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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片刻,面前之景着实让人大吃一惊,一个浩大的池塘展现眼前,池上莲叶粉莲繁多,让人看得目不暇接,池中心建有一亭,四方走廊均伸出一条通路来,成十字形贯向中心亭,莲香阵阵,若不是因为初冬之际,恐怕此时已是蜻蜓满塘,好一派胜景了。
池水碧绿,陈如风伸出头去,看了看自己在池中的倒影,便继续前行。
前方,屹然立着一排像西厢那般的圆拱门,但却没有被加上什么流心苑之类的华丽名字,内里不同的是,每间宅院只有一个房间,其余的大致跟西厢的宅院相同。
忽而,丝竹入耳,悦耳动听,犹如仙乐,引人魂魄入九霄,其中竟有几分哀怨,几分缠绵,如泣如诉,又不乏轻快,不知弹奏者是喜是忧。
两人不知不觉,循着琴声,脚步挪动。
圆拱门前,似是由天上人间之声营造出来的仙云气雾。
愈是靠近,声音越发清响,心中竟也像笼罩了一层迷雾一般,一片惘然,一片旧思,一片宁静,在心田上迅速蔓延开去。
陈如风探出头来,往圆拱门内一望,竟是痴了。
房门开敞,古琴悠悠,丝弦拨动间,直扣心坎。每一声乐,涤荡人心,尽管陈如风和江晟天二人不谙乐理,但也听得陶醉其中,不能自已。
弹奏之女,双瞳剪水,眉目秀丽,两肩秀发自然披垂,一身雅白衣裙,洁而不妖。素妆淡抹,肌肤胜雪。似是天上下凡的仙子般,超凡脱俗,高贵大方。从远处看,竟也似是看得出她身上散发的自然之香,双唇微合,手中所撩动弦线,似是在替她诉说,寂寞深府中的孤独,少女情怀的懵懂。
没有魅灵的媚术,陈如风和江晟天,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女,随着她的悠乐,畅游天地。
他们一时像在花海之中翱翔,蝶舞相随,鸟鸣芬芳,不禁欲随之起舞。一时却又像看到涟涟泪水,倾泻而下,无情雨,遍心谷,女儿泪,谁明晓?
喜忧交集,人生之道,岂不是跟此一般?!
一个肥大的身影骤然降下,挡住了两人痴醉的视线,琴声也戛然而止。
两人要微微抬头,才能看清眼前之人,身裹婢女服饰,身材如庞然大物,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一样:熊!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那肥女婢怒气冲冲地吼道,似是黑熊低沉地咆哮着。
“萍姐,什么事?”肥婢身后一个婉转动人的声音柔柔问道,那叫萍姐的肥婢转过身来,扯起嗓子道:“小姐,有两个小子在偷窥你。”
“我们只是听到琴声,才溯源来到这里!”陈如风连声争辩道,那弹奏之女子笑道:“难得两位少侠如此赏脸,音如不胜感激。”
此女子原来是李林甫之女,李音如。
见李音如为他们辩白,江晟天顿时气也大了几分,厉声对萍姐道:“听到没有?!我们只是来听琴的,并不是什么偷窥。”
“你们两人是谁?竟敢胡乱闯进来东厢?”一把盛气凌人的声音传来,两人转过头去,只见一与他们年纪相若的少年向他们走过来,头戴金冠,身着锦黄贵服,自是英气逼人,却散发着一种骄横,看着他趾高气扬的眼神,更是令人心生厌恶。
萍姐脸上的怒容顿消,取而代之的是奉承的笑脸,她撅着屁股,如滚地的大石一般奔到那公子面前,卑躬道:“五少爷好!”
