人敢再信。”
聂青恍然,“竟有此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褚云峰道,“不过是几年前的事了,百姓倒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过想起近日发生种种,属下隐约觉得,与这本书的信徒有些许关联。”
话音刚落,却听众人头顶噗嗤一声笑,一股带着酒味儿的声音传来,“官人断案竟靠怪力乱神,看来朝廷当真无能!”
众人仰头,却见叶鑫慵懒的靠在横梁之上,一口一饮酒,耷拉着眼俯视着他们。
第7章
“叶先生?”顾怜英率先开口,“没想到叶先生竟先来一步。”
叶鑫倾身落下,双足微微点地,如一道风落在了一旁的座椅上,他切了一声,“我不过是为了玉娘。”
一见叶鑫,聂青顿觉脸疼,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顾怜英向聂青解释:“叶先生也觉着这几起凶杀案很是可疑,是以特地前来协助大人侦破此案。”说着,他又问叶鑫,“也不知叶先生有何高见?”
大抵满是络腮胡,看不清叶鑫的表情,但他的眼神却很是犀利,不过他也没打算同顾怜英计较,只冷哼一声,“独子惨死,作为父亲竟毫无喜悲之情,当真是好笑!”
他又喝了口酒,顺势将自己埋在座椅里,慵懒且放肆。
看来他是看到张刺史前来认尸了,聂青微微颔首:“本官也认为,刺史大人许是有难言之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鑫又嘲笑一声,却听聂青吩咐,“明日本官要去一趟青阳城,云峰,县内事宜你多留心。”
“属下愿随大人去往青阳城。”
聂青却道,“还是让竹怀随我去吧,毕竟他是青阳城人士。”
一阵银铃声传过,一道冷剑从门外飞了进来,带着威压之力直冲叶鑫面门而去。
却听哐当一声,那把冷剑毫无预兆得又被摔到了地上。
聂铃儿鼓着气鼓鼓的脸,指着叶鑫的鼻子,问聂青:“哥哥!他怎么会在这儿?”
聂青蹙眉:“莫要胡闹,叶先生是前来协助调查案件的。”
聂铃儿撇了撇嘴,轻蔑道:“他?他来协助,怕是在贼喊抓贼吧!”整日只知道喝酒,分明就是个一事无成的老酒鬼!
叶鑫挑眉,“叶某倒是想听听聂姑娘有何高见。”
聂铃儿有些吃瘪,她说那些纯粹就是想要给他添堵,一时寻不到反驳之词,她便指着顾怜英手里的那本书道,“我倒是觉得这书上所言不无道理!”
“既如此,那叶某祝聂姑娘早日寻得真凶。”叶鑫微微一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铃儿瞪了他一眼,咬牙道:“多谢!”
自家妹妹的脾气聂青再熟悉不过,若是叫她如莫竹怀和褚云峰那般东奔西跑,倒不如给她一些事做,于是他便顺着道,“既如此,你便跟着云峰查一查这本书。”
聂铃儿本也不信这本书,但既然被架上来了她也不好拒绝,直接将书揣进手里道,“哥哥放心吧!这几日我定能给你个答案!”
翌日一早,聂青早早备了马车往青阳城而去,临汾县距离青阳城不远,经过官道,只需半日的车程,他们到墨香坊门前时,倒是时候尚早。
莫竹怀近前喊门,半晌,从门内走出一个小童,见一行人前来,小小圆脸愣住,“几位恕罪,四位师父都不在坊内,几位若是要求画,还请改日再来。”
聂青拿出一张拜帖,“还请这位小童前去通报,临汾县令聂青求见。”
“不过是几位画师,摆什么臭架子?”
叶鑫不知所谓地要硬闯,却被莫竹怀拦了下来,“叶先生大约不知,这墨香坊的四位画师,曾为皇帝陛下作过画,墨香坊这名头还是皇帝陛下亲赐的。”
叶鑫却冷笑一声,并不曾将他的话放在眼中,他又要进,却见那小童复又出来,朝聂青作揖,“几位随我进来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小风波之后,几人跟着小童进了墨香坊,坊间不大,但却是满目书卷气息,叫人不由得沉了几分浮躁的心。
有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迎面而来,在聂青面前站定,“这位可是临汾县令聂大人?”
聂青拱手,“正是,敢问足下可是墨香坊四画师之一冷心画师?”
冷心微微一笑,“正是,聂大人里面请。”
墨香坊内亭台楼阁不多,但临玉河,却有连绵一片水榭,冷心将几人引进水榭,亲自为他们烹茶,“早听闻聂大人书法一绝,也不知今日可否一见?”
“冷心画师谬赞了,其实在下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问。”莫竹怀会意,将那卷轴交给他,“敢问卷轴中的美人图可是墨君画师所画?”
冷心推开一看,眉头瞬间紧蹙,“这的确像墨君的手笔,不过这画的手法竟有些不大像。”
他转而道,“今日一早七王爷着人将墨君请了去,大约晌午才归,不如几位在我墨香坊中稍等片刻,聂大人也好亲自询问。”
“如此,便叨扰了。”聂青有些不好意思道。
冷心倒是没将聂青当外人,只将他留下与他写了几幅字,不得不说,聂青的字确实刚劲有力,就连一旁一直瞧不起他的叶鑫也不由地赞赏了几句。
字如其人,聂青的字仿若他这个人,刚直不弯,光明磊落,正直守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人正看得入神,却见一个小童慌张的跑了过来,他拉着冷心的衣袖,竟是哭了,“大师父,三师父落水了!三师父落水了!”
“发生了何事?”冷心放下笔墨。
小童哭道,“三师父在回来的路上落水了。”
“小南呢?”
“小南回来报信时晕倒了。”小童越哭越厉害,“三师父是被抬回来的。”
小童的语无伦次彻底惹怒了冷心,他顾不得气度,直接推开小童,径自往门外而去。
屋内几人自不会闲着,统统跟着冷心冲了出去。
尸体被抬到了墨香坊门外,周围围满了百姓,众人本以为会很混乱,没想到竟还有一队人马将那些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地剔除在外。
墨君被放在一处木架之上,一身浅紫色的长袍已经湿透,他紧紧的闭着眼睛,早已没了呼吸。
他身旁正站着一位花枝招展的男子。
没错,正是花枝招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位男子外披一身刺着橙黄绿三种纹路的孔雀蓝外袍,里头则是一身明黄色长衫,乍一眼看去便十分刺眼,再加上他那一条绯红发带,更叫他在众人眼前一亮。
却见那男子拍拍手,煞有介事地冲着冷心道,“本王查出来了,墨君这是失足落水!”
冷心的脸更沉了,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道,“辛苦王爷将墨君尸体送回。”
聂青闻言,慌忙近前行礼,“下官临汾县令聂青,见过七王爷。”
赫连骜微微抬眸,有些诧异,“你便是那位首榜首名的聂青?”
聂青颔首,“正是下官。”
赫连骜挠了挠头,“既然你是首榜首名,为何不留在京都做大官?为何要跑到临汾县做个县令?”
聂青也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只问,“王爷,敢问墨君画师是如何落水的?”
赫连骜耸耸肩,“本王也不知,本王刚想休息,便听闻他落水了,本王可是个热心肠,自然没有让墨君曝尸荒野的道理!”他顿了顿,“这‘曝尸荒野’用的可对?”
聂青抽了抽嘴角,“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别动!”赫连骜瞥过眼,却见顾怜英正要上手碰墨君的尸体,连忙之主,“这位兄台,这可是具死尸,你还是莫要动的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爷,这位是我临汾县的仵作顾怜英。”聂青将赫连骜引到一旁,将他们的来意细细得说了一番。
赫连骜当场拍手叫好,就连看顾怜英的眼神也变得殷切了起来。
外头毕竟人多口杂,聂青便提议将尸体搬回墨香坊,冷心也专门收拾了一处空的水榭,用于存放墨君的尸身。
顾怜英这便开始验尸,他细细查看了墨君口鼻,其周围有淡淡的粉色泡沫痕迹,他又轻轻压迫墨君的腹部,却见有些许的溺液从口鼻腔流出;他又翻看了胸腹两侧、臀部、上臂和大腿的外侧,有微微鸡皮状。
他这才点头道,“墨君画师的确是刚刚溺死的,只是……”
他抓起墨君的手,“墨君画师并非自己溺死的。”
赫连骜头一个站起来质问,“怎地不是自己溺死的呢?那么多人都说他自己落水溺死的!”
顾怜英指着墨君的手,“人在溺水时,由于死前精神紧张,慌忙挣扎,两手乱抓,会抓到水草亦或是泥沙等物,而墨君画师的手却是干净的很。”
“兴许墨君画师他落水处干净的很呢?”赫连骜嘟着嘴试图狡辩,可一想起墨君落水处的环境,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七王爷,张刺史求见。”冷心从外头回来道。
赫连骜正尴尬着,一听说张士钊来了,更是一脸不高兴,“你叫那老头,哪儿来回哪儿去!本王不待见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青哄着道,“王爷,张刺史大约是为了墨君画师的事而来。”
这位七王爷聂青倒是有所耳闻,七王爷今年十八,但智力却有些不如普通人,只因如此,他在皇帝面前很不受宠。
七王爷有一位国色天香的胞姐,大约是因为七王爷的缘故,那位公主亦很不受宠,后来不知怎地竟暴毙了,皇帝将她葬在了青阳,只因是皇家公主陵寝,为防贼人盗墓,皇帝便将这七王爷派过来守墓,一直守到现在。
七王爷虽智力有些欠缺,倒是个率真的人,只要哄着,他大抵都能应。
果不其然,赫连骜便应了聂青,不过他依旧一脸不高兴,“这老头的儿子坏得很!我府上那么多貌美侍婢,他说欺负就欺负!害得我将那些侍婢都赶走了!本王着实不待见他!”
第8章
“不待见便不见吧,又有何大不了的?”说话间,叶鑫从门外而来,倒是叫顾怜英一愣,没记错的话,叶鑫方才一直在他身旁,怎地如今却从外头进来?
叶鑫走到赫连骜面前,居高临下,用他那深邃的眼眸盯着他,仿佛是一头虎视眈眈的狮子在盯着自己的猎物,吓得赫连骜连连后退,不敢吱声。
叶鑫慵懒得鄙夷一声,“跑什么?”
赫连骜下意识地躲在聂青身后,指着叶鑫,“大胆!竟敢对本王如此无礼!”
叶鑫拎着酒壶,慵懒的倚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怎么?要杀了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慌忙解围,“王爷,这位叶先生是位江湖人士,一些礼数是不大懂的,还望王爷莫要计较。”
赫连骜一听江湖人士,眼底的恐惧和疏离又多了几分新奇,他正要说什么,却听叶鑫道,“喂,小仵作,你跟我出来一下。”
顾怜英一愣,随即冲着聂青与赫连骜拱了拱手,跟着叶鑫走了出去。
刚至门口,叶鑫猛地一回头,顾怜英还未反应过来,便觉腰间一紧,双脚一空,耳边疾风而过,他猛然抬头,却发现这老酒鬼竟带着他飞了起来。
许久之后,叶鑫才在一处高地落下了脚。
顾怜英环顾四周,附近亭台楼阁假山高地,像是某个大户人家府宅的后花园,也不知叶鑫带他来此地做什么。
刚落地的叶鑫有些晃神,没想到这顾怜英长得像个小姑娘也倒罢了,竟连腰肢也那般细软,这世间竟还有这般弱不禁风的男子!着实神奇!
晃神也不过一瞬,下一刻他便道,“此处是刺史府。”
“你怀疑刺史有问题?”
叶鑫的视线在不远处巡逻的一行护卫身上停下,沉声道,“独子新死,他不喜不悲,府内的防卫如此严备,很难不叫人怀疑。”
言罢,他又不由分说地将顾怜英拎了起来,轻悄悄地在一处房门外停下。顾怜英很是配合,不言不语,跟在他身后,直到他将自己拎进了那间屋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股墨香侵鼻而来,顾怜英定睛一看,原是一处书房,书房很大,墙面上挂着好些字画,乍一眼看着,似都是名家手笔。
这里看上去是刺史书房,只是这书房里全都是字画堆积,没有什么公文书籍,确实有些奇怪。
叶鑫掩去了平日那慵懒的性子,到处翻箱倒柜,顾怜英不解,问道,“叶先生在找什么?”
“这位张刺史是当今李阁老的门生,是个酷爱画作之人。”他又依次仔细看着墙上的画,“他们这些文人,作画都会有自己的路数。”
“你要寻刺史大人作的画?”顾怜英边问边帮着寻找,书房字画太多,他对字画也没有过深的造诣,只能随便拿了一副细细看了看,看完又将其放回去。
叶鑫不语,依旧翻箱倒柜,顾怜英不由得蹙起眉头,他们这是悄悄来的,叶鑫这般行为,像是怕人不晓得他们来一般。
于是乎,他只好一路跟着叶鑫,他丢一件,他收拾一件。
突然他的视线在角落的一处画架上停了下来,那画架上摆放着一盆四季海棠,海棠已经开花,火红的花瓣将死气沉沉的书房映衬着生机勃勃。
海棠内里处放着一个小小的盒子,那盒子摆放地十分隐秘,若非盛开的海棠花映衬,他怕是不会发现。
鬼使神差一般,他将盒子拿了出来,打开一瞧,里头正躺着一副卷轴,卷轴上带着一丝海棠淡淡香味,他将卷轴拿了出来,轻轻拉开,自上而下,一张美人图尽现眼前。
顾怜英当下便愣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一时之间,所有美好的词都不足以他形容这画中的女子。
“原来在这儿!”叶鑫邪邪一笑,直接抓住顾怜英手中画卷,指着画中右下角处的纹路,“这才是墨香坊墨君真迹。”
“张刺史何故要收此画?”顾怜英抬眸,正好对上叶鑫的眼睛。
叶鑫却道,“自是心中有鬼。”
叶鑫瞬即将画收好,正准备离去,却见顾怜英弓着腰收拾屋子,他只好靠在墙上等着他,心中却依旧有些疑惑。
他实在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这种习性的男人。
屋内恢复如初,叶鑫复又揽过他的腰,一个闪身,从大开的窗口飞了出去。
两人在墨香坊不远处的高楼落下,此处高处不胜寒,竟正好能看清墨香坊内的一举一动,顾怜英站住脚,默默地望向墨香坊,视线落在张士钊身上时,竟一顿,“张刺史受伤了?”
叶鑫斜斜得靠在一旁,仿佛没了骨头一般,“啧啧,受的还是内伤,这位张刺史还真是不一般啊。”
“墨君不是落水而亡。”顾怜英看着张士钊一行人的一举一动,脱口而出,“他的脖颈处有一处极细的伤痕,未曾见血,当时我还以为只是他本身印记,如今想来,或许还有一个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鑫道,“墨君的死,怕是与这位张刺史有关。”
“然,我至今不知,那般细长的伤口到底是何物造成。”
叶鑫指着张士钊身后的一名捕快装扮的男子,“看见他腰间的细绳了么?那是天蚕丝。”他冷笑一声,“影密卫的手段。”
“影密卫?”顾怜英顿了顿,“叶先生当真是知识渊博啊。”
叶鑫只道,“行走江湖多年,若这些事都不知道,我还混什么?”
顾怜英微微颔首,“影密卫为何要杀害墨君画师?”
“大约是因为这幅画。”叶鑫指了指他怀里的卷轴。
微风轻拂,撩起两人衣角,好半晌,顾怜英才道,“叶先生应该已经察觉了吧。画中女子与李掌柜十分相像。”
“不是她。”叶鑫神色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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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鑫微微偏过头来看着他,因顾怜英生的比他矮一截,他看他还需微微低头,“小仵作,你这是怀疑玉娘与他们有关?”
顾怜英耸耸肩,“毕竟李掌柜的死因至今还未查清。”
说话间,张士钊便带着身边的人从墨香坊中走了出来,他本就精瘦地很,这么一看,更显得如魍魉一般。
“不下去吗?”许久后,顾怜英问。
叶鑫却反问一句,“指望那位聂大人?你若想要下去,自己下去吧,叶某不送了。”
顾怜英别过脸,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叶鑫,“叶先生心中有事。”
顾怜英生的一双顾盼生辉的杏仁眼,眼位还微微上翘,更有一番勾人的韵味,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看,倒是叫叶鑫微微一惊,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倒真没见过这样的男子。
他不由笑了一声,随即倾身,居高临下气势逼人地看着顾怜英,“我看你这小仵作心里也不干净。”
他瞥了一眼顾怜英的腰,“如此纤纤细腰,小仵作,你怕不是个女人吧?”
顾怜英眼底波纹微动,好在他平日里也没甚大幅度的表情,很快便被他掩饰了过去,他微微挑眉,伸手抓住衣襟,正要脱,“叶先生想要验一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鑫倒没想到他会使出这么一招,显然又愣了神,随即他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你这小仵作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说着他拿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听闻你是来临汾县寻身世的?”
顾怜英有些诧异,“叶先生怎地连这个都知道?”
叶鑫嘲笑一声,“府衙里的那几个捕快,天天在县里各个角落打听关于你的事,想不知晓都难。”
想都不用想,定是林英那小子,那小子头脑转的不快,腿脚和那张嘴倒是挺快的,顾怜英也只能自顾自地暗自摇头。
却听叶鑫道,“身世浮沉,苦海无涯,有时不知来历,未必不是一件坏事。前尘往事尔,都是已经过去的事,又有何重要?”
叶鑫的眼神有些变了,这般看起来,那满脸的络腮胡让他更显得沧桑了许多,顾怜英不由觉得眼前此人愈发神秘了,他不像是个普通的江湖客,方才更是随口而出李阁老、影密卫,想来他应该不是一般人。
“走吧。”叶鑫转身又顺手扶上了顾怜英那细软的腰,双足点地,如燕起势,从高处落下。
公主墓在青阳城之北,听闻皇帝陛下将这位公主送来青阳城,为的是与南疆世子联姻,后来不知怎地,公主突然暴毙,联姻不成,皇帝陛下只好命人将公主葬在了青阳。
具体公主为何不回归京都葬于皇陵的原因,却无人知晓。
七王爷的府邸就在公主墓山下,府邸不大,但皇家应有的气派这里都有,府邸上上下下还种了好些珍贵药草,叫顾怜英看得眼睛发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在师父的药谷中都未曾见过这般琳琅满目的草药。
“你!你别动!不许碰!”赫连骜见这两位不速之客进了他的王府竟还妄想打他药草的主意,立刻火冒三丈,连忙指使身旁两个侍卫道,“清风明月!把他拉过来!”
第9章
两个侍卫正要动手,却见叶鑫近前一步,眼角带着笑意,“两位,是要同我比试比试吗?事先说好,若是坏了你们王爷的药草圃,我们可不赔。”
“慢着慢着!”赫连骜慌忙制止,“有话好好说!你们不许打我药草的注意!”
叶鑫却作势想要将身旁一株药草拔了,赫连骜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跳了起来,“你不许动!不许动!那是我皇姐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你们不许动!”
叶鑫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下一刻,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手背,他迅速缓过神,却听顾怜英近前几步安慰赫连骜,“王爷消消气,叶先生不过是跟您闹着玩儿呢。”
没想到赫连骜竟哭了,叶鑫只好撇去那威胁的小心思,只跟在顾怜英身后,双手环胸看着这幼稚如稚子的赫连骜,一时无语。
赫连骜蹲坐在地上,如孩童般擦着眼角的泪,撇着嘴,仿佛全世界都欺负他一般委屈地抽泣着,顾怜英不由新生怜爱,竟要伸手拍拍他的脑袋,然理智将他拉回了现实。
面前蹲坐着的是当今七王爷,他这般做可是大不敬的。
半晌,他只好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纸包,又从纸包中拿出一颗糖递给他,“王爷,在下这儿有糖,你可要尝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骜抬眸,塞了泪包的眼看了看他手里的糖,下一刻他将糖从顾怜英手里夺了过去,将信将疑地送在嘴边舔了一口。
甜的。
于是他道,“罢了,本王不跟你们计较!”
“王爷,我二人前来,实则有一事相求。”
赫连骜仇视般瞥了一眼叶鑫,于是将顾怜英拉到一旁,“我只听你说。”
顾怜英将那幅画拿了出来,“王爷,你可曾见过画中女子?”
赫连骜细细看了看,好半晌才恍然道,“这画是那个墨君画的!”他舔了一口糖,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本王没见过这个女子,不过本王可以去问问墨香坊的那几个师父,兴许他们知道。”
“此事不敢劳烦王爷,”顾怜英道,“画中女子兴许是墨君画师被害的缘由,在下是想请王爷着人去查一查那位张刺史。”
赫连骜嘟囔了一声,“那老头不是什么好人。”说着他愤然地冲那两个侍卫使了使眼色以得到认同,“今年年节,那老头带着他儿子来我府上送礼,欺负我府上侍婢不说,还弄坏了我的药草!那老头还巧舌如簧,我根本说不过他!”
清风明月一人一侧站在那里,低着头默不作声,赫连骜像是得到了认同和回应,又道,“听说常去绮红楼的男子都不是好人,那老头的儿子就常去!”
侍卫清风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明月则是绯红着脸小声问了句,“王爷,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骜则坦荡地很,直言,“厨房杨三婶儿说的!”说来也多亏了杨三婶儿,若非她说将府上侍婢赶走,那些侍婢指不定又要受那纨绔子弟欺负了!
顾怜英将那装着糖的纸包都给了他,柔声道:“这糖里混进了些薄荷和一些甘草,清凉润喉,近日天气干燥,还望王爷注意身子。”
赫连骜十分欣喜地接过,宝贝似的揣在怀中,“从前也只有皇姐给我吃过糖,小仵作!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顾怜英后退半步,向他拱手作揖,“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赫连骜吃了糖,又想了想,“你既是仵作,那能不能教教我?”
“王爷要在下教什么?”
赫连骜道,“教我如何验尸!”
“万万不可,王爷身份贵重,又岂能做那些事?”顾怜英下意识地看了看那两个侍卫,却见那两人竟是见怪不怪地站在那里,像是赫连骜所言已经习以为常,竟也不劝。
叶鑫近前来,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看着赫连骜,“小家伙,验尸也不是随便什么人想学就能学的!”
也就是叶鑫这样的江湖人才会称呼堂堂天家王爷为小家伙,再加上那小王爷根本也意识不到自己身份贵重之处,只觉叶鑫是个严厉霸道的坏人,便双手叉腰极具孩子气地怼了回去,“本王已经学了许久了!”
叶鑫切了一声,捞起顾怜英的肩膀就要走,却见明月跟了上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以为这位女侍卫是想要治他们无礼之罪,却见明月行至顾怜英面前双手抱拳,“顾仵作,王爷许久这般开心了,若顾仵作觉得王爷的要求很是为难,也不必认真教授,但请莫要拒绝,王爷这些年过得实在太苦了。”
她也没说什么缘由,但跟在赫连骜身边多年,自是明白他的苦楚,虽名义上说,他是一个来给公主守墓的王爷,可明眼人都知道,他不过是个空有头衔和俸禄,被流放的王爷罢了。
就连小小的刺史府公子都能在府上放肆,属于王爷的荣光早已不再,他心中唯一的依靠此时正在北山上公主墓的墓室里躺着,他除了她和身边贴身的几个侍卫之外,根本没有所谓的朋友。
顾怜英是她这么多年,唯一一个从王爷口中所言想要结交的朋友。兴许王爷根本不知朋友二字到底是何意思,但她愿意守护王爷的这份“友谊”。
倘若顾怜英对王爷不利,她也会第一时间要了他的命。
顾怜英浅浅一笑,“王爷平易近人,是怜英三生有幸。”
“至于那张刺史,我们查到什么,自会第一时间交给聂大人。”
“多谢王爷,也多谢明月侍卫。”
两人来时是直接在庭院落的地,堂堂七王爷府,守备竟不如一个小小刺史府,实在叫人唏嘘。离开时,为显尊重两人走的大门,因为没有侍婢引路,他们竟花了不少时间。
顾怜英原以为叶鑫会不耐烦,没想到他竟抄着酒壶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直到顾怜英寻到出口他依旧一言不发。
顾怜英产生了好奇之心,“叶先生这是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鑫冷哼一声,“老酒鬼哪里有清醒的一日?”他走出半步,竟惆怅了起来,“这小家伙,其实也挺可怜。”
顾怜英轻叹一声,“世间如是者纷纷。”
“没想到你这小仵作,看别人的事却通透的很。”
顾怜英耸耸肩,“没办法,旁观者清。”他张开双手,“还劳烦叶先生捎一程。”
叶鑫挑眉,“你岂知我与你同路?”
“青阳城绮红楼,叶先生若不想去,那将顾某带到那里先生便回吧。”顾怜英道,“叶先生是个磊落之人,既将顾某带来,自会有始有终将顾某带回去不是?”
高帽赞许以退为进,竟叫一向所向披靡的叶鑫说不出话来,他微微一笑,一把将顾怜英的细腰揽过,只低声道,“小仵作,你可知这世间有一种人,喜好男风?”
顾怜英却一丝惧怕也无,“叶先生磊落。”
见吓不住这胆大小仵作,叶鑫也只好作罢,双足点地,运气行功,一下便离开王府,往青阳城最热闹的地方而去。
落日如霞,早出的百姓早早归家享受夜晚,昼伏夜出的人们也趁此时蠢蠢欲动,给原本喧闹的夜晚添置一丝纸醉金迷的繁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绮红楼是青阳城最大的一处红楼,红楼有别于青|楼,青|楼女子卖艺卖笑卖身,红楼女子主要卖的是才华。
然红楼最吃香的女子,依旧是既卖才华也卖身的,只是比一般青|楼更加精贵罢了。
叶鑫将顾怜英带到绮红楼门口,冲他邪邪一笑,“也不知顾仵作有银两进去吃喝否?”
顾怜英出来的急,更没想过会来这种地方,刚落地时,他便有些窘迫了,如今被叶鑫点破,更是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知叶先生可有多余青白物,借一借否?”
一个尖锐却又细腻的女子声音突然传入他们耳朵,“哟!这不是莫公子吗?什么风竟将莫公子你吹来了?莫公子不做捕快了?哟?还带了个如此俊朗的公子,这细皮嫩肉的,瞅着真叫人欢喜。”
那女子不知从哪里寻来了几个美艳姑娘,“姑娘们,好好伺候两位公子,莫公子可是贵客,可莫要失了礼数!”
那几位美艳姑娘纷纷应下,其中一位姑娘笑着道,“敢问莫公子喜欢什么样的?”
美艳的姑娘们倒是规规矩矩的,但没有一个眼神不勾人的,她们赤|裸|裸的看着莫竹怀和聂青,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了一般。
大抵是因为烛火中燃了些令人兴奋的药粉,惹得俩人呼吸有些不畅,就连额间也频频冒着汗。
“想来公子们是累了,不如随我们去雅间歇歇?”说话这位姑娘声音细腻乖巧,但手里的动作却不含糊,她拉起聂青的手挂在自己的肩上,聂青身形比她高一个头,手挂了下来,正好裹住了她的胸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青一个激灵,迅速抽回手臂,脸颊绯红眼神飘忽神情严肃,“敢问翠碧姑娘在否?”
那姑娘只浅浅一笑,“翠碧姐姐此刻在招待其他客人呢,若公子执意等翠碧姐姐,何不去雅间等?”
另一边的莫竹怀也没好到哪里去,却见他红着脸推拒着主动送上来的姑娘,旁的客人早以及挽着姑娘上了楼,就只有他俩竟还木木地站在厅中,也不知去哪儿。
这两人窘迫的一幕正好落在了门外那两人眼中,叶鑫饶有兴致地双手环胸看着,顾怜英看了叶鑫一眼,叶鑫却道,“多有意思啊?”
顾怜英无奈耸了耸肩,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第10章
顾怜英的解围叫二人长长松了口气,如此烟花之地,若非要查案子,他们大约此生都不会踏足。
然而顾怜英倒是有些失策,那几位姑娘从未见过像他这般容貌细腻清冷,却又如此风度气度的男子,皆围了上来。
红楼女子最最欣赏的便是腹有诗书的男子,而顾怜英这一身打扮,更是符合她们心中对“才子”二字的期盼,炙热的眼神便纷纷在顾怜英身上落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叶鑫落井下石地走过来,轻轻揽过顾怜英的肩,慵懒道,“怎么还不带几位公子去雅间?这便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姑娘们幡然醒悟,纷纷让开一条路,“公子们这边请。”
头一回便来了这么个标致的公子,惹得那些明艳的姑娘们几乎要使出十八般武艺来讨好,弹奏曲目吟诗作赋琴棋书画喝酒品茶,样样奉上,然顾怜英却丝毫提不起什么兴致。
他从未见过如此热情的姑娘。
半晌后,他才道,“敢问翠碧姑娘可有空?”
听他唤旁的姑娘的名字,姑娘们本是生气的,可说此话的人是顾怜英,她们竟根本气不起来,连连要起身帮他去唤翠碧。
来来往往间,那几位姑娘终于离开了雅间,这才使雅间众人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位翠碧姑娘终于被人请了过来,却见她摇曳着身姿,抱着一把琵琶,行走之间带着一股温婉如春的淡淡幽香,至座旁,道,“各位公子有礼了,小女翠碧。”
这几人中大抵只有叶鑫见过这样的场面,除了叶鑫与顾怜英,其余几个皆脸红心跳不已,这女子虽不至于风华绝代,却别有韵味。
都说红楼女子风姿绰约,这一点都没说错,同样是卖,红楼女子的音容笑貌更甚至走过的一缕香风都会叫人不由得陷入遐想。
“敢问几位公子,点了翠碧的哪一样?”她自顾自坐下,调起了琵琶音,似是要给众人唱一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道,“翠碧姑娘可认得张榕张公子?”
翠碧一愣,眼中的顾盼神离竟是变了样,“几位莫不是那张公子的朋友?”
“不是。”
“仇家?”
“也不是。”
翠碧撩拨了一下琴弦,竟带了些讽刺意味,“几位应该不是青阳人士吧,当年那位张公子竞买小女初红可是轰动了青阳城的。”
初红便是红楼女子挂牌的初|夜。
“实不相瞒,那位张公子于几日前死了。”顾怜英道。
翠碧微微一惊,“几位公子来寻小女,莫不是觉着是小女动的手?小女虽对张公子有怨恨,也不至于对他下如此重手吧!”
顾怜英再问:“翠碧姑娘对张公子有怨恨?”
翠碧道,“这青阳城谁不知晓刺史府张公子的风流?当年小女还是红楼的花魁娘子,平日里吟诗作画琴棋书画,日子倒也过得不错,谁想当年竟昏了头,信了那张公子的浑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红楼女子自负才华,总比旁的女子性情孤傲些,翠碧又是花魁娘子,更是孤傲的很,普通人她一律不见,直到后来她见到了一幅画,那是张榕给她送的一幅画。
画中是最普通不过的荷花,但翠碧却一下就懂了作画之人的心思,于是她破例见了张榕,原以为画如其人,张榕也会与她有共通之处,谁想张榕见了她的面就想要动手动脚,她一气之下便将他赶了出去。
后来张榕锲而不舍,依旧给她送画,来者是客,她也不能屡次赶人,况且对方乃是刺史府公子,与此同时,她闻言墨香坊一画难求,她便同那张榕道,若是能求得墨香坊墨心画师的一幅画,她便应了他。
墨香坊也是个高雅的地方,那些画师自有风骨,他们若是见了张榕到底是何人品,自是不会给他作画。
然而她自觉张榕不会求来画作,没想到几个月后,张榕竟拿了一张画作来寻她,那画作有墨香坊标记,的的确确是画师墨心所画。
那墨心画师不知为何,还特地宣告一句,他此后不再叫墨心,改名为墨君。
她是堂堂红楼花魁,说出去的话自然是要做的,然她也不甘心委身于张榕,便求了妈妈给她挂了红牌,她就盼着不给这位张公子半点便宜,没成想,那张榕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最后竟真叫他得了逞。
翠碧又撩拨了一下琴弦,仿若琵琶行中那船头迎风而歌的琵琶女,“男人就是这样,万般难得的东西,总是日日想着念着盼着,夜夜魂牵梦绕,可终有一日得到了,他们便渐渐烦了腻了倦了,最后弃之如敝履。”
聂青揉了揉鼻头,问道:“在下听闻张刺史为人高风亮节,岂能容忍他的儿子这般胡作非为?”
“他们父子俩?呵~”翠碧冷笑一声,“他们父子俩也真是奇怪,明明张公子这般作为,那位刺史大人仿佛从未瞧见,一直装聋作哑,有一回张公子在红楼险些闹出了人命,惊动了刺史大人,你们猜怎么着?那位刺史大人只是阴沉着脸,命属下将张公子扛了回去,还客客气气地给红楼留下了赔款。”
翠碧摇了摇头,“若非张公子与张刺史的样貌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众人都觉着张公子并非张刺史亲生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掩嘴笑了起来,更叫她显得风华绝代,“这些都是小妇人之间的私密话,公子们莫要当真才是。”
“当年那些画可还在?”
翠碧冷眉反问:“几位公子觉得小女会留着那些画吗?”
一曲终了,翠碧便起身走了,她今日原本也不是他们点的姑娘,能前来叙话已然很给他们面子了。
办完了事,众人便打算离开,叶鑫却依旧慵懒的坐在座椅上,叫住顾怜英,“小仵作,不留下来陪我喝一杯?”
顾怜英不解,但看他那肆意的模样,竟忍不住想要试探这老酒鬼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于是道,“叶先生这是有银两了?”
叶鑫却道,“莫捕快有啊。”
莫竹怀一愣,慌忙护住自己腰间的荷包,“叶先生,这可是红楼,我就这么点月银,还不够付方才的茶钱呢。”
“莫捕快谦虚了。”叶鑫眯了眯眼。
莫竹怀被他看得脊背发凉,顺手将荷包丢了过去,“还请望叶先生有借有还。”
叶鑫掂量了一下荷包的分量,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你去不愁喝客栈取便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青也解下荷包交给顾怜英,“怜英啊,若是查到些什么,尽快告知我。”
“大人……”顾怜英看着手中的荷包不知说什么好,他也没说要留下啊!
却听聂青道,“时候不早了,府衙还有一大堆公务需要处理,我不能在青阳城久留,接下来的事物还请怜英与叶先生帮忙了。”
叶鑫挑眉,冷冷一笑,案件总要分个轻重缓急,如此大案在手,他却甩甩手给了别人,这官当的还真是舒服。
顾怜英受宠若惊地接下了聂青的令,聂青又交代了几句,将莫竹怀留下后,便雇了马车匆匆回了临汾县。
自家大人走了,顾怜英还好,但面对叶鑫,莫竹怀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不是滋味。
叶鑫却道,“屋子里就三个大男人,实在闷得慌,你们难道不想寻些乐子吗?”
