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你疯了!胡说八道什么!这大逆不道之言,别说是从嘴里说出来,就连想都不能想!君臣、父子,没你抱怨的资格和余地,皇上惩治的,都是不自量力之人,你跟着起什么哄!我告诉你,往后,无论皇上惩治谁,都是亲爹、亲儿子,何来偏心眼一说?轮不到你替人鸣不平!”,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知道自己话说重了,可就是拦不住嘴;若我现在心软姑息,必定会纵容他铸成大错,想挽回就不容易了。
“你干嘛这么狠的骂我?我拿你当世上最亲的人,才敢袒露两句心里话,如何就能招来你振振有词的责斥?且不说,三纲五常、妇德尊卑的大道理,好歹我还是个爷,你也留点颜面给我,别跟数落奴才一样,劈头盖脸的臭骂……”,十四小爷肯定心情不佳,烦乱到极点。成亲这些年,两人的争执,多半是玩笑、打闹,半真半假,谁也不往心里去。我方才的话,说的太过了,惹的他也动了气。可若放在往常,他肯定不会往心里去,这会子连三纲五常都搬出来,明显是拿身份压人。
说出口的话,如同泼出的水,永远没有收回的余地。两人怔怔相对,默然无语,屋里气氛瞬时间,陷入尴尬的僵持,谁也不知道往后如何收场,静的连喘气声,都觉得突兀。
“方才口出妄言,是因为我胆小,杞人忧天,半点风吹草动,都快要被吓死了……,罢了,是我唐突无礼,还望爷恕罪。”,
从来我都认为,男儿志在四方,胸襟志向高远,理想抱负,不容妇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所以,对于十四小爷历来的想法、决定,我虽有建议,却从不干涉。无关紧要的事情,多半句都没打听过,任由他恣意而行。
可眼见情势危在旦夕,还只会一味顺从、恭敬,躲在丈夫背后唉声叹气的女人,也算不得贤妻,简直愚昧透顶。现在事关重大,非同小可;还是那句话,错一步,万劫不复。所以,我才着急出来干涉,是不忍心看着他被牵连,莫名遭受苦难罪责。
可若是他冥顽不灵,一意孤行,也着实叫人心灰意懒;不吃亏,难长记性,既然如此,就由你去。
“澜儿,对不起……”,才走到书房门口,却被他从身后抱住,下颌落在我肩膀上,慢慢磨蹭,“今儿是我心里烦,被你骂的急了,才争辩几句。你何必如同陌路,冷言冷语的伤我心。要不说妇人心毒,我纵是有不妥之处,你多担待就是,何苦就弃我如敝履,撒手不管了?若我真落难,都赖你……”,小爷撒起娇来,铁石心肠都被磨成绕指柔,见他可怜巴巴望着我,方才的怨气,也转眼间烟消云散。
“十四,你可别吓我了……”,本想挤兑、奚落的开几句玩笑,可话到嘴边,却没那个心情,“唉,你还伤心?拿三纲五常出来说事,我才真是心灰意冷!大难临头,谁还管礼教尊卑的破玩意?六亲不认者比比皆是!自古以来,这都是为了唬弄人,编出来的虚妄空话;值得信的,唯有真心。以我对你的情意,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天涯,不离不弃!我担心你受苦吃亏,才……”,万般滋味涌在心口,哽咽难言,人就是如此,吃苦受累都忍得,唯独怕心上人给几句软言细语,立刻就娇气起来。
“我知道澜儿对我好,早说过,天底下,唯我老婆对我最真心。你担心的事情,我都明白,可无论八哥是否夺嫡之心,我都没跟着掺和。再者,八哥也没说要继承大统,只是莫名其妙就被挤上风口浪尖,这是有人拿他当枪使,你如何就不明白?这件事,八哥倒霉透顶,无缘无故被当成替罪羊,皇上心里有怨气,看谁都不顺眼,乱撒气,我只是,有点看不过去……”,十四爷从小没吃过亏,遇事只凭心意,不懂进退,轻世傲物的脾气,看见世间不平之事,难免会出言不逊。
“可皇上没朝你撒气!至少我没听说,皇上把气撒在你身上了,你现在不能去给万岁爷添乱。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只是训斥几句,有什么看不过去的?你今日听我一言,如同避过刀山火海。”,我的意思,他如何就不明白?要逞英雄的地方多的是,能屈能伸,才谓之大丈夫。
“你是要我,苟且偷安?”,小爷眉头蹙起,神情满是疑惑不解,似乎在他心里,我就应该是一马当先、无所畏忌?
