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他却只是淡淡地说:“你们家里人可真的很有意思…”便开车离开了,她站在院门外的灯光底下,一直看着那银灰的车影消失不见,才郁郁地回到客厅里去。
冯美玲高声道:“美琰,我劝你重新考虑啊…我们大家都不是很满意…这有钱又长地帅的人又不是只有他康正航一个人…”冯德昌也道:“美琰,我看你还是见见宋议长家的二儿子吧…那孩子我见过两次,还是很不错的…”她却象失去了理智地喊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不用你们管!”说着便急冲冲地跑上楼去,回到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带上了房门,开着灯,却觉得世界却是一片灰暗。
手机响了起来,她以为是他打来的,原来不是,是梁少杰,仿佛也是无尽落寞的,“没什么,就是打来想听听你的声音而已…今晚的月色,好象特别的漂亮…”她想梁少杰大概也是在家宴上遭遇了不愉快,可是她却是一肚子的饥荒,哪儿有空去关心旁人,也更没有闲情逸志去欣赏那月色美不美,她应该已经过了风花雪月的年纪了。
旧历八月十五的晚上,真的有人会在赏月吗?
康正航实在忍耐不了心里的好奇,尽管已经九点多了,他还在归家的途中突然掉头向奉元方向开去,好象总该去看一看的,第一个中秋节,她离乡背井地来到这里,总不能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想不到奉元镇上却是灯火通明,每家每户的屋檐下悬挂着五彩斑斓的灯笼,薄如蝉翼的纱绢里影影绰绰,烛火摇曳,随风而动。沿街的树梢枝叉上全用一颗颗小小灯炮点缀装典起来,忽明忽暗,闪闪烁烁,好象一条条的闪着电光的彩龙,昂起了头,一直蜿蜒到天上的街市去。好一个琉璃世界,珠宝乾坤,却于那默默的静止里,隐隐流动着喜悦的光。
他不想惊扰了那寂静之中的繁华,停下了车,徒步走进镇里去。有一条缓缓流淌于镇里的河流,潺潺的河水里飘荡着各种各样的船灯,随波逐流。只有几个小孩子在连接街道两端的小桥下向下看着,不时“咯咯”地打闹在一起,可也是形单影支的,大人都去了哪里?
直到走到吉祥旅店,才听但那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禁不住走了进去,满堂宾客正在把酒言欢,却被他的突然闯入而中断了几秒钟,瞬间又是一片喧哗,没有人理他。倒是年迈的镇长从大堂的深处迎了过来,“康先生,今晚过来是有公事吗?梁先生也来过了…不巧的是他刚刚走开…”
梁少杰也来了吗?
他正在诧异的时候,卢张玉珠女士端着一盘新蒸的鱼从后厨走了出来,“哎呀,镇长,他是来找别人的…”顺手将鱼递给了卢永远,白了他一眼,“你是被什么绊住了吗?到现在才来!亏她还等了你好长时间,想和你一起吃团圆饭…她现在去了茶园那里…你出了吉祥一直走,走到尽头向右拐看到豆腐坊,顺着豆腐坊再向左拐看见小学校,再顺着学校旁边的田埂再一直向下走就是了,那里有一处院落…如果那里没有的话,大概就是已经回澄园去了…”
她真的有在等着他来吗?