顾怜英轻叹一声,他只道叶鑫留下另有目的,谁想是他想错了,于是他站起身来,“既然叶先生想要寻乐子,那顾某便不打搅了,竹怀兄弟,咱们还是先走吧。”
莫竹怀松了一口气正要跟上去,然而下一刻,一个身影不知何时闪现在顾怜英面前,将他们出去的路堵得死死的。
“不想看看那幅画?”叶鑫挑眉。
顾怜英道,“自是想的,若叶先生没心思,我与竹怀兄弟自会另想他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莫竹怀被两人弄得云里雾里,挠着头道,“那位翠碧姑娘不是说,将画毁了吗?叶先生,顾仵作,你们哪里去寻画?”
“墨香坊画师的画,一幅画少说也值上千两,就算翠碧姑娘舍得丢,红楼妈妈可不舍得。”叶鑫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更可况这红楼自诩附庸风雅之地,当年的事若真的闹得沸沸扬扬,那位妈妈又岂会白白放弃这大好名声?”
莫竹怀自责地低下头,好歹他也算是青阳人士,这些年沉迷于练武与捕艺,对这些事竟一问三不知。
红楼既然是个附庸风雅的地方,自是有附庸风雅的场所,在红楼楼下后院,便有这么一个地方,存放着大量的诗文画集,以及那些自诩风流的文人雅士留下的巨作。
只不过这个地方,有钱才能进。
诗文之地,曲水流觞,远远看去,便已然有好些文人书生在里头吟诗作对尽情享乐,有一些姑娘在一个圆台子上舞动,台下好些文人执笔在纸上妙写迎春。
这个画面,惹得几人脸上各有千秋,叶鑫见怪不怪,顾怜英满是惊叹,莫竹怀则是满脸潮|红。
叶鑫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调侃,“自古文人风流,莫兄弟,要不要进去风流风流?”
莫竹怀红着脸摆手,“叶先生,我来此地是查案的。”
顾怜英近前几步,他可不想听叶鑫鬼扯,时候已然不早,他还想早些寻个客栈歇息呢!
第11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风月场上总有纠缠,风流场上亦然,自这几人进了这风流场,便有文人雅士纷纷上来要与他们比试一番,好在莫竹怀机灵,纷纷将他们都劝退了。
对付女人他没什么法子,对付男人他难道还没法子吗?
风流场中总会有一两段口口相传的风流韵事,关于张公子与翠碧姑娘的事,在场的没几人不知晓,顾怜英边听着他们吹大话边看着场上的作画,几乎一眼便看到了翠碧所言的那副荷花图。
荷花遗世独立于接天无穷碧之上,露珠粘在了花瓣上,更显怜意,亦显得孤傲不凡。
顾怜英不懂画,但也看出这幅画的境界实在高深,一般以画喻人亦或喻情已然是最高深的境界,而这幅画似是在讲述一个人的一生。
“二?”顾怜英看着看着竟是暗自喃喃出了声,声音很小,在场的旁人都浑身醉意,自是没注意,除了叶鑫。
叶鑫歪着头笑道,“看来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并非出自墨香坊。”顾怜英蹙眉,撇去一些不可能的,剩下的可能性即便再不相干也是真相,“张刺史的所作所为,顾某当真不慎理解了。”
两人的对话叫莫竹怀实在摸不着头脑,他本想问,但此地旁人众多,他也不想泄露案件机密,便只好抿唇不出声,等着出去了再问。
入夜,几人终于从红楼出来了,叶鑫本想索性住红楼里,顾怜英则受不了红楼里的味道,便打算出来寻个客栈,却听莫竹怀道他在青阳有个小院,是以三人便去了莫竹怀的小院住了一宿。
莫竹怀的小院还算宽敞,客房每日都有人打扫,再置以熏香,倒是一个易入眠的环境,就算如此,顾怜英依旧没合上眼,入眠,本就是他不擅长做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子时已过,他却依旧想着红楼里的那幅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图。
门被敲响,一股酒味传了进来,“若是没睡,出来坐坐。”
顾怜英本就和衣躺着,被叶鑫这么一叫,犹豫了一会儿,依旧踏出了房门。
院中有一棵大树,此刻叶鑫正靠在高高的树干上,一手支撑着身子,一手拿着酒壶,喝得不亦乐乎。
“今日的月还算明亮。”叶鑫笑道,“可要喝一杯?”
顾怜英寻了个位置席地而坐,仰头看向他,“你那小小酒壶够你喝一日吗?”
“不够就再买呗!”叶鑫微微一笑,支撑着自己的手微微一弹,他整个人如一抹柳絮从天而降,轻飘飘地落在了顾怜英身旁。
月光之下,顾怜英的肌肤更显白皙透亮,叶鑫不由得伸手摸了一把,“我可真未见过像你这般细皮嫩肉的男人。”
顾怜英挑眉,丝毫不慌,“叶先生若想要来验,顾某随时奉陪。”
“叫什么先生?我瞅着比你年长,不如称我声兄何如?”
顾怜英白了一眼,“大可不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鑫瞬即坐下,手支在膝上拢着他歪着的脑袋,“莫不是怜英比我年长几岁?”
“二十有六。”
叶鑫满意地搭上他的肩,笑道,“怜英我的好贤弟啊,叫声兄长听听~”他指了指自己,“不才,愚兄痴长贤弟两岁有余。”
顾怜英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要去拿叶鑫的酒壶,然叶鑫却将酒壶抬得老高,竟叫他扑了个空。“叶兄就是这样请人喝酒的?”
这回轮到叶鑫讶异了,他耸耸肩,微微笑道,“酒都快没了,改日请你喝。”
“你觉得张刺史会杀了自己亲生儿子吗?”顾怜英突然问。
叶鑫仰头看着苍穹那轮明月,明亮的光辉从层层乌云中探出,他嘴角微微扬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人往往会在明亮处忘了周边的黑暗,酒被他一饮而尽,“不一定。”
夜深人静,主房内隐约有此起彼伏的鼾声传出,打破了此时的寂静,两人突然相视一笑,顾怜英竟觉着今夜倒是个好眠夜。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全,小院却被轰隆隆的敲门声打破了平静,几人匆匆起身,却见一身花红柳绿的赫连骜兴致冲冲地跑了进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直接拉起顾怜英就往外走,“王员外家发丧了,咱们快去瞧瞧。”
顾怜英一阵疑惑,却听明月道,“今早收到消息,张刺史半个月前去过王员外家。”
赫连骜雷厉风行,很快便将他们带进了王员外府上,王员外家大业大,家眷却没几个,那妾室见他们前来,本装作悲戚戚的神情突然有了光彩,然则正因此,她那哭花了的妆面显得她神情有些古怪。
“不知贵人前来,还请上座。”妾室怯生生的,倒也不失有主母的派头。
赫连骜坐下便开口问,“王员外家妾室,我问你!那张刺史与你们家可有关联?”
他一开口,除了两个习以为常的侍卫,众人皆惊,顾怜英险些扶额,好在那妾室倒个会说话的,只怯生生道,“贵人抬举王家了,咱们王家哪里能和刺史大人家有什么关联。只不过……”
她微微一笑,“刺史大人半月前确实派人来过王家,唉,说来惭愧,这不过是些后院小事,竟惊动了贵人查问。”
明月沉声问:“到底何事?”
侍卫无形之中总有一些威压,那妾室抖了抖唇角,道,“我家老爷早年丧妻,这些年总想找个填房继室,月前看上了青阳城林家三姑娘,本想着下聘去迎娶,谁想那三姑娘却被张公子看上了……”
她惭愧地低下头,“……张公子便来王家闹过一次,我们家便没娶成……”她补充道,“不过后来刺史大人便派人来宽慰则个,我王家何德何能,竟让刺史大人亲自派人来宽慰,便也再不计较了。”
她虽说的诚惶诚恐,但眉眼间的笑意却难以掩盖她内心的喜悦,如今王员外一死,家中无主母,更无子嗣,只有她这么一个妾室,就连最可能成为继室的林家姑娘也被打发走了,她岂能不喜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骜挠挠头,看向顾怜英,“先生,那张公子家也没什么林姑娘啊!”
妾室笑笑,“贵人有所不知,那位林姑娘后来不知怎的许给了城西莫家二公子,如今正欢喜地当着莫家二少夫人呢。”
莫竹怀问:“她竟没嫁给张公子?”
妾室微微摇头,一脸无辜,“这其中为何,妾身便不知了。”
妾室言罢,乖乖的等候着众人问话,许久后,顾怜英道:“王员外经常去临汾县?”
妾室摇头,“这也是这几年的事,妾身只听说临汾县近年来多了一些好料子,老爷便每年去一趟临汾县,收点料子回来,谁想竟是遇到如此大的意外……”
说着,她竟哽咽了起来。
见她情绪不稳,几人也没再询问下去,只是嘱咐了几句节哀,便相继离去。
顾怜英习惯性的想要寻叶鑫说说,然刚至门口他便发现叶鑫竟不见了,明月见他四处找寻,便指了指王家高处的飞檐,顾怜英顺着望过去,果然瞧见了高立在飞檐之上的叶鑫。
叶鑫感受到了顾怜英的目光,一个扭身便从上头飞了下来,轻若鸿毛般出现在顾怜英身旁,竟是一脸坏笑。
“叶兄这是看到什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鑫双手放置脑后,像是看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般扬起一丝得意的笑意,“你道那妾室为何久久不肯领王员外尸体?她那后院儿里正住着个肤白貌美如兔儿般的公子呢!”
在场的除了赫连骜,谁都懂他口中的意思,更对那躺在棺材里的王员外唏嘘不已。
叶鑫揽过顾怜英的肩,邪邪一笑,“不过在为兄看来,那位公子却比不得怜英贤弟半分容资!”
顾怜英顺着他的意思冷冷抽了抽嘴角,“多谢叶兄美誉,顾某愧不敢当。”
“各位。”莫竹怀突然道,“顾仵作,我难得来一趟青阳,想去一趟家中。”
“本王送你去!”花红柳绿的赫连骜咧开嘴冲他笑着,他长这么大身边除了那两个侍卫,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他笑着跑到顾怜英身后,“先生,我送他去。”
顾怜英正好也有事要办,此时更是无暇顾及赫连骜,莫竹怀是个得力的捕快,再加上清风明月两个侍卫,赫连骜大抵也不会出什么事,如此也正好给了他独自办事的契机。
思及此,顾怜英满口答应,也顺便嘱咐了几句,便将他们送走了。
如今,大街上便也只剩下顾怜英与叶鑫两人。
叶鑫慵懒地近前几步,“贤弟,可需为兄送你一程?”
顾怜英挑眉,“看来叶兄已然知晓我的去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鑫噗嗤一声笑了,“知晓倒是知晓的,只不过这回愚兄我也送不了了,愚兄我也不大认路,走吧,咱们寻个人问问。”
城西莫家在青阳很是出名,他们家是有名的商户,做的是米粮买卖,二人稍稍一打听,便打听出了其中门路,穿过城中小巷,两人很快便寻到了莫家的米粮店,可是他们在不远处竟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刚刚说要回家一趟的莫竹怀。
顾怜英恍然,原来莫竹怀竟是城西莫家的公子。
却见莫竹怀在米粮店外拦住了一对夫妻,那位丈夫与莫竹怀长得有几分相似,而那位妻子且戴着帷帽,叫人看不清其容貌。
顾怜英眼神微眯,那女子的身形竟有些眼熟。
他看向叶鑫,叶鑫也正蹙起眉头盯着那女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第12章
也不知莫竹怀与那对夫妻说了什么,却见那女子扯下帷帽,对莫竹怀盈盈一拜,抬起头来的那一刹那,叫众人惊了惊。
那是一张满是疤痕的脸,顾怜英从未见过如此伤痕累累的脸,怪不得张家公子抢了一半会放任林家姑娘嫁给莫家公子,原来是因为林家姑娘已没了美貌。
顾怜英不由在心底佩服起了这位林姑娘,危难之际她竟能做出如此抉择,当真是智慧又聪明!
然则王员外与张公子一事依旧没有头绪,顾怜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骜仿佛多长了双眼,竟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了他们,一晃神,这花红柳绿的花孔雀便已经跑到了他面前。
“顾先生,你来了啊?”赫连骜兴奋的想要拉顾怜英去同莫竹怀他们打招呼,大但却被顾怜英婉拒了,人家一家子天伦之乐,他们这些旁观的,只需旁观便可。
“王爷当真想学验尸之术?”顾怜英问道。
赫连骜顿住,眼里竟闪过一丝不一样的坚定的神采,他点点头,“想!”
顾怜英道,“顾某要回临汾县县衙了,王爷可有兴趣一道?”
成年人或许会多问几句,但如稚童般的赫连骜一听到新鲜事儿,自是会将方才要做的事抛向九霄云外,他抓住顾怜英的手,兴奋地将他拉进车里,又对清风明月道,“走!咱们去临汾县!”
赫连骜的马车比普通马车宽敞好些,然并非如他们想象的那般精致奢华,只是一些普通的摆设,顾怜英轻叹,堂堂一个天家王爷竟落魄至此。
但这位小王爷却丝毫不觉得,一上车便如孩童一般在地上打滚,顾怜英正要制止,却见他一脸兴奋的从角落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找到了!”
“这是何物?”
赫连骜宝贝似的将那盒子放在矮几上,轻轻打开,却见里头躺着各式各样的柳叶刀、剔骨刀以及一些杀猪用的工具,有的竟还未开锋。
他得意洋洋又极其宝贝地说道:“这些是我寻来的验尸的工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原本以为赫连骜只是一时兴起想要学习验尸之道,可如今看来,恐怕他是认真的,盒子里的工具有新有旧,有的还破了口子但却依旧被他保存完好,想来他是已经备了许久了的。
这叫他有些不解,一个王爷,为何一定要学验尸?
说话间,一只手不合时宜地出现,挑起盒子里的那把柳叶刀看了看,赫连骜脸上的笑立刻僵住了,“你!你你你!你怎么上来了?”
叶鑫把玩着柳叶刀,对着自己的络腮胡轻轻一碰,胡子被轻而易举地削了一片,他啧啧赞叹,“好刀!”他有些戏谑地逼看着赫连骜,“小家伙,回临汾县路途遥远,给叔蹭个车,叔请你喝酒。”
叔?顾怜英险些被他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呛着,前天晚上他还自称兄长,如今竟自称叔了,还真是个老不羞!
赫连骜往顾怜英身后挪了挪,死死瞪着他,“我不喝酒!三婶儿说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倒是个听话的小家伙,叶鑫微微一笑,轻轻将柳叶刀一扬,那刀仿佛自己长了眼睛,直接落在了方才它摆的地方。
马车出了城,迎着日头往临汾县而行,未出几里,突然停了下来,叫马车里的人微微一愣,明月还未禀报,便听马车外传来林英的声音。
“顾仵作可在?”
顾怜英探出头,“林英兄弟,你怎么来了?”
林英慌张道,“顾仵作,大人命属下急寻仵作回去,衙门里出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人面面相觑,顾怜英连忙问道:“发生了何事?”
林英道,“聂姑娘失踪了!”
聂铃儿是聂青唯一的亲人,她失踪聂青定然焦急不已,马车百里加急,只花了一个半时辰,便回了临汾县,只是此时县衙却是大乱。
聂青听闻王爷来了,乌黑着眼焦急得迎了出来,同赫连骜简单行了礼后,他便着急拉过顾怜英道,“铃儿已经失踪两日,我已将县衙上下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至今没有线索。”
他顿了顿,“铃儿一直与云峰在一处,可令人担忧的是,云峰也失踪了。”
但若聂铃儿失踪,聂青也不过只是认为她贪玩,在外头玩几日便回来了,可褚云峰也跟着失踪,那情况便不同了,褚云峰是县衙中最为稳重的捕快,若是连他也出事,那聂铃儿定也凶多吉少。
顾怜英没想到只不过一日未见,聂青竟消瘦至此,单薄的身子仿佛风稍微一吹便倒地不起,他瞬即拉过聂青的手腕瞧了瞧。
果真,神虚体弱。
“大人放心,我们定能寻到聂姑娘。”顾怜英刚说完,聂青便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而此时,有小吏来报,说临汾县与南疆边境处的那个村落出了事。
南疆多密林,林中毒瘴环绕乃天然屏障,山下村民依山而活,本也相安无事,只是近日来林中毒瘴外泄,毒倒了几个村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在被毒的村民身体无恙,不过南疆密林边境处纳尔部的水源却源自那村落,这边厢,毒气外泄毒倒村民,那边厢便有村民报复堵了水源,双方愈演愈烈。
往小了说,这是两方村民的邻里纠纷,但若往大了说,便是大瑞与南疆国与国之间的纠纷,是以聂青处理起来便谨之又慎,生怕出错。
边境事宜还未处理完毕,连日来庄稼田地里又闹了鼠灾,麻烦事不断,这边临汾县又出了与刺史府有关的命案,这才叫聂青焦头烂额,一下子便病倒了。
顾怜英轻叹一声,原来做官不容易,做个清廉好官更不容易。
县衙没有主簿也没有能主持大局的师爷,就连捕头褚云峰也失踪了,如今县衙上下几乎将希望放在顾怜英身上。
然而他也没有治理一方的才能,无法帮聂青什么忙,眼下能帮忙的,除了调理聂青的身体,便是尽快将聂铃儿找到,并将王员外、张公子与画师墨君被害的案子都破了。
聂青下了令,县衙上下一律保持聂铃儿失踪时的样子,这几日聂铃儿最常去的地方是县衙的资料库,顾怜英才给聂青诊治完便在资料库前停了下来。
赫连骜是大瑞的七王爷,边境出了事,他作为王爷出面去调和再好不过,虽然他年纪尚小,并且不大会说话,但他身边的清风明月却是有能力的,所以大瑞与南疆边境的纠纷,顾怜英交给了赫连骜。
他没希望赫连骜能将双方的矛盾解决,只希望他能延长一些时日,等到聂青身子好些,再做打算。
正此时莫竹怀回来了,他与家人告别之后,转身发现赫连骜的车架不见了,紧赶慢赶才赶了回来,然而回来又听闻这事,大为震惊,他想要独自出门寻找聂铃儿,却被顾怜英派去了治理鼠灾。
只能说临汾县衙能用的人太少,就连狱卒门房都被他派出去了,这么相继一派,县衙里几乎已经没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资料库大门被紧紧关着,顾怜英轻轻将门打开,一股长久存放的书卷之气袭来,虽有些阴沉,倒也挺干燥,放眼一望,这里头似是被打扫了一遍,架子上倒是没有多余的灰尘,这叫他心里一沉。
架子上摆放着各种书籍,有各个年代的县志、杂文、传说故事,还有便是陈年案件了,这些书籍都码放得很整齐,仿佛从未被动过。
为了方便入库,各个资料上都编有编号,哪年哪月入的库写的十分详尽,他粗略得看了一圈,竟没发现任何异常。
从资料库出来天色已然黑了,月色冷冷地洒在他回去的路上,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但心思却依旧在资料库里。
聂铃儿的失踪并非是个巧合。
一夜未眠,翌日一早,他早早起身,整装去了不愁喝客栈,经过一场凶杀案后,不愁喝客栈再也没有开业,好在大门未锁,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大堂空旷无人,他顺势去了二楼——王员外被害的房间。
房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只是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成黑色,屋子里的味道也被冲散了,床榻上的被褥完好,屋子里的财物也没少,凶手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昨夜趁着夜色去过聂铃儿的闺房,里面也是这般情形,没有挣扎的痕迹,更没有任何被搬动的迹象,与资料库一样,也与这里一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默默地走至窗口,不愁喝身处闹市之中,窗外便是连绵不绝的院落屋顶,他双手环胸,陷入了深思之中,大约是太过于入神,就连飘进屋子的那股浓重的酒味都未曾闻到。
“怜英这是来寻为兄喝酒的吗?”叶鑫慵懒地靠在门框上,半晌没得到顾怜英的回应,他便主动说道。
顾怜英被他吓了一跳,好在他足够镇定,只是默默的回过身,问道:“叶兄这是不打算开业了?”
“她已经不在了,又有谁能帮我经营?”叶鑫无奈地喝了口酒,“倒不如卖了干净。”
他用下巴努了努地面,“可发现什么异常?”
顾怜英笑道,“叶兄应该没少来,叶兄都没发现什么,我又能发现什么呢?”
第13章
“原来怜英真的是来寻为兄喝酒的啊!”叶鑫近前几步,揽过他的肩膀,“走,为兄带你去吃好酒!”
叶鑫将他带进客栈后院,却见后院中却是热闹的很,一个勤快的伙计正在劈柴,另一个则是在井口摘菜洗碗,角屋门口还站着一个,不过这个却是面黄肌瘦,连脚跟都站不稳——似是有什么隐疾。
“阿九,给爷备酒。”叶鑫冲着那劈柴的瘦小伙计道。
阿九应了一声,忽得放下手中活计,往酒窖跑去,顾怜英微微一笑,“叶兄都不打算开业了,他们怎么还留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鑫将他拉到院中的亭中坐下,“是玉娘收留的,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若赶了他们,怕是要废了玉娘的一片苦心。
亭旁有一棵大树,正好遮住了照进院子的阳光,更显得阴凉舒适,顾怜英的视线却一直在那几个伙计身上,“那日报官的是谁?”
“阿九。”叶鑫道。
顾怜英又指了指站在角屋门前的伙计道,“那位好像行动有些不便。”
“小五的腿一年前被王员外打断了。”叶鑫眸色一暗。
说话间小五正要移步走向井口帮忙,看他一瘸一拐的样子,腿部的情况并不乐观。
顾怜英暗自蹙眉,小五虽然有杀人的动机,但是杀人的能力,他连走平地都有些困难,更可况走楼梯了。
阿九将酒捧了上来,“东家,咱们酒窖里的酒不多了。”
叶鑫蹙眉,“前几日不是还有好多吗?”
阿九没好气道,“从前掌柜酿酒,酒窖没一日是空的,如今东家每日喝的抵得过平时的三倍,东家要是再这么无节制得喝下去,酒窖过几日便空了。”
叶鑫尴尬地挠挠头,强调自己以后会少喝些,阿九才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有些幸灾乐祸,“看来再过几日,叶兄怕是请不起这酒了。”
叶鑫却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怜英大可喝着,大不了为兄给你买!”
顾怜英拿起酒杯与他一碰,“县令大人重疾,县衙事务繁多,我可再没空来跟你讨酒了。”他将酒杯放下,双手塞进袖口,“想来聂姑娘与褚捕快失踪的事,叶兄已然知晓了吧。”
叶鑫一饮而尽,酒顺着食道滑下去,实在爽极!他道:“褚云峰经验丰富身手了得,若是连他都无缘无故失踪,那么聂姑娘大抵也是凶多吉少了。”
见顾怜英不喝,他便自斟了一杯。
叶鑫完全说出了他内心的想法,褚云峰的失踪是众人讶异的,而他与聂铃儿失踪的原因更是他想不到的。
他们去青阳城之前,聂青交代聂铃儿查《野林杂论》那本书,子不语怪力乱神,那本书在他们心中是什么分量,他们心中自是清楚。
而且顾怜英资料库顺便也将关于这本书的所有资料和有关案件都看了一遍,有一些根本就是胡乱攀扯关系,这本书完全可以当话本来看。
所以,他肯定,聂铃儿的失踪与那本书毫无关系。可他又想不出她失踪的缘由,所以才来寻叶鑫谈谈,没想到他也这么认为。
“这酒不错。”叶鑫将那杯酒推到他面前,“听闻青阳城出美人,上阳县李家四娘、青阳城林家三娘、出阳县乔家两位双胞姑娘,都是远近闻名的小美人。”
“竟不知叶兄对青阳城的美人如此了解。”顾怜英捏起酒杯,小抿了一口,酒至咽喉处,竟是烧得他险些咳出声,没想到这酒如此之烈,更没想到眼前此人喝酒如喝凉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鑫暗自得逞一笑,“男人嘛,总也抵不住美人诱惑的?怜英啊,你这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该尝尝荤!”
他微微挑眉,倾身近前,眼中带着一丝色气,满脸络腮胡衬得他此时格外的猥琐,“愚兄见你上回对红楼的姑娘们没什么兴趣,想来你是不喜那样的,愚兄痴长你几岁,阅人数目略多几个,怜英喜欢什么样的?愚兄帮你物色物色?”
“想来叶兄是没兴趣同我聊案情了。”顾怜英抽了抽嘴角,起身正欲走,又想起什么,道,“我喜欢的,叶兄怕是这辈子都寻不到了,叶兄也别费那些心思了。”
叶鑫也豁然起身,一手勾在他肩上,得意洋洋道,“既然这些良家美人你不喜欢,有一个你定喜欢!”
他凑了过来,在顾怜英耳边道,“听闻前任余阳县令之女也是一个天仙般的美人。”
“你怎么知道?”顾怜英问。
叶鑫摸了一把他那厚实的络腮胡,“我自有门路。”
顾怜英忽而想起当日发现张榕尸首时他命一群乞丐包围现场,心中大概有了数,“看来叶兄是知晓聂姑娘和褚捕快的下落了?”
叶鑫淡淡一笑,“他们和我何干?我只关心那幅画。”
顾怜英将他的手扒了下来,拱手道,“多谢叶兄提点。”
从不愁喝回到县衙时,便请问聂青醒了,只是他依旧体虚,竟连下床都不能,顾怜英只好将他按回床上,“大人,属下查到了些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青神色一变,“是不是铃儿有线索了?”
顾怜英摇摇头,“大人可曾听说过前任余阳县令之女?”
聂青捏了捏眉心,细细回忆了一会儿,“余阳县令之女我倒是没怎么听说过,不过云峰却是从余阳县来的,后来余阳县令在升迁之路上遇害,无奈之下他便来了临汾县。”
“大人可知余阳县令是怎么死的?”
聂青摇摇头,“只听闻是遇到了一伙儿山贼。”
顾怜英若有所思,好一会儿他说道,“大人,咱们或许要派人去一趟余阳县了。”
若是在平日里,按照聂青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性格,自是不会怀疑褚云峰,可如今种种迹象来看,此事与褚云峰似是脱不了干系,他也有些犹豫了。
在心中百转千回了之后,他才下定决心:“好,明日我修书一封,派人去一趟余阳县衙。”
“大人!”门房的儿子十七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外头有一位浑身穿着漆黑的人叫小人把这封信交给顾仵作。”
顾怜英接过信,问道,“那人可还说什么了?”
十七道,“那人说,顾先生托付的事,他们能查的都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将信拆开,满满几张蝇头小楷引入眼帘,原来是明月侍卫送来的。
他粗略看了一遍,将信交给聂青,“原来,张刺史竟是特使!”
聂青通读信件之后,很是讶然,信上说,张刺史是京都李阁老的门生,几十年前京都易储改朝换代,动荡了一些时日,新帝登基之后局势才慢慢稳固。
然依旧有传闻流出,先帝怕新帝守不住这江山,便命人暗自留下了一些宝藏,先帝崩后,宝藏便由国师管着,京都虎视眈眈,国师手握宝藏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他便暗自命了好些徒儿门人出京游历。
那墨香坊四位画师,便是国师的徒儿,而张刺史从京都远道而来,想必就是为了那四位画师手中的宝藏秘密。
然而游历在外的国师的徒儿门生众多,谁都不知道那些秘密在谁的手中,看来这便是张刺史命影密卫杀了墨君的原因。
“张刺史早年在李阁老身边,娶过一妻,妻子难产而死,独留一子。”聂青读到此处,心生猜测,“原来如此,张公子乃张刺史独子,他才会对张公子这般宠爱。可……”
“大人是不是想不通,张刺史既然对张公子那般宠爱,为何还会对张公子的死如此无动于衷?”
聂青点头,“正是。”
顾怜英眯了眯眼睛,“这应该便是本案的关键了。”
自己的独子,再怎么说也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平日里那般宠爱,就算张公子在外头败坏他名声他也不在乎,为何得知独子死讯之后,竟也如此淡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难道张公子并非他亲子?
忙了一天,天色已晚,莫竹怀带着县衙上下的一干人等回来了,却见他们满身泥污,有人还踩了牛粪,那味道简直可以用精彩绝伦来形容。
田间鼠患并非一日两日能解决的,这一点他们很清楚,所以他们一刻都没有松懈,前来汇报之后,便纷纷下去休整,等明日再战。
离去之前,莫竹怀却迟迟不走,顾怜英知晓他是为了聂铃儿一事,便宽慰了他几句,并告诉他聂铃儿此时并未生命威胁,他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派去余阳县的信很快便有了回应,没想到这一任的余阳县令竟曾是聂青的同窗,见聂青修书一封,他赶忙连夜帮他查了相关资料案件,并命捕头快马加鞭赶来临汾县。
这位来自余阳县的林捕头当年在褚云峰手下当过差,回想起当初的情谊,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道多谢褚捕头的教诲,这才叫他成为了捕头。
顾怜英见他聊得真诚,便将那副画拿了出来,林捕头见画,突然顿住了,“这不是……吴姑娘吗?你们怎么会有吴姑娘的画像?”
顾怜英顿觉有些门道,又问:“敢问这位吴姑娘可与褚捕头相识?”
第14章
“大约是相识的吧,我入衙门的时日比较晚,当年我也不过是远远瞧过吴姑娘一面,第二日我便被外派了。”林捕头挠了挠头,尽量回忆,“只记得我回衙之时,吴姑娘早已下葬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姑娘是如何死的?”
林捕头摇头,“几乎整个县衙都守口如瓶,谁也不知晓其中缘由,后来知晓内情之人要么外调要么离开余阳县了,至今也无人知晓其中内情。”他又挠了挠头,“大约……是得了什么病吧。”
“怎么说?”
林捕头耸了耸肩,“我曾见过吴姑娘身边的侍女只身一人去河边倒药渣……只是猜测罢了,兴许是侍女病了也未可知。”
县令千金早亡,知情者竟守口如瓶,这本身就有很大的疑点,顾怜英又问:“林捕头可知当年山贼一事?”
林捕头摇头,“当年我只是一个小捕快,吴县令升迁,本想将我带走,可我舍不得家中老母,便留下了,谁想……”他有些懊悔地摇了摇头,“吴县令遇害的官道我也去勘查过,的确是山贼留下的痕迹。”
聂青愤然,“这伙山贼竟这般胆大,竟敢在官道上动手!”
“可不是么!这伙山贼神出鬼没的,年前还在活动,可年初时,竟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的无隐无踪!”林捕头轻叹一声,“若非当真遇上了事儿,我们都觉着遇见了鬼呢!”
林捕头将话送到,即刻便告辞了,县衙内又剩下聂青与顾怜英,眼下聂铃儿与褚云峰失踪五日了,若再寻不到,聂青真的有些担心自家那冲动的妹妹会做出什么事而遭到生命威胁。
然而与林捕头聊了一圈之后,顾怜英却淡定了很多,他宽慰聂青道,“大人放心吧,聂姑娘不会有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再一次来到了资料库,这里与上回一样,里头的东西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书籍哪里该乱的便乱着,哪里该整洁的便整洁着。
他募地在那堆整洁却蒙了半层灰的书籍旁停住了,自上回他来,便觉得资料库有些不对劲,可一直不知哪里不对劲,如今一看,他突然想到了。
眼前这堆书籍是过于整洁了,而那半层灰从某种程度上简直是欲盖弥彰!
他再看那堆书籍的名目,突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翌日一早,他有来到了不愁喝客栈,叶鑫似是早就知道他要来一般,在厅堂等候他,这回顾怜英不再客气,一屁股坐在他身旁,拿了一个酒杯自斟。
一饮而尽。
叶鑫笑道,“今日怎地这么痛快?”
顾怜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昨日一整日都在县衙资料库中,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莫不是……”叶鑫倾身调笑道,“春宫图?”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顾怜英笑意不减,“我曾去过一次资料库,为防止旁人进去破坏,那日我离开时,顺便在地上洒了一层灰,昨日我去瞧了一眼,却在地上发现了一个脚印。”
他抬眸,“还有一股酒味儿。”
叶鑫倒是坦荡,直接承认,“我去过。”
顾怜英神色忽而低沉了下来,那双漆黑的眸子仿若一口深幽的古井,神秘又深不见底,“你猜到了?”
“大约是比怜英你早一步吧。”叶鑫从筷篓中拿出一根筷子,微微一用力,那筷子便分成了长短不一的两截,“你猜到的是哪一部分?”
顾怜英将那长的那一部分抽了出来,“叶兄不会是短的那一截吧?”
叶鑫却道,“不巧,为兄竟和怜英想到一块儿去了。”
“有件事还需麻烦叶兄。”
叶鑫起身,摸着络腮胡,懒懒一笑,“我可是为了你,若是旁人求我,我可是不干的。”
顾怜英拱手一笑,“改日定请叶兄喝酒。”
叶鑫眼睛一亮,“一言为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蒙蒙亮,张士钊刚用完早饭,准备回画室,李阁老平生喜爱书画,为了讨好这位恩师,他自是不肯在画技上松懈半分。
他被派至青阳城已经七年了,这七年里,他为了完成李阁老交代的任务,想尽法子,可最终竟是一无所获。
画室里的海棠花开了,依旧那般红艳夺目,碧叶参差中,一朵垂丝海棠正娇羞地低着头,他轻轻挑起花瓣,仿佛在深情地挑起一位美人的下巴。
满是皱纹的眼角扬起一丝宠溺的笑,“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突然,一道黑影自房梁而下,劲风而过,冰冷的刀直往他面门而去。这一切来得太过于突然,待他反应过来时,那刺客的刀早已经在距离他面门不到五指的位置。
叮当一声,一道极其细微又坚韧的丝线不知从何处而来,将那柄刀的刀头直接绞断,刺客一愣,连忙后退几步,丝线的主人也随即现身,他便是张士钊身边的影密卫。
张士钊被影密卫护着,眉眼犀利,“阁下几次三番行刺于本官,到底为何?”
刺客二话不说,举起残刀再次袭击,却见影密卫又移动了几步,刺客手中的刀又脆生生地被绞断了好几截,刺客丝毫不退,待到影密卫步步紧逼,却不知他从何处取来了一团白色粉末,直接洒向了影密卫的眼睛。
这一招着实又稳又狠,影密卫瞬间失去了视力,但他实力依旧,只半步,被他绞下的残刀碎片下一刻便已经没入刺客的左肩。
刺客闷声忍痛,那把残刀也在影密卫动手之时没入了他的心脏之处。
张士钊见势不妙正要扭身逃走,刺客随手捡起残刀碎片,冲他的脑袋上丢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时迟那时快,哐当一声,那碎片在距离张士钊不足一尺的地方再次被挡住了。
一股浓浓的酒味儿从窗外缓缓飘了进来,满是络腮胡的叶鑫正不紧不慢地靠在窗柩上,欣赏着屋内的腥风血雨。
“哟,没想到刺史府今日这么热闹?”
刺客有些震惊,影密卫已经被他击杀,他没想到张士钊身边还有旁人护着他!张士钊亦是震惊,刺史府被他安排地几乎滴水不漏,没想到今日竟频频有人闯进来!
他问道,“阁下又是谁?”
