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极为模糊的记忆。在黛玉的生命中,如火花一般一闪而逝,不曾留下任何痕迹。所以她一直没在意过,也不知那个父亲好友的儿子姓甚名谁。当时或许是知道的,只是如今也忘记了。
似曾相识的话让黛玉心神恍惚,盯着水溶看了一会儿,方觉得十分不妥,于是收回目光继续沉默,轻轻地品着紫砂杯中的碧螺春。
梅瑜泽奇怪的看看二人,终究也没能理解其中的玄奥,待要说什么,忽听外边一阵锣鼓喧天,却是舞狮子的队伍到了,便忙转过脸去,看着楼下精彩的表演,又不时的叫好鼓掌。拉着水溶指指点点。
黛玉去无心去欣赏外边的热闹。在她的心里,此时的繁华胜景与她毫无干系。她唯一的念想,便是何时能回苏州老家,看看父母的坟墓,看看儿时牵着父亲的手,走过的那条青石雨巷。
热闹的上元灯会刚好闹到了高潮的时候。连一向冷漠的水溶都被外边的繁华吸引,梅瑜泽更是笑语连连,二人临窗而坐,引得街上小户人家的女儿频频回首,对着楼上的美男频送秋波,奈何两个美男只对那一对手舞足蹈的狮子感兴趣,指指点点,都是对那金狮的评论。
一抹黑影从繁华中穿过,水溶冰冷的眸子骤然一紧。
片刻之后,水安在门口轻声回道:“主子,该回了。宫里有事,太子请主子即刻进宫。”
黛玉的心没来由的一紧,抬头看水溶时,但见他眼睛里闪过一丝轻蔑的目光,孤高寒澈,一闪即过。
“太子请王爷即刻进宫,恐怕是皇上……”梅瑜泽也跟着回头,看着水溶平静的脸色,轻声猜测。
水溶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说。沉静的说道:“你帮我把她送回去。我不能回府了,这就进宫去。”
“好,王爷放心。”梅瑜泽点点头,事关重大,他也收起原来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一脸的冷静。
黛玉慢慢起身,不经意间,瞥见那支冰糖葫芦上的糖已经慢慢的化了,一滴滴落在洁白的瓷盘上,红白相间确如白雪红梅一般耀眼,隐隐的带着甜丝丝的香气。只是那竹签上的果子,也渐渐地变得不再那般晶莹剔透,露出山楂原本粗糙的果皮来,一颗颗穿在竹签上,仿佛泪已干,情已尽。
第20章 闹元宵凑巧寻紫鹃
水溶临走前看了一眼黛玉,虽然有几分不情愿,但毕竟宫中的事情非比寻常。他又拍了拍梅瑜泽的肩膀,看着梅瑜泽点头后,方疾步离开。
“妹妹,咱们再坐一会儿吧,这会儿街上人多,下去了也是挤着走。”梅瑜泽看着黛玉,微笑着说道。
黛玉无可无不可,自想此时自己不过是依附于北静王府,自然要服从人家的安排,便点点头,继续靠在椅子上,看着外边的繁华喧嚣。
梅瑜泽给她斟茶,又静静地看着她淡然的神色,心中不免更加称奇,这女子小小年纪,却能如此淡然处之,她与自己第一次见面,水溶走了,她却一点都不慌张。果然与众不同。
梅瑜泽和黛玉相对而坐,黛玉不说话,梅瑜泽找了许多话题都勾不起黛玉闲谈的兴致,不过是寥寥数语,应付他而已。但梅瑜泽也知道了她的大概身世,又想水溶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她留在北静王府,倒真是难为了这个素来有冰山少年之称的北静王爷。
于是梅瑜泽对黛玉的猜测便更加多了起来,更加想知道关于她的其他事情,所以尽管黛玉不怎么理他,可他还是没话找话跟黛玉不停地说。
对于梅瑜泽,黛玉说不上什么,只是觉得他既然是北静王的朋友,此时北静王又把自己托付给他,可见他跟北静王原是亲厚的。但也只限于他们之间,对于黛玉自己,梅瑜泽只是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而已。
元宵灯会闹到三更天的时候,街上的人渐渐地少了。杂耍的戏班子把最压轴的好戏都表演完毕后,也陆续收了。梅瑜泽便说剩下的也没什么好玩的了。不如就回去。
黛玉便点头应着,扶着丫头的手起身。黛玉早就疲倦,只是梅瑜泽不说回,她便只是硬撑着而已。这会儿起身后却有些头晕,少不得半靠在杜鹃的身上,慢慢的下楼。幸而家人早就把车牵到了这冠云居的门口。黛玉上了车,便半靠在锦垫上歇息,杜鹃跟进来陪着她坐,马车没走了多远,黛玉便昏昏的睡着了。
梅瑜泽自骑着马跟在马车左右,马车拐出繁华的街道,在一个十字路口处拐弯,往北静王府的方向走时,却听见外边有个男人高声的喊人,别的倒还罢了,只是这人大声的喊的,却是“紫鹃”二字。黛玉便从半睡半醒中猛然惊醒。坐直了身子,对杜鹃说道:“外边那人喊的可是:紫鹃?”
“嗯?”杜鹃初时没注意,毕竟上元节出来看花灯的人很多,大家走散了几步,家人呼喊也是平常事,但黛玉一说,她便急忙细听,果然听到是一个男人在叫:紫鹃。于是点点头,应道:“是的,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你快叫人过去问问,那个紫鹃是什么人……”黛玉此刻心中又惊又盼,多么希望这人叫的紫鹃便是自己身边的那个紫鹃。
杜鹃忙转身掀开帘子,跟梅瑜泽回了黛玉的话。梅瑜泽便笑道:“这有何难?”顺手找过一个家人,叫他循声去找,又说自己在前面的空地停车等着。
那家人急忙寻去,不多时果然带着一个男子过来,回道:“公子,就是这人在找紫鹃。”
梅瑜泽便问:“你找的紫鹃是你的什么人?”
“是小人的妻子。”那男人一身青布衣衫,长得倒也干净。因在灯影里瞧清楚了梅瑜泽的脸,急忙打千儿请安道:“小人给梅公子请安。”
“哟,你认识我?”梅瑜泽意外的笑道。
“小人是骠骑营的人,因跟着我们千夫长在衙门里见过梅公子,所以小的认识公子。”
“哦,如此说来,倒不是外人。”梅瑜泽笑笑,骠骑营属于西山大军的序列,如今皇上龙体欠安,太子掉骠骑营进京驻扎,无非是害怕万一皇上驾崩,自己登基受到阻挠的意思。梅瑜泽的父亲因是文官,所以跟这些当兵的素来不怎么来往,但也没什么嫌隙。于是又笑问:“你这妻子的名字,倒是与我一个朋友的名字一样。只是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人?”
“哟,公子折杀小人了。拙荆不过是下贱之人,如何敢跟公子的朋友相提并论?”那男人急忙躬身,陪笑说道。
“你也别急,且把你妻子带来给我瞧瞧,若跟我那朋友不是一人倒也罢了,若是一人,少不了你的好处。我寻她寻了许多时日,总不得见,可巧就听你在叫她。”梅瑜泽也怕话说的太硬气反倒叫着小子使诈,便捡着和软的话说。
“哎!不提也罢,不让她出来吧,她偏偏要出来,说是要看花灯,你说这会子跟小的走散了,若是叫人贩子拐了去,岂不麻烦。”
“嗯?天子脚下,岂能有等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