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婆,我好累,好痛,我再也不想去追他爱他了,好想解脱。”我留存记忆的时间都足够列入仙班了,极少脆弱的我在孟婆面前第一次露出了哭腔。
“好孩子,别难过,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就喝一碗汤,长年累月的痛就忘光光了。”孟婆摸着我的头,慈祥地像个母亲。
“那不是还要痛苦好多辈子?唉,孟婆婆,我再试这一世,如果这一世还是失败了,我就来喝您的汤。”
“好的,孩子啊,有时候别太在意那个红绳结了,除了他,阳间还有好多值得你去关注的事情,还会有很多让你开心的事情的。”
“谢谢孟婆婆,那我先走了。”我告别了孟婆和前来送别的鬼仙,再一次悠悠踏过奈何桥。
这一世我依然身份显贵生活富足,作为当朝宰相温仲书唯一的儿子——温献芝,我可谓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父亲老来得子,四十多岁了才有了我,自然是疼爱有加。而打小得知了这一世的他是本朝太子,我便把前几世积累的学识一点点搬出来卖弄,有打油诗一首形容:宰相独子天上赐,古今神童唯一人,三岁能诗五岁琴,七岁翩翩谪仙尘,九岁字画赛黄金,十岁进宫太子臣。是的,我十岁就被先皇招进宫里当了太子的伴读,本来先皇在我七岁的时候就动了心思,但念在我父亲就我这么个宝贝的份上又放了我三年的牛,十岁那年,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了这个我又要纠缠一世的男人——东尔国当朝太子廖文霖。我随他跟着太傅学习,一晃过去就是七年,七年后先皇薨,我告别他回到了宰相府中,而他登基成皇又是快一年过去。他几次差人来请我回宫里为官辅佐他,但和他打了几辈子交道,我多少还是知道要如何引起他的注意,推辞了他的好意,我言明要参与今年的科举,好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边。另外,几年交道打下来,我很开心地发现,这一世的他无法接受女人,所以我的成功率直线攀升,我几乎确定,只要他动心,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我。
这一世,终于要结束了吗?
再次往嘴边递酒的时候却发现酒壶已空,甩开空壶我撑起身子,眯了眯眼,远方的明月就碎成了好多瓣儿,咧嘴一笑,我纵身跃下屋顶,推开房间的门扑向床边倒头就睡。
作者有话要说:
☆、上部(二)
次日殿试,我随一众学子分坐在大殿上,一年不见,他换上了更华丽的宫装,眉宇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似乎又增了一分,和前几世一样,他还是那个狠心多疑的残酷男人,鬼仙说他命格缺爱,因为每一世他都得到太多,所以感情的土地上一片荒芜,廖文霖,你知道吗?这一世无论你是否对我动心,我都要去喝孟婆婆的汤了,能不能好赖给我一次机会?
“咚”的一声响起,拉回了我出游的神志,殿试已经开始,身边有翻书弄纸的细琐声传来,我对焦一看才发现当今圣上正直勾勾看着我,原来我前面就那样看着他陷入了沉思,这一世的我眼神对焦不清,大多和我面对面聊天的人都以为我不在看他,也不知道他是否发现我看他到入神发呆?还是单纯对我的走神抱有怀疑?或者是一年未见他也对我抱有思念?