叶鑫冷笑一声,“受人所托,前来护你。”
刺客闻言怒极,不顾扎手一把抓起地上的所有残刀碎片,用尽全力一股脑儿地往叶鑫丢去。
这些碎片暗含内力,普通的躲闪未必能躲开其攻击力,叶鑫无奈,只好双足点地,用几个旋身来闪躲,然而当他再次落地之时,那刺客竟通过另一扇窗逃了出去。
叶鑫原本就瞧不上张士钊,见刺客走了,他也打算拍拍屁股走人,可他扭头一看,却见方才还好好站着的张士钊此刻竟倒地不起。
他再定睛一瞧,却见张士钊左胸处,竟赫然插着一片残刀碎片。
叶鑫冷哼一声,这刺客倒是挺聪明,用大多数残刀阻挡他,又腾出手来袭击张士钊,最后又同时找到一条逃生的出路,还算是个像样的对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在刺客将所有内力都用在了那些对付他的碎片上,袭击张士钊的这一片没有什么内力,只是这伤口颇深,血流不止,看着情形怕是伤及心脉,就算及时医治,张士钊恐命不久矣。
他蹙起眉头,试图点了张士钊穴道以保其性命,只是这招似乎不大管用,他扶额,看来顾怜英的那顿酒,他是吃不上了。
顾怜英此刻正在县衙书房与聂青商议事宜,经过顾怜英的调理,聂青的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本想去南疆边境看看,却被顾怜英拦了下来,“大人大可放心,有王爷在,那边出不了什么事。”
谁不知这位七王爷心智不太全,顾怜英竟说没事,这更叫他担忧了,“怜英啊,王爷好歹是金枝玉叶……”
顾怜英却道,“大人,眼下咱们不如先将杀害王员外、张公子等人的凶手捉拿归案较好。”
话音刚落,叶鑫随着一阵风落在了他们面前,他一向慵懒随性,可如今却有些局促,“看来,我是吃不到怜英的酒了。”
顾怜英诧异,“张刺史如何了?”
叶鑫耸耸肩,“一会儿聂大人应该会收到丧信,那刺客聪明得很,竟将张刺史身边的影密卫杀了。”
“叶兄的意思是?”顾怜英再次确认,“张刺史他……”
叶鑫微微颔首,“张刺史被刺客刺中了的心脉,失血过多。”
顾怜英料到有人会去刺杀张士钊,所以才托了叶鑫去看着,没想到那刺客竟还是得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青对影密卫也有所耳闻,他们是李阁老身边的一支暗卫,很是厉害!听闻皇帝想要杀什么人,第二日影密卫便会将那人的头颅献上。到底是什么人竟能杀了影密卫?
第二日,青阳城刺史被刺杀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青阳,人们纷纷表示哀悼,虽然这位张刺史没做什么功绩,但至少没让百姓们受过苦,有些时候,没有受过苦已经是对百姓最大的恩德功绩了。
赫连骜知晓此事时,兴奋地好几日没睡好觉,也不知他与南疆人达成了什么协议,第三日他便穿着南疆人那花花绿绿的衣裳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南疆小子,说是要参加张士钊的葬礼。
聂青也不知怎么表达此时此刻的震惊之情,没想到赫连骜真的能平息南疆边境之事,聂青本想问清楚其中缘由,然如今时机不对,他也只好等此事过去,再细细问之。
赫连骜拉着那南疆小子一路跑到县衙资料库,顾怜英正坐在里头看陈年旧案,赫连骜笑嘻嘻地跑到他面前,“先生,我回来了!”
第15章
顾怜英与聂青一样,他当初将赫连骜派去边境,不过是想着以他王爷的身份对边境之人有所震慑,只是没想到他竟直接将事情解决了,而且还带回来个南疆小子。
南疆小子站在一旁,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顾怜英,半晌啧啧一声,“你这先生,也没什么特别的。”
赫连骜推了他一把,“他是我先生,又不是你先生!”
这南疆小子个头不高年纪也不大,大约十岁出头,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只是看人的眼神总是阴沉沉的,仿佛是一只趴在网上随时能攻击人的蜘蛛。
顾怜英起身拱手,“边境一行,辛苦王爷,也不知这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骜又将那小子拉了回来,“这是我朋友,他落入村民的捕兽洞里,被我救了!”
“后面一句就不要说了!”南疆小子有些不高兴自我介绍道,“我叫乌衣瞳。”
“在下顾怜英,是临汾县衙的仵作,小兄弟来此可带了随从?”
乌衣瞳蔑笑一声,轻轻扬起下巴,“你这小小临汾县还入不了我的眼呢!”
这南疆小子还挺狂傲,顾怜英顺着他的话问道:“哦?那哪里才能入小兄弟的眼?”
“自然是你大瑞的京都!”乌衣瞳叉着腰道,“终有一日,我会灭了你们大瑞,入主你们京都!”
“好大的口气!”叶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却见他一手就将乌衣瞳拎了起来,顺势点了他的穴道,顾怜英本打算制止,叶鑫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下一刻,他手中竟多了一只绯红色的蜘蛛。
叶鑫将蜘蛛放在乌衣瞳的肩上,冷笑一声,“你这骄狂的小毒物,若真想灭了大瑞,也需得学好本事。”
乌衣瞳白了他一眼,咬牙道,“你放我下来!”
见他如此作为,赫连骜红了脸,“我拿你当朋友!你为什么要伤我先生!”
乌衣瞳没好气道,“是你说你先生很厉害的,我只不过是想试试他有多厉害!不过……”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们若再不放我下来,你先生要是死了,可别赖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既然如此,劳烦叶兄多吊这位小兄弟几日吧,好让小兄弟知道,这里是大瑞,不是随处可织网的南疆。”
叶鑫应了一声,也不知从何处拿了一捆绳索,足下轻轻一点,在外头院中寻了一棵树,轻轻松松将乌衣瞳吊了上去。
赫连骜吓得退至一旁,低着头开始认错,“先生,我知错了。”
顾怜英被他突如其来的认错吓得有些错愕,“王爷何故至此?”
“他是我带来的,明月说,我现在是大人了,大人应当承担责任,做错了就要认错。”赫连骜指了指顾怜英的肩,“是我害先生受伤了。”
看来赫连骜南疆边境之行,竟是懂事了许多。
叶鑫一个闪身到顾怜英面前,拿出一个小瓷瓶,“这是从那小毒物身上搜来的,绯红蜘蛛有剧毒,快把解药吃了。”
顾怜英却将小瓷瓶推开,“不必劳烦,我没事。”他解释道,“顾某是学医出身,师父为了锤炼,早将我锻就了一副百毒不侵之身,这点毒不碍事的。”
百毒不侵之身必定要身尝百毒,顾怜英说的那般淡然,叶鑫心里却有些过意不去,没想到他还有这般过往。
“昨晚我与那刺客过了几招。”叶鑫坐了下来,随便拿了本册子翻看了会儿,“他逃得倒是挺快。”
顾怜英问:“可有什么发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都是些普通的招式,不过他似乎对刺史府很熟悉。”
顾怜英眯了眯眼,“张刺史明日出殡,你说他会出现吗?”
“他已被我重创。”叶鑫笑了笑,“怕是想出现也有心无力。”
果不其然,第二日张士钊出殡,周围几个县的县令都前来相送,作为临汾县县令,聂青也去了,从他们将张士钊送出门到棺木下葬,所有礼仪都完成之后,都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聂青回来时,还将他那位同窗余阳县令也带了回来。
据说这位余阳县令与聂青乃是同科考生,当年聂青摘得首榜首名,而这位余阳县令则是得了个末榜末名。
同窗又同榜,虽一个在首位一个在末位,但感情却是十分要好,如今更是有缘,竟在同一城里担任县令,两人更是趁此机会叙了整整一日旧。
为了对这位同窗表示重视,聂青特地将顾怜英叫了过去,几人聊得甚欢,谈话间,这位余阳县令说起了上一任吴县令一事,他连连拉着聂青的衣袖惋惜。
“聂兄啊,上回你叫小弟去查吴县令一事,我连夜找寻资料,竟发现衙门里关于吴县令的资料,除了他处理过的陈年旧案,竟什么有用的东西都寻不出来,小弟当真是愧对聂兄啊!”
他喝得有些迷糊,说着说着竟是抱着聂青哭了起来,“那吴县令当真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那一个个案件处理地有理有据,叫小弟心服口服!小弟佩服得简直是五体投地!可惜!可惜啊!这么一个好官,竟死于山贼之手!实在是太可惜了!”
“廖贤弟,你喝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廖县令的酒量聂青实在清楚,三杯准醉倒,所以方才的酒席他也只给他备了茶水,没想到他竟扭头去问顾怜英讨酒喝,结果越喝越起劲,三四杯下肚,便成了这副模样。
聂青正打算叫人将他扶下去休息,谁想廖县令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张誊抄的案卷,“聂兄,小弟唯一能帮的也只有这些了,还望聂兄莫要嫌弃!”
说着便噗通一声,醉倒在了桌案上。
聂青无奈,只好暂且不管他,只将那案卷摊开瞧了瞧,脸上的神情却是越来越不对劲,顾怜英凑了过来,粗略看了个大概,亦是诧异,“果然是他。”
十月望,下元节。自拈沉水祈天寿,散作非烟满王虚。已被新寒欺病骨,柳阴偏隔日光疏。
下元节祭祀先祖,人人持斋祈福,这一日善男信女男女老少们皆会备上厚礼至去世亲人坟茔前拜祭。
南郊福山乃是青阳城百姓安葬去世亲人的地方,这里曾被一位游仙道人测过福,说是去世之人若安葬在此福地,下一世轮回便会一声顺遂。
所以每当祭祖日时,南郊福山便会挤满了人。
而此时,在福山的另一侧,有一位小姑娘正带着祭品沿着一条无人知晓的荒芜阡陌走进山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一侧乃是背阳之地,很少有人会在此地设置坟茔,所以没什么路,那位姑娘有好几次险些被脚下的荆棘绊倒,好在她反应够快步履也够稳健,每回都能在护住自己的同时,也好好护住了手里的祭品。
不知走了多少路,她终于在一处坟茔前停下,这座坟茔虽偏僻的很,但却被收拾的很是干净妥当,周围没有一株杂草,两旁种有两棵高高的常青树,为其遮挡着风吹雨打日晒雨淋。
那位姑娘将祭品纷纷放下,双手合十不知对这座坟茔的主人说了什么,不知过了多久,这位姑娘才慢悠悠地打算要回去。
突然,有几人从林子深处跑了出来,那姑娘见状正要扭身逃跑,却听聂青大喊一声:“铃儿!你去哪里!”
聂青虽穿着便服,但看见眼前此人竟还是险些一个踉跄被足下的荆棘绊倒,好在顾怜英即使在一旁扶住他。
聂铃儿只好顿住脚,她紧咬下唇,委屈地低下了头,“哥哥。”
聂青近前来,看着日日心系的妹妹竟瘦了一大圈,方才被她逃跑而惹出的怒火一下都消散了,他一阵鼻酸,好半晌才忍住眼眶的泪,问道:“这些日子,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
聂铃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此时莫竹怀跑来了,他看到安然无恙的聂铃儿,那双眼睛突然有了神采,“大人,抓到了!”
聂青愤怒再起,他咬牙道,“走!回县衙!升堂审案!”
“慢着!”聂铃儿叫住他,“哥哥,我不能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聂青问。
聂铃儿伸出手掌,却见她那只细嫩的掌心,竟长出了一块红色的斑点,顾怜英心尖一紧,迅速近前一步将手搭在了她的脉上,几息之后,他道,“大人,还不能走!”
他解释道:“聂姑娘中了毒,若是再多走几步,她怕是要毒血攻心而死了。”
“混账!”聂青怒道,“我定要那人碎尸万段!”
莫竹怀道,“大人,属下去叫那人拿解药!”
“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毒,解药应该是一种虫尸的味道,这味道很容易便会散去,那人既已被抓,那解药恐怕……”他顿了顿,“要解此毒,在下还需知晓到底是何虫尸,莫不然,这毒也不好解……”
“有什么不好解的!”
南疆小子乌衣瞳不知何时从林中跑了出来,他仰着下巴,傲娇地走到顾怜英面前,“还没有什么毒是我解不了的!”
说着他从腰间的绣袋中拿出一直绯红蜘蛛,放在聂铃儿的手心里,聂青正要斥责,却听乌衣瞳道,“我这宝贝不仅能放|毒也能吸|毒,比那什么解药管用多了!”
果不其然,聂铃儿手心的那块红色渐渐变小,而她手心的绯红蜘蛛却是越变越黑,这惹得乌衣瞳都咦了一声。
“怎么了?”聂青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衣瞳摇了摇头,问道:“这是什么毒?”
第16章
“那是影密卫的蝉蜕。”明月从林中走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鬼鬼祟祟躲躲藏藏赫连骜。
赫连骜不敢正眼瞧顾怜英,只因顾怜英交代叫他们乖乖呆在县衙哪里都别去,然而他却依旧没忍住。
明月道,“影密卫养了不下百种毒虫,每种毒虫都制作了相应的蝉蜕之毒,有些毒能致幻,有些毒则是能控制情绪,制作过程很是复杂,据我所知,至今没有相应虫尸以外的解药。”
乌衣瞳却道,“胡说!我的绯红蜘蛛可吸百毒!不过……”他有些心疼地看着那只不再绯红的蜘蛛,“不过这毒确实有点太毒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绯红蜘蛛从聂铃儿的手心掉落,乌衣瞳慌忙将蜘蛛护在手心,心疼地安抚着,顾怜英再次拉过聂铃儿的手,捏起脉络,许久之后,道,“毒虽已解,但……”
“但什么?”聂青问。
“顾某不知其毒性几何,不敢妄自推断,若叫聂姑娘平安,兴许要辛苦各位将聂姑娘背回去了。”
毒入血液,也不知被清了多少,若再有大动,怕是会行遍全身,届时他就算再有大能也无法施救。
莫竹怀站出来,“我来!我来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玲儿本想反对,却见莫竹怀早已将她放在背上,对聂青道,“大人,将铃儿姑娘交给属下吧。”
聂青原本还在犹豫,但莫竹怀此人行事沉稳,他便点点头。
莫竹怀背着聂铃儿先回了县衙,众人便寻了另一条道,行至一处荆棘丛生,杂乱无状的道路旁,却见不远处林立的树木之中,一群捕快们正围着一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子。
顾怜英双眼微眯,却听聂青道,“来人!将这杀人凶手带回去!”
“慢着!”顾怜英喊了一声,然为时已晚,距离那男人较近的那个捕快,竟噗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恐慌令众人皆后退一步,然他们却依旧死死围着那男子,不叫他逃脱。
顾怜英拉了拉聂青的衣角,示意他往后站,随后款款上前,“如今证据确凿,阿九,你难道还要做无谓的抵抗吗?”
阿九沉肃着脸,双眼瞪得铜铃般大,那瘦小的身躯里却仿佛放下了滔天巨浪,他仇视着顾怜英,“就差最后一步!最后一步!!!”
顾怜英轻叹一声,“醒醒吧阿九,那位是聂姑娘,不是吴姑娘。”
“她是!”阿九咬牙道,“她很快就是了!”
“因为那本《野林杂论》?”顾怜英笑了,“红线杀人,我问你,你见到人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九怔住,但很快他开始为自己找借口,“他们两人不是丑年丑月丑日丑时出生和辰年辰月辰日辰时生的,那不算!”
顾怜英反问:“那你为何要杀了他们?”
阿九眸子动了动,闭口不言,顾怜英道,“还是我来帮你解释解释吧。”
顾怜英轻叹了一声,从怀中拿出那幅画,他轻轻地将那幅画展开,画中女子曼妙的身子和美丽的容颜叫在场所有人一愣,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女人。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吧?”他拎着画近前一步,“画中女子是前任余阳县令之女,吴婉君。”
阿九想要将画抢过去,却被顾怜英躲开,“古有妲己褒姒,后有西施貂蝉,且不论这吴姑娘到底做了什么,单看她如此容资,想必也累了许多男子为了她要死要活吧?”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轻笑,“红颜……祸水?”
“不是!她不是!”阿九道,“她是这世间最好最好的女子!她不是祸水!”
顾怜英截住他,“她不是?她害了张公子、张刺史、王员外以及画师墨君,阿九啊阿九,你倒是同我说说她怎么不是了?”
仿佛打蛇打了七寸,阿九突然暴躁了起来,好在碍于周围人多,他不得不屈服,只咬着牙冲着顾怜英叫嚣,“那些人都该死!吴姑娘什么都没做!若非张榕那畜生想要玩弄于她,张士钊那老匹夫轻薄于她,墨君那小白脸想要独占她,她最后岂会惨死?”
“若说女子祸水,你们难道没见过那些畜生的嘴脸吗?就如同,现在的你们一样!”阿九愤怒地指着他们每一个人,“我如今只恨没多偷些毒回来,莫不然你们一个个,都得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玉娘呢?”顾怜英道,“李玉娘也该死吗?”
阿九突然愣住了,许久之后,他才喃喃出声,“她……她……,谁让她与吴姑娘长得那般相似?谁让她……”他转了个念,强调,“她是自尽的!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顾怜英顿时觉得他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怜,李玉娘确实是自尽的,当她前来自首之时,她便没想过活着出去。
她的身子被王员外糟蹋,早已经对王员外起了杀心,而此时,她心中的那个人却回来了,还被按上了杀人的嫌疑,试问她又岂会不为了那人做些什么?
自首是第一步,自尽则是为了阿九,她以这种方式告诉阿九,罪她已经认下了,希望他莫要再做傻事,然而阿九执念太深,似乎并没有将她的死放在心上。
聂青怒道,“褚捕快呢!”
阿九邪邪地勾起嘴角,“他这个懦夫,死不足惜!连个人都杀不了!实在是个废物!”
“刺杀张刺史的刺客,是褚捕头?”顾怜英问。
他这么一问,众人亦是惊讶,虽聂青早已料过此等结果,但亲耳听闻此事,他亦是震惊。
阿九微微一笑,眼中写满邪魅,竟有一丝将一切事物都看在眼里的傲气,“别以为我不知道张士钊是诈死,我告诉你们,就在昨晚,他便已经死于我手!”说着,他竟仰天大笑了起来,“吴姑娘!我替你报仇了!”
顾怜英忽而想起什么,“当日你的目的并非张刺史,而是他身边的影密卫?你的毒是哪里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九冷笑一声,“那狗屁影密卫好色的很,从他身上拿些东西,简直轻而易举!”
顾怜英凝视他许久,再次近前正欲抓捕,没想到阿九却再一次笑了,他盯着顾怜英,像是盯着一个微不足道的木头,突然,他目光一怔。
“不好!快阻止他!”顾怜英话还没说完,阿九嘴角流出一股黑色的血液。
聂青见状,连忙叫人上前,却听顾怜英轻叹一声,“来不及了。”
赫连骜站在不远处,他也想上前看看,却被乌衣瞳拉住了,“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赫连骜却道,“你不懂!我是要学验尸的!不看死人难不成看死猪吗?”
最终他还是被明月拦了下来,阿九虽是死者,但也是犯人。
顾怜英忽而又想起什么,连忙道,“大人,快回去!叶先生怕是有麻烦!”
叶鑫一直暗中保护着诈死的张士钊,方才阿九表示已经识破了张士钊的诈死,可他又没有收到叶鑫的回应,那么他很有可能出了事!
阿九虽然没有半点功夫,但他却能制服褚云峰,想来肯定是有别的什么法子,他竟有点担心叶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行人很快便回了县衙,聂青带着人亲自去刺史府,却不曾想府上当真在举办丧礼,顾怜英粗略看了一下张士钊的尸首,系中毒而亡。
然而却没有叶鑫的消息。
顾怜英随着捕快们来到不愁喝客栈,小五和小六正打算将店关了,见有官差上门,极其配合得打开门。
小五见到顾怜英问道,“顾先生是来寻我们东家的吗?我们东家出门好几日了,至今未归。”
顾怜英道,“我来寻褚捕头。”
小五瘸着腿笑道,“顾先生,褚捕快不是失踪了吗?”
他话还没说完,便涌入了一群捕快,小五本想阻拦,却不想被小六拉到一旁,顾怜英寻了个人看着这两个伙计,自己则是上了楼。
大约是因为凶杀案已经告破,楼上的房间和楼道都打扫一新,丝毫没有半点灰尘,他路过王员外被害的房间,朝里头看了一眼,眉头微微锁住。
“顾先生!先生!”赫连骜的声音从后院传来,顾怜英慌忙近前,却见赫连骜竟浑身湿透一声酒味,却还站在那里笑脸盈盈。
“王爷,你这是作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慌忙去寻干燥衣物想要给他披上,没想到赫连骜却一个闪身躲开了,“先生,酒窖里有人!我方才瞧见了!”
而此时,清风明月从酒窖里出来,他们一人肩上都扛着一个人,顾怜英眸中一动,正是褚云峰与叶鑫。
清风明月将两人放在院中,褚云峰满脸苍白,嘴唇发黑,身子柔软,浑身冰凉,脉搏全无,肩处的伤还未愈合,已死多日了。而叶鑫……
顾怜英蹲下|身轻轻触碰他的脖颈,虚弱的跳动让他心尖一颤,他再探了探他的脉搏,刚涌出的那一丝喜悦,在嘴角处戛然而止。
赫连骜蹲在他身旁仔细地看着他,见他这般神情,大抵知道这个讨人厌的老酒鬼已经去了,于是他起了问句:“先生,他死了吗?他的死因是什么?需要工具吗?要把他剖开吗?”
顾怜英许久之后,才长叹一声,“他没死,只不过离死不远了。”
第17章番外-烟雨海棠
春雨如烟,柳絮弥弥,一个身着浅碧色襦裙的少女正蹲在海棠树下支着脑袋,看着春归大地燕归木林。
褚云峰刚巡完街回来,路过小院,见少女蹲坐在那里,脸颊不知觉地便红了起来,他走到少女面前,从怀中拿出一个小香囊,“今日出街,瞧见一件新鲜玩意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多谢褚大哥!”少女跳了起来,一把将那香囊抓在手心,喜笑颜开,“父亲总不让我出去,实在闷得慌!”
褚云峰道:“大人也是为了姑娘好,余阳县处边境之地,总也不大安全。”
少女却不服气地嘟起了嘴,“我也想做一个除暴安良的捕快。”
“胡闹,捕快哪里是姑娘家能做的?”
少女却道,“大瑞百年前还出过一位女帝呢!何故姑娘家就做不得捕快了?”
褚云峰自知说不过她,只宠溺一笑,“左不过这几日太平无事,我去大人面前说一说吧,不过!”他郑重道,“若是你乱来,那便只能呆在县衙了!”
“多谢褚大哥!”少女清脆地应了一声。
吴婉君是吴县令的独女,她自小便生得貌美,吴县令便一直将她绑在自己身边,不准她与外人打交道,然则女儿终究会长大的,越长大越叛逆,叛逆到自己说什么她便违逆什么。
所以,吴县令觉得与其等到她偷偷溜出去闯下大祸,还不如主动同意她出门,这样或许风险会小很多,褚云峰前来一说,他便也同意了。
连日来春雨绵绵,惹得人很不舒爽,然吴婉君的心情却是大好,因为她终于能够堂堂正正出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日她穿上一身海棠色襦裙,欢欢喜喜蹦蹦跳跳地跟着褚云峰跑出府衙,这是她头一回正大光明地在街上晃悠,听巡街的捕快们说,余阳县的长街虽没有临汾县的热闹,但玉河旁的柳树林却是十分好看。
如今柳絮漫天,柳枝吐出新芽之时,更是一番新奇美景。
“听闻前些日子,县令命人在河道旁种了些海棠,这几日应该开花了。”褚云峰道。
吴婉君高兴地跳了起来,“褚大哥,能带我去瞧瞧吗?”
褚云峰宠溺地笑了,他指着不远处道,“在那里。”
吴婉君抬眸而望,不远处的河边,柳枝簇拥着开着花的海棠,红艳绝伦美不胜收,她辗转跑至海棠树下,闭着眼微微抬头,她一身海棠色,竟比这真正的海棠还要更娇艳几分。
惹得不远处的褚云峰看痴了。
而此时一艘画舫浅浅靠近河岸,一男子正凭栏远望,正好瞧见了这绝美的画面,他的手微微一动,正要执笔画下,却被身旁一人拦下,“墨心画师,我再出一百两买你那副莲花图!”
墨心不耐烦地将手抽回来,“张公子,墨香坊的规矩你难道不知?”
张榕蔑笑一声,“再名贵的画总有价码!墨心画师若真的视钱财如草芥,今日又何故应了我爹的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榕儿,不得无礼。”
张士钊从楼上下来,清瘦的他身着一声深色的袍子,更显他一身傲骨,他行至墨心面前,顺着墨心的眼神看了一眼外头,心尖不由一颤。
很快,他便恢复如常,“墨心画师既然不稀罕金银珠宝,今日画师瞧上了我画舫中哪副画尽管拿去便是。”
墨心凝眉一愣,“张刺史当真要让出你画舫中的画?”
“你我都是爱画之人,个中价值墨心画师心中自有掂量。”他微微一笑,“若画师觉得画不够,美人也可。”
墨心眯了眯眼,最终道,“多谢张刺史美意,那副莲花图,某过几日便奉上。”
今日是吴婉君最快活的日子,吴县令将他困在府衙院子里那么多年了,她从未如今日这般自由过,然而日影西斜,一想起自己终究还是要回那一方小院,她便又有些不情愿了。
好在褚云峰应了她,说是每个月都带她出门一趟,她这才开心了起来。
这日,她又得到了一次出门许可,她换上了早为自己备好的捕快劲装,腰间也学了其他小捕快一般挂了一柄长刀,活脱脱像是一个刚上任的小捕快。
她跟在褚玉峰身后,学着他的样子巡街,惹得街上与褚玉峰相识的百姓纷纷侧目打探,他们也没见过这般俏丽的捕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突然街上开始骚动,褚云峰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身后,有人前去打探后得知,原来是张刺史家的公子在街上殴打一偷他荷包的贼人,后来张公子突然想起今日未带荷包出门,便悻悻然走了。
拨开人群,令人没想到的是,那所谓的贼人竟是一个瘦弱的孩子,吴婉君怒道,“褚大哥!张公子为何这般作为?”
褚云峰轻叹一声,张公子仗着身份,在余阳县一直这般为所欲为,这些他也不知给如何向她解释,只道,“先将这孩子送去医馆吧。”
那孩子已被张公子打的神志不清,吴婉君将他扶了起来,送至医馆,至医馆她才得知,这孩子的肋骨竟被打断了,吴婉君怒意更甚,然而她深知褚云峰根本做不了什么,于是当天回县衙,她便怒气冲冲地去寻吴县令。
吴县令正好在会客,她只能在外头等,不知过了多久,便见一位清瘦的中年男子从吴县令的书房里出来,吴县令正对他毕恭毕敬,那人瞧见站在门前的吴婉君,冲她微微颔首,随后便离开了。
吴婉君觉着这人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但她丝毫没放在心上,只等那人走后,她才追着吴县令将今日之事说了。
吴县令愁容满面,听了她的话,他更是忧心忡忡,“那婉儿叫父亲如何?”
“自是将那张公子捉拿治罪!”
“治他何罪呢?”吴县令道,“那孩子应该是个无父无母的贱民吧,张公子可是张刺史之子。”他闭上双眼,顿了顿,“你可知今日来寻父亲的那人是谁?”
吴婉君一愣,“是父亲的朋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便是青阳刺史,张士钊。”他眉目狠绝,“你可知他来作甚?”
吴婉君摇头。
吴县令狠狠拍了一下桌案,几乎咬牙切齿,“他是来为他的独子求亲的!”
“求亲?”吴婉君震惊,“是他那纨绔儿子吗?”
吴县令转而摸了摸桌案上他的乌纱帽,猛地将其丢在了地上,“明日,我便辞官!婉儿,你去收拾细软,过几日,父亲带你回乡!”
“回乡?”吴婉君愣住,“父亲不是说咱们早就没有故乡了?若是父亲辞了官,咱们要去哪儿?”
“天大地大,哪里都好!”吴县令摸了摸宝贝女儿的脑袋,“为父绝对不会让我的婉儿受半分委屈!”
翌日一早,吴县令一身官服穿戴整齐出现在了刺史府内,他手握一封辞官令,神情决绝。
也不知吴县令在刺史府说了什么,吴婉君收到吴县令的消息时已经是三日后。
三日后,一位自称墨心的画师上门,说吴县令被软禁了,吴婉君见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些人便是这样,一见倾城二见倾国三见倾心,再次见到吴婉君时墨心的心仿佛有了温度,他道,“吴姑娘,冒昧来访。”
“我父亲如何了?”
墨心道,“吴姑娘不必担忧,吴县令乃朝廷命官,张刺史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他微微笑着,“我来,想要问姑娘求一件事。”
“何事?”
“在下是名画师,此次前来是想问姑娘求一幅画。”吴婉君正要拒绝,却听他道,“若姑娘应允,在下便有法子救吴县令出来。”
吴婉君眼睛一亮,“好!”
墨心的画技整个大瑞少有,只一个下午,他便将吴婉君的音容笑貌画得传神非常,他在画中隐隐画上一个“君”字之后,向她鞠躬道谢,“多谢吴姑娘配合,在下保证,吴县令明日定能归来!”
吴婉君并不想信墨心的话,但第二日,吴县令果真回来了,也不知他在刺史府经历了什么,看上去虽没什么大碍,可回来之后,整个人仿佛都变了。
褚云峰被吴县令外派了,县衙中除了被她救回来的那个叫阿九的孩子,竟没人能同她说话,吴县令说,再过半个月,便将她许给张公子,叫她好好备嫁,可她如何愿嫁?如何能嫁?这与强抢民女又有何区别?!
她想过逃,可无处可逃,无奈之下,她只好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听了阿九的话,从院中的狗洞钻了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既然吴县令改变不了什么,她便要亲自与那些人说清楚!
谁想当她到刺史府时,满街都在流传张公子的事迹,原来今日红楼花魁开市,张公子得了首牌,被请去当入幕之宾,就算吴婉君身处深闺,也知红楼是什么,她对张公子更是厌恶至极!
张刺史似是早就知晓她会来,竟专门叫人请她入府,怒火早已攻心,以至于她丝毫没查看周围的环境,如一只小羊羔一步步陷入一头凶恶的狼口之中。
张士钊在书房等她,他正将当日墨心答应赠予他的莲花图收好,墨香坊的字画,一幅值千金,他才不舍不得拿去给张榕糟蹋。
李阁老最爱字画,若是他将墨心画师的真迹呈上,没准儿李阁老一高兴,将他召回去也未可知。
他刚收好莲花图,便对着桌上的一张美人图细细欣赏着,不得不说墨心画师好手艺,画中美人栩栩如生,仿佛就站在他眼前,销魂迷离之际,听探子来报,说美人从县衙逃了出来,正往刺史府而来,他的心,又不自觉地跳了起来。
为了平息此刻的心动,他从地窖中取了酒,喝了几杯壮了壮胆色,他以为他能平心静气地与美人说上几句话,可当他见到美人进门的那一刹那,他心中那紧绷的弦终究还是断了。
也不知那一晚吴婉君是怎么熬过来的,嘶吼大叫撕咬捶打甚至褚云峰给她防身的匕首她都用上了,可终究还是被张士钊制服了。
她被张士钊关在了一间被密切看守的房间内,外头全都是侍卫,有人白日晚间都盯着她,每日都有人给她喂不知名的汤药,叫她浑身乏力,逃不掉,也死不了。
她的眼中再也没有了明媚,父亲变了,周围的一切也都变了,她曾以为自己能与父亲幸福快乐地度过此生,可如今什么都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让开!让公子进去!”
“公子,刺史说,整个府上公子都能去,唯独这里进不得,还请公子不要为难属……”
那人还未说完,却听一阵闷响,传来张榕得逞的笑声,“那老匹夫还有什么秘密见不得人?我可是他儿子!又有哪里见不得的?”
说完却听房门被他猛地推开,当他的视线落在躺在床榻上显得病态的吴婉君时,他的眼神突然发直了,他笑着喃喃道,“怪不得那老匹夫这么藏着掖着,没想到这里竟藏着这么大的一个美人!”
张榕推门而入之时,吴婉君闪过一丝吃惊,但很快她镇定了下来,这些日子,她尝过各种担心受怕情绪带来的折磨,直到张榕的到来,竟叫她悬着的心沉了下来。
心中某处蠢蠢欲动,她暗自冷笑一声,计上心来。
她深知张榕与他父亲是一丘之貉,所以她如今最想做的便是,杀了张榕!亦或是与他同归于尽!
张榕是张士钊的独子,若是他没了,张士钊的必定痛心!她要报复张士钊!
张榕终究还是尝了吴婉君的貌美,他果断弃了花魁,日日往这里跑,吴婉君也利用他慢慢让自己断了那药,渐渐的开始有了力气,她眸子越来越冷,报复的想法也越来越坚决。
这夜,夜黑风高,张榕如往常一般前来,吴婉君将打碎的药碗碎片藏进衣袖,面上却笑得愈发柔和,今夜,她要杀了张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就当她的衣裳再次被张榕撕下时,门外却起了骚动,侍卫传话说,刺史来了。
这些日子张榕都是偷偷来的,如今张士钊前来,他必定要躲,所以他猛地将吴婉君推开,开了窗户便要逃走,然而下一刻他顿感脖颈一凉,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张榕怒极,转身便夺过了她手里的碎瓷片,冲着她那细嫩的脖颈狠狠一割。
鲜血井喷而出,喷了张榕一脸,吴婉君直至倒下的那一刹那都在后悔,要是她力气再大一些,再大一些,张榕必死无疑!
可惜……
也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说刺史府进了刺客,张榕被眼前的画面吓傻了,听到外头的喧闹,慌忙地逃了出去。
而此时,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窗户钻了进来,两人看到眼前场景,悉数惊住了。
阿九猛地跪了下来,抱住吴婉君大哭,他若早来一日,吴姑娘是不是就不用死?
因外派昨日才回的褚云峰更是错愕到心脏突突狂跳,他从未想过再次回来之时,会见到她的尸体!阿九咬牙起身,想要追出去,却被褚云峰拦了下来,“你干什么!”
阿九怒道,“给姑娘报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褚云峰却道,“刺史府戒备森严,先送她回去。”
阿九赤红着眼瞪着他,“你这个懦夫!姑娘平时怎么对你的!如今她惨死!你就连给她报仇的血性都没了吗?”
褚云峰忍住怒气,“她是吴姑娘,也是吴县令之女,张刺史一手遮天,我不能拿余阳县的百姓冒险!就算要报仇,也要详细计划!”