可是为什么不再等等呢?没事跑到茶园去做什么?他揣着这一连串的疑问,竟然无比清晰地记住了卢张玉珠女士指示的线路,来到了那一处位于茶园旁的小院落,大概是茶园平常办公的地方,在夜色之中隐隐可以闻见茶的清香,悠远醇厚。
穿过院门,却见走廊上的柱子上也如同镇上的街道一样,高高悬挂着灯笼,不同的是,却都是一色的红艳如火,好象在靛蓝的天幕上突然刮来了一团火烧云,几乎将那半边天都给烙出殷红的印子来。走廊上摆着一张长条几案,案上放着一架古琴,一个身穿淡粉旗袍绾着发髻的年轻女孩正在轻抚琴弦,却听不到一丝旋律,只是那姿势仿佛已经凝固,轻易动弹不得。
后面的大门洞开,辩不清分明,只隐隐有一张梨花大案,案上的一对红烛正在滴着烛泪,一点一滴化成了红瓦残骸。
他不禁微微有些诧异,这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
不想有人在黑暗里轻轻地“哼”了一声,仿佛很熟悉的,寻着声音眼看着梁少杰竟然从院门外的黑影里露出脸来,“想不到村姑也能派上用场…”他再仔细一看,方才发现那抚琴的女孩子,正是卢咏怡,还真的有些认不出来了。却来不及评价,诧异道:“梁少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梁少杰仍旧是习惯性“哼”了一声,“在这团圆夜有多少孤魂野鬼归不得家门,就有多少人会在外面游荡…不过,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老婆吧…你没看那边的画架吗?已经都画好了…想不到这么土的地方还有这么新潮的画家,一旦要公开展出,你的老婆就要成为公众人物了…”说完轻轻吹了一声口哨,摆了摆手,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他没空理会梁少杰是不是象鬼一样来无踪去无影,只向院围墙那里摆放的一张画板上望去,明月当空之下,一个年轻的女子,身着藏青色的旗袍,与周围的夜色融合在一起,几乎是天衣无缝一般的和谐,然而那窈窕身影的存在,却又落落分明。旗袍下摆上的几朵鹅黄色的雏菊,娇艳柔媚地相互依偎在一起,瑟瑟发着抖,抵御着寒冷的侵蚀。霜重露冷,在这凄清的夜色里,凭栏而立的女子,只无限感伤地低着一弯颈子,轻柔的月色里一个飘渺的剪影,手里握着的一炳长箫,无力地垂在旗袍的开岔处,却显露着那不胜一握的腰身,更加楚楚动人,真的如同临风开放的一朵雏菊,幽雅宜远,暗自芬芳。
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画是死的,可画里人却仿佛是活的一样…正悄悄地从画里走下来…
他年轻的妻子,穿着上个世纪的旗袍,绾着松散的发髻,从院里廊柱下的阴影里,缓缓地走到灯光底下来了,被裹在那满院的红光潋滟中,飘飘欲仙。
正在院中央全神贯注作画的人,“啪”地甩掉手中的画笔,大声叫喊:“大功告成了!”
卢咏怡一下子从僵硬的姿势中挣脱出来,伸着懒腰,“总算是完了,再不结束,我差一点儿就要支持不下去了…我怎么觉得刚刚好象有人来过似的…咦,人呢?去哪里了?我分明觉得院门口那里有人影晃的…好象还有人说话的声音,究竟是谁呢?”
董湘凝却仔细地观看着画板上栩栩生姿的妩媚,笑道:“咏怡,你过来看看你自己…我想你以后大概再也不敢随随便便大大咧咧的了…”
卢咏怡疾步奔来过来,却被旗袍的下摆绊了一下,只得减缓了速度,“哎哟,以前的女人可真是受罪,穿这样紧身束缚的衣服,当真是哪里也去不了…只得认命呆在家里遵从三从四德了仰男人的鼻息过活…”说话间,已经来到了画前,立时停住了长篇大论,半晌才“嘻嘻”地笑了起来,“这真的是我吗?杜大师,你真不是乱盖的哟,竟然把粗枝大叶的丑小鸭变成白天鹅式的淑女了…不过,我卢咏怡一辈子也一次这样‘辉煌’的经历了,要不是为了多筹集几个钱,我才不会牺牲‘色相’呢…是不是,董湘凝?”
董湘凝只是微笑不语。
杜滨一边收拾着画具,一边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卢咏怡,只不过是没有人象我这么慧眼独具,能够发现你潜藏的美与好,可惜明天天一亮,一切美丽就变为梦幻泡影了。”
卢咏怡气地直跺脚,“杜滨,我们都是为了奉元小学出一份力而已,你不用这么损人吧!拜托你嘴上积点德,否则的话…我担保你将来娶的老婆比…豆腐坊家的水根嫂还要凶悍…”
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