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真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隐瞒了有关慕容蝶的那些。林雪涵沉思片刻，正色道：“真弟，不是姐姐责备你，你做事的确太不小心了，你尚未形成江湖人的意识，还是那公子哥儿的感觉。”
薛真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林雪涵，若说除了义父义母和师父之外，他还肯听什么人的话，那就只有林雪涵了，虽然他一直试图以“雪涵”来称呼她，心中却是真正将她当成姐姐的。
“其一，你不该轻易让人做你的属下，余风和伍大我没有见到，但至少不应如此轻率。伍二等人的死，不能证明他们忠心于你，只能说明他们并非维扬道场的同伙罢了。其二，你在扬州不该如此招摇，随便就惹上维扬道场，还在醉月轩大打出手。在扬州，你没有相当的实力，要么不要接触江湖，要么老老实实地韬光养晦，可惜你都没有做到。我想你这住处，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好在我进来前仔细看了一下，周围倒没有什么眼线，可能你的实力不足，别人也不值得打草惊蛇，维扬道场那四个老家伙，既然计划已然成功，自然也懒得再来理你。”
薛真泄气地道：“还有第三么？”
“有。”林雪涵不依不饶，“你好奇心太重，尤其是对女子。其实弄影姑娘是不是蜀山派，颜如水到底是什么人，归雁的武功传自何人，与你又有何干呢？江湖上神秘的人和事太多，好奇心越重，死得就越早。＇炫‘书‘网‘整。理。'提。供＇依我看来，这几个女子对你都没有敌意，但一旦你知晓了她们的秘密，那时就很难讲了。江湖上的保命之道，就是和自己无关的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薛真只觉得汗流浃背，他自以为聪明，却不想林雪涵这么一说，竟处处是错。
林雪涵舒了一口气，脸色温和了起来：“你只是经验尚浅，不打紧的，姐姐会尽量帮你。维扬道场那四个老东西这么嚣张，咱们也不能让他们太过得意忘形。不过在这之前，我也要见识一下那个万人迷的颜如水，究竟是好在哪里……”
怎么说也还是女人……薛真微微一笑：“明日花会，你自然就见得到了。”
林雪涵伸出软玉般的五指，抚了一下薛真鬓边头发，风情万种地笑道：“你心中比我还急吧？”
薛真干笑一声，又道：“归雁怎么好像对我很不一般似的，实在有些奇怪。”
“那有什么奇怪的？”林雪涵说完，已揽上薛真的脖颈，樱唇吻住了他的嘴，还咕哝着：“我的好弟弟，谁看了不喜欢呢……”
第二章 花会（上）
次日，当薛真和林雪涵并肩出现在东门外的琼花观时，那里已经是人满为患。林雪涵略微易容，相貌已是明显不同，不过她当然不肯将自己变丑，仍然是秀美可人。
琼花乃是宇内第一的奇花，仅在扬州有此一株，百年前的一代贤相韩琦曾写诗赞曰“维扬一株花，四海无同类。”，与之同时的欧阳修更于琼花观建无双亭，以表此花的独特。仁宗皇帝曾敕令移种此花至汴京御花园，不想次年即萎，只得又送回扬州。后来完颜亮攻陷扬州，又将此花掠走，但花当即枯死。后人对琼花观的残根悉心呵护，才又使琼花恢复生机，重现扬州。
自此以后，派专人看护琼花，便成了扬州历任地方官员的重任之一。尤其在琼花含苞之时，更是关闭琼花观，不令闲杂人等入内，直至花朵绽放，方才重开观门，接待赏花宾客。
如此一来，每年琼花观关后重开的头几日，便成了扬州最为热闹的时候，官宦商贾，络绎不绝，更有善动心思的青楼，派出最美的姑娘，来个人花斗艳，自然能借机大赚一笔。
官府看到有利可图，干脆把赏花的头三天定为了官家直接操办的花会，凡是要在花会上有个座位的，当然要出钱来买，至于想在花会上做生意的，更是要被抽金三成。琼花在他们眼中不只是稀世奇珍，更是世间仅有的摇钱树。
薛真二人自是不知这座位早就被预订一空，纵是有钱，也只能和许多人一起站着。好在二人并肩而立，男的俊雅，女的秀丽，就如同鹤立鸡群，早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辛弃疾和周令识也很容易地找到了他们。
“薛兄，这边来！”周令识从雅座上兴奋地向薛真挥着手。
“好在有两位在此，方不至于让我姐姐站着看花。”薛真一边在周令识身旁坐下，一边笑道。
