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茂年从席上退下来,一路寻进花园。
柳西楼抱著盒子乖乖叫他。
“茂年表哥。”
林茂年笑。
“怎麽不跟他们一起去放灯?”
柳西楼撇嘴。
“骗小孩子家的东西。”
林茂年失笑。
柳西楼又道。
“不过也有有意思的事……”
他抱著盒子,打算自己留起来。
这个祖传的宝物,传了一代又一代,到底是什麽,没有人知道。
刚才那个仙人打开它,里面是一把黑漆漆的匕首,还有一本书。
後来他照著书上的方法练气,修习剑法。
那把匕首,竟像为他定制的一样,他左手握上去,运习自如。
只是书的後半部再没有什麽剑法和要诀。
那是另一种笔迹,写了好多好多的“情”字。
大大小小,歪歪扭扭,干枯或温润的笔触,仿佛经历一次次生老病死。
柳西楼想,那一定是另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那是栖凤十八年的事。
☆、'节日贺文' 冬至夜话(壹)夭。上
(上)
黑衣男子急道。
“吾愿与你共堕地狱!”
他垂目。
吾不愿……
* * *
“在我老家,冬节是要吃饺子的。”
狭长脸型的男子抱怨道,转头看到小师弟专心将豆荚拿在手上,用麽指掐去首部拉去背茎。
他鄙视。“不用那麽认真吧。”
小师弟不理他,兴致勃勃数里面窝著的豆子。
他又是嘲讽。
“没见过新剥出来的豆子吗?”
众人终於笑。
“他是有钱人家来的,没亲手剥过豆荚吧。”
小师弟不好意思。
“不要紧,来了就是一家人……但你这样剥法我们什麽时候才能吃上饭啊!”
狭脸师兄粗鲁的拉开已经脆老的荚衣将豆子倒出来。
“吓?”
狭脸师兄不耐烦。
“这才是正确的剥法吧,像老头那样教法我们只能对著这筐豆荚过冬节啦!”
他嘟喃著老头怎麽不来自己剥的话。
“小庆你还真是唠叨啊。”
又被众人笑,叫常庆的狭脸师兄凶恶道。
“是你们太没有常识了!”
他挥起袖子。
“冬至大过年,上天赐福,阴阳转生,是重要的节日来著!可是臭老头却不许我们返家,要我们围坐在这里剥豆,难道不是太没有道理了吗!”
有人笑。
“这筐豆荚是乡里感於师傅平日的恩惠特地送来的,今年大雪封路,我等远在外地的弟子无法返乡,正好有这筐豆子要剥,难道不是上天赐予我们同窗的情谊以化解乡愁吗。”
“分明只是老头子懒吧!”
常庆丢下豆荚。
大儒傅锺桤平日不拘小节,与弟子共同劳作,他的弟子有如常庆这般私下便以老头子直呼,大家也习以为常。只是这时常庆怨声太多,便有人笑骂。
“常庆,你难道不是懒?才剥了几粒豆?”
果然常庆面前的碗里豆粒最少。
常庆只得嘴硬。
“怎麽是懒,我只是剥豆时见著豆荚破裂,心生不忍而已。”
“去!”
众人又骂。
灯火跳动,时值冬至,傍晚已如春秋的夜中漆黑一片。傅锺桤虽居行简朴却并不清贫。剥豆也点了灯烛不计所费。只是众人在烛影下围坐,如不说话终有鬼影幢幢之感。
不知是否如此众人也不断互相闲谈取乐,常庆原是个不甘寂寞的,这时见众人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又忍不住张口道起怪谈来。
“你们可知有男子生子之事?”
小师弟抬头“咦?”了一声。
常庆得意。
“如何?不知道吧?”
有人骂。
“他连新鲜豆子长什麽样都不知道,平时也对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追问不休,他就此不知有什麽奇怪的?”
又令小师弟。
“不可接他的话,又不知说出什麽鬼祟的来。”
小师弟还未应,常庆已跳起来。
“我平生不做暗事,不说暗语。不过爱道说逸闻罢了,怎麽说我鬼祟!”