说着他一把抱起吴婉君,双足点地,飞了出去。
刺史府的骚动在次日凌晨被完全压了下来,除了几个张士钊、张榕以及他们贴身的几人,谁都不知道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褚云峰将吴婉君的尸体带了回来,吴县令见到尸体,竟没有任何喜怒,他这才发现整个余阳县衙有问题。
他只好独自一人寻了块隐秘的福地,将吴婉君安葬了,褚云峰原本想要在县衙查一查事情原委,可没想到一个月没到,县衙便接到了吴县令升迁的消息。
爱女惨死,吴县令竟升迁了!褚云峰愤怒之下,最终选择了离开县衙,谁想当他离开县衙之后,却得知吴县令被贼寇杀害的消息。
想都不用想!这一切定与那对父子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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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几年,皇天不负有心人,褚云峰终于等来了一个人,临汾县令,聂青。
第18章
连绵的大火将这世界烧得半分也不剩,他奔跑在无尽的尸体残骸中,身后有一团火正穷追不舍地追赶着他。
终于他逃到了一处悬崖边,面前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若再往前一步,便万劫不复。
突然一个手执匕首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他看不清这个男人的长相,但却能感到这个男人身上传来的杀气,男人紧紧逼近,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杀了他!杀了他我就给你想要的一切!杀了他!”
男人身形一顿,似是在犹豫,那女人怒了,直接将男人拖了回去,“你不敢动手,那我来!”
说完,那把镶着宝石的匕首直接往他的面门而来。
顾怜英猛地惊醒,冷汗从善如流地从额间落下,他顺手拿了枕边的汗巾擦了擦,抬头而望,天还未亮,大约是卯时。
他自嘲一笑,他以为下山之后便不会再做这样的梦,没想到才过了几日,梦魇又来了。心脏跟着砰砰直跳,这一回,那女人大约得逞了吧。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梦魇一直伴随着他,每每入睡,总有一男一女追杀着他,而他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两人的面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罢了,这时辰再睡也睡不着了,不如起来走走吧。
县衙早已有捕快前来点卯,他前去应了卯后,便走出县衙迎着朝露闲逛着,刚过下元节,天气已经慢慢转凉,冷风乍起,卷起他那身薄薄的青衫,叫他浑身一哆嗦,更是清醒了几分。
不知觉中,他行至一家茶馆前,鬼使神差地抬头一望,斗大的“琼琚阁”三个字映入眼帘,明明茶香四溢,却取名为琼琚,倒叫人生了些许的好奇之心。
茶馆刚开门,见有客至,茶博士笑脸相迎,将其引入厢房后,才问道:“客想喝什么茶?”
顾怜英看了一眼厢房内井然有序又十分讲究的茶具,还未出声,便有一女子的声音传来,“这位客人自然是要喝天香暖茶的,快去备些来!”
一女子盈盈而入,略施粉黛的脸如沐春风,一身浅碧色的衣裳带着一丝茶香裹了进来,她行至顾怜英面前,微微福了福身,“客许久没来了。”
自上回刚入临汾县,他独自一人在琼琚阁饮了整整一日的茶,之后便进了衙门,再也没来过了,他浅浅一笑,难为掌柜还记得。
“今日得空。”他微微一笑。
说话间,茶具已然摆好,徐慧娘入座,点燃茶炉开始烹茶,“这么长时间了,客可曾寻得想要寻的了?”
顾怜英弓着背笼着袖子,目光却有些飘忽地看着茶炉里飘起来的袅袅青烟,“既来之则安之。”
徐慧娘微微一笑,手里的动作却一刻也未耽搁,行云流水之际,竟有一丝大家之风,半晌之后,一杯暖香的茶被捧到他面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微微一嗅,“掌柜今日的茶里,似是多加了一味。”
“客好灵的鼻子!”徐慧娘掩嘴一笑,“妾在里头加了一味薄荷,薄荷清新怡神,还望客今日有个好心情。”
“多谢。”
正喝了一口,门外忽而有了动静,顾怜英眉头微蹙,却见林英跑了来,“顾仵作,大事不好了。”
顾怜英一愣,随即将茶水放下,“掌柜,这茶顾某先记着,改日再来喝。”
徐慧娘很是识趣,只道,“既然客有事,妾便将这半盏茶留着,等客再来。”顾怜英微微颔首,放下银两后,便同林英走了。
天气是越来越凉了,刚从琼琚阁出来,迎面的冷风只叫他整个人再次抖了一个激灵,好在接下来要行路,走着走着倒也不凉了。
林英边走边道,“今日一早,有人来报案,说有一男子吊死在了树上,我们赶到时,那男子竟是□□……”林英眼底有些怒意,在他看来被吊死已经是极其耻辱之事,如今竟还□□,这更是奇耻大辱!
案子发生在临汾县玉龙村,顾怜英赶到时,聂青也正好到,眼前是一处不大不小的院子,院中有一棵老槐树,树上吊着的便是本案的死者。
莫竹怀道,“大人,死者叫简小郎,其母马氏今日一早起身,发现死者后惊叫数声晕了过去,邻里发现便去县衙报了案。”
听着莫竹怀的简报,顾怜英走近尸身,抬头而望,眸底微微一动,尸体已然僵直,脚底遍布斑点,地上满是死者秽物,一股浓重且独特的臭味熏鼻得很,再看他周身,一件披挂也无,确实死得不体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让开!都给本王让开!”院子外头不知觉多了好些围观之人,赫连骜被挤在人群外头却拼命往里头挤。
前去接应的莫竹怀险些扶额,任谁也不会认为面前这花花绿绿的少年正是当今身份尊贵的七王爷。
赫连骜终于被莫竹怀领了进来,他怀中抱着他那宝贝箱子,兴致冲冲地跑到顾怜英面前,“先生,我来了!”
顾怜英看了看他身后,“王爷的那两位侍卫呢?”
“我让他们在外头等我!”赫连骜笑道,“他们胆小的很!”
顾怜英不免失笑,任哪个侍卫不是经历过腥风血雨的?如此场面对于他们来说,怕只是开胃小菜,他们这般听话,也只是为了哄这位王爷开心罢了。
而此时,简小郎的尸身被放了下来,见终究躲不过赫连骜的纠缠,顾怜英只好寻个差事给他做,“王爷可会笔墨?”
赫连骜点头,“会!”自小皇姐便教他写字,他就是忘记吃饭也绝对不会忘了写字!
顾怜英颔首,“那还请王爷在一旁录笔。”
赫连骜满口答应,从盒子里拿出笔墨,做记录状。
顾怜英在简小郎的尸身旁蹲了下来,他摸了摸简小郎的脖颈,道,“记:死者颈部索沟闭而不合,颈椎断裂,舌头微伸,双目吐出,面色惨白,系自缢症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怜英,当真是自缢?”聂青一脸铁青,捂着口鼻反问道,他虽没见过多少自缢的尸体,但相关案卷还是见过的,自缢者大多衣着体面,可简小郎可是衣无寸缕,丝毫不像自缢。
顾怜英起身,“目前属下只能判定为自缢,其余的还需回县衙再说。”
聂青微微颔首,此时屋内一阵惨叫声引了他们的注意,莫竹怀慌忙寻了白布将简小郎的尸身包裹住,命人抬走。
屋内醒来的马氏哭得撕心裂肺,口中连连喊着贱人还她儿子命来,顾怜英与聂青相对一视,若有所思。
马氏因为大受刺激从床榻上滚了下来,她坐在地上,一手抱着被褥一手拍着地面,扯着嗓子喊道,“柳氏那个贱人!害我儿子!这扫把星!居然敢害我儿子!”
见聂青进来,马氏眼中的恨意突然有了聚焦,她慌忙膝行几步,抱住聂青的大腿,“青天大老爷啊!你可要为民妇做主啊!我可怜的儿!大人!杀害我儿的是他的媳妇柳氏柳含烟!一定是那个贱人!求大人一定要为民妇做主啊!”
一连串伸冤的嚎叫声惹得顾怜英阵阵耳鸣,他有些同情地看着有同样情绪的聂青,嘴角微微扬起一丝自求多福的笑意。
聂青终于忍不住了,叫人将马氏拉开,问道,“马氏,你为何控诉你的儿媳柳氏?可有什么证据?”
“这还用证据吗?”马氏狠狠道,“那柳氏自从进了我简家,这么多年了,连个蛋没下过,存心害我简家断子绝孙,前几日我与郎儿说了她几句,她居然要拿菜刀行凶!”
说到这儿,她猛地拍了拍大腿,“大人,那贱人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呢!定是逃了!”
聂青不知她言语真假,但还是派了人出门寻柳氏,马氏此时情绪不稳,他也不好再做询问,只道了声节哀,便转身离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顾怜英却觉得,这简家有些不简单。
“王爷呢?”
他走到院门口,才发现身边少了个人,扭身在院中探寻,却见那一坨花花绿绿竟蹲在院中井口处发着呆。
顾怜英行至他身旁,“王爷,我们回去了。”
赫连骜抱着盒子起身,挠了挠头,又泽了泽口:“奇怪,他们家的井怎么没水。”
顾怜英道,“顾某在琼琚阁还落了半盏茶,王爷若是渴了,咱们去喝一杯?”
“好!”赫连骜满口同意。
他点的天香暖茶依旧在,徐慧娘亲自相迎,赫连骜从未来过这种地方,新奇得很,每每遇到新鲜的事物总要问上一问,徐慧娘极为有耐心,赫连骜好奇什么,她便答什么,宛然一个先生。
顾怜英怕他的好奇之心惹了人家,便打断道,“王爷,今日咱们是来饮茶的。”
“茶哪里有酒好喝?”
话音刚落,身着灰袍满脸络腮胡,手中拿着一只酒壶的叶鑫从窗户外钻了进来,他浑身酒气,与屋内四溢的茶香混合在一起,倒显得别有风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懒懒得在顾怜英身旁坐下,幽幽地看着赫连骜,“小家伙,可要尝尝我手里的玩意儿?”
赫连骜眸中好奇甚甚,但碍于这老酒鬼屡次冒犯,只吞咽了几口口水,身子往后仰了仰,“不用!”
叶鑫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情绪,他将酒壶与顾怜英手中的茶盏碰了碰,道了一声,“多谢。”
第19章
顾怜英却微微一笑,“那也要叶先生给机会啊!”
叶鑫听出他言语中的不善,轻叹一声,“到底还是没有瞒过你啊!怜英果真聪慧过人!”
徐慧娘听出他们谈私事,便识相得退了出去并掩上了门。
顾怜英只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若是没有你暗中放水,他们又岂会得逞?”
褚云峰的尸首和聂铃儿怕是一直被藏在客栈的酒窖里,以叶鑫的敏锐又岂会不知?
“你可知我的那些老友们如何评价张士钊?”叶鑫又是一叹,默默同他解释,“他们说,自从张士钊上任以来,难民开始增多,朝廷为了稳住边境,时常会派发粮饷物资,然而那些东西,百姓根本连一粒米都没见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那些老友自是临汾县街上的那些乞丐。“张士钊此人,惯会做作,看上去一副清冷做派,谁也没想到他背后又是一张什么嘴脸!”
他猛饮一口,“原本临汾县该太平无事!原本玉娘也该好好活着!”
无论是拿着画主动上门的张榕,还是见色起意的王员外,他们哪一个不该死呢?
“罢了!”顾怜英放下茶盏,伸手捏住了叶鑫的脉搏,许久之后,他才一把将他的手丢开,“你若是想要一副完整的心脉就少些饮酒吧!”
“若没了这杯中物,我岂不是更痛苦?”叶鑫不以为然。
顾怜英轻叹一声,“是如何伤的?”
他道,“练功,险些走火入魔。”
顾怜英切了一声,他才不信他的鬼话,但既然他不想说,他便不问了,他看了一眼一旁正喝得开心的赫连骜,“你可知你吃了王爷多少药草?若非王爷,你的命怕是救不回来了!”
叶鑫受宠若惊,连连冲着赫连骜抱拳,“叶某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赫连骜被他这举动吓坏了,连忙后退几步,但看叶鑫此刻态度祥和,心里的畏惧便少了几分,他轻咳一声,极显身份贵重得回了一句,“三婶儿说,洗干净了定是个俊俏儿郎!得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噗得一声,刚入嘴的茶喷了一地,险些把他呛着!他越来越好奇这王府的三婶儿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了!
叶鑫对此话很是受用,他摸了摸满脸的虬髯道:“话说回来,今早玉龙村的那个命案,怜英可有想法?”
顾怜英擦了擦嘴,“原来叶兄也去了。”
“只是路过。”他避重就轻,感叹了一声,“那简小郎家的背景有些不一般啊……”
顾怜英暗自浅笑一声,本打算再与他聊聊旁的事,没想到不自觉中又聊到了案子上。
顾怜英刚进简家院子便已经察觉到了,简家院子很大,大部分却是荒的,院中有口井,井中无水,说明已经许久没人打理了,可就算如此,简母马氏那件暗纹蚕丝里衣还是出卖了她。
暗纹蚕丝里衣少说也要好几百两一件,就算是布料也是这个价格,普通两口之家二两银子便能过一年,而她竟用几百两买一件里衣,那的确是奢侈了一些。
叶鑫啧啧了一声,“他们家竟有三春醉!奈何是案发现场,莫不然我也想尝尝。”
“三春醉是什么?”赫连骜探出个脑袋,这两人说的话每一句他都听清了,可这么来来回回他竟一句都没听懂。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叶鑫摇了摇酒壶,“自是好东西!只不过,这三春醉,可是贡品啊……”他想了想,倾身近前,“小家伙,你那儿有没有?”
“王爷,酒非好物,莫要听叶兄胡诌。”顾怜英起身,“时候不早了,该启程回去了。叶兄不走吗?”
叶鑫慵懒的倚靠在坐席上,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怜英,不如咱们打个赌吧。”
顾怜英挑眉,竟不知叶鑫为何会突然有这种想法,只问:“赌注呢?”
叶鑫笑道,“若我输了,我请你喝酒,若你输了,你请我喝三春醉?”
这哪里是打赌?这纯粹就是想约个酒局!顾怜英暗自一笑,“可我不爱喝酒。”
叶鑫耸耸肩,“好,条件你开。”
顾怜英转而问赫连骜,“王爷以为如何?”
赫连骜实在没听懂他们说什么,但后面几句他听得真真的,他道,“不如剥洗干净给三婶儿瞧瞧吧?”
王府里的那个三婶儿,在未见过叶鑫之前,总说他是这世间最俊朗的公子,如今却只惦记着叶鑫,正好眼下有这个机会,叫三婶儿好好瞧瞧,到底谁才最俊朗!
顾怜英又一回笑出了声,这主意甚好,只是……他道,“王爷,叶兄可不是个任人剥洗的兔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赌!我赌!”叶鑫扬眉,“不就是剥洗干净嘛!就算是□□也没问题!只不过……怜英也要一起否?”
眼神渐渐放肆,在顾怜英身上游离,好在顾怜英心志坚定,只是微微扬起唇角,“若我输了,三春醉自双手奉上!时候不早了,叶兄不必送了。”
说罢,他转身便溜走了,叶鑫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丝浅笑,随后从茶几上拿了一个杯盏,倒了茶饮了一口。
啧啧,难喝!
简小郎的尸首早就被运到了县衙,他本以为这小王爷只是说着玩玩的,没想到他进了停尸房后,那小王爷竟又拿出了笔墨,顺势要在旁记录,这认真的模样竟叫他不忍心打断。
顾怜英轻叹一声,带上了麻布手套,开始进一步检验简小郎的尸身。
“记:尸身长大约五尺五寸,身形消瘦,脖颈断裂,身体无其它死前死后外伤……”
“然后呢?”赫连骜问。
顾怜英却紧蹙眉头,“但凡吊死者,弥留之际极其痛苦,多少会有一些新伤。”而且有些伤只有死后许久才会显现,是以他才在外头逗留了一会儿。
他捏起简小郎的手指,指甲很是干净。“王爷,可否将案桌上的宝镊给我?”
赫连骜遵言,又问,“先生,这句要记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摇了摇头,躬身用宝镊在简小郎的指甲里取出一样东西,赫连骜惊出了声,“这是什么?”
“盐。”
朝廷自有法度,盐铁矿乃国家之物,若私自贩卖,便是死罪!看来这简家,着实不简单!
验了一整日,他终于将验尸案册呈了上去,回院子时,顾怜英便瞧见聂铃儿正坐在院中发呆。
自从将她寻回来后,她便一直如现在这般郁郁寡欢,平日里她总喜欢穿着一身捕快劲装,腰间挂着长剑,外出巡街,神采飞扬,可如今一身女装也就罢了,竟连一直不离身的剑也被她解下了,眼中更是失了当日的光彩。
顾怜英溜达到她身旁,坐了下来,“聂姑娘是有什么心事?”
聂铃儿双手托腮,却看向远方,“顾先生,你说我是不是一直在给我哥哥添麻烦?”
“聂姑娘何故这般问?”
聂铃儿道,“若非我逞强,非要搀和案件,若非我无知,信了不该信的人,若非我蠢笨,着了他们的道,或许哥哥就不会为了我吃那么多苦头。”她别过脸来,眼眶有些红,“对不对?”
“不对。”顾怜英毫无犹豫地肯定道,“若非聂姑娘,我们也无法确认凶手。”他问道,“聂姑娘大抵不知,那阿九曾是余阳县人。”
聂铃儿却点点头,“褚大哥同我说了,她还说,前任余阳县令之女吴姑娘……”一想起吴姑娘的遭遇,她不由得鼻头一酸,就算褚云峰的只言片语,她依旧能感到那位吴姑娘是一位极好的姑娘,可最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么聂姑娘大抵是不知道了,凶手阿九曾是个逃犯。”
聂铃儿愣住,顾怜英道,“阿九曾亲手用红线缠死了他的父母。”
“什么?”聂铃儿长这么大,从未听过这般又被人伦之事!她自小无父无母,是由哥哥抚养长大的,她曾经也羡慕过旁人有父有母,没想到那阿九竟如此残忍!
顾怜英微微摇头,“确切的说,那是他的养父与生母,他的生身父亲自幼小之时便日日殴打他母亲,死于他养父之手,他母亲便自然而然地跟了他养父。”
“是他养父救了他母亲,他又为何……”
“他那养父其实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家中有个丝织坊,他却不善经营,最终倒了,于是有人看上了他母亲的容色,那养父便被教唆着叫他母亲做了暗|娼。”顾怜英轻叹一声,“那时他大约同你现在一般大吧。”
聂铃儿惊得说不出话,双手乃至全身都开始颤抖,她没想过这世间竟会有如此遭遇的人,更没想到她竟有些同情他,她顿了顿,“所以……所以他一怒之下,将他的养父生母都……”
“是。”顾怜英帮她肯定,“用他养父丝织坊里的红线一圈一圈缠死他们的。”
“他逃到余阳县城,被张公子殴打,最后被吴姑娘相救,吴姑娘一时心软,将他留在了身边。你说,”他看向她,“他有错吗?”
聂铃儿想了想,最终摇头,“说不上来。”
“是啊,谁都说不上来,大抵是因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顾怜英叹了一口气,“顾某奉劝聂姑娘一句话,你做的很好。其实县衙有个女捕快也挺好的,若是遇到一些实在无法沟通的老弱病残,女捕快更有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笑笑,“当然了,这一切只看聂姑娘还想不想帮他们了。”
“想!”聂铃儿猛地起身,“哥哥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既然我有能力,我为何不帮?”
第20章
赫连骜仿佛是一只五颜六色的草鸡蹲在一旁,认真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他本想插几句嘴,奈何他们说的话题似是很沉重,便一直没出声,直到聂铃儿发现了他。
“顾先生,这位是?”聂铃儿没见过赫连骜,一时之间以为他是跟着顾怜英来认尸的家属。
赫连骜恭敬道,“顾先生是我的先生!”
聂铃儿笑得有些尴尬,“竟不知顾先生收了个徒儿……”而且还是一个品味如此不俗的徒儿。
顾怜英轻咳一声,“这位是当今七王爷。”
尴尬的笑突然僵住了,聂铃儿想了半晌终于想起来该如何施礼,“草民拜见七王爷!”
赫连骜起身扶她,“不必多礼,三婶儿说,在顾先生面前我可以不是七王爷!”说着,他凑近闻了闻,疑惑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不知怎的,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这味道十分熟悉十分亲切。
聂铃儿挠了挠头,她是个平素里都不爱擦香粉的,哪里会有什么味道?她抬起手,指着手腕上的那串佛珠道,“大抵是这件东西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骜又凑近闻了闻,点点头,“确实是这个味道,我闻着舒服,你能将这个卖于我吗?”
聂铃儿既紧张又尴尬,还带着一丝讶异,一位身份贵重的堂堂王爷,竟要向她买一串佛珠?而且这语气和神态都似乎不大对!
“王爷,这是哥哥赠给我的,不卖,不如……”她笑道,“不如草民给王爷买一串?”
赫连骜低着头,似是在思考,随后道,“好!能给我买一模一样的吗?”
聂铃儿终于知道方才的不对劲是从何而来了,这位王爷看着人高马大的,可他的眼神中却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力道,就像是一个天真纯善的孩子。
她点点头,“好!草民改日定给王爷买一串一模一样的。”
顾怜英的一席话,叫聂铃儿开阔了许多,几人正聊得开心,林英便来了,“顾仵作,简家儿媳来了,大人让你过去呢。”
顾怜英脚步微微迟疑,他是县衙仵作,聂大人这般着急忙慌叫他过去,很有可能是因为发现了尸体。
简小郎家的案子聂铃儿也有所耳闻,便问他,“哪里发现的?”
林英道,“是活的,她是来喊冤的。”
聂青很少升堂,有些事物他能在书房解决的都会在书房解决,算算次数,加上他上任那一次,这大约是第二次升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堂下跪着的是简家婆媳两人,婆婆马氏正被一个捕快拉着——若是不拉着,下一刻她怕是要吃了她的儿媳。
而她的儿媳柳氏却一直低着头,披头散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极为惹人怜惜却又娇俏的杏眼,她无声抽泣着,似是在控诉着无尽的委屈。
“你这个贱人!居然还敢来县令大人面前喊冤?你来我简家几年了?我们供你吃供你喝的,连个蛋都不会下!”这些话马氏几乎是喷出来的,“简直就是个扫把星!如今竟谋杀亲夫!你这个贱人!”
马氏越说越激动,伸手就要挖柳氏的眼珠子,好在捕快手快,一把将马氏拉到了一边。
聂青实在听不下去了,惊堂木高高举起重重落下,这才还得高堂一片安静,“肃静!”
他凝眉肃穆,“柳氏,昨晚至今晨你在何处?”
马氏抢先道,“大人!这贱人定是杀了我儿之后躲起来了!如今装作一副青|楼婊|子样,她是要诓骗大人您啊!”
惊堂木再起,聂青铁青着脸怒道,“马氏!你这是在教本官断案吗?你可知藐视公堂可是要被仗责的!”
拉着马氏的捕快顺势拿出他的杀威棒在她眼前晃了晃,杀威棒威名远播,马氏看了一眼上面的刺钉突然闭上了嘴。
堂下终于安静,却听柳氏细声细语得回答聂青,“回大人,妾昨晚……昨晚遭到醉酒婆母毒打……”
她轻轻撩起衣袖,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新旧伤痕映入众人眼中,简直触目惊心,“后夫君晚归,也……”泪水再次落满衣襟,她再道,“妾实在身心俱疲,有些撑不住了,所以妾才趁着夫君与婆母立完规矩后,等到夜深人静,收拾细软,准备逃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没有见过这般绝望的女子,再看那被捕快控制住的马氏,众人的眼中竟有隐隐的愤怒。
躲在一旁观看的聂铃儿更是暗自捏紧拳头,牙齿咯咯作响,“没想到这世间竟会有这般过分的婆母和夫君!”
沉默了许久,聂青再道,“柳氏,你既然已经逃走了,为何还要再回来?”
柳氏道,“妾本想趁着夜色跑走,可谁想逃至郊外土地庙不慎崴了脚,无奈只好在那里歇了一夜,今早听庙里乞丐说,简小郎死了,所以妾便回来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妾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可简家母子这般对妾,婆母还冤枉妾谋杀亲夫,妾实在承担不起这份冤屈,所以妾回来祈求大人为妾做主,妾要与简小郎义绝!”
好一个柔中带刚的女子!
大瑞律法言:“若夫妻不相安谐而离者,不坐。”[1]又言:“悖逆人伦,杀妻父母,废绝纲常,乱之大者,义绝,乃得去也。”
没想到这小小女子竟懂得这些?震惊之余,聂青再道,“柳氏,你可知义绝之后果?”
“妾知。”柳氏道,“县里苏秀才同妾说过,凡殴妻便可义绝,苏秀才还说,诸犯义绝者离之,违者徒一年[3],如今简小郎已死,已不必徒,妾也不愿做个不孝之人,只求大人准许妾与简家义绝。”
聂青轻叹一声,问马氏,“马氏,你可有什么异议?”
马氏一听义绝二字,整个人都处于愤怒边缘,“怪不得连夜逃走!原来是勾搭上了苏秀才!大人!这荡|妇与人通|奸不守妇道!如今倒打一耙要与我简家义绝!这绝不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说完又要去挖柳氏的眼珠子,捕快直接将其按在了地上,她这才消停。
柳氏哭道,“大人,妾冤枉,那苏秀才是个快知天命的岁数,妾又何来与他通|奸?方才那席话亦是苏秀才的夫人告知妾的。”
许久之后,聂青惊堂木再起,“此事等本官证实之后再议!”他顿了顿,又怕将这婆媳二人放出去后相互撕扯,又道,“先将二人收押!”
马氏听罢,猛地起身,哭得撕心裂肺,“大人!冤枉啊!大人!你可不能被这荡|妇给迷惑了呀!大人!”
马氏的声音实在是太过于洪亮刺耳,惹得众人的耳朵直痒痒,待确认聂青下的指令之后,她身旁的捕快一把将她抓了起来,没等她站稳,便径自将她往牢房拎,生怕再次被她的声音荼毒。
退了堂,聂青挠了挠被荼毒的耳朵,无奈的走进后堂,却见顾怜英、聂铃儿与赫连骜亦是无奈的摸着耳朵。
聂铃儿道,“哥哥,你多关那马氏几日吧,这马氏实在太可恶了!”
聂青却问顾怜英,“怜英,你以为如何?”
顾怜英啧啧摇头,“不好说,但我观柳氏身上的伤口,深浅不一,新伤旧患,确实是遭过长时间的毒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聂铃儿猛地拍桌,“那马氏与简小郎,简直……”
哐当一声,聂铃儿还未说完,便见一旁那一坨花花绿绿的身影突然摔到了地上,聂铃儿也被吓着了,慌忙将赫连骜扶起来,“王爷,您没事吧?”
赫连骜却道,“那位柳夫人的衣服……”
聂青眼神一亮,“王爷,您是发现了什么吗?”
他顿了顿,“那件衣服三婶儿好像也有一件……”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答,却听赫连骜再道,“那件衣服是本王赏她的,明月说有些贵。”
聂青恍然,“王爷的意思是,单凭柳氏以及简家,买不起那件衣服?”
赫连骜点点头。
是夜,一道黑影冲破苍穹隐进县衙后院。
子时未到,顾怜英趁夜坐在窗台旁,看着外面的黑夜,突然一阵风而过,一个黑影靠在窗外,正与他看了个对眼。
顾怜英不慌不忙,只道,“没想到叶兄喜欢从窗而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鑫哈哈一笑,“为兄也没想到怜英不喜点灯。”
月光从窗而入,撒在两人身上,一人坐着一人靠着,一时之间竟仿若一幅画。
叶鑫单足微微点地,坐了另一边,与他面对面,他提起酒壶在他眼前晃了晃,“来点?”
顾怜英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叶兄这是查到什么了?”
叶鑫撇了撇嘴,砰的一声打开酒壶喝了一口,“若没查到什么,为兄就不能来探望贤弟了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怜英解释。
此刻的顾怜英,在月光之下,皮肤白皙,唇红齿白,若非他说自己是男人,任谁在此刻都会看花眼,叶鑫噗嗤一笑,“罢了,不同你卖关子了!为兄的确查到了些东西。”
他顿了顿,“怜英可还记得,余阳县吴县令被贼寇杀害一案?”
“难不成简小郎一案与那场刺杀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1]:《唐律》里关于“和离”的解释[2]:出自《白虎通》对“义绝”的讨论[3]:还是在《唐律》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21章
“不能说毫无联系,只能说有千丝万缕的牵扯。”他歪歪地倚靠在那里,一条腿屈膝立在窗柩上,一只手搭在膝盖上,若有所思得看着顾怜英,“距离吴县令被杀之地不足三里的山林之外,越过一个小山坡,便是玉河。”
“那里有一处极其隐秘的小渡口。”他从还中拿了一个小布包,“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顾怜英接过布包,趁着月色打开一瞧,眸色突然沉了下去,“盐?”
“不错。”叶鑫道,“还真是有意思,我沿着渡口往东而去,便是青阳城的官渡,而死者简小郎则是官渡的监工之一。”
“那伙贼寇……”顾怜英不敢想,贼寇、私盐、刺杀朝廷命官,这青阳城表面看上去虽太平稳定,可谁都不知背后有多少暗流在汹涌着。
“还有一件事。”叶鑫突然严肃,“我怀疑,张士钊没死。”
顾怜英亲自勘查过张士钊的尸体,他系中毒而死,只因中的是蝉蜕,他的下肢有些变形萎缩,面皮有些褶皱,但尸体的骨相的确是张士钊无疑。
叶鑫倾身近前,鼻头几乎与顾怜英的相撞,“所以为兄趁夜前来,是来寻怜英帮忙的。”饱含酒味儿的热气喷了他一脸,“去不去?”
热气挠的他的脸痒痒的,耳根随即红热了起来,顾怜英本能地想要后仰,谁想他紧靠窗口退无可退,只好别过脸去,“叶兄既然有所求,我自当奉陪。”
叶鑫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意,他一把揽过顾怜英的腰,双足点地,腾空而起,往南郊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士钊的墓早已被叶鑫挖开,墓坑里,一副上等棺木坑坐其中,叶鑫将手搭在棺盖之上,只微微运了气,那副重达几十斤的棺盖被他轻轻掀开。
临近冬日,天气冷凉,最适合保存尸体,所以棺木内也没多少腐烂的部分,只是……
顾怜英蹙眉,棺木内的尸体的确是当日他验明正身的那具,只是尸体似是消瘦了好些,于是他摸了摸张士钊的面骨,许久之后,他道:“棺内躺着的,正是张刺史。”
这面骨与当日的一模一样!
“难道我看错了?”叶鑫摸着络腮胡陷入沉思,“张士钊其人极善于伪装,且自私自利,他大抵从未将他儿子放在心上,而且,他很聪明也很有野心,如此一个阴险狡诈之人,竟会这么轻易地死吗?”
叶鑫所言,顾怜英心中是赞同的,只是就算如此,他也信自己的眼睛,棺木中人,的确是张士钊本人。
回到县衙时已入深夜,叶鑫将他送到之后便一溜烟消失了,大约是证实他的猜测去了,顾怜英依旧睡不着,他点燃烛火,从怀中拿出叶鑫给他的纸包,这里面包着的盐,无论品相还是颗粒大小,与他从简小郎指甲中发现的一模一样。
难道是巧合吗?
翌日一早,梦魇又将他早早从床榻上拉了起来,他如往常一般,点卯之后便出门逛逛,若是路过琼琚阁,便进去喝一杯茶,可今日他行至门口,便停住了。
对面走来的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小捕快,身材挺拔却丝毫不掩她的娇俏,聂铃儿见顾怜英出门,故意等在那里,腰间的铃铛随风而动,正如她此时的笑一般清脆明媚。
“顾先生,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还礼,“聂姑娘早,没想到聂姑娘竟独自一人出来巡街?”
“是啊!”聂铃儿一脸骄傲,“我也不能老是给哥哥和莫大哥添麻烦,只是巡街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顾先生一起吗?”
顾怜英微微点点头,竟带了一丝欣慰,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有劳。”
聂铃儿高兴地蹦了起来,她感觉从未如此轻松过,大约是太过兴奋,才一回头,竟一不小心踩了与她擦肩而过的人的脚。
“你这小捕快!到底怎么回事?”那人的奴仆拦住聂铃儿指着她大骂。
聂铃儿很是不好意思地近前将那人扶起来,“这位公子,实在抱歉,方才我没来得及看路。”
那人双眼无神,但语气却很是温柔,“无妨,是白某打扰姑娘兴致了。”
被她扶起来的男子虽双眼无神,却生的一副好面相,唇红齿白,山根高挺,她一直认为顾怜英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没想到,在这位男子面前,顾怜英的俊朗也只能算得上是秀气。
聂铃儿道,“公子,我是县衙捕快,若是你不方便,我可以帮你。”
仆人将他扶了过去,又狠狠得瞪了一眼看呆了的顾怜英,只道,“我们公子有我伺候!不劳烦这位捕快大人!”
白公子讶异,目光却依旧涣散,“原来临汾县竟有女捕快?失敬失敬!白某初来乍到,不敢劳烦,再说客栈就在前方,很快便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铃儿微微一愣,这白公子的说话方式似是与常人不同,她正要伸手探一探,却被顾怜英拉住了。
她只好作罢,只留下若是有事去县衙寻她的话,便继续转身巡街。
待走了很远,她才问道,“顾先生,那位公子是不是……”
“是。”顾怜英微微笑着,“那位白公子的双目怕是不能视物。”
聂铃儿轻叹一声,暗自摇了摇头,只道可惜。
顾怜英全程微笑着,哪个少女不怀|春?特别是见到那般如仙人一样的人,总想要亲近一番的。
“顾先生笑什么?”
顾怜英笑眯了眼,“没什么,只觉着莫兄弟比方才那位白公子俊朗许多。”
“莫大哥怎么能与那位白公子……”她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掐了话,只恼得脸红,“顾先生!”
顾怜英噗嗤一笑,只道,“莫兄弟体贴入微,成熟理智,家境也好,是个贤惠的好男儿!”
聂铃儿颔首,“莫大哥的确是个好男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她这般娇羞的模样,顾怜英眼中含着笑,时光尚好,自当该这般享受才是。
琼琚阁就在不远处,顾怜英正欲同她告别,却听街的那一边传来一阵骚乱,聂铃儿神色一凝,还没顾得上同顾怜英说上几句,便冲了过去。
顾怜英也跟了上去,却从嘈杂的人群中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你家的药都是假的!你卖给我的药也都是假的!”说话的小子虽穿着一身大瑞服饰,且伪装的极好,但他的眉宇依旧有一丝南疆人模样,他狠狠地指着面前药店:“你们都是骗子!”
聂铃儿拨开人群,一声喝道,“发生了何事?”
见有人来做主,那小子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大喊,“药店无良!全是假药!”
这拙劣的演技惹得隐没在人群中的顾怜英不禁发笑,他以为聂铃儿会识破他的伪装,然而却见聂铃儿从腰间拿出一块帕子递给那南疆小子,“小弟弟,别哭了,快擦擦泪,你莫怕,姐姐给你做主!”
她问店里的伙计,“到底怎么回事!”
伙计委屈地也快要哭了,看聂铃儿一身捕快服,他才道,“大人!是这孩子二话不说,一口气就要买二两砒|霜,这么多分量小店自然不能轻易卖啊!所以……”
“所以你给了假药?”
