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铭杰开车,先把厉苇航送回家。亏得厉苇航酒醉之下还能报出自家住址,连纪青川都替他觉得不容易。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厉苇航死活不肯下车,拉着方铮絮絮叨叨。纪青川听了半天,反反复复就是“人渣”“为什么骗我”等等支离破碎的词语。
纪青川同情地看看厉苇航,跟邱铭杰合力,把他扶上楼,帮他掏出钥匙打开门,把他放到床上,拉过毯子盖住他。
再回到车里,邱铭杰指着方铮问纪青川:“这只家住哪?”
纪青川想想:“送我家吧。我好照顾他。”
“烂好人。”
“你说很多遍了,能换个词吗?”
邱铭杰恨恨:“我又不是编剧,要那么多创意干什么。你要不是烂好人,许欣然这事能揽上身?真以为自己长了三头六臂。”
“我知道你跟欣然不对盘。请打住——谢谢!”
邱铭杰把人送到楼下便走了。纪青川架着方铮上楼。
方铮醉得迷迷糊糊,只知道重复叫唤:“青川……青川……”
“是我。醉成这样都能认出我,真服了你。”纪青川拍拍他,扶他走出电梯,示意他别搂这么紧,自己要腾出手找钥匙。
“青川!”没等开门,方铮一声大叫,猛然蹲下,一把抱住纪青川裤腿,“青川他喜欢别人,呜呜——”
醉酒的方铮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把,毫无形象可言。
纪青川却听得心里难过了一阵又一阵。好嫉妒,让他哭泣的那个人。
叮咚,电梯又一次打开。
一个背着吉他的黄毛小青年走出来,边走边唱:“我是谁家那小谁,身强赛过活李逵,貌俊赛过猛张飞……”
忽然看见门边蹲着的方铮,黄毛吓了一跳:“哎哟卧槽,好大一只忠犬!”
来回注视二人半天,黄毛打开隔壁大门,边进门边接着唱:“您面容很憔悴,是满脸欠人捶。您是西山挖过煤,还是东山见过鬼……”
纪青川终于找到钥匙打开门。
等把方铮连拖带拽拉到沙发上,纪青川已经出了一身汗。看来酒不仅壮人胆,还肥人体重。平时看着没这么重的人,醉酒之后比石头还沉。
“青川他喜欢别人……”方铮抓着他的衣角,反复唠叨同一句话。
“我知道了。她喜欢别人,你不要再对我说了……”
我听着难过,你又知不知道?你的心是肉长的,你失恋了你难过;我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我也会因为你喜欢着别人而难过。
纪青川拿来毛巾,轻轻擦拭方铮的脸,一边擦一边苦笑:“你是个傻子,我也是。以后你别这么傻了,让自己过得开心点。”
“青川……”方铮短暂地睁开眼睛。眼前人身影模糊又清晰,像在梦中一般。自己朝思暮想的青川,此刻站在自己面前,面容凄苦看着自己,完全不是他平时的表情,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方铮猛然起身,扑倒纪青川,口中说着只有自己听得懂的胡话:“反正是做梦,想干嘛干嘛。”方铮大力吻住纪青川,吻住他渴望已久的人。想了很久、梦了很久的事情,终于实现。就算此刻在做梦,也是个好梦。
浓烈酒气袭来,纪青川傻眼。
“我喜欢你……”方铮胡乱啃咬着纪青川的唇,生涩,不成章法。
纪青川感受着唇上一阵阵的疼痛,跟心脏的疼痛同步。方铮是把自己当成谁的替代品?醉成这样,连男女都不分了吗?
“我真的喜欢你……”方铮又说一遍。重重压下来,伸出手臂紧紧搂住纪青川,直到没有一丝空隙,直到心脏的跳动连在一起。
“我也喜欢你,就让我放纵一次吧。”纪青川叹息,反手搂住方铮。
贴合在一起的皮肤像要融化。炽热的吻铺天盖地。
酒意上头,求而不得的人在怀,方铮把纪青川压在身下,吮吸纠缠,本能地追逐令他痴迷的气息。疾风暴雨倾洒而下,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城略地。周遭一切迅速黯淡下去。
纪青川闭上眼睛,遮去其中压制不住的难过。自己喜欢的人主动亲了自己,却是因为醉酒认错人,多么悲哀。
身体在躁动,热潮如惊涛拍岸一往无前;心却觉得冷,仿佛滔天巨浪遇见嶙峋礁石,化成千点雪沫,无力退下。
方铮的呼吸越发粗浊,像是洪水寻找出口,他忽然把手自下摆伸进纪青川T恤里,摩挲、摸索,急不可耐地亲吻,引起身下皮肤层层战栗。
烈焰在干柴上噼里啪啦地燃烧,纪青川被方铮口中的酒意渲染,觉得自己也醉了。
衣服被推高,方铮不得门路地在纪青川身上来回摩擦,体温高得惊人,不停嘟囔:“教我……”
纪青川骤然惊醒。
用力推开方铮,纪青川连退几步方才站稳。心跳快得要跃出嗓子眼,身体的反应忠实得不容忽视,纪青川冲进浴室,把冷水龙头拧到最大。
这算什么?趁人之危?纪青川狠抽自己一巴掌。方铮有喜欢的人,他不喜欢男人,自己居然想趁着他神志不清时跟他发生关系,这简直比逼人吞苍蝇还要呕心人。你叫方铮醒来后做何反应?你是想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从此两人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吗?
很久,纪青川被冷水冲到浑身冰凉后,终于从浴室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湿毛巾。
仔细给方铮擦干净脸手身体,换下汗湿的衣物,套上睡衣,纪青川又简单收拾了一下客房。调好空调温度,扶方铮躺到客房床上,纪青川拿来一床毯子给方铮盖上,又在床头矮柜上放下一杯水,以备方铮半夜口渴。
一切做完,纪青川径自走到卧室,倒头躺下。
身心俱疲,无尽的倦意袭来,纪青川转眼睡死。梦里,无尽的黑暗拖着他,一直沉到万丈深渊里,不见天日。
第二天纪青川醒得很晚。方铮比他醒得更晚。
方铮醒来的时候,纪青川态度自然地问他:“你是要吃早饭,还是中饭?”
“有区别吗?”
“有。这关系到米里的水放多还是放少。”
“那就,不多不少吧,早饭中饭一起吃。”
“好。”
两个人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就像大气层是地球的防护罩一样,此刻微笑是最好的面具。
“对了,昨晚我——”迟疑了一下,方铮开口。
纪青川拿着勺子的手一紧。昨晚的事,他难道有印象?
“我怎么会睡在你这?”方铮问。
“哦,你打电话给我,说喝醉了。我就接你来我家了。”纪青川语气始终很自然。
“我打电话给你?”方铮完全记不起来,心一下子吊起来,“我,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说喝醉了不能开车,让我帮忙接一下。”纪青川努力编着谎言。
“哦。”方铮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