“这难道不是!”
众人又轰他。
又有人转向一边一个至今仍未开口的文士。
“师兄,你快止了他。”
那被推出来的师兄显是同辈中最有威望之人,这时却淡然一笑。
“他爱讲便让他讲去,你们不听便是。”
众人怨声再道。
“这里不可出去,耳朵又不可闭起。”
那师兄道。
“逸闻是民间传播,虽有诡异不解之处不为有识之人谅解,但其理却不过人心。我等坦荡,如常师弟所说不做暗事,无有暗心,则逸闻如何?不过谈资而已。大家不得返家的烦闷以此得解,难道不是佳事吗?”
他徐徐道来,吐字清晰,在这房中更显得清远雅正,众人凝神之际便鸦雀无声了。
“那便让他讲去!”
原先骂他最多的一个最先剥下荚衣丢常庆。
“若是讲的不好,剩下这半筐豆子也罚你!”
常庆眼快避开。
“哪有不好听的道理。”
他很有些得色,振作精神。
“却说某地有个大户人家。”
“总是某地,总是大户人家。”
有人特特讥笑,被旁边的人拉住,这是真正要看他说出什麽来。
常庆不理。
“有个大户人家,家里一妻一妾,有良田百顷,却有大不如意之事。”
“没有儿子?”
又有人嘴快。常庆被他猜著包袱还是有些恼怒,终究快快说下去。
“也不是没有儿子,是只侧室生了一个,长的也是健康聪明,但这家人正妻家大有来头,眼看著家产就要旁落给侧室的儿子,便撺掇了正妻哭闹将妾休了。做老爷的虽性格懦弱,但无子乃是天命,又岂可怪到侧室身上?只得加意与她安抚,其余不理。但两方仍然争执,他也觉得苦恼。”
常庆歇了一口接著道。
“可到了这一年,庶出的儿子长到五岁,正室却有孕了。这下老爷也觉得心花怒放,正妻也扬眉吐气,将不平之心尽数化解下来,全家小心翼翼服侍准备,终於到十个月生下一个公子。”
“这生的是男子可不是男子生子啊。”
又有人逗他。
常庆却老神在在。
“莫急莫急。”
他道。
“这一位公子也真希奇。生出来就会笑,长的是玉雪可爱,粉嫩的一团儿,任谁见了都喜欢。抱出去给人看,谁逗他也不哭。几天便会认人,半岁已能说话,张口第一句话却不是爹爹妈妈,而是‘状元’。”
“太出奇了。”
有人摇头不以为然。
常庆睨看。
“你知天下事?怎知天下没有这等奇事奇人?师傅也不敢这样夸口。”
那人笑他。
“好好你接著说。”
常庆又道。
“小公子聪明出奇,又有一声‘状元’,老爷正妻也快活得不拿他当一般人,快快请了私塾先生教导。於是那些教过他的人也个个夸奖他举止不像一般孩童,在那乡间传出了文曲星下凡的故事。”
众人也懒得说他老套,只是微笑著听。
常庆接著道。
“这便引起了那妾室儿子的嫉妒之心。”
他叹了一声。
“那儿子在这小公子出生前本也是集父母宠爱於一身的,他本身也聪明好学,师长知道他是这家唯一的男丁,更加倍悉心教导。但到底是庶出隔了一层,自那小公子出世,侧室先掉了魂魄,觉得从此无望了。家仆先生们也尽往正室那处献殷勤,对这位庶出的公子开始敷衍了事。这位公子顿失所有,先是茫然,得见所失尽在正室儿子那里复得,终於将迁怒的怨恨转嫁到正室儿子身上。”
不知谁轻叹。
“稚子无辜。”
常庆道。
“可不是,别说是小公子无辜,就是这位从此在心中怨恨他人的庶出公子,又有何辜?”
他叹。
“就连那位父亲,从此虽也不会苛待庶出公子,心中也不免渐渐有所偏倚起来。倒是嫡出的弟弟对这位异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