那公子便是李林甫的五子李士傲,平日在府中也是游手好闲,大多数时间也是在青楼赌馆的地方打滚,也算是相府之中的败家子,不过李林甫家财万贯,权倾朝野,再加上事务繁多,也就由着他了,导致他的骄纵之气日益更盛,目中无人,除了李林甫几乎无人能镇得住他。
李士傲也一脸厌恶地看着萍姐的熊笑,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萍姐连忙施了个礼,离开之时,还不忘转过头来,对陈江两人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江晟天一听萍姐称呼此人“五少爷”,就知此人身份非同小可,他还没来得及阻止,陈如风已经抢前一步,道:“你又是何人 ?'…99down'我们可是丞相的座上客。”
李士傲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座上客?我爹府上客人近半百,你又算哪根毛?”
“五哥,算了吧,他们也是无心……”李音如低声帮腔道。
“你住嘴!我不是说过没我的批准你不要练琴吗?”李士傲正是被两人惹得心起怒火,现在自己的妹妹偏帮外人,更是火上烧油,一时间跋扈本色尽露。
陈如风一时也是气上心来,心念急转,想出了一个主意来,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贵家公子。
陡然,周遭呼啸的风,似是隐隐凝聚起来,犹如乌云压城之势,往李士傲聚拢过去。李士傲明显感到自己压迫感大增,似是暗地里有利刃对准了自己,不安地倒退几步,而陈如风则脸露坏笑,道:“你现在可否知错?”
气势尽消,长廊之中只剩下啸啸风声,还有池塘中芬香的莲味。
“你……你走着瞧!”李士傲被吓得脸无血色,狠狠一个甩身离去,快步之间,却不小心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惹得陈如风哈哈大笑,连江晟天也忍不住偷笑一声。
“谢谢两位。”李音如妙比天籁的声音从房中传来,陈如风挠挠后脑勺,摆了摆手道:“何足挂齿!嘻嘻!时候不早啦,我们也要走了。”
毕竟此处也不是他们该来之地,话毕陈如风一把扯住江晟天衣袖,两人动身之际,李音如略带腼腆的声音传来:“告辞。”两人脑袋又是一片晕浪。
第三十七章:口蜜腹剑
流心苑,苍天,星火璀璨,似是无数天眼,俯瞰人间。
孤枪,独行。败者,颓丧。
丁雨仰望天际,手中紧握长枪,周围的花儿也在风啸天寒的摧残下,卑微地垂下头来,一片死气沉沉。大伤初愈,但心中之痕,也能随着肉身的痊愈而愈合吗?
夜色渐浓,整个花园犹如被黑色的潮水淹没一般,寒风削骨,天地尽暗,就连人心,也是一片黯淡。
枪破啸,银光在沉重的黑影中破裂,却如一瞬的烟火般,尽管是曾经夺目耀眼过,到最后也只能黯然消逝。
丁雨喘着粗气,手在剧烈颤抖,枪尖在狂震。不一会,长枪啪地掉落到地上,往前滚了数圈。
“我……我居然……连枪都握不起来……”丁雨的声音,变成了残喘的惊惧,但他的手,确是被抽取了所有的力气一般。
寂静,似乎也在嘲笑着他。乌云遮月,连星月,也不肯看他这个弱者一眼。
他跪了下来,无力地跪了下来,眼中再无彩光。就连上苍,也要舍弃他这个弱者,没有任何的怜悯,只是给了他一片沉寂的黑暗,暂当容身之所。
该向谁谢罪?是辛苦哺育他的父母?挥洒心血传他武功的师父?好心留他当府客的丞相大人 ?'…99down'还是那个愚不可及的自己?
这样的一跪,他在天地之间,便成了一个苦苦哀求的弱者。
身后,浓重的黑暗之中,蓦地被一丝火光撑破,他没有转过头去看。后面的房间大门打开,一人影走了出来,脚步缓慢,似是怕打扰他此刻沉浸的宁静。
房内灯火的明光,直铺在他的背上。在这即将入深冬之际,微微的暖意,覆盖在他的背部,他的心底,竟似受了什么触动,头不自觉地抬起来,盯着面前深邃的黑暗。
“你是强者,我是弱者。你已经证明了。”丁雨似是在自言自语,仿佛在等待面前那一片黑暗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