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朗声答道:“父皇染病,儿臣自当侍奉左右,岂敢另行欢宴?”一句话将我顶死,不知如何对答。刘备转看刘永,眼光之中饱含赞许之色,道:“李卿是受朕之诏命,皇儿岂可如此无礼?既然王儿有此孝心,便可留在宫中长伴父皇。”
我不由一怔,刘永年纪虽小,言语行事之间,却透着不凡,又有心欲留在刘备身边,是否另有所图,于我不利?我抬眼看向桓易,他也是一脸无奈,毕竟人家父子天伦,我为人臣,如何能开口足扰?再看孔明,也并无异样颜色,如今已是关键是时刻,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我轻咳一声,乃道:“陛下龙体欠安,须得静养,二位小王爷留在宫中,怕多有不便。微臣府中倒还广阔,可否请二位王爷屈驾?”
刘永断然道:“父皇有病,孤正要随侍左右,怎能居于他处?将军好意,孤心领便是,却不敢从命。”孔明亦道:“难得王爷有此等孝心,感天动地,陛下康复有日。”当着众人之面,我也不好再言,只好随着孔明一起告退出来。
行至宫门,孔明便开口道:“将军府上何处?亮可否前往搅扰一餐?”孔明不愧是孔明,我要是到了成都,必定一心巴望着尽快离开,他却还要真去我府中洗尘。我看着他身后的赵云,有了这员虎将在,倒真还不将白帝城内数万雄兵放在眼中。
既然孔明已经开口,我怎能回绝?乃笑道:“就在不远,丞相请。”与之并骑而往。我与孔明在前畅言欢笑,却让桓易,赵云二人在后凝神防范,两前两后,便成鲜明对比。要至将军府中,远远就看见叶枫在门口不住打望,神情焦急,见我前来急忙上前,道:“将军,天翼带着本部族人出城了。”
这倒是在我意料之内,天翼见我不杀赵云,必然心有不甘,留在城中徒自为我添乱,走了也好。我乃转头对桓易,道:“天翼含愤而去,恐其生事,将军可速带人紧守四门。陛下行宫亦增派人手,以策万全,无我将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桓易领命而去。
孔明在一旁,脸色微变,笑道:“区区天翼一人,将军何必如此劳师动众?”我亦笑道:“正值动乱之际,兰不敢丝毫马虎。”刘永执意要留在宫内,多是不怀好意,我可不愿让刘备传出衣带诏之类的东西。乃下马至门前,请道:“丞相请。”又吩咐家将整备酒宴,为孔明,赵云二人接风。
及至厅堂,宾主坐下,其时候严鹏也在,陪于末座。少时酒菜奉上,席间我与孔明谈笑风生,竟无半点不愉之处。正值兴酣之时,有家将大步入内,禀道:“鲁王车驾急欲出城,桓将军奉命阻拦,两厢争执不下,已经动起手来。”
我还不曾拿有主意,赵云便长身厉喝道:“桓易何其大胆?”叶枫也知赵云之勇,恐其发难,急忙护在我身前。我冷眼看着孔明,若不是我命桓易亲往,只怕还真让刘永带点东西出白帝城去,孔明敢只身来绊住我,确实是大胆。
孔明见我目视于他,乃轻摇羽扇,笑道:“子龙稍安毋躁,李将军在此,一切由他做主。”看着孔明一脸笑意,当真让我觉得莫测高深,心中发凉,反正事已至此,想再当忠臣不可得,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就连孔明一起除掉。我猛然站起身来,便要喝令家将动手。
严鹏却起身,道:“将军,丞相,卑职位微言轻,却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微微点头,便听他道:“此言只欲入六耳,还请赵将军,叶校尉暂退如何?”我转眼看向孔明,彼也正好看将过来,均点头答应。赵云,叶枫乃至众家将下人,都一一退出厅外。
严鹏见厅中只剩下三人,才又开口道:“二位大人欲谋天下耶?欲安西川耶?”我听他如此问来,便又是想要说我与孔明结盟,心下颇不以为然,再看孔明脸上也微有惊讶之色,看来严鹏所谓的孔明使人种种,皆是无稽之谈。
严鹏见我二人均不作答,又道:“久闻丞相在隆中之时,便向陛下献有‘联吴抗曹’之策,如今却反不能与李将军携手耶?川楚二地交通不便,非两人不得保全,丞相独在川中,荆襄有事,何人来援?将军常镇荆州,亦知此四战之地,魏吴皆欲得之后快,非别将可以委托者。二位大人皆欲只得川中?如此怎能以一州之地,与天下相争?”