收回疑虑,我摊开试题的册子,大脑迅速搜索可用的资料,点了墨在宣纸上奋笔疾书,在所有人都还在冥思苦想一筹莫展的时候,就潇洒地提前交卷,打开我的蝶骨扇,大摇大摆到了等候室和看管的武官唠起家常。说起这把蝶骨扇,是我实在偏爱鬼仙的那把夜光蝶翅扇,前几世有试过抓了蝴蝶缝在一起,但蝴蝶的翅膀毕竟太脆,摇的再小心也易碎,所以就放弃了做一把一样的,改为在极薄的金宣上画满各色的蝴蝶,在阳光下一挥动,倒真的像是有无数彩蝶在飞。
殿试人数不多,考试时间有限,当天就批出了成绩。其实只要进了殿试,基本都能捞个一官半职,我斜靠在椅子里喝着香茶摇着我的蝶骨扇,等着宫里的公公最后一个报到我的名字,毫无意外我当上了状元,在场的也没人准备和我这个“神童”争,可谓是众望所归,但唯一出乎我预料的是我被安排的官职——从二品太子少师。众人多少抱有巴结的态度过来祝辞,就算是状元,能立刻攀上个正四品都是难上加难,被排到从二品的位置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廖文霖他这辈子不能接受女人,又哪里去找个太子来让我当少师?面上是最风光最被器重的,但底子里不过是个闲职,品阶虽高权力却不若一个御史,在七年相伴的学习中,原来他早就摸透了我是个不会用品阶来作威作福的人。
戴上微笑的面具,我对前来的祝辞一一言谢,不久后,一帮人被带到了天子的御书房,经过廖文霖以及几个包括我爹在内的大臣的“教育”洗礼过后,大家被遣散回家,唯独我一人被廖文霖留了下来。
“你们也都退下吧。”廖文霖一挥手,几个宫女太监在跪拜过后鱼贯而出,御书房里只有我们二人,我跪伏在地上等候他的发落。
“献芝……”一双紫金线绣出的明黄色靴子出现在我眼前,然后我被一双宽大的手掌扶了起来,“真是有一年不见了,你倒好,作为我的伴读居然在我最忙最累最苦的时候离开我。”
“皇上,您用错了自称,虽然你我多年情深,我心底里还是像当年待太子那样待您,但现在您毕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言语之事还是得体为佳。”我低着头,知道说出了他不爱听的话,廖文霖是个不容许他人反抗的人,这么一顶,他大概是要恼了,我还摸不透他不用“朕”而用“我”的用意,几世下来,我被利用了太多次,轻易信任陷入的后果就是万劫不复。
“献芝,你是在怪我没给你安排好的官职么?”
“献芝不敢,”我扑通跪下,“受天子之意为天子办事,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献芝你为何还是拒我于千里之外?你还不明白我这么自称的意思么?”他又一次扶起了我,这一世,他对我似乎包容有加,若是前几世,恐怕他早就拂袖走人了。
“皇上您,抬爱了……”我始终不愿去看他的眼睛。
“你一定是怪我对不对?从前你都是顺着我说话的,献芝,我给你安排了另一个官职,只不过不愿公布出来。”
他停下了话语,大概在等我发问,但我只是低着头不言一语。
“唉,也罢,都从二品了,得在京城里给你寻个宅子,你看喜欢哪里?我明儿个去找人指给你。”
“献芝住惯了宰相府,不劳皇上操这个闲心,皇上的好意献芝在这里心领了。”我抬头看他微微一笑,正欲低头却被他一手托住,迫使我仰着头看着他。
“可别让别人说当今圣上小气,这宅子是一定要指的,但我不愿你每日早起来上朝,这人就住我宿銮殿如何?”
“皇上,这……恐怕不妥吧?”他的眼神我很熟悉:将他本人用层层枷锁封住,却又极力想深入我内心,我承认我又一次有一些心惊以至于想脱离他的桎梏。
“有何不妥?献芝,你明明知道我对女人没兴趣,你以后就常侍于我左右如何?”他用另一手搂住我的腰,我浑身痉挛,几乎站不直脚来,他比前几世里哪一次都要真诚,但依然是假的——我看得出来。
“落人口舌可非明君之为,恳请皇上三思!”
“献芝是上天赐我东尔的神人,和我本就是天作之合,不是么?”
“天作……之合?”我又开始恍惚,鬼仙说过,在月老那里,我和廖文霖的姻缘线被打成了一个死结,从结阴婚的那刻开始,我们本该在投胎前当一段时间的“鬼夫妻”的,但命运为何戏弄我,让我受了这么多世的苦?若这样的“阴缘”也能称为天作之合的话,那我宁可只身一人了无依靠,孤独不会成为心死的理由。
“献芝,别再离开我了。”在我的记忆里,廖文霖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他搂住了我,看不到他的眼睛,我几乎要怀疑我幻想了无数遍的一切就要成真。
“皇上……”如果就这样成功了结束了的话,是否一切皆大欢喜?
“喊我文霖。”他的言语饱含磁性,这样的口气从前我只听他对别人说过,有男有女,却没有我。
“文……我……皇上……”所以我不敢,不敢相信,不愿简单地陷入。
“喊我文霖,来。”他鼓励着我,软言细语,鬼仙说过,他几世下来从来没爱过一个人,即使对一个人温柔,也没有把心真正交给那个人,我一直怀疑他本来厌我,所以从不对我温柔,后来才知道因为即使对我不好我也会追他随他把一切交给他,所以他不必对我好,那么现在,廖文霖,你能否告诉我你心底有没有那么一点点想要真正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