“不是不是!”伙计连连否认,“我只是少给了些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算少给也是假药!”乌衣瞳指着伙计道,“那些药根本不起作用!”
伙计终于忍不住了,指着那小子道,“小公子,县令大人早有规定,类砒|霜等重药,一律一次只能买三钱到十钱,每回交易都要备案在册,具体什么用途也要交代详细,你倒好,一问三不知,竟一口气要买二两,你这不是存心为难我们吗?”
乌衣瞳自觉理亏正要逃,却被刚反应过来的聂铃儿拎住了衣领,“小弟弟,我看你要随我回趟衙门了。”
聂铃儿身形娇小,力气却不小,一只手将乱动的乌衣瞳拎了起来,往县衙方向去。
“慢着!慢着!”人群中突然钻出来一个五颜六色的身影,他跑到聂铃儿面前,“聂姑娘,他是我朋友!”
聂铃儿蹙眉,倾身确认,“王爷,这小子行为可疑,当真是你朋友?”
赫连骜猛然点头,“他是我从南疆带来的朋友!”
聂铃儿更吃惊,“他是南疆人?”边境之地,什么人都会有,她捏紧乌衣瞳的衣领,“王爷,职责所在,我还是要将他带回去循例问一问的。”
赫连骜有些犹豫,乌衣瞳大叫一声,“你这女人!你们大瑞人都这般过河拆桥的吗?”他指着聂铃儿道,“早知道这样!当日我就不救你了!害得我的绯红到现在都没醒!”
聂铃儿这才认出他,“原来是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衣瞳蹬着腿恨恨得蹬着她,“快放我下来!真的是一个有良心的都没有!恩将仇报!小心将来遭报应!”
聂铃儿没将他的话放心上,只拍拍手,笑道,“上回多谢你的小蜘蛛!”
“多谢有什么用?给我砒|霜啊!”乌衣瞳仰起下巴,一副傲娇模样。
聂铃儿问:“你要砒|霜何用?”
“自是救我的绯红!”乌衣瞳白了她一眼,“就你那脑子,又岂会懂?”
聂铃儿挠了挠头,她确实不懂,但乌衣瞳要买这么多砒|霜着实也是违规的,于是她道,“这样吧,你先随我回县衙,待问明情况之后,我在派人给你送。”
乌衣瞳有些不耐烦,甚至有些炸毛,他的绯红若是再得不到救治,可就死了!他暗自咬牙,手却伸进了腰间的小口袋里。
“慢着!”顾怜英推开人群走了出来,“不过是砒|霜尔,若是这位小兄弟想要,给他便是了。”
第22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聂铃儿诧异,这南疆小子也不大,若是用那些砒|霜做了不该做的事又如何?“顾先生?”
顾怜英抓住乌衣瞳那暗自掏毒的手腕,微微一笑,“小兄弟要救你的小蜘蛛,为何不来找顾某?”
“你懂什么?”乌衣瞳猛地将他的手甩开,转身进了药店,趾高气昂地对那伙计道,“快给我砒|霜!”
伙计一愣,乌衣瞳却有恃无恐地指着顾怜英,“是他说的!”
伙计有些犹豫,顾怜英近前几步,冲那伙计点点头,“给他便是,无妨。”
乌衣瞳傲娇得切了一声,这人看上去确实面善,但他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切!大约又是个伪善的!
正想着,他的目光一下瞥过屋内一样东西,“慢着!我不要砒|霜了!”
众人顿住,就连今日心情不错的聂铃儿也觉着他有些放肆了,她问:“那你要什么?”
乌衣瞳指着摆放在屋内角落的一盆新鲜的花道,“我要它!”
伙计为难道,“实不相瞒,这盆花儿是有贵人托我们掌柜去千里之外寻的!今早才刚到啊!客人莫要为难小的啊!”
顾怜英近前躬身一瞧,噗嗤一声笑了,“小兄弟好眼力,这可是难得一见的蝶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蝶翼?”一见到奇异花草就兴奋的赫连骜按捺不住,拎着下裙跑至跟前,“传闻中能致人迷幻的那种奇异花草吗?”他咦了一声,“怎么和书上说得不一样?”
书中说,蝶翼生于东海,花开之时如蝶翼一般绚烂,散发出一股怪异的甜香,那股甜香能致人迷幻,令人迅速进入梦乡,如同毒|媚,可眼前这一株,没有花不说,全是叶子,可以说,只能用“平平无奇”来形容。
“你自然是不知晓的!”乌衣瞳扬起下巴,“蝶翼只在夜里开花,白日里它就是这个样子!”
“没错。”顾怜英认可地点了点头,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贵人,竟托药店的掌柜千里迢迢去东海求来这个。
伙计着急地狠狠搓手,也不知掌柜什么时候回来,那穿得五颜六色的是当今七王爷,若是那蝶翼被他瞧上了,那位贵人那儿可就说不过去了!
“我问你,这蝶翼的买主是哪位贵人?”赫连骜问。
伙计摇头,“这事儿只有掌柜的知道。”
赫连骜又问:“你们掌柜的什么时候回来?”
伙计冷汗直流,“快了,快了。”
说话间,掌柜的被人叫了回来,他也是头一回见这场合,不仅衙门的捕快和仵作来了,就连七王爷也来了。
掌柜的有些犯难,做生意最讲究的便是一个诚实守信,他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和时间寻得蝶翼,买货的贵人也给了银钱,这本是一件银货两讫之事,他们这么一来,他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骜又问,“这蝶翼的买主是谁?”
掌柜终于松了口,“小人不知那位买主姓名,买主是托了人来寻小人买的。小人这儿不过是普通的药铺生意,还望几位莫要为难小人啊!”
他又道,“若是几位等得及,小人再寻人去东海,给几位再买一盆?”
“不行!”乌衣瞳着急道,他的绯红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掌柜无奈地看着身旁几人,“求几位莫要为难小人啊。”
“不如这样吧。”
赫连骜与乌衣瞳还想坚持一番,顾怜英终于开口解围,“我听闻这蝶翼有一个特性,它的枝干在被剪下之后的半个时辰里,插入醋土中培育,不多时便有生根发芽再长之势,若是那位买主不想转让,那么我们可否寻他商量一番,只剪一截枝干?”
“这……”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掌柜的冲顾怜英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明日买主会寻人来取货,几位当真想要这蝶翼,不如去寻他商量商量?”
几番周折,乌衣瞳终于妥协,丢下一句明日再来,便扭身跑开了,赫连骜见他又跑了,也追了出去。
纠纷已经解决,聂铃儿松了口气,拍了拍手继续去巡街,然而刚走出不久,却见顾怜英依旧站在那店铺门口迟迟不动。
“顾先生也想要那蝶翼?”聂铃儿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眉头紧蹙,脸色微沉,这肃穆的神色仿佛变了一人,一时惹得聂铃儿大气都不敢出。
“聂姑娘,明日你寻几人躲在暗处,看看到底是谁定了那盆蝶翼。”
聂铃儿尽量压低声音,“顾先生,你可是有什么发现?”
顾怜英微微摇头,“目前只是猜测,我还有一些东西需要验证。”他猛地抬头,吓了聂铃儿一跳,“聂姑娘,这蝶翼是一样亦正亦邪的东西,若是用得好了,便是好药,若是用的不好,便是毒|药。”
众所周知蝶翼有致幻作用,有令人入眠的效果,只是很多人都不知晓,它的根茎与枝干若是遇到盐水便会产生剧|毒。
“竟是如此?”聂铃儿气得跺脚,正要回去将那盆蝶翼收了,但一想起哥哥的吩咐,她硬是忍了下来,“此事我定要同哥哥禀报!”
“聂姑娘不必担忧,这蝶翼在大瑞很少见,即便在东海也不多见,知晓蝶翼属性的人大约也不多,顾某也只是有一丝顾虑罢了。”他道,“只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还需要劳烦聂姑娘寻人盯一盯。”
说完,顾怜英便告辞了,他还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做。
顾怜英一头钻进了停尸间,大抵是天气越来越凉,停尸间也有股钻脚心的凉。
简小郎冰冷的躺在那里,身上盖了一块麻布,他近前将麻布掀开,神色木然,许久之后,他转身从柜子上拿了他的刀具,似是在问自己,亦是在问简小郎:“你为何会吊在树上?是谁帮了你?又是谁害了你?”
手起刀落,血液涓涓不息地往外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简小郎的脏器,视线落在了胃部,又是一套行云流水的手起刀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青刚处理完公务,打算去牢里瞧瞧那对婆媳,经过停尸间,被一股极其难闻又刺激的味道劝住了脚步,他正要近前去打探,却见顾怜英浑身血污从里头走了出来,浑然是个血人,着实吓了他一跳。
“怜……怜英啊!你这是……这是这是……”聂青有些语无伦次,他还是头一回见如此模样的顾怜英,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阴冷又生人勿近的压迫之感。
平日里他也不是这样的!
顾怜英见来者,也是吃了一惊,连忙往后退了半步,“大人,属下方才在剖|尸。”
聂青轻咳一声,尽量叫自己镇定,“可查出些什么了?”
顾怜英紧蹙眉头,摇头,“他大概是子时前后死的,死前还吃了一桌酒席,属下在他的胃里还发现了云里醉。”
云里醉可是一等一的好酒,寻常人家轻易可是吃不到的。
聂青咦了一声,顾怜英也道,“大人是不是觉得有些说不通?”
聂青点点头,“土地庙的乞丐证明,柳氏是丑时才到的。一个弱女子从简小郎家跑至土地庙,至少要花一个时辰,况且她还崴了脚,若算上时辰,她……”
顾怜英轻叹一声,“看来大人要单独提审那位柳氏了。”
“怜英可要一块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的样子,“那还请大人稍等片刻。”他也想看看当日条理清晰来喊冤的柳氏,会如何解释这些事。
柳氏被狱卒带进了二堂,聂青与顾怜英正襟危坐,面色严肃。
柳氏一如那日的模样,披头散发遮住了半张脸,衣裳虽已经脏了,但依旧一丝不苟,隐约还显出一丝气质来,虽行动有些不便,但依旧盈盈跪下,低着头,等着聂青询问。
“柳氏,你可知本官为何要关你?”
柳氏微微摇头,“妾不知。”
聂青又问:“你可知简小郎是如何死的?”
柳氏细声细语道,“婆母说,他是上|吊死的。”
“那你可知,她是何时上的吊?”
柳氏摇头,“妾不知。”
她清清冷冷地跪在那里,瘦弱的身躯却跪得十分挺拔,言语之中没有害怕也没有任何恐惧的情绪,虽被头发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那双眼睛里,坚定不移,竟有一股不屈不挠的意味来。
又想起她昨日在堂上的诉求,聂青不禁感叹,这是一个何其坚韧的女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氏,本官再问你,你是何年何月嫁于简家的?”
柳氏微微一顿,“回大人,妾十岁上便被父亲卖给简家做童养媳,如今已有六年了。”
聂青震惊,她如此气度竟是简家的童养媳!
“柳氏,那晚你是何时离开简家的?离开时,简小郎在做什么?马氏在做什么?”
柳氏摇摇头,“婆母与简小郎打骂妾之后,便将妾关在柴房里,等妾逃出去之时,婆母马氏已经睡下,而简小郎似是又出门了,由此,妾才能大胆出逃。”
“苏秀才家离简家有几条街,你又是如何与之相识的呢?”
柳氏道,“马氏与简小郎大字不识,当年妾被卖简家,是苏秀才帮忙立的字据,这才认识的,这么些年,苏家夫人对妾亦是照顾有加。”
聂青点点头,这与莫竹怀调查得来的一字不差。
第23章
堂下安静了好久,最终聂青才开口,“本官瞧着简家并非大户,怎得这吃穿用度竟比王府还要华贵?”
柳氏微微一愣,许久之后道,“婆母马氏言说,这是简家的祖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祖产?聂青初来时便将临汾县各家各户的户籍都看了一遍,虽不能完全记住,但也是有些印象的,临汾县姓简的只有简小郎家一户,算上他的祖籍,也不过是祖孙三代罢了。
祖孙三代,每一代都是渡口监工,又何来祖产?
聂青也不说破,说到底柳氏不过是一个童养媳,对简家人来说,不过是外人,一些事自是不会让她知晓的。
正巧聂铃儿回来述职,他也没什么可问的了,便招了她送柳氏回去。
柳氏被带走后,聂青才问顾怜英,“怜英怎么看?”
顾怜英摇摇头,“她全程丝毫不慌,瞧不出任何破绽,但若她说的是真的,那简小郎当夜醉酒又去了何处?”唉,此刻若是叶鑫在,定能瞧出个一二来。
聂青颔首,又命人将马氏带了上来。
被晾了一日的马氏依旧骂骂咧咧,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被带进二堂后,言语中竟还有威胁聂青的意思。
她虽跪在堂下,却是目露凶光,“大人,你纵容贱人草菅人命!若民妇还能活着,必定上京告御状!”
聂青只当她这一日被关得憋屈了,倒是没在意,只问:“马氏,柳氏说你家有祖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氏一听更是激动,“好一个贱人!没给我简家下蛋也就罢了!竟还要惦记我简家的祖产!怪不得要杀了我儿!”她忽而想到什么,“大人!定是那贱人的奸夫!是贱人的奸夫杀了我儿!”
“马氏,方才你还口口声声说柳氏杀了简小郎,怎地又说是旁人?”聂青不怒自威,“那苏秀才有功名在身,好歹也是天子门生,岂容你这般编排?”
“什么苏秀才!是隔壁的吴四!”她骂骂咧咧,“那吴四每隔几日便会在我家门口晃悠,我还以为只是路过,如今看来,他定是与那贱人有苟且!这对奸|夫|淫|妇!”
她呸了一句又道,“那贱人到现在还不肯为我简家开枝散叶,原来竟是为了那奸夫!杀了我儿,他们就能得到祖产远走高飞!当真是个不要脸的贱人!大人!你要为我儿做主!我儿死得冤啊!”
不得不说这马氏泼辣的能力,方才还那般义愤填膺如今竟是哭天抢地,叫他们半句话都插不进去,直到她情绪恢复了一些,聂青才道,“那吴四是什么人?”
“我哪里知晓他是什么人?前年不声不响地搬来了!”马氏愤愤然,“搬来之后便一直同那贱人眉来眼去,恶心都要恶心死!”
方才还是隔几日在门口晃悠,如今直接是眉来眼去,也不知这马氏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聂青再问,“马氏,你可知案发当晚,简小郎外出过?”
“我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说了他是个监工,免不了应酬,我难道要管着不成?”马氏不可思议地白了聂青一眼。
聂青与顾怜英相对一视,马氏这般态度怕是也问不出什么,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她十句话里有九句话当不得真,聂青揉了揉眉心,神色变得严肃,“马氏,你可知无故殴打子媳,是要受罚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大人!你这话是何意?那贱人与人通|奸,嫁过来多少年了,连孩子都不给我简家生一个,我只是教训一下她,竟要受罚?”马氏怒道,“大人!你可不要被那贱人的模样迷惑了呀!”
“大胆!”聂青彻底怒了,他从未见过如此胡搅蛮缠的妇人!“马氏,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本官与柳氏也有一腿?”
马氏被他突如其来的恫吓惊了一下,聂青却道,“来人!犯人马氏扰乱公堂,谣言祸众,编排朝廷命官,杖十!拖出去!”
马氏这才慌了,人人都说聂青是个好官,可在她看来聂青不过是软弱可欺的读书人,再者,她是长辈,教训自己家儿媳本就天经地义,可没想到聂青真的会对她用刑。
杀威棒是何等威力?别说杖十,就算杖五也能令人皮开肉绽,她连连磕头求饶,“大人,民妇再也不敢了!民妇再也不敢多嘴了!”
然而这一切已经来不及,行刑的捕快早就受不了这聒噪的民妇,聂青一声令下,他们三两步就将马氏拖了出去,丝毫没有给她求饶的机会。
聂青轻叹一声,这婆媳二人的修养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再不敲打一番,以后怕是会再生事端!
马氏的惨叫声响彻整个衙门,聂青还未坐稳,林英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他见顾怜英也在,慌忙道,“大人,顾仵作,柳氏那边出事了!聂姑娘让我来报信,大人,你快些过去吧。”
聂青急道,“出了何事?”
林英道,“有刺客欲对她们下手,被聂姑娘刺死了。”
“刺客?”顾怜英虽早有预料这不会是一桩普通的伦理案件,但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人二话不说,即刻赶往简小郎家,刚至院中,却见地上躺着一个身着粗布的男人,他的胸口有一道伶俐的剑伤,一剑毙命,他的身旁还丢着一把匕首。
还没来得及细查,聂铃儿便被柳氏扶了出来,她似是受了伤。
聂青赶忙近前,“铃儿,到底发生了何事?”
顾怜英帮她查看伤口,她道,“我刚离开,此人便拿着匕首进门欲对柳氏不利,好在我及时赶了回来。”
她的手臂小腹上都有浅浅的伤口,应该是匕首划伤的,看来那人是有些功夫的,顾怜英帮她简单处理了一下。
柳氏脸上挂着惊慌失措的泪水,但依旧那般细声细语,“大人,此人是隔壁的吴四,他常常在我们家门口逗留,今日不知怎地,竟会直接闯进来,若非聂捕快,躺在那里的怕就是妾了。”
聂青问:“你与他可有仇怨?”
柳氏摇头,“他与简小郎同时渡口监工,前年搬来的,只因他常常在我们家门口逗留,婆母马氏一见他便破口大骂,之后他便不再那般了,谁想……”
聂青冷哼一声,那马氏果然十句里面没有一句是真的!看来杖十已经算是轻罚了!只是这吴四为何突然对柳氏行凶呢?
柳氏大约被吓着了,原本还是个气质出众的姑娘,如今竟是有些瑟瑟发抖地躲在聂铃儿身后,叫人不免产生一丝怜惜之心,于是,聂青临走前留下了两个小捕快。
停尸间迎来了一具新鲜的尸体,顾怜英刚回来便又一头钻了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四的尸身还有一些余温,一些伤痕大多都是生前留下的,双手与双脚都很粗糙,裸|露在外的大部分皮肤也粗糙的很,像是常年做活的。
他又寻了一把剪刀,将吴四的衣服悉数剪开,他的衣服都是最普通的麻布面料,还带着脏污,大约已经许久没洗过了,还带着一股耐人寻味的味道。
“顾先生!我来了!”
他还没将衣服剪完,赫连骜带着他的五颜六色来了,他握着剪刀的手微微一顿。
他从来只当这位七王爷为了新鲜,才会缠着他学验尸,所以也没在意过,没想到在从未通知他的情况下,他又带着他宝贝的盒子来了。
他微微抬眉,只道,“开始吧。”
赫连骜猛地点头,轻车熟路地拿出记录的册子,站在他身旁记着。
“此人是渡口监工。”顾怜英同他解释,“刚死不久。”他还将方才发现的东西悉数同他讲了一遍。
赫连骜边点头边记录着,等到顾怜英再次转身要剪吴四的衣裳时,赫连骜突然咦了一声,“先生,他的手有些奇怪。”
顾怜英示意他说,他指着吴四左手的虎口道,“这么厚的茧子,他定是和清风一样,是个左撇子!而且还会武功!”
顾怜英其实也发现了这处异样,奈何他不会武,所以只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左撇子,没想到竟差一点漏掉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话间,清风被赫连骜拉了进来,清风虽也见过那些血腥场面,但乍一眼看来,依旧眉头一皱。
赫连骜将吴四的手指给他看,“清风,你瞧瞧,他是不是同你一样?”
清风将左手抬起,虎口处的茧子确实与吴四相类,只是他道,“王爷,他与属下不一样。”
顾怜英看了一眼,“清风侍卫平日里用的是剑?”
“正是。”清风指着吴四,“属下用的是柳叶剑,以轻薄为主,便于携带,茧子自是磨得细了些,而此人虎口处茧子粗大,应该是长时间使用重器导致。”
“清风侍卫可知,是何等重器?”
清风顿了顿,“大概是板斧之类的。”
一个渡口监工,竟长时间使用板斧之类的重器做为武器,这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他剪开了吴四的衣裳,壮硕的身子露了出来,赫连骜又咦了一声,“先生,我要记吗?”
顾怜英点了点头,“记:死者前胸陈年刀伤五处,陈年剑伤六处,致命伤口系胸口剑伤,无其他新增外伤。死者后背刀疤两处,剑伤一处,无其他新增外伤。”
第24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青见到顾怜英后来呈上的案册时,亦是十分震惊,“一个渡口监工,哪里来这么多刀剑伤?”
“所以属下也怀疑,这个吴四身份不简单。”顾怜英道。
聂青猛地拍了桌案,“竟敢伤了铃儿!我定要彻查到底!”
他将桌子上的一份录册交给顾怜英,“林英和莫竹怀已经去渡口查了一番,这吴四与简小郎分别在二号与三号渡仓当监工,两人平日里并不相熟。”
顾怜英笑了,“邻里之间竟不相熟?大人,您听着也不对劲吧?”
“那是自然!为了不打草惊蛇,我让他们继续盯着!”
聂青看着面前那份验尸案册轻叹了一声,“怜英啊!我感觉此案的水有些深啊!”
不仅是聂青,顾怜英也觉得此案的背后不知要涉及多少暗流,他隐约有些担心,担心聂青是否能稳得住。
梦魇如期而至,顾怜英成功在子时之后再次被惊醒。
这次的梦依旧在悬崖上,只是悬崖之下竟是药谷,师父穿着一身他最讨厌的白衣服,站在药谷中同他打招呼,而下一刻,师父的背后竟出现了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手中拿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往师父的背后刺去。
他想要去解救,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后依旧与往常一样站着一男一女,那女人又在叫那男人杀他,那男人才走出一步,连绵大火而至,直接伸出火舌将那男人吞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那男人被吞下去之前,他虽没看清他的样貌,但有一个瞬间,他看清了那男子的衣服。
闪着金光的孔雀蓝衣袍,还别着一条明黄色的腰带,这品味竟与那七王爷如出一辙。
他猛地甩头,试图将那个梦从脑子里甩出去,大约真是魔怔了,怎地会梦一些这么不切实际的东西?
他起身,打开衣柜在里头搜了许久,终于搜出了一个浅碧色的瓷瓶子。
砰地一声,瓷瓶子被他打开,一股浓烈的药味从里头飘出来,这是下山前师父给他做的安神丸,睡不着时吃一粒,他一直都很克制,每半个月吃一粒,可就算如此,瓶子里也只剩下最后一粒了。
他想了想,又将瓶子放了回去,随后和衣坐在窗户旁,天气越来越冷了,就连月光也仿佛冷了好些。
也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他的记忆只停留在被师父救醒的那一刻,再往前,便是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没有过去的游魂,在梦魇的加持之下于这世间飘荡着,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知曾经的自己是何等的性格,又是何等的样貌。
一夜无眠。
翌日一早,他乔装了一番准备出门,不仅仅是那南疆小子乌衣瞳,他对昨日那盆蝶翼也十分感兴趣,他想去看看,到底是谁买了这盆蝶翼。
正好药馆对面有一个馄饨摊子,他坐了下来,看着药馆门前的人来人往。不远处的巷子口,一身捕快服的聂铃儿正带着几个小捕快埋伏着,他低笑一声,只觉得这位聂姑娘确实年轻了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先生,你怎么在这儿?”甫一抬头,面前便是一道花红柳绿,赫连骜笑嘻嘻地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而那南疆小子也面色凝重得跟着坐下。
“王爷可曾用过早膳?”顾怜英问道。
赫连骜看着他碗里的馄饨,“还没呢,一大早便被他拉过来了。”
顾怜英给他们每人都叫了一碗,南疆小子似是从未吃过大瑞的馄饨,一连吃了三碗,愁容才得以褪去。
待几人正在埋头吃馄饨时,药铺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那马车十分华丽,从上头走下一位带着幂篱的女子,黑纱遮体,远远一看,除了身材袅娜之外,根本看不出那女子到底是谁。
乌衣瞳见有人来了,便要上前,被顾怜英拦了下来,“小兄弟,莫要冲动。”说着他理了理衣袖,起身往药铺而去。
掌柜正将那盆蝶翼交至那女子手上,忽而门前一黑,乌泱泱的来了一群人——顾怜英三人以及聂铃儿三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欲行不轨。
好在掌柜已经吃过这阵仗,只温和地从那女子讲明来龙去脉,那女子先是诧异,后只道她们家姑娘近日睡不好觉,便四处寻蝶翼,她们家姑娘心善,若截去部分枝干而对效果无恙,应该也是愿意的。
女子这般,众人皆有些过意不去,赫连骜甚至拿了一串珍珠给她,这是来自东海的东珠,千金难求的东西,女子果然眼前一亮,于是将那珍珠收了。
原本以为要好一通嘴皮子才能商量,没想到买主竟是这么快便答应了,众人皆有不同程度的诧异,尤其是那南疆小子,他原本盘算着,若是那买主不答应,他便要硬抢的!反正大瑞人也没几个是好人。
可当那女子将蝶翼双手奉上之事,他整个人都呆了,这世间竟有这么蠢的女子,蝶翼可是难得的药,她竟就这样给人截取枝干!看来大瑞人也不聪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双方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都离开了,赫连骜也追着乌衣瞳去了,聂铃儿跟在顾怜英身后,若有所思,“顾先生,我巡街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了,可从未见过这般气度的女子。”
顾怜英笑道,“聂姑娘自然没见过,因为那位女子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姑娘。”
“难道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千金?”聂铃儿挠了挠头,又思考了一番,“不对啊!临汾县有几个大户人家十只手都能数的出来,那些人家的姑娘我可都是见过的。”
顾怜英微微摇头,“聂姑娘可曾注意过那姑娘的马车?车门处挂着一块香牌,上书‘红楼’二字。”
“她……她她……她竟是红楼的姑娘?”聂铃儿诧异得有些支支吾吾,谁人不知红楼是什么地方?虽名字取得高贵了些,说到底与青|楼也没多少区别!只是披了一层文化的皮罢了!
她眼底渐渐浮现了一丝厌恶,“红楼的姑娘怎地来临汾县的药铺买蝶翼?”
顾怜英摇了摇头,不语。身处红楼,很多姑娘都是身不由己,临汾县离青阳城稍远,大抵也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刚回县衙,顾怜英便被聂青叫去了书房,莫竹怀也在书房内,这几日他消瘦了许多,大约是因为褚云峰的离去,整个衙门的所有事物都放在了他的肩上,举手投足之间,竟真有一丝总铺头的派头。
聂青道,“竹怀查到消息,昨日的死者吴四与简小郎,不仅仅是邻里与同工,他们还常常去一个地方。”
说到此处,聂青的耳根不由得热了一片,他轻咳一声,“他们经常去红楼,去寻一个叫青梅的姑娘。”
聂铃儿惊道:“怎么又是红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青亦是诧异:“铃儿,你怎么知道红楼?”
聂铃儿撇了撇嘴,红楼姑娘是何品性她早有耳闻,巡街这么久,十户人家有九户都是因为丈夫惦念红楼青|楼姑娘而闹过,在那些人家的妻子们眼中,红楼姑娘都是些妖媚狐媚。
顾怜英蹙眉:“红楼的消费可比一般秦楼楚馆要贵好些,而且临汾县距离青阳城坐马车也要几个时辰,我听闻渡口每日都很忙,他们哪里来的银钱和时间?”
莫竹怀道,“渡口监工每三日休一日,时间倒是有的,只不过这银两从何而来,还不好说。”
顾怜英点点头,“大人,看来我们要亲自问问那位青梅姑娘了。”
红楼隶属青阳城管辖,他一个小小临汾县令不能越级请人,再者红楼又是一个文人骚客附庸风雅之地,众口铄金,所以聂青决不能以县令的身份去。
聂青犹豫了一番,最终决定将聂铃儿留下,再与顾怜英、莫竹怀一道骑马前往。聂铃儿听到哥哥这般安排很是不爽,“哥哥,我也要去!”
聂青呵斥道,“那种地方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去的吗?”
聂铃儿怕拍自己的捕快服,“我如今是个捕快!你们若不带我去,我便自己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聂青被她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他心里明白,一旦自家妹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再如何呵斥也没用,他以为自上回的案子之后,她懂事了许多,如今看来,并没有!
“大人,红楼里都是女子,带上聂姑娘或许有别的什么收获呢。”顾怜英解释道,“毕竟有些不为人知的体己事只有女子之间才能说。”
聂铃儿猛猛点头,“哥哥!你就带上我吧!”
顾怜英都开口了,聂青自是不好再反对,只丢给聂铃儿一句若坏事以后便不准她做捕快了。
青阳城门大开,有四人骑马而入,几人用了半个时辰,策马入了青阳城,一回生二回熟,几人将马安顿好后,便径自往红楼而去。
这个时辰夜幕降临,正是红楼热闹之时,红墙绿瓦之间,镶嵌着一个个精美的阁楼,每个阁楼都有一扇绝美精致的月窗,抬头而望,有几扇月窗的窗台之上,正坐着几位姑娘,低眉浅笑有之,眉目传情有之,笑而不语有之,冷眼如霜有之。
娇娘数人各有千秋,惹得过往行人频频驻足而望,浮想联翩。
“几位客,快里边请!”眼尖的鸨母迎了上来,面上还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几位客许久没来了,可有相中的姑娘?”
第25章
鸨母边说着,边亲切地将聂青拉了过去,聂青的耳根再次红了起来,几人面面相觑,氛围显得有些尴尬,聂铃儿更是又羞又怒,正要指着鸨母大骂,却听鸨母笑道,“哟,这不是莫家公子吗?又来了?上回的翠碧姑娘可伺候地满意?”
聂青冲着顾怜英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然而顾怜英却是无奈的耸耸肩,这种事,总要有个突破口的,目前也只能牺牲他二人了,于是他下意识的退出好几步,以便与他们分开距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之前,聂铃儿还认为红楼的姑娘有多不知检点,莫不然那些妻子们也不会对她们那般恨得牙痒痒,可来了之后才发现,原来这种事,要你情我愿才行,若是那些男人们不主动来,便没有那些事了。
思及此,她更是气愤,前几日她还同顾怜英说莫竹怀是个好男儿,当真是看错他了!看来衙门里的这些男人里,也就属顾怜英还算是正直!
她下意识地站在顾怜英的身后,看着聂青与莫竹怀的眼神变得越发怪异和厌恶。
莫竹怀也不知道这鸨母会这样说,他神色一慌,正要解释,却见不远处簇拥了几个姑娘,莫竹怀更是吓得连连后退几步,脸绯红地吓人,下一刻,那些姑娘却是越过他一个个冲到顾怜英的面前,甚至将聂铃儿挤了出去。
“小公子,妾等了你这么久,你怎么才来啊~”有姑娘拉着顾怜英的隔壁,委屈地说道。
顾怜英神色一顿,红楼迎来送往这么多人,这些姑娘的记性怎么这么好?怎地偏将他记住了?如今他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正要向聂青求助,没想到聂青也冲他耸耸肩,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神情。
他暗自扶额,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聂铃儿的脸瞬间铁青,看来还是她太天真了,天下男人都是一样的……
她暗自咬牙,双手握拳,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是想走的,若非是因为案子,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求她来她都不会来!
许久之后,她冷冷地将那鸨母从聂青身上猛地拉到一旁,咬牙切齿道,“青梅在何处?”
“小姑娘找青梅做什么?”鸨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聂铃儿,“我这红楼还从未招待过女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铃儿今日女扮男装,身形也比一般女子高半个头,背脊也算挺拔,乍一眼看去确是一个小少年,却没想到这鸨母竟一眼便将她认出来了!不得不说,这鸨母还真有些眼力。
既然如此,聂铃儿也不兜圈子,只道,“我们要见青梅!”
鸨母似是个油盐不进之人,见她这般,倒也猜出了几分,只道,“小姑娘,我们红楼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你若是来红楼抓情郎,妾身还是劝你早些放手为好,你那情哥哥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了。”
注意到聂铃儿的情绪变化,莫竹怀慌忙掏出银两,“别啰嗦,带我们去见青梅!”
聂青也恰到好处地将聂铃儿挡在身后,免得她发怒,顾怜英也终于在那些姑娘面前说上了话,有姑娘道,“既然小公子看上了青梅,我们带你们去吧。”
说话间,那几个姑娘一手扶着顾怜英的胳膊就要扶他上楼,他好不容易才腾出空间拒绝,“有劳几位,在下自己来吧!”
姑娘们听得他的话,竟是咯咯笑出了声,“小公子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几人推推搡搡,终于到了二楼,有一位姑娘道,“青梅姑娘今日有客,是林正峰林员外,几位公子不如在一旁先歇歇?”
“是啊,我们几个近日学了几首曲子,公子们听了定会欢喜……”
突然,一阵尖叫声打断了她们的话,众人面色一顿,直到有一个姑娘道,“好像是青梅的声音……”
莫竹怀与聂铃儿率先拔腿,在一间紧密的房门口停下,两人使劲一推,房门竟一动不动,追上来的姑娘见状,惊慌之色褪去,“这里是浴池,或许青梅与林员外在里头玩耍呢,公子们莫要慌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这才气喘吁吁得赶到,聂铃儿与莫竹怀正在犹豫,他顿了顿,道,“快推开门!”
聂青也觉得有些不合适,万一里头正如那姑娘所说,那他们不是在坏人好事吗?可见顾怜英如此认真,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怜英,当真要硬闯?”
顾怜英试着推门,奈何力气过小,“大人!开门!救人!”
他只说了六个字,但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不容拒绝,罢了!救人要紧!聂青一声令下,“开门!”
莫竹怀与聂铃儿共同出腿,猛地一踢,哐当一声,那扇极为精致好看还镶嵌着宝石的门被他们踢飞了出去,一个只着了一件诃子的女子正晕倒在门后。
刚刚被顾怜英的一句“大人”震惊地不敢说话的姑娘们见到那女子,纷纷惊道,“青梅!”
莫竹怀与聂铃儿如一阵风般钻了进去,聂青被这情形羞得烧红了耳根,顾怜英则是进了屋,在屏风上扯下一件衣袍给晕在门口的青梅披上,顺便给她把了个脉。
“如何?”聂青问。
顾怜英将眉头拧了起来,“中毒。”
鸨母闻声而来,见阵仗正要发难,却见青梅躺在地上,迅速遣散了人群,她在酒色场上混了这么长时间,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那莫竹怀是捕快,却跟在这几人身后,那这几人的身份自是非同一般。
她问聂青,“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对!”蹲在地上的顾怜英猛地起身,冲着内室里的人喊道,“莫兄弟,聂姑娘,快出来!危险!”
然而此时内室竟一点动静都没有,聂青有些慌了,“怜英,到底怎么回事?”
顾怜英也来不及解释,只道:“快!通风!将屋子里的味道散出去!”