“若是让美人辛苦，那自是大大不妥。”周令识本来是给薛真和方胜二人留的座位，不过看到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女陪在薛真身边，他当然也不会笨得去问方胜为什么没有和薛真在一起。
事实上，方胜虽然身处险境，可颜如水的诱惑实在太大，他还是来了，只是由林雪涵为他稍稍易容，混在了站立的人群之中而已。
周令识笑道：“颜如水的魅力实在不凡，今日普通的一个座位都要五百两银子，更有来晚的人出价千两，却是没人肯让，几乎让人忘了花会的主角应该是那棵琼花。”
薛真看看辛弃疾，辛弃疾苦笑连连，似是在嘲讽他自己的奢侈。薛真知道这银子必是周令识出的，其父所在的转运司，又称“漕司”，执掌一路财赋，最是地方上的肥缺，而两浙路又几乎是最富庶的一省，恐怕万贯家财对周家来说并不稀奇。
念及此处，薛真拱手道：“如此要多谢周贤弟了。”
“薛兄千万不要客气。”周令识笑道，“广运盟的势力遍布两浙，以后咱们兄弟需要互相仰仗的地方多着呢……”
“这个自然……”薛真突然觉得，周令识并不像他想象的是个纨绔子弟那么简单。他转头用探询的眼神看了看林雪涵。
林雪涵听周令识提到两浙，早留上了心，她所主持的平江府分舵，就属于两浙东路的范围之内。看薛真询问，她轻轻摇头，表示并没见过周令识。
也许他和我一样，在家中也并不得意吧，所以才宁可游山玩水……薛真心中，暗暗对周令识多存了一分戒备。
抬眼望去，雅座上最显眼的位置，坐着扬州的父母官莫？，此人五十来岁，留着山羊须，身材清瘦，乍看上去颇有出尘之感。其他的大小官员，也来了不少，却不见邱正，想是亲自安排花会的护卫工作去了。
除此之外视野最好的座位，却坐着一些衣着普通，甚为低调的客人。薛真知道这些人都是附近州县的地方官员，由于朝廷有令地方官员不得擅离职守，他们都对自己的行踪遮遮掩掩。
再往后面，便是那些有头有脸的一方大豪、腰缠万贯的商贾、和官府关系良好的武林人士等等，薛真他们的位子，便在这群人中间。
薛真在人丛中极力搜索着自己熟悉的身形，结果却颇为失望。从方胜做出的手势看，维扬道场的四名上位教习齐齐缺席，而归雁和弄影二人没有出现，应是在情理之中。
其实此处与那棵琼花的所在，还隔着一道院墙。花会的安排，是先“赏人”，后赏花，这样一来，宾客便可与自己看中的姑娘把臂看花，只不过除了莫？这样身份的人之外，免不了要付出大笔的银子罢了。
一阵锣鼓喧闹过后，花会正式开始。先是扬州几大青楼携手，你抚琴我唱曲，着实热闹了一番，等大家都有些醺醺然起来，便到了花会的重点。
首先出场的是实力较小的几家青楼的姑娘，虽没有什么闭月羞花的绝色，但老鸨抓住宾客的心理，几个小女孩一个比一个青涩腼腆，倒也引动了一些人的心思，很快便有人出价定了下来。
此时的出价，仅仅是一同赏花的价钱而已，若几人看中同一个姑娘，自是价高者得。若要更进一步，乃至赎身，价钱自然要翻上数倍甚至数十倍。不过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因为男人往往有一种奇怪的心理，喜欢从别人的手中抢猎物，哪怕自己原本并不十分中意，看到有人要，也偏偏要去争夺一回，因此经常把价格抬得离谱。所以若非真正实力雄厚，万万不敢挑这个赎身的头，否则最后肯定是落到别人手里。
随着几家规模较大的青楼的出场，花会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现于人前的姑娘更具风情，已开始引起了小范围的竞争，有些自忖囊中实力不济的，必须尽快出手，否则再过一会，就轮不到自己了。
“下一个是……建康霜叶馆的柔儿姑娘！”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薛真等人也十分讶异，怎么建康的青楼也来凑热闹，难道是秦淮河上竞争太激烈，混不下去了？
一阵丝竹声中，台后慢慢走出一位丽人，樱口蛮腰，雪肤如脂，确是极为出众的佳人，令在座众人啧啧连声。只是脸色略显苍白了些，看起来也很是纤弱，真应了她“柔儿”的名字，让人不免有“侍儿扶起娇无力”的联想。
薛真和林雪涵两人，一看到这女子，却变得目瞪口呆，原来这女孩正是薛真的义妹，薛启的亲生女儿薛妍。
“小妍……怎么变成了建康霜叶馆的姑娘？”薛真悄声问林雪涵。
“我也不明白？？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