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等着天牢里被重刑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人?等他帮着自己逃脱皇兄安排的亲事?明明他什么也做不得,殷梅却为何要为了那一句感到心安?充满了希望? 幽暗阴晦的牢房光线昏黄,鬼影般投在独立牢房的地上。这一间是所有牢房里最干净的,也是最舒适的。
孤竹倾动了动自己的手臂,扶着墙走了一会,倒是笑了:“几位大人送来的伤药果然好,这就让我好多了。”
凌莫非没搭言,摆弄着手里已经空了的瓷瓶。给这人上一次药就要用进去一瓶,就算几位驸马送来的不少,也只够这么几天的。
孤竹倾坐在床头,倚着墙壁:“又到了晚上了,你说,是一会就开始,还是会到明天早上的?”他这些日子恢复得好,又差不多到了受刑的时候了。
“七殿下的婚事,你打算怎么办?”凌莫非不想听着孤竹倾玩笑般说他将受的罪,转了来问这个孤竹倾逃避了几天的问题。
孤竹倾探手也取了个瓷瓶,是周凡带来的,个头儿比别的大些,竟是有巴掌那么大,孤竹倾就在手里慢慢把玩着:“我曾对殿下说,为了殿下,我开始珍惜我这条命。”
凌莫非抬眼望着孤竹倾,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也曾应了殿下,绝不放手。”孤竹倾一笑,手上用力,瓷瓶破了,锋利的边缘刺进他的手掌,血染出来。
“你干什么?”凌莫非来到孤竹倾身边,看着他那流血的手,想找东西包扎一下,“还嫌受的刑太轻了?自己都要给自己弄些伤出来?”
“凌莫非。”孤竹倾叫了好友的名字。
“嗯?”凌莫非寻到一截白布,一边用牙咬着,右手使劲的撕扯要拆成条。他正背对着孤竹倾,只顾着眼前的事。
孤竹倾缓缓笑了,摊开手,望着瓷瓶的裂片,有个四五片大的,还有的都是小的。把裂片倾在左手,右手拣了片有尖锋利的,陡然出手:“借你的命给我用!”
凌莫非措手不及,根本想不到孤竹倾会从他背后伤他。虽然瓷片挨着他时也有过躲闪,却还是被结结实实的推进了后心。凌莫非的脸都变了:“孤竹倾!你要干什么?”痛挨着他的心,这一下没让他立刻死了,却也不是什么能挨久的伤。
“借你的命,我要出去。”孤竹倾的动作远比凌莫非想象的快,一手钳制了已经重伤的凌莫非,一手将锋锐瓷片逼着凌莫非的咽喉,拖着人到了铁门旁,“来人!凌统领出事了!”向着外面呼喊。
凌莫非虚弱的靠在孤竹倾的怀里,后心的瓷片几乎全推进去了,因为躲闪的动作还横向切了一下,导致伤口更大,血流如注。
外头听见叫,忙忙的赶了来,哗啦哗啦的开着门,还在嚷嚷着:“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然而打开门一看却都傻住了,就见孤竹倾挟持着凌莫非,一脸狠戾。
“让开路,不然,我现在就让凌莫非死!”孤竹倾说得用力。
看牢的吓住了,不敢随便动,忙忙的给让开。也有的远远瞧见了,紧奔了出去报信。
孤竹倾就这样挟持着凌莫非,一路走到了天牢外面。
外面早有人在等着了,杨晓拂得了消息,亲自来捉人:“孤竹倾,放了小非!”他的身后就是禁军指挥使赵挺立。
孤竹倾摇头,笑了:“杨大人,我若是放了凌莫非,你可会放了我?”
“小非当你是至交好友,你就这样待他?”杨晓拂愤怒,却强自压抑了。唯一的亲人表弟凌莫非闭了眼,似乎已经昏迷过去了,孤竹倾究竟要伤凌莫非多重,才能这么'TXT小说下载:www。87book。com'快就昏迷?被最好朋友伤害欺骗,杨晓拂深深的为自己的表弟不值,“孤竹倾,小非信任你,为了你顶撞陛下,为了你被关进天牢,你就这么对他?你对得住他么?北狄人,果然狼心狗肺!”
孤竹倾嗤笑:“杨大人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凌莫非还没死,你若是还想他活下来,就快点让我离开。不然这么拖下去,我可不敢保证凌莫非是不是还能有命了。”
“小非若是死了,你也逃不掉!”杨晓拂怒斥。
“不错。不过好歹有个垫背的。”孤竹倾大笑,“孤竹倾是个亡命之徒,杨大人以为孤竹倾在乎?”
杨晓拂绷着脸:“既然你不在乎你的命,那又为什么越狱?”
