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超龙拿着报纸回到座位上。
12。
省委大院坐落在关南市区中心的一条繁华商业街附近,马超龙没费多少周折就找到了那里。在大门口,他被持枪警卫叫祝“同志,我是东江农机厂的,有事要见文玉涛副书记。”马超龙向警卫人员递过自己的工作证和介绍信。
警卫看了一眼马超龙的证件,要他在来访人员登记表上登记,问他:“你事先预约了吗?”
“没有,我是刚下的火车。”
“请你等一下,我用电话帮你联系。”警卫拿起电话,拨了一组号码:“喂,我是值班室,有一位东江市来的马超龙要见文副书记,让不让他进来?……哦,好的!”
警卫放下电话,对马超龙说:“同志,文副书记正在开会,没有时间会客,您请回吧!”
马超龙执拗地要进去:“让我进去吧,我跟文书记是老熟人。”
警卫伸手拦住他,毫不客气地说道:“请你马上离开这里。”
马超龙:“你知道我跟文书记是什么关系吗?”
警卫:“什么关系都不行!”
马超龙见警卫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才背起旅行包,瞪眼往省委大院里望了一眼,满脸不高兴地走了。
13。
马超龙闷闷不乐地离开省委大院,徒步往前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他望着繁忙的车辆,匆匆的人流,和街道两旁装饰得千姿百态的商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马超龙独自走在人流如织的街道上,脸色灰暗。他走着走着,突然站住了,从衣袋里拿出来那份单位开具的介绍信,把它撕成碎片,一扬手狠狠地向身后用力抛撒。
马上就有一位臂上戴着红袖箍的老年人走了过来,拦住马超龙。他从手里撕下一张罚款单,递到马超龙的面前,说道:“同志,你违章了,罚款伍元!”
马超龙莫明其妙地说:“见鬼了,我违什么章呵?”
老年人指着路面上的纸屑说:“你乱扔纸屑了,该不该罚?”
马超龙狡辩道:“谁说是我扔的?我说是你扔的呢!”他说着就往前走。
老年人一把扯住马超龙的衣袖,愤愤地说:“你这位同志,扔了纸屑还想抵赖?态度不好,加罚伍元。”他又撕下一张罚款单。
他们的周围已聚集了一圈围观者,有人在指指点点地指责马超龙。
一名交警走了过来。
马超龙见势不妙,很不情愿地拿出十块钱,塞到老年人手里,挤出人群,飞快地走过马路对面去了。
老年人仍不服气地嚷道:“哼,什么态度?这种人就得治一治!”
14。
省委副书记文玉涛家那间简朴却很宽敞的客厅内,摆着一套旧沙发和一张玻璃面板的茶几,茶几上放了一只大玻璃水缸,几条红黑相杂的金鱼在里面悠闲地游动。夕阳的光辉正从落地窗照进来,室内因而有了一种温馨宁静的氛围。
丁桂兰和大女儿文静坐在木质沙发上说着话,这位原省民政厅长虽然已经年过花甲,精神却依然矍铄,不失老干风范。她剥着一个桔子,关切地问女儿:“静儿,你好几个月没有回来看看,我和你爸还以为你是身体不舒服呢。是不是奶牛场遇到什么麻烦了?”
文静点着头:“有几头种牛病了,我几乎天天都守在牧场上,直到种牛病好为止,忙乎了好一阵子!”
丁桂兰把桔子递到女儿的手里:“我和你爸都不赞成你下海经商,以免让人家说三道四的。我看你还是把牧场转出去,依然回国土局算了!”
文静接着桔子,说:“妈,你又来了!我又不是依赖你们的关系经商,我靠自己的能力,这有什么好说的?”
“别人不会这样看,因为你是我们的女儿!”
这时,文静的丈夫卢俊祥一手端着一碗菜,从厨房进入饭厅,他腰上系着一条花布围兜儿,样子很滑稽。
丁桂兰对卢俊祥招着手说:“俊祥,让王姨去弄就行了,你来歇会儿吧!”
卢俊祥用围兜搓着手,笑笑:“我只是给王姨打下手,没干什么。”
文静也笑着说:“孝敬丈母娘,干也是应该的!”
丁桂兰拍着文静的手臂道:“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这么没大没小的!”
门外响起一阵轿车的鸣笛声,不一会儿门边响起了脚步。
文静连忙跑过去开门:“爸,您回来啦!”
文玉涛乐哈哈地走进屋子,看着文静:“嗯,好长时间不见你的踪影,我准备去刊登寻人广告了!”
文静搀扶着爸爸在沙发上坐下:“爸,您好吧?”
文玉涛用手捋了捋灰白的头发,看看老伴,又看看女儿:“好!你爸好着啦!”
卢俊祥走了过来,叫了声“爸”,便在沙发上坐下了。
文玉涛端起茶几上的一杯茶水喝了一口,对丁桂兰说:“今天听秘书说,东江市的马超龙来找过我,我在开会,没有见他!”
文静吃了一惊,失声地:“马超龙!他人呢?”
文玉涛:“走了!”
王姨过来招呼大家吃饭。
一家人向饭厅走去,只有文静仍坐在原处发呆。
卢俊祥返回去抚着她的肩膀,她才猛然醒悟过来。扭头冲卢俊祥笑了笑,起身走向饭厅。
15。
入夜,卢俊祥驾车在市区街道上行驶着,文静坐在他旁边,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街道两旁的霓虹灯光不时射入车窗,在他们的脸上、身上投下一些斑驳的光影。
卢俊祥手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文静,你爸说的那个马超龙,跟你们家好像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关系,他究竟是什么人?”
文静的眉毛跳了一下,她把脸扭向一边:“噢,他是我在东江时的校友。俊祥,能不能稍微开快一点?我好困,只想睡觉。”
卢俊祥扭过头去看一眼文静,一踩油门,汽车加速向前驶去。
16。
回到家里,文静洗了个热水澡,便上床睡了。卢俊祥走进自己的小画室,站在新近创作准备送往北京参展的一幅题为《甘泉》的油画前端详了一阵子,也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看书。
这是一套在那时还不多见的,装饰得十分典雅的复式住宅。每个房间的四壁都画着以大自然为主题的不同季节、不同艺术情调的巨幅油画:客厅的墙壁上是夏日海滩的图案,正面墙上是一块巨大的玻璃镜框,里面是一幅大海日出的图画;书房里的墙壁饰以深远而辽阔的秋天的草原;卧室的墙壁则是生机盎然的亚热带原始森林的景色。这一切都是卢俊祥的手笔。
夜色深沉。文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丈夫卢俊祥侧身躺在她身旁,已经睡着了。
文静轻轻坐起来,斜倚在床头靠背上。她凝视着窗外夜空的星星,一幕幕往事自尘封的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1。
一九六八年是个火热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