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缓缓地滑下了面颊,她明明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因为现在已经预见到未来的凄惨境况,她没有任何合理的理由来对抗这样的诘问,却也不愿意就此败下阵来,几乎是不顾一切了,就那样冲口而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指手画脚?若不是因为你…当初…我也不会作出这样冒险的决定…对于一个已经被毁掉人生的人,她的人生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因为你,我和什么人结婚在哪里过什么样的生活,早就已经无所谓了…是你…董凯钧…是你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对未来的希望…都是你,才使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就象六年前一样,他刚刚要靠近她的床边解释什么,她却仿佛象遇见了洪水猛兽一般,身体向后瑟缩着,手臂却向外推移着,“你走…我讨厌你…我恨你…”那样激烈的憎恶与厌烦,至今还依然如故。
她的话,他有一点听懂了,有一点却听不太懂,心中只是恍惚,本能地伸出手去,试探着想要搭上她的肩,却还是在半空中虚晃着,“小妹…”她却再也忍耐不住,叫出声来,“你别这样叫我,我只觉得恶心。”
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他立刻萎靡了下去,这样的憎恶与厌弃,只怕一生都改变不了了。驻留在半空中的手,微微地颤动了几下,方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不知何时,冯美琰站在了洗手间的门口,仿佛有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发生在走廊尽头的“风暴”,半晌才冷冷地一笑,“康正航,你面临的问题,好象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棘手了。”
正处于盛怒边缘的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向走廊的另一端望了过去,只见康正航站在那一边,仿佛是长长的天堑,分隔了那么远,如何才能走地近?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与落寞,那一份极度的厌倦从深锁的眉间反射出来。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他走了过来,牵住她的手腕,“别哭了…倒底是在公众场合…”却是再也无话可说了,还有什么好说?
眼底的水势急促地退了回去,惟剩下一片迷茫,迷茫地辩不清方向,因而生了恐惧。神色之中聚集了焦灼与彷徨,她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康正航…我…”
“算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的时候曾经爱慕过的人,如果有一天再见,感情上或许仍旧有些难以割舍的,但这或许不过是对从前的一点缅怀罢了。
她经历了一段相对“还算”幸福的婚姻生活,她名正言顺的丈夫,曾经在那一段时间里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呵护,尤其是她躺在他的腿上,他在全神贯注的工作过程中渐渐心不在焉到终于低下头来吻她的那一段,这样两情缱绻的场景,轻松又自然,温暖又缠绵…她的爱情,只怕已经无法再回到当初了。
二十七
出了那高级会所,陡然来到明媚的阳光里,仿佛有些不能适应的刺眼,董湘凝不禁抬起手来轻轻地揉着,康正航早已经松开了手,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好一会儿,车子才开了过来,他为她打开了车门,“上车吧…”待她上了车,他却依旧站在那里,“让司机送你回去吧,我还有别的事情…”
车子缓缓地驶了出去,她猛地回过头去,却看见他还是站在那里,不由得紧紧地攥住了手心,好一会儿才察觉到那里冷涔涔地渗出汗来,心里却是空落落地,事情是不是就这样告一段落了?
车子刚刚拐过一条街道去,她就让司机停了下来,“你还是回去接康总吧,我打车回去就可以了。”然而,她却没有回康家大宅去,只一个人在街道上闲晃着,后来才想起有一个地方可以去,就是她和卢咏怡买的那套公寓。
午后的这个时候,电梯是很轻闲的,空荡荡的小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有些气力不支地倚靠一旁的宣传画上,是一间咖啡西饼屋的广告,其实也很简单,只有一只细瓷白骨描金阔嘴杯,徐徐地流动着褐色的液体,仿佛有淡淡的轻烟在缭绕,衬托着那古香古色的店堂背景,好象很不错的样子。于是她很注意地看了看那咖啡店的名字,是叫做“七棵树”,仿佛有点意思的,不由得动了动嘴角,因为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气息渐渐地凝固了起来,后来才发现没有按楼层,她还呆在原地,浪费了半天精神。
她们的公寓在十五楼,一梯两户,也算清静。按了密码锁,想不到卢咏怡这个马大哈竟然一直没有更换新的密码。推开门进去,客厅里昏暗一片,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遮住了外面的日光,将这房间与世隔绝了起来,她的心下微微一动,走到卢咏怡的卧室门口,房门虚掩着,里面也是拉着窗帘,却有一缕缕的阳光,在密密的百叶后流连,床上有人。
就在她诧异的空当,又有人打开了房门走了进来,“咦”了一声,仿佛有些慌乱,手里的塑料袋跌落到了地上,她回过身来,“卢咏怡,这是怎么一回事?梁少杰为什么会在这里?”