他刚说完,眼前便一阵眩晕,聂青想要近前扶他,刚抬起脚,也顿觉面前的画面有些模糊,仿佛置身在一处旋转的世界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怜英自顾不暇,脑袋越来越沉,突然一个黑影不知从何处飞来,他突然觉得腰间一紧,一阵熟悉的酒味钻进他的鼻腔,他猛地一个激灵,却听那人道,“没听到吗?还不快开窗!”
门外的鸨母见状,慌忙去叫人,被酒味弄醒的顾怜英有些乏力地倒在叶鑫的怀中,却是噗嗤一笑,“没想到会在此地遇上叶兄。”
叶鑫将他轻轻放下,又将酒壶口子塞进他嘴里,“喝一口,养养神。”
浓烈的酒通过口腔进入食道,腥辣的感觉一下将他弄醒了,他勉强支撑这身子,正想要开口,却听内室频频传来尖叫声,更有人竟是连滚带爬地从内室里跑出来,口中还嚷嚷着,“死人了!死人了!”
紧密的窗户被打开了,原本沉闷的房间顿时变得舒爽了起来,聂青与顾怜英也好受了许多,他们相对一视,脸色沉了下去。
顾怜英起身往内室走去,穿过两道屏风往里,圆形的大浴池正独立地镶在内室的正中央,浴池正冒着热气,将水中飘浮着的花瓣泡得已经分不清原本是什么颜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那被众多花瓣包围着的,正是一具尸体,一具面部朝下,几乎被泡熟了的尸体。
莫竹怀与聂铃儿双双晕倒在浴池旁,叶鑫又拿出酒,分别在两人的面门上浇了几下,他们这才缓过来。
聂青指着浴池里的尸体问,“他是?”
“林正峰,林员外。”
屏风上挂着的那件外衣,论质地还是刺绣都是上等品,在青阳城能穿得起的人屈指可数,再加上那些姑娘们确认晕倒的是青梅姑娘,那么与青梅姑娘在一起的,定是林员外无疑。
叶鑫点头,他不知从何处捡来一条木棍,将尸体翻了个面,“不错,他就是林员外。”
“叶兄认识他?”
叶鑫轻叹一声,“不瞒你说,我来红楼,就是为了寻他。”可惜,来晚了。
大抵是见惯了尸体,聂青也不害怕了,还打量了起来,“看这情形,他都快被泡熟了。”
“目前看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顾怜英的目光停在了窗台上盛开的一盆花上,花朵绚烂夺目如蝶翼一般,还散发这一股淡淡的甜香,花枝有一处新伤,像是被谁剪了一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突然他神情一顿,扭身夺走了叶鑫的酒壶,一股脑儿的往那盆盛放的蝶翼身上浇,叶鑫见状,忙道,“慢着慢着!这可是二两一壶的云山翠啊!”
“改日赔你一壶便是。”说话间,壶里的酒正好被他倒完,他将壶递给叶鑫,“多谢。”
叶鑫却心疼地将酒壶往怀里抱一抱,有些嗔怪:“我都没喝几口呢!全都被你给倒了!”
“有人给蝶翼喂了盐水。”
聂青不解:“这是何意?”
“大人有所不知,这蝶翼长于东海酸礁石之上,只在夜晚开花,其花状似蝶翼以此得名,蝶翼盛放之时会有一股淡淡的甜香,这香味能助人入眠。”
他顿了顿,“蝶翼常年长于酸土之中,自有自己的特性,若是遇上盐水,便会散发剧毒,使人进入梦魇,昏迷不醒,直至毒入肺腑而亡。”
第26章
红楼的动静最终还是惊动了青阳城刺史府,由于张刺史已死,新任刺史还未上任,再加上聂青是发现尸首的官员,于是这案子自然而然地便落入了聂青的手里。
然而将林正峰的尸首带回临汾县衙很不现实,是以顾怜英便临时将浴池当做了验尸场地,也幸好这屋子的面积够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正峰已经被捞了起来,他身上几乎□□,顾怜英眼力不差,早在他泡在水中时便已观察到,林正峰无表面外伤,其身形肥硕,想来平日里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醋里沾了沾,塞进了林正峰的鼻腔里,过了一会,他手微微一抖,随后将那银针抽了出来,那银针竟是几乎黑了一整枚。
顾怜英微惊,这正是蝶翼之毒,无色无味,随着空气直接吸入,悄无声息便能要了人的性命。
他抽出另一枚银针,同样在醋里沾了沾,扎进了林正峰的咽喉处,半晌后他拿了出来,银针却只有尖儿上有黑色。
叶鑫靠在一旁,双手环胸看着,“看来凶手下了狠心啊,先将林正峰迷晕,再将他置入滚烫的水中,还怕他不死,便利用蝶翼之毒。”
“这浴池……”顾怜英蹙眉。
叶鑫点头,“方才我去探过了,有人守着,炉内也只有几块炭火,有意思的是,那人中途离开过一刻钟。”
正在勘查屋子的聂铃儿靠在窗沿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莫竹怀近前一看,眉头皱了起来,“这好像是一个脚印!”
顾怜英闻声而至,却见窗沿处有一个小小的印记,这印记不大,但却像是脚印,只是一般人的脚印并没有这么小,他问,“方才进来开窗的人可询问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莫竹怀道,“大人正在审。”
顾怜英颔首,陷入了沉思。
那位青梅姑娘中毒不深,只是因为蝶翼的原因昏迷了过去,顾怜英给她放了血,过了一刻钟便清醒了过来,只是她见到来者竟有些吃惊,“公子怎会在此处?”
顾怜英一顿,没想到这位青梅姑娘竟是在临汾县买蝶翼的买主,他将事由说明,并问道,“敢问青梅姑娘为何要买这蝶翼?”
青梅秀眉拧了拧,“大约是因为一个月前落下的毛病吧,我有一个极要好的姐妹死在了我的面前,自那之后我便日日睡不好,又听客人说东海有一种名为蝶翼的花,有助眠奇效,便想着买回来试试。”
言罢,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眸子一紧,整个人抖了起来,“敢问公子,那林员外可是……”
顾怜英打算转移她的注意力,“姑娘为何要将蝶翼放在浴池的窗台上?”
青梅道:“是林员外要求我放过去的,他说这蝶翼是个好东西。”一想起她方才瞧见的画面,她吞了一口口水,“没想到蝶翼刚放下来没多久便开花了,惹得我头昏脑涨的,我便开了门透透气,没想到刚转身走近屏风,便见着……”
她只觉得有些恶心,脸色开始变得铁青,顾怜英有些不忍心问了,可为了解开疑惑,他疑惑了一会儿再次问道,“敢问姑娘是何时晕倒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青梅深呼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怎么了,我刚瞧见林员外那般,便顿觉脑后一疼,就晕了过去。”
“可否让在下瞧一瞧?”顾怜英指了指她的脑袋。
青梅微微蹙眉,最终点了点头。顾怜英微微起身,在她后脑处摸了摸,那对干净的剑眉又紧紧蹙了起来。
“青梅姑娘,可否回答在下最后一个问题?”
“公子请说。”
顾怜英复又坐好,“姑娘当时开门之时,屋内的窗户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青梅想了想,“是开着的。”
顾怜英点点头,心中有了思量。
由于青阳城有了案子,众人都不能及时回临汾县,而红楼又是一处是非之地,聂青处理安排好了一切,便离开了,好在莫竹怀在青阳城有个小院子,众人便同上回一样,住进了院子里,一切等天亮了再说。
顾怜英也同上回一样,打算和衣而眠,可他刚推开房门,便被叶鑫叫住了,他扭身道,“叶兄又想喝酒了?”
叶鑫扬起嘴角,捏起手中酒壶得意一笑,“知我者怜英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分别在台阶上坐下,叶鑫随即揽过顾怜英的肩,喝了一口酒,“今日之事,你怎么看?”说着,将酒壶递了过去。
“如此破绽百出,叶兄心中应该早有思量了。”顾怜英这回倒是爽快,接过酒就喝了起来,“你来寻林正峰,可是在他身上发现了什么?”
叶鑫微微一笑,“这林正峰还真是很有意思呢。”
“叶先生说得不错,那位林员外确实有些意思。”聂青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他近前一步也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顾怜英歪了歪脑袋,“大人也睡不着?”
聂青轻叹一声,“接连发生了这么些事,我确实有些睡不着。”他冲着顾怜英手中的酒扬了扬下巴,“可否借我喝一口?”
却见叶鑫护食般将酒壶夺了去,“改日叶某再请大人喝吧。”
聂青也没生气,只耸耸肩,“罢了,我也不大会喝酒。”
“大人方才说那位林员外有意思是何意?”顾怜英问。
聂青道,“怜英应该知道,东海国原本只是一个小国,十年前才归入我大瑞的领土,东海国物资虽不富,但盛产海盐,朝廷有法度,擅自买卖私盐是死罪,所以这一切都由均输官把控。”
“然而富贵险中求,虽然有朝廷严格把控,依旧有人会钻空子,五年前,张刺史便率人破了一起巨大的私盐案,正当刺史欲将私盐上交之时,缴获的私盐却不翼而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本张刺史是可以通过私盐案的功劳领赏的,只可惜后来功过相抵,他也只能继续在青阳留任。”
顾怜英不解,“这起私盐案与林员外有关?”
聂青微微一笑,“倒也没有多么明确的关联,只是当年林员外的货船正好出现在张刺史缴获私盐的渡口附近,私盐消失之后,林员外家的货船也一并消失了。”
“当年林员外怎么说?”
聂青耸耸肩,“说来也巧,第二日那位林员外亲自去了刺史府报案,说是他家的商船丢了,只因私盐一事,张刺史极其重视,便亲自率人查了将近半年,但终究一无所获。”
“怪不得。”顾怜英忽而想起在简小郎指甲里发现的细盐,“恐怕简小郎、吴四之死与这私盐案之间应该存在着某种关联。”
叶鑫呿了一声,“我之前可是常常听闻临汾县治安良好,一度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盛况,自张士钊死后,临汾县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还真是奇了怪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顾怜英一眼,“看来这回,我要等着怜英的好酒了!”
顾怜英若有所思地笑了一声,“叶兄可莫要过早下定论哦。”
聂青也不知他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只叹了一声,“也不知林员外到底是被何人所害。”
顾怜英道,“这个我虽暂且不知,但杀死简小郎与林员外的人,应该是同一人,而且此人心思很是缜密。我有一个预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顿了顿,“青梅姑娘承认简小郎与吴四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来红楼消费,且消费的数目不少,由此可见,他们或许与林员外是相识的,今日发现林员外的浴池窗台外头有一个小脚印,我猜想,若是留下脚印之人便是杀害林员外的凶手,对红楼地势如此了解,没准儿凶手便是红楼里的人。”
聂青点头同意,“简小郎与吴四也常去红楼,怜英的猜测倒也不无道理!”
一向多话的叶鑫突然沉默了,顾怜英转而问他,“叶兄怎么看?”
他却是叹了口气,“唉,若凶手是个红楼里的美人,想想也是怪可惜的。”
原来他方才在怜香惜玉,顾怜英无奈地摇了摇头。
翌日一早,几人又回到了红楼,红楼是个夜夜笙歌的地方,白日里冷清的很,正好方便众人调查,只是这个时辰,起身之人甚少,也只有负责浣洗的奴仆侍婢们在活动。
聂青带着几人在前厅查问,叶鑫自从进了红楼便消失了,顾怜英也懒得管他们,自己摸索着便进了□□院。
红楼前院幢幢高楼富丽堂皇,穿过亭台水榭楼阁长廊之后,便是处理姑娘们衣物饭食练功的地方,□□院虽与前院只有一墙之隔,但就是这一墙,却隔出了好些烟火气。
有烟火的地方,自是有人情,有人情的地方,自会有消息,本着打探消息的目的,顾怜英径自穿过了这面墙。
□□院此时热闹的很,满院子都是晾晒的衣物,这些衣物都是楼里姑娘们换下来的,乍一眼看去,几乎是一望无际,顾怜英暗自啧啧了一声,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排场。
“你是何人?”突然有一个捧着木盆儿的小姑娘挡在了他的面前,“你这男子好生无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自知失礼,连连赔罪,“在下是临汾县衙的仵作,虽大人一起来此地询查探问,惊扰姑娘,在下这就给姑娘赔不是。”
“仵作?”那小姑娘惊得瞪大了双眼,“你是说,红楼当真又死人了?”
第27章
“又?”顾怜英蹙眉:“姑娘此言何意?”
小姑娘环顾了一圈,见没人,便将他带至一处僻静之地,满脸好奇地问道,“我问你,死的人是谁?”
看这姑娘的样子,像是知道些什么,顾怜英道,“姑娘还未回答在下的问题。”
小姑娘嗔怪了一声:“你们这些人怎么脾气都这么怪!非得要一问一答吗?”过了一会儿,她才道,“罢了,我不说旁人也会说,还不如我说呢!一个月前,我们楼里的飘絮姑娘误喝了青梅姑娘的药,死了!”
原来青梅口中那个与她要好的朋友是飘絮。“两位姑娘关系如何?”
“她们的关系可是楼里顶要好的。”她顿了顿,“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这姑娘心眼儿还挺多,顾怜英道,“死者系林员外。”
“哦?”小姑娘又吃了一惊,“林员外可是飘絮姑娘的常客呢!看来飘絮姑娘还真不是白死的,呵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姑娘此话何意?”
姑娘一副知道了一件惊天大秘密的样子,笑得用手掩住了嘴,大约是心情好,顾怜英问她她竟痛快地答了,“红楼里的女人哪里有真的关系好的?前几月我们就说那两位迟早要闹翻,果然月前飘絮姑娘就死了!说是误食,可又有谁知晓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呢?”
她扬起眉毛,有些得意,“飘絮姑娘刚死,青梅姑娘就马不停蹄地招待侍候她的金主,明眼人谁瞧不出其中猫腻啊?我瞧着飘絮姑娘就是青梅姑娘害死的。”
“这些话我也就同你说说,”她越说越得意,催促他,“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飘絮姑娘吃的是什么药?”
“说来也巧,月前青梅姑娘得了风寒,而飘絮姑娘那几日又正好身子不适,两人一块儿煎的药。”
“姑娘可知飘絮姑娘死状如何?”
小姑娘瞥了他一眼,“这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飘絮姑娘的贴身侍婢。”她自信地笑了笑,如今飘絮死了,青梅又出了事,楼里姑娘的牌子肯定有空缺,到时候她就能挂牌了!
一个不知从何而起的念头从顾怜英心底萌生,他问,“近日红楼里可有什么古怪之事发生?”
“红楼是什么地方?就算事情再古怪也不古怪了。”姑娘嗤笑一声,“不过若说奇怪的事,倒也不是没有,烧炉的小奴硬说自己见鬼了。”
“不过是喝了点酒罢了。”思及此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莫要告诉旁人这些是我告诉你的!知道了吗?”说完她转身便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想到女人之间的心思竟还有这般复杂的。
待他回到前院,正好遇上叶鑫,他得意地冲他笑着,竟有一丝运筹帷幄的既视感,顾怜英正要问,却被突然冲出来的聂青打断了,“怜英,一会儿我要去林员外家一趟,你可要随行?”
顾怜英点点头。
为了便宜行事,聂青将聂铃儿与莫竹怀留下了。林员外家在城南,骑马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满天都是冥香烛纸的味道,惹得顾怜英的鼻子痒痒的。
几人被侍婢引着去往灵堂,百步开外便听得有女人在哭,顾怜英挠了挠耳朵,听这阵仗,怕是不止一个女人,至少有三个女人以上。
待到他真的进了灵堂才发现,他好像低估了自己的耳力,眼前披麻戴孝跪在灵前的何止有三个女人,粗略一算,竟有十二个女人。
每个女人样貌气度各有千秋,但不得不说都是美人,看她们一个个梨花带雨的模样,顾怜英不由得竟生了怜香惜玉的心思,不过他只是想想,而叶鑫却比他先了一步。
好在他还未说什么,林夫人便来了,林夫人一身麻衣,面色惨白,眼神幽怨,眼眶泛红,想来是刚调整好情绪,她行至聂青面前盈盈一拜,“见过聂大人。”
聂青虚扶了一下,“是本官叨扰了。”
林夫人道,“夫君枉死,还望聂大人早日寻得真凶,为夫君讨回公道。”
“这是本官分内之事。”林夫人看上去虽伤心,但聂青也不想浪费时间,是以他只好开门见山,“夫人,本官此次前来,是想问一问关于林员外的一些事,不知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夫人瞥了一眼跪在灵前不知是真哭还是假哭的十二个女人,微微一笑,“大人请随我来吧。”
林夫人侧了侧身,从灵堂侧门走了出去,林府的院子有些大,若非有人引路,怕是会迷路,顾怜英不由暗自惊叹,真不愧是有钱人家。
林夫人边说边给他们引路:“夫君是个生意人,也没个像样的书房,倒是有个会客堂,就在前面,大人随我去会客堂说话吧。”
没走多远,隐约有一阵哭声传来,众人循声而望,却见不远处的墙角下蹲着一个丫鬟,她的衣裙上全是油渍,正哭得很伤心。
聂青感叹一声,“林府果真是主仆情深,就连一个小小的丫鬟都这般伤心。”
林夫人眉头一簇,轻叹一声,指使身旁的奴仆近前,将丫鬟扶了起来。
“夫人真是良善。”聂青赞赏一声,目光却在那丫鬟身上游移了一会儿,他总觉得那丫鬟有些似曾相识。
林夫人道,“来府上伺候到底也是一场缘分。”她领着众人进了一座厅堂,“各位请。”
这厅堂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各个架子用各种珠光宝气镶嵌,就连墙上挂着的画也同样用镶嵌着宝石的卷轴挂着,顾怜英多看了一眼,那幅画其实很是一般。
待几人坐定,林夫人自道,“妾身知道大人想问什么,相信大人已经瞧见灵堂的盛况了,这么些年,夫君纳的可不止那些,还有好些是夫君觉着腻了发卖了的,所以夫君若有一日死在那上头,妾身还真不觉着奇怪。”
听她这么一说,顾怜英觉得十分诧异,倒不是因为男子好|色一事,而是没想到这林员外精力这么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却听叶鑫突然道,“府上没有孩子吗?”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的脸都僵了僵,顾怜英更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没想到叶鑫会问这个问题。
林夫人虽有些尴尬,但停顿了片刻依旧回答道,“早年间在外经商,夫君遇到过一伙贼寇,贼寇将他抓了去,好在后来性命保住了,只是……终究还是出了些问题。”
原来林员外无法生育,怪不得这般无节制。
聂青轻咳一声以缓解此刻尴尬,“也不知林府如今做的是什么生意?”
“生意上的事,妾身甚少过问,听说是米粮油的生意。”林夫人惭愧道,“男主外女主内,大人也知道林府不似普通宅院,有些难管。”
“既如此,夫人可知林员外可有什么仇家?”
林夫人为难地摇了摇头,“妾身实在不知,难不成,凶手不是夫君负过的女子而是夫君的仇家?”
“目前还没有定论。”聂青道,“夫人可还记得林员外负过哪些女子?可有她们的姓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林夫人想了想,“应该是有的,夫君每每要打发一个女子,便要妾给她们赏钱,林府的各项开支都有记录,应该能查得到。”
很快侍婢便将记录拿了过来,竟是单独的厚厚的一册,听林夫人说这是方便打发。
只因林府正在办丧事,林夫人也不便招待几人,于是他们拿了名册之后,她便下了逐客令,几人也很识相,皆起身离开了。
回到莫竹怀的院中,聂青将那册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你们说,凶手有几成是在这册子里?”
顾怜英揣着手,“大人觉得是几成?”
聂青摇摇头,“都是无处可去任人摆布的弱女子,又岂会想那种手段杀人呢?”他问叶鑫,“叶先生怎么看?”
叶鑫双手环胸,似笑非笑,“这林府,除了那林夫人,没有一个不想杀了林员外的。”
“叶先生此言何意?”
叶鑫笑道,“灵堂里跪着的十二个女人,没几人脸上有泪,其中有几人虽哭得大声,脸上却带着笑意,有几人脸上虽挂着泪,很明显都是硬挤的。”
这么多妾室,竟没有一人是真心,聂青不由对林员外起了一丝同情之心。
顾怜英点点头,眼中有些敬佩,“偌大的一个林府,府中还有十二个妾室,一切事务都由林夫人一人打理,也怪不得她写的账目如此清晰条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夫人给他们的册子,自成一派却一目了然,想来她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聂青顿了顿,“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位林夫人也觉得很奇怪吗?”
顾怜英问:“大人可有推断?”
聂青摇了摇头,他不擅长那些,只凭着一个感觉,“我总觉着那位林夫人似曾相识。”
几人正在讨论,一阵银铃声传来,却见聂铃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哥哥,县里传来消息,那个马氏死了。”
“什么?”
聂铃儿有些吞吞吐吐,“说是……说是那日被哥哥仗责之后,回去一直高热不退就……”
其实仗责之时聂青曾吩咐过注意分寸,给个教训便可,却没想到竟是要了她的命,聂青顿感自责,顾怜英问道,“聂姑娘,这几日简家可有什么异常?”
聂铃儿道,“守着的那几个兄弟说没什么异常,那马氏被送回简家之后,怕柳氏对她不利便一直不肯让她照顾,后来还是隔壁的余氏前去照顾的,然而才照顾了一日不到,马氏的情况便不好了。”
顾怜英思考了片刻,拍了拍聂青的肩膀,“十杖不至于直接要了人的性命。”
第28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青阳城逗留了两日,顾怜英才随着聂青回了临汾县,叶鑫那个老酒鬼总是行踪不定,在他们出发前便离开了,顾怜英到了县衙后才觉得有些后悔,竟是没问叶鑫的进度。
虽然他没有将与叶鑫的赌约放在心上,但叶鑫越神秘,他就越有一丝想要探寻的心思,不知不觉中,便在心里落下了根。
于是刚回来的他又一头钻进了停尸间,打算再验一验简小郎与吴四。
恰逢聂青寻他,见他又在验尸,便只好乖乖站在一旁,停尸间虽处背光之地,有些阴冷,但光线却是十分充足的,顾怜英罩着一身白袍,目光如炬,盯着台子上的尸首。
聂青还从未如此认真的观察顾怜英,他一直觉得顾怜英只是个身形瘦弱却头脑清晰的读书人,而且仵作这个行当阴沉的很,他便先入为主的以为顾怜英也是个阴沉的人。
没想到这么些日子接触下来,他却发觉顾怜英虽不苟言笑,但却是个极其通透的人,仿若是一块琉璃,干净明亮。
此时他目不转睛地躬身检查简小郎的尸首,单薄的身子里仿佛散发着一股无形的能量,他的眼中仿佛有光,好像下一刻便能看透尸体里的秘密一般。
“大人!有发现!”
顾怜英的声音迅速将他拉回现实,聂青浑身一震,轻咳一声,“怜英发现了什么?”
顾怜英面色凝重,指着简小郎胸腔处的肌肤,前几日还无暇的肌肤上,此刻竟出现了好些黑红色的斑点,这些斑点分布十分均匀,颜色浅淡,若不仔细看,丝毫看不出。
“这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蹙眉,他虽不确定,但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大人,我想我应该知晓凶手是如何作案的了。”
他顿了顿,“在此之间,还请大人再派人去一趟红楼。”
聂青点头,“要做什么?”
“去查一名叫飘絮姑娘的死,若是可能的话,我想看看那位飘絮姑娘的尸首。”
聂青也不知顾怜英要做什么,但探案一事并非他所擅长,是以顾怜英说什么,他便全力配合照做。
是夜,顾怜英依旧坐在窗台上,然而这一次他却并非因为睡不着,而是在等人。
将近子时,一个黑影如一阵风般飘至他的面前,带着一丝淡淡的酒味儿,顾怜英嘴角微微扬起,只道,“来了?”
叶鑫慵懒地坐下,眉毛微挑,“在等我?”
顾怜英拿出两截断筷,这是那日被叶鑫折断的,“这回是长是短?”
叶鑫眯了眯眼睛,“不知怜英是长是短?”
顾怜英微微一笑,将那截短的放在手心,“这回我是短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鑫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这回我依旧是长的。”
“看来叶兄的这条长线已经被理清了。”顾怜英笑道。
叶鑫忽而凑近,酒味直逼顾怜英的鼻腔,顾怜英也不知他会突然靠近,竟是一下坐直了,叶鑫突然笑了,“怜英的短线也不少啊。”
顾怜英往后一退,问道,“叶兄打算何时动手?”
叶鑫若有所思地笑了一声,“不急。怜英又打算何时动手呢?”
顾怜英将那半截筷子握在手心,“七日之后。”
天气渐凉,人们渐渐都穿上了冬衣,顾怜英倒也不是个畏寒的身子,不过他身形单薄,总让人起了一种畏寒的错觉,是以前几日聂青便派人给他送了几件衣裳,还吩咐林英一定要他穿上。
顾怜英有些无奈的穿着两三层衣裳,一大早坐在琼琚阁的茶室内,看着手里的茶盏摇了摇头。
一旁给他煮茶的徐慧娘道,“客是觉着妾的茶不好喝吗?”
“怎么会呢?徐掌柜的天香暖茶沁人心脾舒缓身心,乃是上等品。”顾怜英浅笑一声,“我只是觉得,竟不知临汾县的冬日竟来得这么快。”
临汾县地处南方,气候湿润,一年四季分明,每每什么节气便有什么节气的样子,不比药谷,四季如春,顾怜英这才有所感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得再快也会过去的,”徐慧娘给他沏了杯茶,“前些日子简家的案子弄得县里人心惶惶,不还是告破了吗?可想一切都有定数,只是竟不知凶手竟是个贼寇,如今想想还是有些渗人。”
她轻叹一声,“说起来,从前临汾县可是频出贼寇,直到后来朝廷派了军队来镇压,临汾县才有些许的太平,没想到竟还有余孽,唉。”
窗外远远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顾怜英将茶盏放下,微微一笑,“时候不早了,多谢掌柜的茶。”
徐慧娘浅浅一笑,“分内之事罢了,难得客喜欢妾的茶。”
从琼琚阁出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便惹上了早起一杯天香暖茶的习惯,大约是天气渐冷,亦或是自己的体质吧。
他不畏寒,但却怕热,每每燥热之时身子却又生出几分寒意来,只有喝了天香暖茶,身子才会舒服一些,晚上的梦魇也会少一些,他本身便是医者,却从不知自己得了什么病,这大抵是师父所言,医者难自医吧。
聂铃儿兴奋地在街上等他,见他出来,连忙近前,“顾先生,果真不出你所料,今日一大早,我们果真在城外土地庙抓到了一个黑衣人!”
顾怜英微微颔首,“凶手可认了?”
聂铃儿摇头,“不曾,哥哥叫我寻你回去。”
县衙已经升堂,两人从后堂走了进去,顾怜英本打算在后头听审,没想到却被聂铃儿直接拎到了堂上。
惊堂木响起,聂青对着堂下跪着的黑衣人问道,“犯人柳氏,你可知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黑衣人微微一愣,最终轻叹一声,将脸上遮面的黑布扯了下来,真容显露,惹得围观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一张并不完整的脸,一半被毁一半犹存。
但在那张还没毁去的脸中,依旧能看出她便是柳氏。
柳氏依旧细声细语,丝毫不慌,“大人将妾抓来,是想要妾认这莫须有的罪名吗?”
聂青神色有些复杂,“柳氏,本官且问你,你为何要去土地庙?”
柳氏道,“妾是自由之身,想去哪里便去哪里,难道大人这也要干涉不成?”
聂青轻叹一声,从一旁拿出一个包裹,“柳氏,你去土地庙寻的是这个吧?”
柳氏顿了顿,“大人何出此言?”
“这是你当日杀死简小郎,并从他身上脱下的衣裳,是也不是?”聂青也不担心她不认,只要将这衣裳在简小郎身上套一套便可知晓。
柳氏沉默了许久,忽而笑了,“大人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何故要问?”
“你招了?”
柳氏苦涩一笑,“妾认。当日简小郎打完妾之后,并没有出门喝酒而是倒头便睡了,妾等到马氏入眠之后,便将他拖至树下,用绳索吊了他的脖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为何要脱了他的衣物?”
柳氏抬头,那双幽怨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聂青,仿佛要将他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这是聂青头一回看她的正脸,遮着脸的头发已经被她梳好,那半张脸满是伤痕,惨不忍睹。
柳氏冷笑一声,“他毁我容貌,动不动就将我捆起来,吊在那棵树上抽打,我吊他一次算是便宜他了!我要让他死也不得脸面!”
“你那般痛恨他,为何不将他的衣物毁去,反而藏于土地庙中?”
柳氏冷哼道,“只不过是来不及销毁罢了,妾已经认罪,有些细节大人又何须深究?”她紧闭双眼,无论聂青怎么问再也不肯开口。
顾怜英见她这般,轻叹了一声,“大人,既然柳姑娘不愿说,那便由属下代劳吧,若是属下说的不对,柳姑娘大可反驳。”
聂铃儿微微蹙眉,柳氏嫁做人妇早已不是姑娘,为何顾怜英还称她为姑娘?她正疑问,聂青却已经同意。
顾怜英拾起简小郎的衣物,又备了一盆清水,将衣物放在里头,“当日马氏曾说简家有祖产,简家在临汾县落户不过三代尔,每一代都是渡口监工,试问一个初来乍到的渡口监工在临汾县又何来的祖产?”
“然而简家确实富贵了。”顾怜英道,“突然暴富,自是想要到处花钱的,可又是什么叫简家人不敢大手大脚四处宣扬呢?原因大约只有一个,这滔天的富贵,是见不得光的不义之财。”
他将衣物捞出,使劲拧干,那盆清水瞬间浑浊不堪,他又道:“也不知将这盆水端出去烧了,锅里会不会留下些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制盐的其中一个法子,便是将含有盐的水煮干,最终会得到细盐,就如同顾怜英在简小郎指甲中寻到的那颗盐一般。
柳氏的秀眉拧了拧,最终她依旧选择闭口不言。
顾怜英继续,“说来也巧,五年前有一批缴获的私盐失窃了,至今还未寻到,不知柳姑娘可知晓?”
柳氏依旧不语。
顾怜英轻叹一声,“想来柳姑娘是不知的,莫不然又岂会逼问简小郎无果而恼羞成怒将其杀害呢?”
柳氏暗自咬牙,眉眼低垂了几分。
顾怜英近前几步,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脸上的伤口,“实不相瞒,顾某略懂医术,不出五日,飘絮姑娘脸上的伤顾某定能治好。”
众人皆诧异地看向顾怜英,那位叫飘絮的姑娘不是已经死了吗?
第29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低着眉的柳氏肩膀突然一抖,她猛地抬头,那双眸子变得十分伶俐,“大人说什么,妾听不懂。”
顾怜英轻叹一声,“那位姑娘的尸体,顾某已经瞧过了,一个月之前死的,尸体还算新鲜,死者生前的特征还算明显。”
他看着柳氏,“同样是半边脸被毁,同样遍体鳞伤,就连骨头也没有几块是完好的,更巧合的是她的模样与姑娘你竟有几分相像。”
柳氏一愣,随即轻轻一笑,“一个容貌尽毁之人,哪里能瞧得出像不像的,妾不懂大人的意思。”
“既然如此,顾某只好替姑娘诊治一番,还姑娘一个完美无瑕的容貌。”他顿了顿,“听闻青梅姑娘与姑娘很是要好,不知她能否认出姑娘真容?”
柳氏再次选择闭口不言,顾怜英道,“柳姑娘,其实以你现今的容貌,相熟之人只要仔细瞧瞧,还是能认得出,你到底是哪位柳姑娘的。”
“马氏也是因此丧命的吧?”
聂青与聂铃儿相对一视,马氏难道不是因为十仗杀威棒高热不退,加上她本身身子不大好,才死的吗?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柳氏道,“马氏自从衙门回去之后,从未让我贴身照顾,大人说话可要将证据。”
顾怜英微微抬手,林英带着一个妇人走了进来,这妇人便是当日被马氏唤去照顾的余氏,余氏从未见过这么大阵仗,进来之后便直接噗通跪倒在地,冷汗直流,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顾怜英问:“余氏,当日是你在照顾马氏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余氏连连点头,“是是是,马氏不让她儿媳照料,我怕她有什么好歹,就去照顾了一下。”
顾怜英道,“十仗杀威棒,若打在青壮年身上,顶多只是红肿,若是打在女子身上,也只是破了些皮,并不会见血,那日大人还特地交代手下留情,马氏除了有一些擦伤之外,也并没有什么大伤口,然而才几日的功夫,她的伤口竟是发生了化脓甚至溃烂,余氏,你同我们说说,你到底是怎么照顾的?”
顾怜英一直语气平平,可字字珠玑,神态与眼神中无不带着威压,就连平日里最喜欢同他玩笑的林英如今听着也是浑身颤栗,半句话都不敢乱说。
余氏更是吓得连连磕头,“冤枉啊!草民冤枉啊!草民只是可怜马氏,就去照顾了一下,草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草民什么都没做啊!就连那些伤药也是马氏自己的,草民只是给她擦一擦罢了!”
“那些伤药是马氏自己的?”
余氏猛地点头,“是是!草民只是看着伤药都已经摆好了,便顺手给马氏上了药,上完药草民就走了呀!”
顾怜英缓缓行至柳氏身旁,“柳姑娘,马氏病卧在床,也不知是谁将伤药拿出来摆好的呢?”
柳氏微微一笑,“大人的意思是,是我存心想要害马氏?”
“柳氏含烟自十岁便被卖至简家,与简家母子同吃同住生活了六年有余,虽在简家一直做牛做马,但如何体征如何样貌如何习惯,简家母子也再熟悉不过,柳姑娘知书达理气质非凡,虽外貌再如何相似,神态举止却并非一朝一夕能模仿的,马氏能认出来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在你杀简小郎时,便早已起了杀马氏的心思。”
柳氏再也不绷着了,她眼神如剑,刺向顾怜英,“不错,我不是柳氏含烟,我是她的长姐,柳飘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想到苏秀才竟还是出卖了她。”她冷冷一笑,虽神情凌厉,但却依旧细声细语,“没错,我与含烟乃一母同胞的姐妹,我们的父亲柳农与苏秀才是同窗。”
“人人都说读书好,有了功名便能光耀门楣光宗耀祖,有些人才读了几年书便中了状元,可有些人读了一辈子的书,却还是一个脾气臭犟自以为是的穷秀才。满腹经纶又有何用?既护不住妻也护不住儿,酗酒打架却是样样精通。”
柳飘絮微微抬眉,眼中尽显悲伤,“我痴长含烟一岁,长至十岁,家中便无米粮,父亲本想将我卖进青|楼,将来做那些皮肉买卖,好在红楼鸨母看中了我,叫我做了个红楼姑娘。”
“在红楼五六年的日子还算安稳,直至有一日,我与其他姐妹在街上闲逛时,瞧见了浑身是伤的含烟,她被一个妇人拉扯着站在青|楼门口,青|楼鸨母瞧都没瞧一眼,便将她们赶了出来。自那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父亲将我卖进红楼一年之后,便将含烟也卖了,只不过,他将她卖给了人家当了童养媳。”
“那人家待含烟如同奴婢,动辄打骂,还嫌她不会生养,最后竟要将她卖了。”柳飘絮苦笑一声,“大人,女子的命就这般低贱吗?”
