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你动作别那么大,要掰断小光的腿吗?白圭,你那么温柔干什么,你是摸小光还是给他擦身降热?哎哟,小红你变通一点,只换冰手巾有什么用,盆里的水变温了,你去换一盆更冰的嘛!”在如初不间断的指挥中,大家忙碌了半宿。渐渐的,李成粱等三人心中疑虑尽去,所以虽然身体很疲惫,但压在心头的大石却卸下了。
就这么一直到清晨,戚继光虽然还在发烧,也还没有清醒,但热度终于降了下去。
“下面的事要交给大夫了。”如初吁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戚继光的额头。
能看到他平安地渡过这病劫,真好。不然……说不定……大明将会失去他这样一位百战百胜的海防名将,东南百姓还要遭受更多的倭寇荼毒了。
“小僧去宫前大街最有名的医馆请大夫吧!”虚海战起身来,不舍得看如初快脱力的样子,“卫学里的张教习……依小僧看,还是不要让他再造杀孽了。”
“多谢大师,大师真是慈悲。”如初恭敬地说。在外人面前,这点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说话不能像他们私下一样随便。而且,她心中也确实很感谢虚海的帮助。
眼望着虚海潇洒飘逸的背景消失在门外,如初很没有形象的歪倒在戚继光身侧。因为紧张了半夜,这会儿就特别疲劳,连动也不想动一下。想必那三人和她的感觉一样,加上他们确信她不是女人,今天又是学里放假的最后一天,不用点卯,所以没人理会她做了什么,都各自爬回自己的床歇着去了。
而当戚继光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种场面。窗纸上透过清晨明亮的光线,一群没心没肺的人丢下病人正睡得香甜。
他苦笑,感觉浑身酸痛,每一个骨节都似乎被拆掉重装了一样,双眼赤热,头似乎被劈成了两半。真难受,从小到大鲜少生病,可这一病起来,好像所有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一样。
不过他还记得所发生的事,记得自己身上像着了火一样,可却又宛如掉在了冰窟窿里,冷热交替,害得他痛楚得连眼睛也睁不开,更不用说开口讲话了。所以,就算他听到三个好友商量去找小一一也无法阻止,后来他的神智更是变得迷迷糊糊,只隐约知道到周围有很多人走动,还有很多冰凉得那么舒服的东西在他身体上滑动,让他感觉仿佛正在海水中尽情的畅游。
太美妙了,所以他安心沉入了黑暗中,直到自然地清醒过来。然后看到朋友们全累倒了,看到小一一的脸就在他的肩膀旁,因为距离太近了,眼神聚焦了半天才看清楚她的样子。
他不相信她是严党,那意味着他不相信她是女人,可她实在太像个姑娘家了。皮肤那么细,虽然有点黑,但微微敞开的领口下一片白腻,证明她的脸只是被晒黑的。这么近距离地仔细看,也看不到毛孔,反而有一层极细极软的绒毛覆在她的鼻尖和耳廓,使她的脸分外柔嫩动人。
她没有耳洞,但也没有喉节,令她雌雄难辨的那道一字眉此时看来也格外温顺。大概是因为睡着的关系,那双明亮的眼睛紧闭着,整个人失了平日的明朗,反而显得脆弱而孩子气,让人很想怜爱她、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摇着、慢慢地哄着、不让任何人惊醒她。
还有她的嘴唇……因为辛苦和忙碌而干燥起皮,但却仍然红艳艳的,微厚的下唇有点撅起,似乎是要亲吻的样子。
戚继光细细地观察着如初,没注意到自己的头离她越来越近,嘴唇自有意识地不断贴近那强烈吸引着他的呼吸源头,直到在就要触碰到的那一刻才惊觉,慌乱着连忙停止。
然而此刻的如初却不知梦到什么,浅笑着呓语了一句,所以那零点零一公分的距离彻底消失了。
第三回 恶劣的态度
戚继光顿时石化。
嘴唇上那温热、柔软、略带潮湿和奇异芳香的触感令他似乎被一个看不到的惊雷瞬间击中,从头顶到脚心、从前胸到后背,心都给穿了个大洞似的,整个人都凉了、僵了、血液也停止了流动。
而此时,作孽者却依然在行动,梦呓持续,模糊地软语呢喃着,所以嘴唇微微翕动,恰似一下下地啄吻、又好像蜻蜓轻点水面、蝴蝶挥舞翅膀,毛毛的、甜蜜而刺痛,激荡起了一个年轻男人所有的雄性意识和心动感受。
他喜欢小一一!
这念头闪电般划过戚继光骄傲而躁动的心,那么清晰真切且触目惊心,突如其来又不容回避。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也不知道!一切的一切都那么莫名其妙,前一刻他还与她为敌,以与她对垒为乐、以让她为难为己任,在信任与不信任她之间徘徊,这一刻就突然心悸万分,喜欢的感觉突兀地涌上心头,像泛滥的洪流,挡也挡不住。
可怕的是,他喜欢上的是一个男人!而且这人还是他的教习,天地君亲师其中之一的长辈!这绝对绝对是不行的!绝对不行!他戚家世代清白廉正,到了他这儿,怎么能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要气死奶奶和娘亲吗?要让弟弟妹妹们被人看不起吗?要让父亲的在天之灵不安吗?不行!不能这样做!
快,想想凝若,想想凝若!
他命令自己清醒些,可嘴唇却不舍得离开那无意识的、似有若无的“吻”,直到作孽者身子一扭,伸出手臂和大腿,似乎要缠上他,才吓得他蓦然闪身。
惊骇之下,动作难免过大,而他的床又很小,所以咚的一声,他掉在地上了,然后他发现自己光着上身,还好裤子尚在。
“怎么啦?怎么啦?”张居正睡得浅,第一个发现情况,连忙跳下床把戚继光扶起来,埋怨着,“怎么掉在地上了?你平时睡觉不是挺老实吗?”
“做了……噩梦。”戚继光支吾了一句。也确实,喜欢上一个男人,就是戚家的、也是他的噩梦!
“不错。你会做噩梦。证明脑子没烧坏。你不知道你昨天多吓人。做兄弟这么久了。第一次看到你这样。要不是小一一总有怪招救人。说不定你现在变白痴了。要是命好。也可能死了。”在李成粱心里。变白痴比死亡更可怕。
他这样一说。大家下意识地向戚继光地床上望去。结果看到某公公居然没被吵醒。蜷缩在被子边睡得正香。
“她睡觉这模样。小猫似地。还怪可爱地。”李成粱笑道。语气中有些不明显地温柔。
戚继光感觉心里被刺了一下。极不舒服。他不想让人夸奖她。也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可连他也是要远离她地。还有什么资格和权利管别人呢?
“先把小光扶上床再说吧。地上凉。他还没完全退烧呢。”赵三红道。
那两人这才意识到戚继光正半裸着身子坐在地上。而房间内炭火盆大部分都灭了。于是他们七手八脚地想把戚继光抬到床上。却遭到了激烈地反对。“我要睡小红地床。”
张居正看了看把拥被而眠的如初,笑道,“小光你怕什么,他是太监呀,又不是女人。大家不是决定了吗?相信她不是严世蕃的人,那她自然也不会是个姑娘家了。”
不是姑娘才可怕!若她是个女子,他何必这么纠结,顺着自己的心意就是。就算辈分有差,总还有男女之别,天之大道在。
“大概小光不习惯和人同床吧?”赵三红搔了搔头,“搭到我床上好了,病人最大嘛。”
“我自己可以走过去,咱们是武将,哪有那么娇气。”尽管说句话都感觉累,全身也一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