卢咏怡俯身将地上的袋子捡了起来,总算是将最初的慌张掩饰了过去,又去拉开了客厅的窗帘,迅猛的阳光一下子冲了进来,两个人不禁都有些承受不了,抬手挡住了眼睛。
半晌,她才走到一旁的餐厅里,卢咏怡也磨磨蹭蹭地跟了进来,她立即劈头盖脸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卢咏怡,前不久在中央公园里,你是跟我怎么说的,你不是已经放下了,而且准备去香港了吗?现在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他…”
卢咏怡不敢与她的目光相对,拉开一张餐椅坐了下来,手指在玻璃桌面轻轻地敲打着,“他跟家里发生了点争执,他没有地方可去…我只是暂时收留他而已…”
她不由得“哼”了一声,“卢咏怡,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他家里是开酒店的,他会没有地方可去?你不要傻了,也许他不过是在感情上出现了空位,到你这里来寻求安慰而已…这种方式的收留…卢咏怡,到头来受伤害的只会是你…”
卢咏怡却笑了起来,只是语音却有些哽咽着:“我知道…他喜欢的人是冯美琰,而我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情感上空虚时的替补而已。我也告诫过自己,以后不能再相信他了…可是当他失魂落魄地站在我面前时,尤其是还发着高烧,我没法把他拒之门外…他一直都很努力,希望可以凭自己实力得到应有的一切,可是就因为他不是蔡国良亲生的,所以他永远都被排斥在外,不论他多么努力都是白费,他的母亲还在让他不断地让步再让步…他其实也很不容易,活地也很辛苦也很累,到头来却是给别人做嫁衣裳…相比之下,我却是多么幸运呀…湘凝,我分不清对他是同情还是喜欢,可是我真的无法看他那么痛苦而不管不顾…我也很气我自己,为什么还浪费时间在这个人身上,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没有结果的人身上放任自己的感情,也许一旦他好了起来就会弃我而去…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
她简直是无话可说。
重新走到客厅里来,却见梁少杰不知何时站在窗边,仿佛有些倦怠与局促的样子。这个人空长着一副精致的面孔,却是彻头彻尾的冷面冷心的人。她已经走到玄关了,想想还是替卢咏怡有些不忿,掉转身来,“梁少杰,其实,你才是最幸运的,有幸让能你遇见她…可是你…你却…那个冯美琰真的就那么好吗?”
梁少杰却淡淡一笑,反唇相击道:“冯美琰并没有多么好…我也知道自己是个有眼无珠的人,可是你的康正航也好不到哪里去…圣诞节的时候,康氏会举办周年纪念酒会,到时候我会带卢咏怡一起出席,介绍她给那些叔叔伯伯们认识…那么你呢?你和康正航结婚也有半年的光景了,我想这应当是康正航把你正式介绍给大家的最适当时机…如果他想把你公诸于众的话…那我们就在这个周末的圣诞节舞会上见了。”
这个梁少杰总也改不了阴阳怪气的毛病,而她似乎根本就没占得了半点便宜。因为那一番话就象锥子一样,刺入她的心里,尤其是那一句,“如果他想把你公诸于众的话”…
她和卢咏怡一样,都遇见了不该有任何交集的男人。
本来是想到这里来找卢咏怡聊一聊的,到头来还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天地之大,倒不知道还可以到哪里去,避上一避。她真的有些累了,还是去了中央公园的溜冰场,还是在当日的台阶上,看着溜冰场的喜笑颜开,就那么一直坐带日落,眼看着橘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