“我不在乎我的命,可我有血有肉,我不是木雕泥塑!”孤竹倾冷笑,抽出左手,猛地撕开自己衣裳,露出斑痕累累血痂遍布几乎找不到半寸好皮肉的上身来,“要是给我一个痛快,我倒是认了!你们这样,是当我什么?三天五天的,养得好些了,就来一遍大刑,偏偏还不让人死了!杨大人,你们倒是够狠啊!”
“你与青麟皇室有血海深仇!”杨晓拂克制着,在背后捏紧了自己的拳头,“陛下这样待你,也是因为你父母铸下的大错!血债,自然要用血来偿!”
孤竹倾颔首,却是冷笑:“不错!我与青麟皇室血海深仇!可我从未逃避过!不然,你当抓我那么容易么?我不是走不了,我是没想走!我本来已经心灰意冷,你们就是把我斩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可你们当我是什么?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就别怪我绝情无义!杨大人,快点命令你的人都让开,我要走了!你也能早点给凌莫非治伤!”
“杨大人,要当机立断。”赵挺立附在杨晓拂的耳边,“只要大人一声令下,我们立刻捉拿了孤竹倾!”
杨晓拂愤然怒叱:“赵指挥使,你要置凌统领于不顾么?”
赵挺立讥笑:“杨大人,凌统领那样,大约已经死了。对于陛下来说,孤竹倾可是刻骨的仇人,不能放过的。杨大人可要三思啊。”
“我三思什么?”杨晓拂忿然,“我要三思怎么害死我的表弟?”猛地挥手下命,“都让开,让孤竹倾走!”
赵挺立愣了一下,才恍然明白杨晓拂的话里透露了怎样的信息,板着脸下令让开的同时,心里却有些窃喜。
“杨大人果然识时务!”孤竹倾笑着拖了凌莫非走,逐渐离开了天牢的范围。
然而赵挺立似乎一直不甘心,仍是带着人远远的跟着,不即不离,也不出手抓人,似在等着孤竹倾松懈的时候,或者放开凌莫非的时候。
孤竹倾本来就是伤重未愈的身体,勉强恢复了一些而已,走了一时,已经一身虚汗,要走不动了。可是对着赵挺立的禁军,他也不敢松懈,只能挨着,尽量挑小巷子里去走。
“三哥!”有声音极小,却是极清晰,“三哥,这边!”趁着三子转过一个拐角,暂时禁军还没跟上来看不见的时候,一只手陡然从一扇角门里伸出来,拉住了孤竹倾,拽到了角门里。拉住孤竹倾的人紧忙关了门,又匆匆拽着三子从另外一道门出去了。
孤竹倾认识那个人,便由着那个人带着,逐渐远离了禁军的围堵,安全了。
“三哥!”耶律羽一个回身,一把抱住孤竹倾,泪水涟涟,“三哥!你受苦了!他们怎么把你折磨成这样!”
孤竹倾松了拖着凌莫非的手,轻拍了耶律羽的背:“好了,小羽,我没事了。”
耶律羽忙擦了眼睛,从孤竹倾身上起来:“三哥,我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去。有地方可以给我们容身的!那边的主人极好,愿意帮我们!”一眼看见凌莫非,拽了马刀出来就要杀人。
“小羽!别杀他!”孤竹倾紧拦住,“凌莫非是我的朋友,我对不起他。他当初也从怒伦和莫迪手下救过你,只当是报恩,你不能杀他!”
耶律羽听了便点头:“好,三哥,我听你的!”
孤竹倾淡然笑了:“好。小羽,把凌莫非送到有人能看见的地方吧,我欠了他的,只希望,他能平安无事。”说完松了力气,竟是直接仰倒昏迷过去了。 按着殷棠的旨意,景秋被安排住进了殷梅的清月宫,说是要帮着两个人培养些感情,常待在一起总是好的。殷梅从来不理景秋,景秋也没特意要跟殷梅说话的意思,倒是没事陪着小蝶那一干侍女们下棋,同时与几个人下盲棋。饶是如此,让子赖子的,那些侍女们还是输得尖笑连连。小蝶索性抱着棋盘不撒手,怎么也不肯再下了。
殷梅只放任着,懒懒的趴在窗口望着外头的梅树,见有的已经结了花苞,不知何时也该开了。正走神,突然听见一阵喧哗,然后一群人就冲进了清月宫里,维护着中间的一个被担架抬着进来的,不但御医,连殷棠、杨晓拂都在。殷梅还好奇,就见人已经被送进了凌莫非的房间。殷梅心里大惊,忙追了出去。
“皇兄!凌莫非怎么了?”殷梅才闯进凌莫非房间,就见床头围满了人,密不透风,几个御医绕着人转,杨晓拂和殷棠焦急的在一旁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