“这叫明哲保身!莽撞无知不是英雄,那是愚不可及的匹夫!”,无论我现在说什么,对他来说,都是胆小怕事的表现;他给我的,也无非是些敷衍之词,多说无益,不如就此作罢。
夜半时分,两人各怀心事,辗转反侧,靠在他背上叹口气,我拼了命,无非也是想保你周全,奈何你就不明白……
“澜儿,你放心,我没跟着八哥,或者任何人胡乱掺和。从没有,妄图谋权篡朝……”,手被他攥住,温温热热依旧,可心总悬在半空,再也落不下来。
三更刚过,天色未明,小爷就起身收拾,准备进宫。今儿不用上朝,皇上在乾清宫召集诸位皇子,不知又出了什么大事,叫人惶恐难安。
“十四,你千万别惹事,万万记得,父子君臣的道理。路上把我昨儿的话再想想,皇上说什么,耐心听着就是了,别意气用事……”,把他直送到府门口,还是放不下心,恨不能跟在身边,唯恐出了差错。
“外头风寒露重,澜儿快回去,我心里头都明白……”,冷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寒颤,被十四小爷催促着回屋,他年纪才满弱冠,可眉眼仍隐含稚气,叫人如何放心?
语重心长的话,颠来倒去嘱咐多少次,也不过如此,望着远去的背影,久久难离。
自小爷进宫后,片刻功夫都成煎熬,总觉得莫名难安,指尖儿冰凉,心跳的飞快,茶饭不思,半点胃口都没有,只盼着他平安回来,我这颗心,才能落地。
晌午过了,没半点消息传来,似是风平浪静;等到傍晚,眼瞅着日落西山,还是没动静,来来回回到府门口望了多少次,千思万盼的人影,就是不见回来。实在放心不下了,赶紧把小东子叫过来,让他去宫里打听打听,十四爷到底哪儿去了?若是去别的兄弟家做客,知道我记挂,好歹也该派人来传个话。
谁知小东子还没走片刻功夫,就魂飞魄散的跑回来,进门就大叫不好。吓得我手脚冰凉,站起来脚踩地上,都觉得不稳。
是祸躲不过,我家小爷早上好好出去,如何傍晚回来,就血肉模糊、人事不知?到底出什么大事,能值得遭此毒手。
人是十爷给送回来的,他倒是嘴快,没问两句,就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抖落出来,不听还好,听了因由,倒快昏死过去。
今儿皇上把皇子召集到乾清宫,矛头对的人,是大阿哥和八爷。说自从太子被废黜后,大阿哥行迹不轨,公然上奏,力保八阿哥才智过人。春秋之义,人臣无将,将则必诛。皇上点明说,为人臣子者,不得叛乱谋反,若要逆乱,就是无赦死罪,必得诛杀!皇位岂容人觊觎?
才说到要紧的地方,鲜少见的,十爷迟疑犹豫起来,“滺澜,现在是以至此,我不能瞒你。有些话,你听过就算,别往心里去。皇上龙颜震怒,说八阿哥胤禩柔奸成性,妄蓄大志,为皇上素来深知。还说,八哥结党营私,意图谋害二阿哥胤礽,如今事情败露,要严惩。当即命禁军将八哥锁拿,虽是说要交与议政处审理。可你知道,这些都是莫须有的欲加之罪,八哥为人心软,绝无对太子斩草除根的念头,他也下不去手!当皇上怒极,无法克制,抽出佩刀,要当下了解了八哥!”,看十爷眉头紧锁,恐怕回忆当时的情形,令他也胆战心寒。
“后来呢?我只想知道,十四如何成这样了?十哥,您但说无妨,半个字也别瞒我!”,我现在心里烦透了,懒得理会辈分礼数;况且,这不协调十爷,若不正经严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