柳飘絮是养在附庸风雅的红楼的,见识和修养自是比旁的姑娘要多得多,柳含烟或许会认命,可她柳飘絮,决不会任命。
“我去寻过她几次,让她同我走,可她不敢,她害怕……”一想起那个什么都不敢的妹妹,柳飘絮的鼻腔突然有些酸,“无奈之下,我也只好私下里给她些银两,好叫她日子好过些,谁想一个月前,我再去寻她时,她竟已经奄奄一息了。”
柳飘絮咬牙切齿:“是马氏和简小郎!是他们污蔑含烟偷盗,将她毒打了一顿!含烟身子本就不好,被他们连连毒打,早已撑不住,最终还是去了。”
她长吁一口气,“接下来的事,大人们应该已经知晓了,简小郎是我杀的,马氏也是我杀的,我要为含烟报仇!”
顾怜英点点头,接着她的话,“林员外也是你杀的。”
柳飘絮顿了顿,“大人,我有足够的理由杀了马氏与简小郎,可我为何要杀林员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你的小妹。”
顾怜英此话脸聂青都觉得有些迷糊了,方才他不是说,柳家两个姐妹,一个被卖进了红楼,一个被卖做了童养媳吗?怎么又多了一个小妹?
顾怜英道,“大人,你可还记得当日在林府后院时,遇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丫鬟?”
聂青颔首,那日从林府离开之后,他总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丫鬟,如今回想起来,顿时恍然大悟,那丫鬟年纪虽小,但那双眼睛与如今跪在堂下的柳氏的眼睛极为相似!
顾怜英继续道,“这几日我翻阅了临汾县的户籍,发现柳家还有一个女儿,柳农酗酒赌博输了很多钱,恰逢有个大户人家想要买个女孩给自家姑娘做个玩伴,柳农便想将大女儿卖了,谁想那户人家嫌柳家大女儿年纪太大,于是柳农便将当时年仅一岁的小女儿卖了。”
“辗转数年,那户人家早已没落,家仆悉数遣散,柳家小女儿辗转被卖进了林府做了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便是大人那日在林府后院见到的那位。”
柳飘絮一直咬着唇思考着,许久之后终道,“是我!是我杀的林员外!林府那个小丫鬟正是我小妹,林员外好|色人尽皆知,没成想他竟连我小妹也不放过!我听闻东海有蝶翼,恰逢青梅睡眠不好,便哄她去买,我知晓林员外喜欢在浴池玩耍,便早早地潜伏在那处,伺机动手!”
“这些人都是我杀的,我都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柳飘絮低头不再言语,似是早已下了死心。
“既然如此,柳姑娘,我们再来说说私盐的事吧。”顾怜英看着她,“简家的祖产,可是五年前失踪的那批私盐?那批私盐如今又在何处?”
柳飘絮依旧低着头,不语。
顾怜英循循善诱,“蝶翼长在东海,临汾县一个小小县城,就算附庸风雅之人见多识广,也甚少有人知晓蝶翼的毒性,又是谁告诉你蝶翼的妙用的呢?你背后又是谁在指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语气变得轻柔,“柳姑娘,可是有什么人在拿你小妹的命威胁你?”
这句话仿佛是一道天雷击打在柳飘絮的心头,她死死咬住下唇,泪水哗啦啦不停地往下落,最终她道,“没有人!都是我一人所为!没有私盐!什么都没有!”
顾怜英本还想再问,可看到她眼中的决绝,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转而向聂青汇报,“大人,在下问完了。”
聂青也知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只吩咐将柳氏收押之后,便退了堂。
几人回到书房内,聂青肉眼可见地着急,“怜英,那批私盐当真在简家?简家一个小门小户,怎敢私吞私盐!”
“所以,这背后定有别人指使。”顾怜英轻叹一声,“我原本也没指望柳姑娘会招,但如今看来,私盐与林府应该脱不了干系了。”
聂青蹙眉,“那我明日再去一趟林府!”
“大人稍安勿躁,私盐一案若是与林府有关,大人此次前去,恐怕会打草惊蛇,不如转明为暗。”
“怜英的意思是?”
顾怜英瞥了一眼桌上的告示,那告示上写的是真凶吴四,聂青恍然,“怜英是想故技重施?”
“如今真凶落网,简家案子已然告破,大人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青不解,“那林员外……”
“林员外是青阳人士,本不该由大人管。”顾怜英眸光微亮,“大人不如放出风声,林员外意外而亡。”
第30章
夜深,凉风习习,冰冷的月光给地面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纱,朦胧又寒冷,顾怜英依旧坐在窗台前,仰头看着天上的月。
今日下弦月,万里无星,那一轮弯月挂在天上,竟显得格外的孤独。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他数着窗外院子里为数不多的树枝,等着一个人。
算算日子,叶鑫应该给他带回消息了,然而眼看着已经过了子时,他都没出现,难不成是遇事耽搁了?
暗夜无声,顾怜英再等了一会儿,突然有一个黑影从夜幕中出现,他的心兴奋得一跳,本想等他靠近再打招呼,可当闻到一股血腥味时,他顿住了。
待叶鑫立在他窗外,正要调|笑,顾怜英却冷着脸打断,“发生了何事?”
叶鑫表情一僵,不过几息便道,“只是遇到个难缠的对手罢了。”
顾怜英早已闪回屋内亮起了烛火,“快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鑫一个闪身,从窗户跳了进来,慵懒得在凳子上坐下,“这还是我头一次进你屋子呢。”
“与想象不同?”顾怜英将药物端了过来,示意他将伤口敞开。
叶鑫环顾了一圈,嘴角扬起一丝笑,眼神却若有所指,“怜英,如今私下无人,你告诉我,你可有什么孪生姐妹?”
顾怜英知道他一直寻着旁的话题忍痛,于是一声不吭得直接扯开了他的衣裳,惹得他连连倒吸一口凉气,胸前的伤口已经血肉模糊,烛光之下,还暗自带着些黑色。
居然是毒!
他瞥了一眼叶鑫,却见他早已闭上嘴,咬着牙,这模样仿佛是在接受某种审判,他道,“你的酒呢?”
“没了。”叶鑫咬着牙,冷汗从脑门上一滴一滴往下落。
顾怜英只好放轻力度,他还从未见他这么伤过,看来对方是用了狠劲儿了,他正要处理,却被叶鑫阻止,“是暗器。”
顾怜英眉头紧锁,取来柳叶刀与宝镊,将烛火再挨近了些,他轻轻地用宝镊掰开伤口,灯光之下,那呈黑色的伤口深处,竟隐约躺着一个黑色的铁球,那铁球上长满了倒刺,在叶鑫的血肉里横行霸道。
这也怪不得他如此惨叫,若是换做旁人,怕是要疼晕过去了。
他另一只手紧紧捏着柳叶刀,极尽温柔道,“忍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耳朵几乎是嗡的一声,叶鑫双眼几乎打直,顾怜英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冷着个脸,就算是微笑也仿佛是戴着一面厚厚的面具,而今这般的温柔,竟叫他一时承受不住。
顾怜英原本就长得阴柔,方才这一句温柔,就仿佛一汪刚融化了的冰水,融合了点点春光,一下沁入了他的心田,叫他忍不住抬手想要摸一摸那张如玉一般的脸。
“你干什么?”顾怜英抬眸,冷冷地看着他。
叶鑫刚抬起的手突然僵在了那里,顿时有些尴尬。
顾怜英不再管他,只低头处理着他的伤口,大约一刻钟,他终于将那长满倒刺的暗器取出,这还是他头一回从活人体内取物,既要保证暗器的完整,又要保证不切开叶鑫多余的血管,防止他失血过多,确实要花一番心思的。
只是他不过是个仵作,常备的金疮药倒是有,解毒的药材这一时之间他也不知去哪里寻,无奈之下他只好端来一只碗,用刀在自己手掌上划了一刀,屋子里的血腥味又浓郁了几分。
叶鑫迅速捏住他的手腕,“我虽知你讲义气,但也不必这般!”
顾怜英将他的手扯开,“莫要乱动。”他将纱布裹成团,在碗里沾了沾,然后猛地一拍,堵住了叶鑫的伤口。
“啊!”叶鑫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轻点!”
在处理死人时,他一直习惯板着个脸,如今面对的是一个大活人,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给他反馈个什么情绪,于是他依旧板着个脸,“莫要乱动!我这里最能解毒的便是我的血了,等明日,我再替你问王爷讨要几株药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鑫怔怔地看着他,他的脸在暖黄色的烛光之下,显得格外的柔和,他突然愣住了,等到对方将伤口处理完,他才缓过神来。
“你怎么了?”顾怜英问。
叶鑫缓缓倾身,那双深邃的眼眸一直盯着他,“怜英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顾怜英神情微蹙,他的过去一片空白,除了梦魇里的那一男一女,再也挖不出什么来了,这些日子他靠着自己一点一滴的努力试图补全自己的过去,可终究无果。
叶鑫看他的眼神十分认真,倒是不像是在开玩笑,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他顿了顿,呿了一声,“林木都有相似,更可况江湖之大。”
他细心将伤口包扎好,“现在能说何人伤的你了?”
叶鑫将酒壶从腰间拿下,正打算喝,却发现一滴也没了,他无奈地笑了笑,“你这儿可有酒?”
顾怜英转身给他倒了杯茶,“以茶代酒。”
叶鑫耸了耸肩,打算无视那杯茶,“这几日我一直盯着林府,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叶鑫故意说了一半,顾怜英轻叹一声,顾念他如今有伤在身,只好配合地点了点头,“我不知。”
叶鑫满意地噗嗤一声笑了,“夫君新死,家中十二个妾室在灵堂哭天抢地,而那位正室夫人却在厢房牙床之上,幽会情郎。”
他说得绘声绘色,若是将此事编成书,怕是所有酒楼茶馆日日爆满,然而顾怜英却极其淡定地点了点头,“恩,所以,是林夫人命人将你打伤的?”
没勾起他的好奇之心叶鑫甚是失望,只道,“这啐毒的暗器乃是影密卫独有,我怀疑林夫人的情郎是影密卫。”
“是影密卫伤了你?”顾怜英微微一震,竟不知这小小青阳城竟来了这么多影密卫!
叶鑫却摇了摇头,“我猜林夫人身边的那个影密卫已叛。”
“何以见得?”
终于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叶鑫展颜一笑,“孩子。”
“不可能。”顾怜英立刻否决,“林夫人虽看上去健康,但她的身子骨不可能生育,医家讲的是一个望闻问切,我观她面色蜡黄脚底虚浮,是体虚之症,体寒体虚之人很难怀孕,生子时亦是九死一生,她若真的生过孩子,就算活着,恐怕也不是如今这副光景。”
叶鑫却肯定道,“那孩子约莫有三岁,管林夫人叫娘,管那情人做爹。若非亲生,难道是替谁家养的不成?”
顾怜英微微低头,一对秀眉微蹙,他信自己的眼睛,也信叶鑫的所见所闻,简小郎的案子表面上看已经告破,实则漏洞百出,还有林员外之死,两起案子隐约都能扯到私盐,也不知到底与当年的私盐一案有何关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他这般认真的思考着,叶鑫也没忍心打扰,只好腾出手来,将方才被他无视的茶水往嘴里送了送,茶确是好茶,甘甜爽口回味无穷,可就是没酒来得浓烈好喝。
他啧啧了一声,便又将茶盏放回原处,继续看着他。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顾怜英突然噗嗤一笑,“叶兄的长线,真是绵长。”
顾怜英抬头望着叶鑫,而叶鑫亦是将视线投向他的眸子,两人相对一视,皆是顿住,霎时间,仿佛所有时光都静止了。
月光恰好透过窗户打在了两人身上,暖黄色的烛火混合着月光白玉般的柔和,愈发显得此刻的画面很是和谐。
天光明亮,玉河渡口,来来回回停了好些商船,听闻有几只来自东海,又有好些去往江南,大瑞江湖河流很多,随便哪一条河流湖泊总能流入任何一个地方。
一个手里拿着拨浪鼓的孩子在奴仆的护送之下上了船,那孩子很不情愿,一步三回头地回望着青阳城的热闹和熟悉,终于奴仆有了个松懈的口子,孩子逮着机会,猛地冲了出来,往大街跑去。
顾怜英正在散步,正好遇见此景,一把将那孩子拦住,“小家伙,街上人多,可莫要乱跑。”
那孩子却哭了,由于他哭得伤心,衣服上的油渍竟也蹭了顾怜英一身,顾怜英蹙眉,“小家伙,你可是想你的柳儿姐姐了?”
孩子一下不哭了,“你怎知我想柳儿了?”
说话间,一个妇人焦急得从商船上狂奔了下来,直奔他来,“闵儿,快回娘亲身边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见来者,恍然一笑,“竟是林夫人!”
林夫人见他,亦是诧异,“你是聂大人身边的那位仵作?”
“正是在下。”顾怜英牵着孩子的手,“这位是?”
林夫人神情一顿,“他是夫君宗亲过继给他的儿子。”
顾怜英点点头,正欲将孩子奉还,“林夫人这是要出门?”
林夫人笑道,“夫君不在了,生意还要继续,趁着还未过年,出门走一趟商。”
“林夫人好商才,顾某佩服!”顾怜英顿了顿,“只可惜,今日林夫人大约走不了了。”
“何故?”
顾怜英微微一笑,“今日天气不好,船只出行多有不便,在下奉劝林夫人还是改日出门吧。”
林夫人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身,却见不远处她的商船上几乎站满了捕快,聂青正站在船头,凝视着她。
第31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冷风猛地直逼脸颊,顾怜英浑身一哆嗦,啪的一声将厢房的窗户关了起来,房内的茶炉正冒着热气,叶鑫斜斜地靠在一旁,手里握着酒壶,定定地看着他。
“不是说好了输了请酒喝的吗?怎地又来这种地方?”叶鑫很是不高兴得撇了撇嘴。
顾怜英转而在茶炉旁坐下,拎起茶壶在茶台上行云流水地一通倾倒,大瑞的贵族一般都是将茶当做点心吃的,里头会加盐、橘皮等一些东西,什么茶有什么茶的泡法,也有什么茶的吃法,而顾怜英却喜欢最简单的那种法子。
那是寺里和尚们才会用的泡茶方式,将茶碗烫一烫,再放入清茶叶,倒入滚烫的水之后,定一定,将第一道的茶水逼出,再往里头倒水,以此泡出来的茶汤既成熟又入味,乃是上品。
“茶本是一味药材。药性微苦、微寒、微甘,入心、脾、胃、膀胱经,具醒脑提神,清火解毒,消食美容之功。[1]”他给叶鑫倒了一杯,“叶兄尝尝吧。”
叶鑫将信将疑地将茶水放在嘴边抿了一口,微苦,虽没有酒来得浓烈痛快,倒别有一番滋味。
顾怜英微微一笑,“在下请叶兄喝的可是上等的雨前云雾。”
叶鑫亦是会心一笑,“你休想蒙混过关,你的茶再好喝,我也只稀罕三春醉。”
“叶兄莫急,赌期可还未结束呢。”顾怜英给自己倒了一杯,放至鼻尖闻了闻,满意地点了点头后,饮了一口。
叶鑫猛地起身,打算从窗户跳出去,顾怜英连忙叫住他,“叶兄这是要去哪儿?”
叶鑫邪邪一笑,“自是去赢我那三春醉!一起吗?”他张开手冲他示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看了一眼厢房外,琼琚阁与往常一样鲜少有人来,若要离开并非只有跳窗一条路,但看叶鑫这般殷勤,他竟鬼使神差地站起身来,任由他环住自己的腰,纵身一跃。
半刻钟不到,两人便在简家的院子中落下,聂青已经审完林夫人,此时恰好从院门进来,他见二人,欣喜道,“竟是你们早到。”
顾怜英问起他审案的进度,他道,“正如怜英所言,此案与当年的私盐案有直接的关联,只是没想到,林夫人竟也是影密卫!”
原来当年来青阳城的影密卫不止张士钊身边的那一个,还有林夫人和她的情郎,两人本是影密卫中的小小一员,却随着张士钊破了那起私盐案。
两人朝夕相处相互起了情意,被张士钊发现,为了让张士钊闭嘴,才打算将私盐转移,只是没想到途中被张士钊发现,并被他提前转移,两人扑了个空,还被张士钊所伤,武功尽废,他二人只好叛逃。
后来两人被林员外所救,于是打算栖身于林府另做打算,只是这批没有上报的私盐至今下落不明。
张士钊与那名影密卫都已经死了,这个秘密终究成为了秘密,直到某日,她发现简小郎私卖私盐。
恰好林夫人查到了柳氏姐妹的身世,知道柳氏的小妹柳儿正在林府做侍婢,她便打算用柳儿威胁利用柳氏为她打探一二,谁曾想她太过于懦弱胆小,最终竟还丧了命。
正当她愁眉不展之时,柳飘絮出现了,这才有了接下来的那些事。
“原本她只是想利用柳氏打探简家一二,恰巧又得知林员外常去红楼,而柳氏姐妹之一柳飘絮也在红楼,便设下了这一石二鸟之计”聂青啧啧一声长叹,“曾言无毒不丈夫,不曾想妇人心之毒亦是难以估量。”
他这才问道,“也不知怜英唤我来有何要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道,“大人,敢问此事的起因为何?”
“自是那起私盐案!”聂青回应道,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莫非……”
顾怜英拉着聂青走向院子中的那口枯井,“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那些私盐就在这口井中。”
“可这是口枯井啊!”他说着,突然一愣,是啊!正因为是枯井,里头才能藏东西啊!马氏一直口口声声说是祖产,那自然不会将其放在别处,思来想去,自然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最安全!
他慌忙叫来捕快,纷纷叫他们下去查探,顾怜英与叶鑫却是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叶鑫打开酒壶,优哉游哉地喝着酒,“这回算谁赢?”
顾怜英眯了眯眼,“我赢。”
看着他露出骄傲的小表情,叶鑫不由跟着笑了起来,“没想到怜英的赌品竟这般差,明明是我赢。”
“叶兄,案子之初乃是简小郎被杀一案,你我相赌其被何人所害,最终得知乃是柳氏飘絮,不才柳氏飘絮是在在下面前认的罪。”
叶鑫知道他牙尖嘴利,可没想到竟会用在他自己身上,而且此事他还不能反驳,只能硬生生受着,倒叫他有些无奈,他眯起那双桃花眼,摸了摸蓄了许久的络腮胡,轻叹一声,“看来怜英垂涎为兄真容这般久,既是如此,那为兄便满足你一回吧。”
顾怜英险些给他抛去一个白眼,这老酒鬼自夸的本事倒是信手拈来,他指了指院中那棵吊死简小郎的树道,“树枝磨损痕迹严重,树下也有相关垫脚的石头,再加上柳飘絮给他吃了致幻的蝉蜕,种种线索表明,简小郎是自己吊死自己的,所以简小郎一案的真凶严格来说是他自己。”
吃了致幻的蝉蜕,简小郎神情恍惚,身子自是云里雾里不受控制,这才会自己将自己吊在了树上,这也符合他身上没有外伤,却有使用过蝉蜕留下的黑红色斑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阵尖叫声传来,两人豁然起身,却听聂青对着枯井往下喊道,“竹怀,发生了何事!”
等了许久,枯井中竟毫无回应,这回连顾怜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莫竹怀带着几个捕快下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时间不长也不短,如今他们毫无回应,根本不知晓下面到底有什么。
“我下去看看。”
话音刚落,一道影子在两人面前直接往枯井中落,听到落地之声后,顾怜英冲井中问道,“叶兄,到底发生了何事?”
叶鑫传来声响,“里面无人。”
聂青趴在枯井口子上,喊道,“莫竹怀他们呢?”
叶鑫却道,“无人。”
顾怜英眉头微蹙,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消失,这枯井中必定有什么玄机,他猛然转身冲向简家厨房,从里头拿了几个打火石与火把等照明之物,随后拉了绳索正要往枯井里钻。
聂青正要阻拦,顾怜英却转身吩咐,“大人,劳烦您在此处给我们照应。”
聂青还没回答什么,顾怜英便一头钻了下去。
这口井早已枯竭,下来时顾怜英摸到了井壁,没想到上头却长满了青苔杂草,他本想拽一个东西来支撑自己往下落的趋势,然而井壁太滑他根本抓不住,一个不小心,失了重心,整个人竟直接往下掉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从来就是一个心细如发且遇事冷静的人,可不知怎么地,方才见叶鑫一头栽了进来,他感到自己胸口一闷,竟也顾不得许多也跟着栽了进来,直到方才的失误,他终究也是尝到了一回心惊胆战的滋味。
看来这回注定要摔惨在这枯井里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感慨,顿觉腰间一紧,却听叶鑫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小心!”
在这种情境中听到叶鑫的声音,顾怜英方才还悬着的心突然觉得踏实了不少,他将火器分给他,“多谢。”
叶鑫低沉着声音,“我方才搜了一圈,并无他们的踪迹,不过……”他放下顾怜英并将他带到一个角落,指着地上的几滴血迹,“还是新鲜的。”
“是莫竹怀他们的?”顾怜英蹙眉,眼下的环境,血迹的主人是莫竹怀与几个小捕快的可能性很大,可不排除还有旁的可能。
他与叶鑫相对一视,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小心。”
说完他们也愣了愣,随即别开眼神,继续找线索。
火器被顾怜英点亮,两人这才看清枯井中的情形,枯井之下是一片极大的空间,只是除了软土与枯叶,便没旁的什么东西了,枯叶完全无法留住脚印,这也给他们寻找线索留下了相对的难度。
“这里!”叶鑫突然来了一句,顾怜英慌忙赶过去,墙上有一块有些磨损的砖块,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按了下去。
没想到这砖块真的被他按进了墙里,与此同时,在墙面的另一边,开了一个小小的石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很有默契地看向对方,果然与他们想的一样,这枯井之下另有天地。
两人一前一后从石门里钻了进去,石门之外却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的尽头黑漆漆的,看轮廓像是一条密道。
阴冷的风迎面而来,吹得顾怜英直打哆嗦,他凝眉,甬道有风,说明前面肯定有出口,在昏暗的灯光之中,他拉了拉叶鑫的衣袖,提醒他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顾怜英突然顿住了脚,叶鑫扭过脸轻声问,“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兵刃相接的声音?”
顾怜英的五感一向很好,叶鑫心平气和地静下来听了听,果然也听出了些动静,他猛地拉过顾怜英的手,将他挡在身后,“小心躲着,莫要出声。”
两人继续往前走,打斗声越来越明显,他们还听到了莫竹怀的声音,“今日我莫竹怀死也不会放你出去的!”
“找死!”有人咬牙怒道。
叶鑫猛地一个激灵,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正是那日偷袭他的那个影密卫——林夫人的情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好好躲着!”叶鑫转身冲他交代了一句,随后直接冲了出去。
那影密卫没想到叶鑫会出现,愣了一愣,“是你?你居然没死!”
叶鑫慵懒一笑,“你都没死,我岂敢死?”说完他行云流水一般地加入了战斗。
顾怜英躲在角落里,等着他们打斗结束,暗道尽头果然别有洞天,这里水汽很重,却有几块钟乳石林立,倒是形成了一处天然的暗室,暗室的内里却有一个小小的池子,他近前探了探,清澈见底,隐约散发着一股特殊的味道。
他还没理清这到底是什么味道,那边厢的打斗已经进入了尾声,那影密卫之前便被叶鑫重创,如今二打一,影密卫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最终影密卫败下阵来。
昏暗之下,影密卫手里握着一截东西且战且退,往池子而来,顾怜英微微蹙眉,难道影密卫已经察觉他在此处,想以他做要挟不成?
思及此他猛然后退几步,正要躲起来,然而正此时,他的余光瞥见了影密卫手中的那截东西,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方才那特殊的味道到底是什么。
“叶兄!快阻止他!他手里的是蝶翼!”说时迟那时快,他也近前几步正欲阻止影密卫,“池子里的是盐水!不能让蝶翼遇盐!”
叶鑫猛地双足点地,一个冲身近前,然而始终还是晚了一步,却见影密卫甩开众人,纵身一跃,整个人钻进了盐水池子里。
毒气瞬间从池子里散发了出来,顾怜英忙道,“快捂住口鼻!”
然而他离得太近,毒气的趋势又太过猛烈,纵然他有百毒不侵之身也有些抵挡不住,他奋力使自己清醒,却发现根本没有效用,恍惚之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心中一惊,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中药大全》
第32章
眼前一片混沌,又是熟悉的感觉,顾怜英深呼吸一口气,眼前的场景渐渐清晰,目之所及,竟是一片荒芜之地,熟悉的那对男女再没出现,一个一身破烂的老头目不斜视地向他走来。
老头刚走近前,二话不说一手将他拎了起来,如拎一只鸡仔般将他拎进了一座草庐。
这里是药谷的草庐,而那个老头正是救他的师父。
师父是一个极其有个性的隐世医者,从来只救自己想救的,若是遇上自己不想救的,他眼皮抬都不会抬一下。
师父将他丢进了一个满是药材的木桶中,满是鄙夷道,“你看看你,浑身没半点本事,还学人家逃跑,遭难了吧?”他依旧目不斜视地看向一旁的药炉,喃喃道,“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你要是下回再走,就再也不要回来了,我才不稀罕留一个不想留下来的人!”
师父吹了吹胡子,看样子很生气,不知过了多久,师父才问道,“这么长时间了,可想好叫什么名了吗?若是没想好,我可就乱叫了!”
他目光瞥见墙上挂着的晒得干瘪的怜英草,咳了几声,“怜英,叫我怜英。”
“哦。”师父摸了摸胡子,有些得意,“不错,以后你就随我姓,就叫顾怜英。我可真是个取名天才!”说着他高高兴兴地开门跑走了,步履轻盈,完全不像是个知天命的老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和衣靠在木桶中,又瞥了一眼那株怜英草,轻叹一声,怜英,顾怜英,无名无姓毫无记忆的他,今后便叫顾怜英了。
一股暖流从喉间流过,他猛地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流转明亮的美目,那双美目见他醒了,微微一弯,伴随着一阵轻柔的声音,道,“姑娘醒了?”
顾怜英心尖猛地一跳,顾不得眼前是谁便要起身,却听那人又道,“姑娘,妾身是慧娘啊。”
顾怜英这才缓过神来,模糊的视线慢慢对焦,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正是琼琚阁的掌柜,徐慧娘,而他此时所处之地,摆设华贵,竟不似普通厢房。
徐慧娘微微一笑,“这里是七王府。”
顾怜英试着说话,但声音却有些沙哑,“你怎么会在这儿?”
徐慧娘轻叹一声,“这说来话长……”
话还未说完,厢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摸索着走了进来,顾怜英又是一愣,这男子正是那日与聂铃儿巡街时偶遇且有眼疾的白公子。
见白公子进来,徐慧娘便起身将他扶至床沿,却听白公子道,“不知姑娘感觉如何?可还有什么不适?”
顾怜英戒备地往后靠了靠,白公子解释,“姑娘莫怕,白某只是一介医者,来临汾县不过是逮一个逃跑的病人。”
徐慧娘道,“我与白公子是旧相识,姑娘若是在大瑞行走,定有听闻白家庄的大名,白家庄乃是天下第一商,这一代白家有两位绝代的双生公子,其中一位便是眼前的这位白逸尘白公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逸尘自嘲一笑,“徐掌柜过奖了,白某自幼双眼盲瞎,幸有些学医天赋,承蒙纳兰家主不弃收为关门弟子。说起绝代,当年徐掌柜夺得京都第一茶娘的名号时是何等绝代,只是竟不知掌柜竟归隐地这般迅速。”
徐慧娘将手中的茶放下,“白公子惯会取笑人,既然姑娘醒了,妾身便去王爷那儿知会一声。”王府的侍婢全都被赫连骜遣走了,如这般小事也只能让他们这些客人亲自做。
白逸尘伸手正要摸顾怜英脉搏,却被顾怜英躲开,他口中还残留着方才徐慧娘给他喂的茶香,那确实是他平日里喝的天香暖茶的味道,他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盲眼男子,上一刻他明明与叶鑫几人在枯井之下,怎么如今会在王府醒来?
白逸尘似是看懂了他的疑惑,微微一笑,“实不相瞒,白某此次来逮的病人正是枯井中与姑娘一道昏迷的那位叶鑫叶先生,恰逢王爷将几位救起,白某便跟了过来。”
“说来也怪,姑娘这体质白某还真是头一次见。”白逸尘顿了顿,“姑娘可是被炼过药?”
顾怜英依旧闭口不言,白逸尘则继续言说,“姑娘原本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奈何那些毒气实在猛烈,在姑娘体内迅猛堆积,一下无法流转到体外,才导致姑娘昏迷,倒是为白某省下了不少解毒药剂。”
他又伸手想要去摸顾怜英的脉搏,这回他没逃开,白逸尘满意地笑道,“姑娘可知,样貌可以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改变,但血脉流通的方式却不能,男子的血脉充满阳刚之气,而女子的血脉却是滑而阴柔。”
这是最基本的医理,顾怜英自是明白,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下山半年不到,便被识破了女儿身,她沉声道,“还望白公子莫要告诉旁人。”
“原来姑娘有隐衷?”白逸尘猛地顿住,“看来是白某眼瞎误事了。不过,知晓的人不多,除却王爷与徐掌柜之外,便是那老酒鬼叶鑫。”
顾怜英暗自蹙眉,这与昭告全天下又有何区别?
“也不知姑娘为何要用如此手段改变自己的容貌?手段固然高明,但对身体也是有害无益的,相信姑娘应该已经感觉到了,自从变了容貌,姑娘对外界的体感会产生混乱,时而畏冷时而畏热。”他轻叹一声,“好在徐掌柜的天香暖茶倒是能缓一缓姑娘的痛苦,不过这只是暂时的,若是彻底解除困扰……姑娘应该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自是知道,若是变回原来的容貌,她的体质也会变回常人。
然而她不能!
梦魇里追杀她的人她还未寻到,她也还未查到自己到底是谁。
“哟哟,听说那天仙似的先生醒啦?老奴来瞧瞧。”人未至声先到,这一声吆喝随着门外不远处的脚步声传来,带着一丝愉快之情。
半晌后,一位围着油腻围裙梳着发髻的一位微胖妇人笑脸盈盈的走了进来,她脚步刚踏进屋子,一双眼睛就定在了顾怜英的身上,似是黏住了一般。
“啧啧啧,好看!可真是好看!比咱们七王爷好看多了!”妇人笑道,“先生新病方起,可要吃些什么?我这就给你去做?”
看她打扮穿着,顾怜英大概也猜到她是谁了,也不知昏了多久,被她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饿了,她默默地点点头,“劳烦三婶为在下备些清粥小菜。”
三婶惊喜地瞪大了双眼,好半晌才应了一声,“嗳,三婶这就去给你准备!”说完她搓搓手便离开了,仿佛步履生风。
这般风风火火的性子,怪不得会教七王爷那些东西,顾怜英无奈地摇了摇头。
“白公子,叶兄怎么样了?”
白逸尘脸色突然凝住了,他叹了口气,“他虽比你醒得早,但伤了元气,再加上他身上本就有伤,这伤上加伤,他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身上是什么伤?”
“他没同你说吗?”
“他同我说是练功时伤的。”
白逸尘微微一笑,“他皮实得很,练功岂能伤到他?他体内被放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
“像是蛊毒又像是诅咒,我也说不清楚。”白逸尘自责道,“都怪白某眼盲。”
顾怜英道,“有的人眼不盲心盲,而白公子虽眼盲心却不盲。”
白逸尘一顿,“你倒是与那老酒鬼心有灵犀,不瞒你说,他见我的第一面时,说的便是这句话。”
顾怜英惊了惊,心尖似是有些波动,“是吗?”
三婶也是个极热心肠之人,顾怜英说了清粥小菜,她竟端了十几样清粥小菜上来,仿若是一个大街上做买卖的商贩,顾怜英无奈,只好择了一样。
她本就是个百毒不侵之体,休整了一番便能下床活动了,听闻叶鑫就住在隔壁,她一下床便进了隔壁的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进门便瞧见叶鑫倚靠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一壶酒,喝了起来。
她原本想要劝一劝,但一想他此时此刻所受的痛苦,劝酒的心思便放下了,“你可还好?”
叶鑫喝了一大口,“果然是贡品,喝起来就是爽!”
顾怜英近前,拉起他的脉搏探了探,脉象杂乱如麻,动向也不清明,时快时慢时虚时动,实在不是一个好脉象。
看着她紧蹙的眉头,叶鑫却笑道,“不妨事,我死不了。”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小怜英这是在关心我?”
顾怜英知道他又要贫嘴,只将他的手甩到一旁,“叶兄,在下未做仵作之前也行过医,此乃医者仁心。”
叶鑫挑了挑眉,“是是是,我们小怜英就是医者仁心。”
这称呼真叫人一阵毛骨悚然,她本要反驳一番,但看他那张苍白的脸也只好作罢,她近前一步,“叶兄,你可还记得昏迷之前的景象?”
叶鑫摇头,“你是看到什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道,“恍惚之间,我似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谁?”
“前青阳城刺史,张士钊。”
第33章
“你之前的怀疑是对的,张士钊或许真的没死。”她道,“那枯井里应该还有旁的什么东西。”
叶鑫喝了一口酒,耸了耸肩,“但如今若想要再查也不能够了。”
“怎么说?”
“聂大人因为查获私盐失踪案有功,调任至庆州担任太守,已经出行七日了。”他道,“如今临汾县已经换了一任县令,他不是聂青,不会放任你我去查那口枯井的。”
顾怜英没想到她昏迷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眼中忽而闪过一丝精光,“我昏迷了多久?”
“满打满算大约有半个月。”叶鑫冲她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朝廷的调令至多需要半个月,算算时间还算吻合,看来这老酒鬼没骗她,没想到这蝶翼之毒竟这般浓烈!
“咱们可不仅仅中了蝶翼,还有蝉蜕!”叶鑫冷哼一声,“对方事先在井口处便对我们下了蝉蜕,莫不然我当时也不会因为功力尽退而中招!”
一阵沉默,顾怜英才道,“你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们南疆最恶毒的蛊毒,也是恶毒的咒语,意思是永远不得安宁,永世……”站在门口的乌衣瞳说到一半不敢再说了。
“永世什么?”
乌衣瞳低着头,手里搓着衣角,声音明显变小了,“永世……不得超生。”
“这是南疆的毒?”她问乌衣瞳,“可有解?”
乌衣瞳摇头,“不知道,这种蛊毒只有大巫师才会下,至于解毒……我至今未听说有人成功被解了毒的。”
顾怜英拧眉,“没想到叶兄与南疆还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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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先生说的在理。”徐慧娘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乌衣瞳见有人来了,又跑开了,徐慧娘微微一笑,“往事不可追,当下尤可为,叶先生高义。”
叶鑫眯了眯眼,“徐掌柜舍去京都繁华,跑到这南疆边境,难道也是想要活在当下?”
