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二话没说带着八重去磕头。正经经地。一点敷衍了事地意思也没有。她今后是要嫁到这里来地。所以镇上人地祖宗自然也是她地祖宗,人家待在神位上那么多年。受她两个头一点不冤。
恭恭敬敬磕了头再去排队就没什么人废话找茬了。如初让八重老实待在队伍中。自己则偷偷摸摸、溜溜达达蹭到队伍最前面。暗中观察白凝若。
明代是封建社会。对女性管制严格即便如此。除了大家闺秀和家教极严地人外,莲门小户地女子仍然可以上街。在鲁桥镇这种民风淳朴地乡下地方更是如此。所以白凝若虽然搭了棚子围了轻纱。还有一个丫鬟陪同其实也不过是要那么个雅致地意思。旁人仍可看清她地身影。不过毕竟隔着层纱。面目看不清楚罢了。这个白凝若。很有点孤芳自赏地感觉。而且似乎很喜欢扮圣母。
如初暗暗不屑。随即又提醒自己不要有偏见。说不定人家就是这么善良呢。做人还是不要太小人之心。而据初步目测。白凝若地身段正符合这时代地审美标准。小、窄、薄、分外纤瘦。跟人家比。她显得平日伙食太好了些。身段也不“文雅”。果然是仙女和狐狸精地区别呀。
好不容易排到了位。如初坐在条凳上。身子前倾。把手伸进帷纱帐中。
“先生哪里不好?”声音轻柔婉转,温温柔柔地煞是好听,但总感觉有些做作似的。
如初心中评判了一下,之后又骂自己:胡如初,你大方点,又在小人之心了。淡定,要淡定!
“这要看姑娘了。”她一语双关。
帐内一时沉默,如初甚至想像得出,自己这细听下来有点调笑又有点冒犯的话令白娘子秀眉微蹙、轻嗔薄怒的样子。
于是她补充一句,“白姑娘你诊过脉才知我哪里不好呀,如果我自己全明白,何必找大夫?”
“先生说得是。”又过了几秒,白凝若终于开口,“但先生也得说个大致的症状呀?”
“心疼。”
白凝若又是一愣,之后嗯了一声,待旁边的丫鬟在如初腕上搭了块雪白的纱,才把手指轻轻压在脉上。半晌,她抬起手,缓缓地道:“先生心脉旺盛平和,并无心疾,还请离去吧。”
“白姑娘诊错了吧?我明明就是心里不舒服。”如初绕着弯说话。
白凝若沉吟半晌,似乎压抑着心中不满,之后仍然平静温柔地道,“先生患的可能是心病,这个恕小女子才疏学浅,无力相帮。”
“心病不是病吗?难道姑娘没号出我胸中郁郁,滞涩纠结,肝气不舒?就没有活血顺气的药给个一剂半剂?就没有开解的话吗?难道医者救人,就只有针药,却没有父母之心?”如初强词夺理,但说得理直气壮,倒把白凝若僵住了。
于是她接着道,“在我家乡有一种大夫叫心理医生,专门给人医心病的。身体之病好医,心病难医,我路过贵宝地,听闻到白姑娘菩萨一样的心肠,这才来看看,原来还是我强人所难了啊。既然白姑娘诊不出来……那我就告辞了。”临了,她来了这么一句。
假白凝若是聪明的,就会放她们走,对她的胡言乱语不予理会。那么,她就会有力无处使,只能灰溜溜先离开,再想他法。
但如果白凝若是假聪明,好名争强之辈,绝不像表面上那么淡然高雅,就一定会拦着她。那么,她就会施展打草惊蛇之计,让白凝若胡思乱想,认识到和戚继光的婚姻根本就是横刀夺爱。
结果……是后者。
“先生心中有么难解之事吗?”白凝若问。
宾果,大鱼上钩,果然白凝若是假女呀!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我两情相悦,可是他家里逼着他和别人成亲。我不知道怎么办,虽然追到这里来,却不能露面,所以心情一直郁郁。”如初直截了当地道,但因为她是男装,所以没说“娶”与“嫁”这类的词,语意模糊。
“原来是为情之一事呀。”白凝幽幽地道,好像很有经验似的,“先生也是性情中人,既然如此割舍不下,不如上门拜会那位小姐的父母,说明真意,也许人家会成全你呢?”
“不行了,晚了。”如初摇头苦笑,“我那心上人前些时日与我在京师办事,哪成想家里的长辈给他订了亲,他完全不知情。而且他家里长辈似乎很喜欢与之订亲的人,所以断不会接受我的。我与他真心相爱,却要被生生扩散,这样公平吗?”
“这样……她的父母是太操之过急了一些,怎么也应该问问自己的女儿呀。”白凝若叹了口气,不过因为心中鄙视未婚女子与男子独自上京,所以话锋一转道,“可是事已至此,先生何不放手?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天涯何处无芳草,成人之美也是大丈夫之所为呀。”
这句话把如初气的差点破功,幸好她强行忍住,也用幽幽的口气道,“对方为什么不能成我之美呢?毕竟我与我的心上人之间有真情在。”
“可是婚姻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年有造化,白首同行在眼前。”如初打断白凝若,差点给她唱一段《白娘子》,“男女真情是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难道不应该努力争取吗?良缘难得,难道不应该加倍珍惜吗?”
这一番话是如初真心的,所以很有感染效果,白凝若似有所动。不过她已经厌烦和这个古怪的小胡子谈与自己无关的事,因此假意赞同道,“先生说得对,倒是我拘泥迂腐了。希望先生好好努力,希望与你心上人订亲的那个人也能明白这道理,缘分,不是强求来的。”
这话如初爱听,所以加了一句,“白姑娘也认为我应该争取这人间真情喽?”
白凝若在账内很肯定的“嗯”了一声。
如初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突然笑道,“听说白姑娘和镇上的戚大公子,也是登州海防卫的指挥佥使大人已经订亲,不日就要完婚了?”
她多么希望这个消息是谣传,这样她和小光之间的事至少不会那么艰难,可白凝若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沉默中的娇羞却令如初感觉得真真切切。原来,那个生意经纪白蒙并没有胡说八道,小光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长辈订下了亲事。
结个婚而已,别人貌似都很简单,为什么到她这儿就这么难呢!一瞬间,她真的感觉身心疲惫。
第四回 小戚公子
正在她要起身离开时,一阵凉风忽然吹来,竹棚白纱起一角。如初就这么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与她强劝的情敌白凝若面对面了。
细眉细目,不见得多好看,但温婉可人,让人看着就很舒服,神情间有一种娴淡的气质,一看就是出身于书香门弟的那种女子,皮肤又细又白。人家都说十七、八岁无丑女,果然如此啊,再想想她都二十三了,老牛吃嫩草不算,还要跟小羊抢食,太丢人了!
白凝若见如初怔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