孔明闻言,脸色愈加凝重,心中料来与我一般,既知相斗无益,却又担心对方不能容。严鹏几句话侃侃说完,也不再言,只是不住打望我二人脸色。厅中一时静极,良久孔明才长吁口气,问我道:“将军意下如何?”
蜀汉国力微弱,以孔明之智,尚且六出祁山空遗恨,我又如何能更胜于他?只是我又怎知孔明日后不背盟害我?乃苦笑道:“丞相心意如何?”四目相望,各自心中都似乎有些意动,我却比孔明更加沉稳,刘备还在我手中,又握有荆襄数万之众,孔明或者有良策,却也未必能成。
外面一阵喧哗,就听桓易大声喊道:“将军,鲁王殿下驾到。”我心中又是一喜,不论孔明计谋如何,必然与刘永有关,只要不放一人一骑出城,他能奈我何?孔明闻听之后,脸上也微有不愉,乃道:“将军真欲冒天下之大不韪,须知众口烁金,积毁销骨。”
这正是我与孔明最不相同之处,他虽有心夺权,却还顾及声名,而我只要无路可走,或者难走之时,便不会考虑所谓的忠孝仁义。我淡淡笑道:“丞相此言过矣,兰亦不愿天下共唾,身死之后,遗臭万年。但……”言只于此,余下就该孔明表态。
孔明又看我片刻,忽然笑道:“天下才智之士,唯将军与亮耳。若能协力辅佐少主,必能成就大业。”他这两句话,颇有盗用曹操煮酒论英雄之意,却是已经有了愿意联手之心。而我却有些犹豫,良久不答。
严鹏知我心中之意,开口问孔明道:“敢问丞相,眼下之事,却如何了结?”孔明道:“殿下千金之躯,岂能久候?将军可与亮一同出迎。”不等我再言,便当先出厅而去。我见严鹏颇有欢喜之色,乃问道:“公曾言孔明有使相交,却为何孔明自己不觉?”严鹏笑道:“孔明本无意,吾乃试将军心意耳。”我“嘿嘿”笑道:“何独试吾?”严鹏复笑道:“恕吾冒昧一言,将军才干不亚孔明,而志向却颇有不及。”我乃哈哈大笑,道:“知吾者,升平也。”才与其一道出门而来。
院内已站满众人,刘永立于桓易身侧,略显狼狈,神色之间却又甚是高傲。我上前微微一礼,道:“微臣治下无方,以至冒犯殿下,望殿下勿怪。”刘永冷哼一声,道:“以孤看来,将军治下却甚是有方,无将军将令,即便本王也不能出城,此何意也?”
我不急不缓地道:“此多事之秋,陛下以城防重任授微臣,微臣岂敢丝毫懈怠?微臣曾下令各门,无臣将令,不得擅出。军令如山,殿下可曾听闻?”
“也罢。”刘永点头道:“就算将军所言有理,如今孤却也见过将军,那不知可否出城?”我又行一礼,道:“方才面圣之时,殿下曾言要陪伴陛下身侧,如今片刻工夫,却有要出城而去。微臣职责所在,敢问殿下,意欲何往?”
“你大胆。”刘永勃然作色,怒道:“孤王行踪如何,岂是汝所能问?”天子后裔,与生俱来便有和常人不同的威严,只可惜他手中并无兵将,却也吓唬不了我。刘永骂过之后,见我只是冷眼看着他,并不说话,他毕竟年幼,不知如何是好,转眼便望向孔明。
赵云见我如此,脸上早已寒若冰霜,手按剑柄,却被孔明眼色址住。见刘永目光看来,孔明上前一步,看我一眼,乃拱手对刘永道:“李将军身荷城防之重,如今叛乱虽平,却多有漏网残党,即便殿下要出城,也应多派护卫,以策万全。”
刘永不意孔明会如此说话,神色大变,既惊且怒,指着他道:“你……”孔明并不理会,又继续道:“陛下染病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