徐慧娘笑道,“难道不是吗?”她转而对顾怜英道,“王爷请顾先生过去一趟。”
顾怜英迟疑了一下,赫连骜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了?难道有什么其他的事?
徐慧娘道,“那日王爷带人去救你们几个,自己也不慎吸了几口毒气,躺了几日,醒来后身子似是有恙。”
疑惑之下,顾怜英已经到了赫连骜的寝室门外。
清风明月正守在那里,见她来了,皆退了一步,他二人本就神情严肃,如今看起来,更显得拧神威严了许多,明月朝她点了点头,她心领神会,走了进去。
赫连骜正侧卧在一张贵妃椅上,对着月窗发呆,不知怎的,这个平日里单纯开心的人,今日却显得很是落寞,就连他那一身花红柳绿都不怎么鲜艳了。
面前是一张大大的桌子,桌子上各种美味佳肴,只是似乎并没有动过的迹象。
顾怜英行了个礼:“见过王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骜猛地扭过身,满是惊奇,“顾先生!”他起身近前,捧着她的双肩上下打量,“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有事!”
顾怜英顺势捏起他的手腕,脸色沉了下去,赫连骜虽然装作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但他苍白的脸色淡紫的唇色早已说明了一切。
脉象虚浮,有濒临气绝之象!
“王爷,您这是?”
赫连骜撇了撇嘴,“你看出来了?”
“王爷莫不是忘了,顾某也是个医者。”她微微抬头,却发现这位七王爷竟比她高出了半个头,他那双永远清明靓丽的双眸如今也变得有些暗淡。
赫连骜坐了回去,好半晌才道,“他们都说我生来痴傻,其实不然。”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其实我这里好着呢!只是不愿意同那些人计较罢了。只是……”
“只是,我生来心不好,太医说,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本无法医治,母妃因此厌弃了我,父皇虽疼爱我,但他日理万机,除了生辰时来瞧瞧我,其余时间都在治理国事,从未踏进我寝殿,只有阿姐……”
“自我有记忆起,就是阿姐一直在照顾我,直到后来,大瑞与南疆开战,未免生灵涂炭,父皇听了大臣的意见,选了一位公主去南疆和亲,父皇选了阿姐。”
他有些泪眼婆娑,“当时我不懂事,只知道阿姐一旦离开京都便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我混进了阿姐和亲的队伍里,一路来到了青阳。”
“后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来,阿姐发现了我,本打算要送我回去,可我的心疾发作了,太医说了,我这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不能根治,只能养着,但就算养着,也活不过十五岁。”
顾怜英诧异,如今他已经十八岁了。
“阿姐听闻南疆有一位大巫师能治我的病,可大巫师不肯治,阿姐便为了我留在了青阳,说,若是大巫师不肯治我,她便永留青阳,绝不和亲。”
赫连骜自责地落下泪,“如今想来都是我的错,若非是我,阿姐也不会遇上那些事,后来也不会死了。”
赫连骜将头埋在双膝,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狼崽,顾怜英心头一软,竟有一刻想去抚一抚他的感伤,“后来大巫师肯医治了吗?”
“是。”赫连骜道,“听三婶说,那位大巫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治好了我,只是大巫师说,只能延我三年的命,之后因果如何,他也无能为力了。”
在原本只能活十五年的命数上再加三年,正好是他如今的年岁,顾怜英心尖一颤,怪不得他的脉象会那般虚浮。
赫连骜忽而起身,走向内室,“先生,你跟我来。”
顾怜英将信将疑地跟了上去,赫连骜在床榻旁蹲下,将榻边的那个凸起按下,方才还整洁的床榻突然翻了起来,她恍然,此处竟是一个地道的入口!
赫连骜轻车熟路地钻了进去,进去之前还不忘冲着顾怜英招手,“快进来。”
顾怜英担心他的身子,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地道不深,长长的甬道两壁都燃着幽暗的烛火引路,有阴凉的风拂面而来,倒是个十分通透的环境,赫连骜径自往前走着,她就在后头跟着,不知过了多久,赫连骜停了下来。
他擦了擦额间的冷汗,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当年那大巫师救了我之后,我便在青阳静养,父皇也不想我劳累,便让我留在了青阳,我昏迷了很久,当我醒来时,阿姐便已经下葬了,父皇给她建了公主墓,由于我的王府与阿姐的墓是同时建的,当时我便暗自命人修了这一条暗道。”
说着,他按下面前墙上的一个凸起,墙面微动,竟打开了一扇石门,赫连骜顺着打开的缝隙走了进去。
石门内正是那位和亲公主的墓室,越过堆满墓室的陪葬品,正中央正摆放着一尊棺椁,赫连骜站在棺椁旁,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躬身又在棺椁某处按了一下,棺盖忽而开了。
顾怜英本要行礼,却被赫连骜叫住,“先生,你可知我为何要学验尸之术?”
顾怜英不解,他向她招了招手,“你来看。”
她见过无数个死人,但棺中躺着的人身份尊贵,竟叫她有些犹豫了,她迟疑了几息,随后才近前,这棺椁乃特殊材料所制,可使尸身不腐,可当她看到棺内的情形时,她还是震惊了。
赫连骜道,“阿姐下葬时便是这个样子,样貌全毁,四肢断裂,若非那一身衣裳和身上的那块玉,我几乎认不出她。”
顾怜英心中一顿,她隐约猜到赫连骜带她来此处的目的了。
赫连骜问她,“先生,若是你,你能认出躺在这里面的是我阿姐吗?”
顾怜英道,“顾某从未见过公主殿下尊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你都未曾见过我阿姐呢,又岂认得出。”赫连骜轻叹一声,“就连我都将信将疑呢,阿姐遭难之后,她身边知道真相的人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他们只告诉我躺在棺中的就是我阿姐,无论我信与不信,她就是阿姐。”
“可是我不信。”赫连骜道,“听闻验尸之术能替死人说话,所以我想看看棺中人到底是谁,只是……”
他有些自责,“只是我怕是来不及学了。”
顾怜英细细地看了一眼棺中人,问道,“所以王爷是想让顾某瞧瞧?”
他猛地点头,“恩。”
顾怜英长吁一口气,“好。”
她近前一步,伸手探了探,棺中人的面容有无数交叉的伤痕,像是被枝杈等杂乱外力所伤,颧骨有些高,但看她的模样,大概有十七八的年岁,正与当年公主殿下的年岁吻合。
她的四肢断裂地厉害,五脏六腑有被冲击破裂的痕迹,像是从高处坠落所伤,身上肌肤亦是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指甲虽有新长,但截口磨损严重,指尖亦是磨损。
看来能毁的证据几乎都被毁了个干净。
顾怜英陷入沉思,“兴许王爷说的不错,躺在棺木里的这位姑娘,或许真的不是公主殿下。”
第34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骜沉闷的眼神忽而一亮,他欣喜地看向顾怜英,“当真?这么说,我阿姐可能还活着!”
“这个顾某倒是不敢保证,只是躺在棺中的姑娘,的确不是公主殿下。”她拿了一块布抵住手指,随后掰开棺中人的嘴,一排暗黄的牙齿显露出来,“贵人的牙齿每日都经过精心护养,绝对不是这种成色,寻尸体的人伪装的极好,无论是身段,年纪,都与当时的公主殿下相似,其他能识别身份的证据都毁得一干二净,但唯独牙齿,他们伪装不了也毁不掉。”
赫连骜欣喜若狂,可很快他又陷入了迷茫之中,“倘若她不是阿姐,那阿姐会在哪里呢。”他真的很希望在他有生之年能再次见到阿姐,可如今他感觉自己命不久矣,也不知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顾怜英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王爷是个福泽恩厚之人,若公主殿下在世,得知王爷在此,定会来相见的。”
赫连骜低着头,有些委屈,“若真如此,阿姐为何不来寻我。”他顿了顿,“顾先生,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顾某会永远存于心中,半个字都不会往外泄露,王爷放心。”
“多谢。”赫连骜尽量扯开一个笑,“如今知道棺中人并非我阿姐,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连日的大雨终于有了放晴的现象,聂青算算日子,他已经启程八日了,大瑞官员的考核升迁每四年一次,而他来临汾县不过两年不到,竟升至庆州太守,也不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张刺史一案与几年前的私盐一案告破,的确在京都有了些轰动,这般想来,此番升迁倒也是有理有据。
他看了一眼身后随行的牢笼,身为影密卫的林夫人正关在里面,此番他走马上任之前,还需将这关系重大的案犯移交至庆州刺史府。
青阳城离庆州太守府倒是不远,但离刺史府要十几日的路程,一路上已经下了三日大雨,惹得宽敞的官道细雾绵绵,兴许是直觉,他总觉得这一路会不太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果不其然,车队突然停了,林英慌忙跑来,“大人,前方五里处有塌方,咱们暂时过不去了。”
官道宽敞,怎么会有塌方?聂青脸色一青,“几时能好?”
林英看了看天色,“最快也要一两个时辰。”
聂铃儿不信,率先骑了马跑了出去,然而很快她便回来了,并一脸不高兴,看来塌方有些严重,聂青又回头看了一眼林夫人,却见她静坐其中紧闭双眼,一动不动,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大人,方才我回来时在不远处的山坳中看到一处破庙,不如大人先去那里歇一歇,等属下带人平了那塌方再走?”
天边阴云密布,想来又要有一场雨,聂青思忖片刻,终于决定去往破庙,毕竟就算杵在原地也要等上一两个时辰,还不如寻个地方歇息片刻,只是此等天气,他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林英带着几个捕快前去清路,聂青领着剩余的人去了破庙,这破庙端坐与山坳之中,飞檐扬起,碧瓦黑墙,虽很多地方都已经破损,但从轮廓来看,当年应该是个极其巍峨奢盛之所,也不知此时为何如此破败。
破庙的牌匾早已不知所踪,大门也不知去向,聂青下了马,往里头探了探,一股幽森的气息扑面而来,惹得他浑身一颤。
他的五感比常人要灵敏一些,就单单方才那一阵微风,他便闻出了一丝别样的又熟悉的味道。
一阵铃声响过,聂铃儿从他身边经过,径自走了进去,“哥哥,原来这是四大法王的庙宇。”
四大法王乃是天界守门的四大神将,往往设在佛祖大殿的外殿,聂青眉头微蹙,举目而望,天下庙宇众多,月老、土地、城隍、观音、玉帝等,却从未听闻过有谁为四大法王专门设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铃儿诧异地转过身,“哥哥,庙里确实干燥好些呢。”
聂青再看了一眼林夫人,长吁一口气,兴许是头一回押送犯人,他的心总有些慌乱,生怕途中出什么意外。
聂铃儿在殿内生了火,这一下殿内一下子暖和了起来,众人围坐在火堆旁,袅袅的热气穿过潮湿的衣裳慢慢浸入快要冻僵的身体,顿时生出了一股暖流,渐渐抚平了聂青那悬着的心。
柴火噼噼啪啪的,围坐在一起的捕快们开始闲聊,“没想到这荒山野岭的,竟还有四大法王的庙宇,也不知这四大法王保佑的是什么。”
聂青抬头望了一眼,神台上高大神武的四大法王神像一字排开,面目狰狞凶狠,瞪着殿内所有人。
火光的一抹暖黄闪动,映得四大法王的脸忽闪忽闪,仿若幽冥,仿若怒火。
聂青解释道,“在北方,四大法王被称为四大天王,各自名曰:南方增长天王、东方持国天王、北方多闻天王、西方广目天王,他们又称护世四天尊王,护世于须弥山山腰,又称守山神王。”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又听聂青道,“四大法王手中各持一器,然而却并不完整,东方持国天王,手持琵琶,而琵琶无弦,西方广目天王,手缠赤龙,而赤龙无足,南方增长天王手握宝剑,而宝剑无鞘,北方多闻天王,手持宝伞,而宝伞无骨。”
闻言众人不由自主地抬头而望,果然如聂青所言,那四大法王手中分别持着无弦琵琶、无足赤龙、无鞘宝剑、无骨宝伞,聂铃儿问,“这是为何?”
聂青道,“琵琶有弦就能弹响,法器一响便会地动山摇;龙有足就会腾空而起,则会翻云覆雨;宝剑入鞘就会执法不严,从此盗贼四起;宝伞有骨就会撑开,则会遮天蔽日。所以,若得四大法王镇守山门,则会风调雨顺。”
众人纷纷感叹,“这里头竟还有这么多门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音刚落,突然一阵尖叫声传来,众人一愣,聂铃儿迅速拔出腰间的剑护在聂青身旁,众人也起身,将聂青围了起来。
莫竹怀在枯井中受了伤,聂青便将他留在了青阳,林英又在清理路障,如今能在聂青身旁护卫的也就聂铃儿一人,她紧握剑柄,心里却紧张地要命。
虽然打架什么的她从未怕过,可眼下他们在四大法王的庙宇中,心中总有畏惧。
许久没了动静之后,却听人群中有人道,“吴超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聂铃儿猛地一个激灵,吴超平日里经常与她出去巡街,方才进门,她说有些渴,吴超便出去拿水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思及此,她的心又跟着颤抖了起来,恰好一阵冷风吹过,更显得无人空旷的庙宇更加阴森了几分。
“大人,尖叫声似是从后头传来的。”有人道,“咱们要不要去后头瞧一瞧?”
聂青正有些犹豫不决,却听那尖叫声再次传来,这回倒是带了几句人话,“死人!是死人!大人!是死人!”
话音刚落,一个浑身泥泞的男人从后头跑了出来,但他的轮廓竟是刚刚出去拿水的吴超!
众人将悬着的心放下,有人还指责道,“吴超,有死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是捕快,又不是说没见过死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吴超却抖如筛糠地走到聂青面前,面色惊恐,“大人,后院的那口井里,有死人。”
“得了吴超,你赶紧洗洗你的脸,不就是个死人吗!”平日里胆子最大的林俊道,“大人,不如属下去瞧瞧吧。”
话音刚落他便往吴超跑来的方向走去,但过了一会儿,林俊铁青着脸跑了出来,其中有几部有些踉跄,险些摔倒,“大人!真的……”他还没说完,便扶着一旁的柱子干呕了几下,他实在庆幸这几日没吃什么,不然怕是要全吐出来了。
一个两个都这样,聂铃儿有些害怕地往聂青身后退了半步,“林俊,你看到了什么?”
林俊缓了缓,才道,“大人,后院有一口井,井中蓄满了水,水中……水中浸泡着一些尸体,属下仔细瞧了瞧,那具尸体被泡地有些干瘪,五脏六腑都……都被……掏空了。”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见过尸体,但从来没听说过这么惨绝人寰的尸体,脸上各有千秋,简直是五颜六色,聂青亦是铁青着脸,难怪方才进来时他便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有些淡,所以他一时没想起来。
正是尸体的味道。
“还有。”林俊补充道,“属下看那井里,好像不止一具。”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顺手扶着柱子便干呕了起来,聂铃儿更是汗毛竖起,紧紧捏着聂青的衣袖不放,“哥哥……”
“进去看看。”聂青冷着脸道,“你们是除暴安良护佑一方的捕快,可以害怕,但不能退缩!”
□□的,总有一股凉风吹地他们浑身颤抖,然而聂青说完,众人依旧打起精神,一步一步往后院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想到庙宇后面竟有一片极大的后院,只是由于连下几日大雨,泥泞的很,院中如今只有四排脚印,其中那一排十分狰狞的便是跑出去的吴超留下的,剩下的则是林俊留下的,这一来一回,便没有再多的了。
院中有一口井,井口呈八棱角状,每一个棱角处都放置着一条石龙,传言四大法王守护须弥山,须弥山乃三界交界,山腰处有一口井,名曰轮回井,轮回井便是眼前这般模样。
冷汗从额间落下,聂青实在不敢细想,死尸的味道越来越浓,再近前几步,一个浮在井口水面的头颅映入眼帘,惹得他浑身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
注:资料百度的
第35章
再狰狞的尸体聂青也是亲眼见识过的,可他实在没见过这般残忍的。
大约是连日大雨,使得井中的积水增多,尸体才显现于世,众人忍住恶心,将井中的尸体一具一具捞了出来,聂青数了数,总共有十三具尸体。
其中孩子有三具,妇孺有一具,青壮年有七具,老人有两具,凶手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这十三具尸体虽处于干瘪状态,却一点都没有腐烂的迹象,像是一群抽干了血液的干尸。
除此之外,这些尸体的四肢是被缝合过的,就连他们的五脏六腑也是另外安装的,然而其中一具尸体的尸身并没有被安上五脏六腑,这一具应该是吴超与林俊第一眼看到的那具。
几个忍不住的捕快已经跑到旁边吐了,他们做捕快,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多的尸体,而且死状又是这么惨不忍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铃儿的唇色已经惨白,她再也没什么东西可吐了,只拉着聂青的衣袖问,“哥哥,我们该怎么办?”
聂青思忖了半晌,道,“此地属于庆州管辖,我乃庆州太守,自当受理,铃儿,若林英将路清理干净了,你便先带着林夫人去庆州刺史府,我留下来,再勘查勘查。”
“哥哥,这种事不是应该交给县令的吗?”太守虽也是一方父母官,但这种案件一般都是县令先受理的。
聂青道,“既然被我遇上了,我不得不管。”
聂铃儿知道自己拗不过自家哥哥,于是几个时辰后当林英清完了路,她便马不停蹄地带着林夫人上了路,莫竹怀又不在,此时此刻便只能靠她了,早些将林夫人送至刺史府,她便能早些回来保护哥哥。
经过这几日的修养,在王府养病的众人都渐渐地好了起来,只有叶鑫整天抱着个酒壶,慵懒地靠在七王爷的贵妃椅上,一口一口地喝着王府的三春醉。
赫连骜只管远远地瞪着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谁让这老酒鬼是个病人呢,他从小打到大可从来都不做这种欺凌病弱之事。
乌衣瞳走了,悄无声息,等到赫连骜反应过来的时候,三婶儿拿着乌衣瞳留下的歪歪扭扭的书信来寻他,赫连骜横竖看不懂,便去寻顾怜英,而此时的顾怜英却是在赫连骜的书房中看着书。
虽然赫连骜平日里不爱看什么书,但这书房里的藏书倒是可以读上一读,什么文韬武略什么史书话本,就连各种医书都有。
她看得正投入,赫连骜拿着书信跑来了,“先生,乌衣瞳走了。”
顾怜英低着头,唇角微微一扬,“他迟早会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赫连骜将书信给他,“他留下了这个,我看不懂。”
顾怜英微微抬眉看了一眼,“这是南疆的文字,他说他想去寻一寻叶先生蛊毒的解法,他还说谢谢你帮他养蝶翼,只是蝶翼还未成型太过脆弱他带不走,还希望你帮他再多养一段时日。”
刚解释完,顾怜英心头突然猛地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她将信扯了过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每个文字每个符号都没有放过。
“先生,乌衣瞳难道还说什么了吗?”
顾怜英微微摇头,将信还给他,“没有,他只说了这些。”
赫连骜耸了耸肩,“我就他这么一个朋友,他也太不讲义气了!说走就走!也不留下来多陪陪我。”殊不知他已经时日无多了啊!
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传来明月的声音,“王爷,顾先生,聂姑娘来了。”
两人皆是一愣,临汾县乃至青阳城没几个人姓聂,来者必定是聂铃儿,可是她不是随着聂青去了庆州吗?怎么寻到这儿来了?
聂铃儿被带到了前院厅堂中,顾怜英见到她时,她正猛地给自己灌茶水,一身衣裳早已分不清颜色,甚至有些狼狈。
见顾怜英来了,聂铃儿眼眶突然一红,她哭着跑向顾怜英,拉起她的衣袖,“先生,我哥哥失踪了!”
“到底发生了何事?”顾怜英轻柔地安抚她,“大人不是去庆州上任了吗?”她还打算这几日启程去庆州述职的,没想到竟得了这么一个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抵是聂铃儿见到了可依靠的熟人,还没说两句,便一直哭个不停,顾怜英也只好放弃询问,只是先哄着她,等到她情绪稍稍稳定了再问。
莫竹怀身子已经大好,他这几日都在自己家中,今日正好家中酿的酒开坛,他便打了一壶准备给叶鑫送来,刚至王府,便听聂铃儿回来了,他连酒壶都没来得及放下就直奔厅堂。
他到时,聂铃儿刚哭完,“铃儿姑娘,你怎么来了?”
聂铃儿低着头,不敢看他,她怕看他之后,又会委屈难受,她忍住泪水,将她一路遇到的事同顾怜英说了一遍,“我将林夫人送去刺史府后,天已经黑了,我只是休整了一晚,第二日天还未亮我便快马加鞭赶回去了,可没想到,当我赶回破庙,哥哥和几个捕快都失踪了。”
“那些尸体还在吗?”
“还在,那些尸体正好好地躺在院中。”聂铃儿哭道,“都怪我,我若是趁夜直接回去,哥哥就不会……”
“铃儿姑娘,就算你趁夜回去,你就能护住大人吗?”莫竹怀道,“原本三日的路程硬生生被你缩至一日,你本该要休息的。”
然而莫竹怀的话并没有止住她的情绪,她的泪水反而更源源不断了,莫竹怀被吓得一时语塞,在他眼中,聂铃儿从来就不是个爱哭的姑娘,可她如今这么一哭,他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向顾怜英投去求助的目光,而顾怜英却是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一道黑影闪了进来,下一刻,莫竹怀手里一空,酒瞬间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那人喝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是好酒。”
莫竹怀又向叶鑫投去求助的目光,叶鑫慵懒地往旁边一靠,也耸了耸肩,“别看我,我可不会哄女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当初在红楼,他哄女人可是一套一套的,如今怎么就不会了?
叶鑫道,“罢了罢了,既然聂大人如此需要我们,我们不如趁早动身吧,免得聂大人被什么人吃了。”
“当真?”聂铃儿顿时止住了哭泣,“叶先生身子可好了?”聂青也曾说过,叶先生不过是个江湖浪客,他能帮忙固然好,若不能帮忙,也只能随缘,而顾怜英则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仵作,今次又受了伤,不能太过劳累,再加上抓捕犯人本就是捕快的职责,所以她方才才不知该如何是好。
“几位可是要去庆州方向?”白逸尘不知何时摸了过来。
叶鑫笑了一声,“白兄,我们只是去寻个人,你就别跟着了。”
白逸尘却拿起手中一块刻着“书”字的玉佩道,“你道我有这闲工夫逮着你不放?是有人送来了逸书的玉佩,他在青禾山庄有难,我得去一趟,青禾山庄是庆州方向,倒是同路。”
商量妥当后,翌日一早,一行人弃车骑马,往庆州方向而去,白逸尘虽眼盲,但行动力不错,与叶鑫共乘一骑,连续几日也没喊苦喊累,他们快马加鞭,只用了四日,便到了聂铃儿所说的四大法王的庙宇。
这几日天气晴朗,日头透过大门斜斜地照进了殿内,显得庙宇愈发地神秘了几分。
几人进了门,那日在殿内生的火堆还在,聂铃儿鼻头一酸,她走前哥哥还围着这火堆同她讲四大法王的故事呢。
她缓缓抬头,目光突然定住了,“顾先生!”
顾怜英被她叫住,近前几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聂姑娘是发现了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铃儿指着台上的四个巨大的神像,“他们手里的武器变了!”她的手微微颤抖,就连声音也跟着颤了起来,“哥哥说,四大法王手中分别持无弦琵琶、无足赤龙、无鞘宝剑、无骨宝伞,可他们此刻手中所持……”
汗毛直竖冷汗直流,她不敢再说了,东方持国天王手中的琵琶有了弦,西方广目天王身上的赤龙长了足,南方增长天王手中的宝剑已经入鞘,北方多闻天王手中的宝伞有了伞骨且高高撑起。
琵琶有弦一响,便会地动山摇;龙有足就会腾空而起,则会翻云覆雨;宝剑入鞘就会执法不严,从此盗贼四起;宝伞有骨就会撑开,则会遮天蔽日。
顾怜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顺一顺她的情绪,叶鑫则已经去后院转了一圈回来,他懒懒地冲顾怜英扬了扬下巴,“怜英,好东西在后头。”
顾怜英会意,便往后院走去,那股死尸的味道她早在门口便已经闻到了,如今越靠近越浓郁。
后院到处深陷着脚印,脚印已经干涸成形,想来是之前聂青他们留下的,十三具尸体一字排开,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他们不似普通的尸体那般呈腐烂状态,而是干瘪得如干尸一般。
他们的五脏六腑四肢全都重新拼接过,更奇怪的是,每一具尸体身上都均匀地裹了一层白霜。
她眸色忽而收了收,这层白霜她再熟悉不过了。
第36章
“不错,是盐。”叶鑫拢着袖子站在井边往下望了望,“这应该是口盐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荒郊野岭,竟还有一口盐井,这也实在有些奇怪。
顾怜英近前蹲下,神情肃穆,面前躺着整整十三具尸体,竟还有老弱妇孺,他们一个个四肢内脏移位,然而缝合之处却很是细致,她脑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我曾在师父的手经中看过一处法门,若有人四肢不全,便截取旁人有用的四肢补全,若有人五官内脏不全,也可用同样的方式补救。”她顿了顿,“但这都是我师父的设想,他从未试验过。”眼前的这些缝合手法,与她师父的设想不谋而合。
“顾先生的师父乃是当世奇医啊!”白逸尘站在院中感叹道,“我入纳兰山庄那么多年,也从未听闻有这种手法,更无人有过这样的想法。”
他顿了顿,“按照顾先生所言,眼下这院中的这些尸体,可是有人为了试验才留下的?”
叶鑫却道,“用盐水浸泡尸体乃至尸身不腐,以此起到保存的作用,看来这些尸体对凶手来说意义非凡。”若非如此,怎么会如此大费周章将他们放进盐水中呢?
“这不尽然。”顾怜英细细勘查了一圈,“孩子、女人和老人,是先被杀害的,而那些男尸是直接被挖了内脏断了四肢,他们死时应该十分痛苦。”
她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条木棍,翻动了其中一具男尸,男尸的背部还有很多新旧伤疤,这熟悉的伤疤倒是叫她想起一个人。“叶兄可还记得吴四?”
叶鑫挑眉,“这七个男人是贼寇?”
顾怜英点头,“我想当时的情况应该是,孩子、女人和老人被贼寇所杀,凶手见状便使了什么手段将七个人高马大的贼寇活捉,并活生生地将他们的脏器摘除四肢截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逸尘吓地后退半步,“原以为那人只是为了救人,没成想竟是……”此刻他当真庆幸自己眼盲,看不见那些尸体的惨状,莫不然他定会噩梦缠身,凶手实在过于残忍。
顾怜英道:“前殿与后院我都仔细瞧过了,并没有厮打的痕迹,就连新鲜血液都没有,看来聂大人的失踪若非自愿,怕是有人使了什么手段。”
叶鑫耸了耸肩,“定是聂青发现了什么,由此看来,他的命应该还在。”
白逸尘被他俩搞得云里雾里,只好一脸懵懂地站在那里。
他们在后院检查尸体,莫竹怀与聂铃儿已经在外头转了一圈,莫竹怀回来报,“先生,发现五里之外的山坳里,有一座山庄。”
白逸尘追问,“可是青禾山庄?”
“正是。”
得到回应后,白逸尘如蒙大赦,一想起院中还躺着十几具死状惨烈的尸首他就浑身鸡皮疙瘩竖起,他连忙道,“不知几位谁有空,送白某一程?”
叶鑫道,“几年前我曾与青禾山庄庄主见过一面,今次既然路过了,不如大家随我一道去做个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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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莫竹怀将十三具尸首好好安葬了之后,众人便又启程,往青禾山庄而去。
天色还早,再加上几人连日来赶路十分劳累,速度明显慢了许多,聂铃儿神情却一直紧绷着,叶鑫突然道,“小姑娘,你说当时因为官道塌方了你们才来的四大法王庙?”
聂铃儿点点头。
叶鑫又道,“是谁说的呢?”
“林英。”
“也是他带头清理的路障?”
“是。”
“他可曾与你一道去庆州刺史府?”
“不曾,哥哥本让他陪我去,可他说留下护哥哥,我担心哥哥,便让他留下了。”聂铃儿如是说。
叶鑫噗嗤一声笑了,“这你还看不出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聂铃儿神情一顿,“叶先生此言何意?”
一路一直纠结的莫竹怀被叶鑫这三言两语一点,突然开了窍,“原是如此!定是林英故意引大人来四大法王庙的,大人与他无冤无仇,他引大人来此,定是有旁的什么目的!如此说来,大人的失踪定与林英有关!”
聂铃儿不解,“他为何要这样做!”
莫竹怀回忆了一番,“我记得林英当年是与褚捕头一道来的临汾县,他之前的所有档案一片空白,我们只当他是跟着褚捕头一道来的,也没多问什么,如今看来……”
顾怜英宽慰道,“林英掳走大人,应该别有用意。目前看来,大人性命暂且无碍,聂姑娘不必担忧。”
得知哥哥性命无碍,聂铃儿这才长吁一口气,可心却依旧悬着,不敢轻易放下。
青禾山庄位于庆州官道不远处的山坳中,出门走官道,一日便到庆州城,倒是个隐世的绝佳居所。
几人行至山门外下了马,山门附近有一处茅草屋,从屋中走出一个佝偻老仆,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几位是客?可有拜帖?”
老仆声音嘶哑,好半晌他们才听懂他的意思,白逸尘见状,慌忙拿出那块玉,“白某来山庄寻人,还望老丈通报一声。”
老仆看了一眼玉,随即退开了,“大公子吩咐,若是白公子来了,直接进去便是。”
几人随着白逸尘进了山门,便有奴仆前来引路,奴仆一见白公子带了这么多人,只顿了顿,随后道,“几位请随我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怜英将奴仆的神情看在眼里,随后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叶鑫,微微一笑。
叶鑫拢着袖子,不以为意,“我也是多年前救过他们庄主一命罢了,这山庄我又没来过。”
奴仆耳聪目明,听得叶鑫言语,立刻询问道,“这位先生曾救过我们庄主?”
叶鑫笑道,“只是当年你们庄主押镖时被贼寇围杀,我恰好路过,也不知你们陈庄主可还押镖否?”
奴仆轻叹一声,“我们庄主自从两年前押了一趟镖回来便一病不起,如今已经不能押镖了。”
几人被奴仆带进花厅,一个男子站在里面,似是等候多时,这男人容资平平却身形高大,身姿挺拔,倒像是个主人家的样子,男子见众人进来,先是一愣,直到看到人群中的白逸尘,他才面露难色拱手作揖,“白公子救命啊!”
白逸尘一愣,难道他那不懂事的弟弟在青禾山庄也惹出了什么事端不成?
未曾得到回应,那男子只好放缓语气,“白公子放心,另一位白公子在山庄吃好喝好,山庄从未怠慢。”
白逸尘扶额,他方才还担心他惹出事,如今看来,惹出的事端还不小。
他轻叹一声,“劳烦贵庄收留舍弟,白某感激不尽,只是在下医术不精,实在说救谁的命便能就谁的命……”
那男子又是一愣,但依旧道,“白公子谦虚了,这满天下谁不知道白家庄白大公子的医者仁心?还请白公子救我父亲一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敢问,令堂是?”
男子道,“我父亲正是这山庄之主,陈贵福。在下乃我父长子,陈鸣之。”
自从听闻陈贵福病了,叶鑫的脸一直沉着,陈贵福的身子骨一直康健的很,但看他这个长子的情绪,像是病的不清,“陈庄主得了什么病?”
陈鸣之轻叹一声,“整个江南的名医我都请来瞧了,他们都说,我父亲得的是无法医治的痨病。”
本着医者父母心的态度,白逸尘终于松口,“白某既然来了,那便去瞧瞧吧,劳烦少庄主带路。”
“多谢白公子!”陈鸣之激动地颤抖了起来。
陈贵福一如往常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偶尔还咳嗽几声,一位妇人见他有咳嗽的倾向,慌忙拿来痰盂接着,等到他咳出了些什么,她再给他喂了口茶汤,整一套下来,几乎是行云流水,半点不拖沓。
另有一个小妇人进了屋,她十分开心的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子上,笑道,“爹,你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她从食盒里拿出一叠糕点,递到陈贵福的面前,“桂花糕,这是爹你最爱吃的!快尝尝!”
“小姑,爹他刚咳完,怕是难以下腹。”一旁服侍的妇人轻柔道。
陈妍瞥了她一眼,“嫂子,我爹都已经多久没吃过好吃的了?这么多年你都给他吃些米粥清汤的,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人吃的吗?你是想存心害我爹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妍儿,你是怎么跟嫂子说话的?”陈鸣之一脸清冷的站在门口,加上他身形高大,更显得气势逼人,将陈妍吓得往后退了退。
谷兰冲他轻柔地摇了摇头,“夫君,小姑她只是想要给爹换换口味。”
陈妍将桂花糕端出来,“哥,你可不能冤枉我!爹最爱吃桂花糕,我买回来给他吃有什么不对?”
“陈姑娘所言差矣。”白逸尘摸了进来,缓缓靠近桌子,摸了一块桂花糕放鼻尖闻了闻,“市面上的糕点做法多样,并非每一种糕点都适合庄主的身子,更可况这款桂花糕中有大量的猪油,常人吃多了都会觉着腻,更何况是庄主呢。”
陈妍迅速拉长了脸,她直指着白逸尘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蹭吃蹭喝的姓白的,又来胡言乱语,我告诉你,这桂花糕是我夫君辛辛苦苦从庆州买回来的!怎么可能腻!”
第37章
她这么一说,门外的一群人皆是一愣,怪不得白逸尘会一脸无奈却还要前来,原来竟有这个缘故。
陈鸣之呵斥:“妍儿,不得无礼!这位是白公子!”
陈妍冷哼一声,“我知道,不就是来我们山庄骗吃骗喝自称是神医圣手白逸尘嘛!”
白逸尘又扶额,看来这混账弟弟不禁来蹭吃蹭喝惹出事端,还用了他的名字!
白逸尘尽量抚平情绪,“陈姑娘怕是认错人了,你说的那位神医圣手,乃是舍弟,白逸书,在下白逸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者罢了。听闻陈庄主病了,白某特地来瞧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妍一愣,也不知这白逸尘到底要耍什么花样,又向陈鸣之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陈鸣之目光中怒意明显,她也只好退至一旁,不再言语。
白逸尘摸向床榻旁,感受到床上躺着的陈贵福气息微弱,他顺势搭上他的脉搏,其脉象更是涣散,看样子时日无多了。
看他又叹气又摇头的,陈鸣之慌忙询问道,“白公子,我父亲如何了?”
白逸尘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他,“这是白某研制的九花玉露丹,里面共有十粒,能解百毒,也能固本培元,每十日一粒,应该能缓解陈庄主虚浮的症状。”
“多谢白公子!”陈鸣之连连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