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讲述给别人的故事里,我还是那个在后座扯她辫子的不良少年,岑予就变成了低调华丽见义勇为的英雄。
他们走得近了,这里的“近”不是near而是close,一种任何人都能用肉眼分辨出来的“亲热”——平时甜甜的打个招呼,大方的送一些自己做的点心,几句体贴的关切言语,更重要的是一旁那满怀爱慕的眼神。
我能不熟悉那种眼神吗。
双马尾喜欢上岑予了。但岑予这个学习技能白加了几百点恋爱方面一窍不通的迟钝书生,根本就对此浑然不觉。
他甚至还在昨天中午跟我在天台上闲聊的时候,无心的提起最近双马尾的反常举动。
“说今天放学后有东西要给我……女生是不是都这样啊,爱弄些有的没的。”
我表面嬉皮笑脸的叼着烟跟他扯淡,心想今天是不是穿少了,心窝里怎么这么凉呢。
我从来不认为「喜欢」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就算是同性也一样。
即便感情可以藏着掖着,我的喜欢却是光明磊落的,没有人能否认一颗真诚付出的心,不管它来自谁那里。
美国毛子说过,人人生而自由。喜欢你是我的自由,它应当得到尊重。
但我这自以为是的英雄主义却结结实实的败给了「性别」,这个最不是问题的问题。
这他妈才叫输在了起跑线上啊。
我苦笑着又衔起一根烟,转身背靠着天台上的栏杆,用手罩着打火机去点,趴在我旁边的岑予却忽然伸过了手,把烟从我嘴角抽走。
我一时哑然,他手上像平时夹着笔一样夹着那支烟,那动作出奇的好看,然后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罐益达,往掌心里倒了两颗,不由分说的喂进我嘴里。
“少抽。”
芒果味的。
我目光轻轻地放在他身上,不敢看太重了又舍不得移开,但心里跟刚出了场车祸似的,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岑予。”
听到我的声音他偏过头来,玻璃似的瞳孔里倒映着高天流云。我的手握着他另一侧的肩膀,稍一用力就能把他圈在我怀里。
那句话就哽在我喉咙口,隐秘而又炙热,呼之欲出。
“我……”
——“艾玛就知道你俩在这儿呢!”
随着天台楼梯口的门被人踹开,班长中气十足的声音破空而来,“找你俩找半天,还是岑予他同桌说你俩在这儿午休,我就……纪繁你翻白眼干什么!”
我垂死一样挂在栏杆上虚弱的摆摆手。
——告白跟高潮一样,被打断是会死人的啊,我操。
岑予的注意力一时间被吸引过去,简单的跟他打了个招呼,“怎么了?”
“嘿,”班长自来熟的过来勾肩搭背,“明儿我生日,赏脸出来喝一个吧纪少,还有学委。”
“必须的啊。”我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哎哟成年了,开房能用身份证了。”
岑予问了句,“明天什么时候?”
“晚上七点。”班长扬扬下巴说了一个夜店的名字,岑予这时看了看我,最后答应下来,“行,我明天跟纪繁一起去。”
直到班长大摇大摆的走掉,岑予才慢条斯理的问我,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然后我就惆怅的坐在这儿,听章致口沫横飞的喷我了。
“不就告个白让你炸碉堡了吗!怂不怂!”他恨铁不成钢的,“比你爸还傻逼!”
“……章致你老了别想让我孝顺你,no way;whatever。”我唉声叹气的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到我去补课的时间了。“这辈子第一次跟个妞儿抢男人,还挺带感的。”
“有点出息!”
“我可有出息了,我现在就找他去。”
“滚犊子!”
我没精打采的嚼着泡泡糖晃悠到了岑予家,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一样、异常乖巧的上完了下午的课,连岑予都察觉到了我的变化,整理书本的时候凑到我跟前,“你没事吧?”
没等我回答,他把手放在我额头上摸了摸,他的手掌是男生特有的粗糙干燥,随意的在我额头上抚过,似乎有点疑惑的轻声道,“没发烧啊,哪里不舒服呢。”
我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没有甩开也没有拒绝,我故意歪着头意味深长的笑,“我只是在想,昨天你同桌跟你说什么了啊。”
他没防备的愣了一下,转而低头继续收拾成摞的习题本,“没什么。”
我敷衍的抿着嘴角。他手指的触感好像久久的停留在我肌肤上,暧昧的不肯散去。
七点的时候我们要去赴约,出门前我自告奋勇的帮他挑衣服。如我所想,他根本没去过夜店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平时的打扮可能会跟那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我喜欢的岑予可是一棵长在阳光下的白杨树。
他为人斯文、沉静,温和而又稳重,所以越简单的装扮越能凸显清水一样的气质,我端详着他宽松的黑色针织衫和水洗牛仔裤,摸着下巴想了想,顺手一指他衣领上方秀颀的锁骨,“有项链吗?”
他摊开手,“没有。”
然后他努力四处搜寻了一下,从抽屉里扯出一根黑色的细绳来,没有表情的脸十分无辜,“只有这个了。”
我有点想笑,但还是煞有介事的接过那条绳子,想了想,摘下了我左耳上唯一的一个耳环,顺着绳子流利的串好,探过身子给他戴上。
“我的东西,送你吧。”
我的手绕在他后颈,耳鬓厮磨像极了拥抱的姿态。系好绳子后我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New look,不错,不用还我了哦。”
没想到他什么回应都没有,只是一言不发的低着头,半晌跟我错肩而过拿了鞋柜上的钥匙,“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我莫名其妙的撇撇嘴,但是心情豁然开朗的跟了上去。
——我戴了两年的东西,上面应该有我的味道吧?
给我一锤子我也没想过我会跟岑予一起逛夜店。
逐渐靠近灯红酒绿的中心地带,我血液里的兴奋因子就仿佛被泛滥的脂粉气煽动起来,扭头看看我身旁的岑予,他苍白的侧脸染上妖艳的灯光,黑亮的瞳孔却折射出一种不谙世事的微光。
我好像一瞬间找回了在佛罗里达的地下酒吧厮混的感觉,跟门口等着的班长碰了拳头,看得出他今天非常欢实,不穿制服完全就是一个神采飞扬的纨绔子弟,豪迈地把我和岑予往里推,“我还得在这里等一等班里的姑娘们,你俩先进去吧。”
一踏上黑色大理石地面,我就被呛人的香水和酒精味黏黏的沾了满身,岑予跟在我后面绕过舞池里各种红男绿女,活像是误入了魔窟的小白兔。
我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一把把他拎到我身前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贴近他耳语,“一看你就没来过,小心被饥渴的大姐姐占便宜啊。”
他扭过来想辩解什么,就被面前横插过去的一个低胸装熟女吓得脚下一顿,女人自然也看到了他,似乎对这种小男生颇有兴趣的吹了声妖娆的口哨。
岑予显然是对这种路数的女流氓没法招架,他这种放不开的性格撑死也就应付几个女高中生,我只能从后面抱住他拖离了舞池中央,顺便跟那女人抛了个媚眼。
“……谢了。”
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我还是比较喜欢萌系水手服。”
我装傻充愣的,“双马尾?”
他不理我,正好角落沙发里的同学看到我们,所有人一齐往里面招呼。
冲着岑予这种心平气和又不卑不亢的性格,他跟班里这群玩世不恭的少爷小姐们坐在一起也十分融洽,平时在学校里规规矩矩的一旦出来就有种原形毕露的感觉,大家闹着把蛋糕糊班长一脸,互相往对方的杯子里倒酒,啤酒香槟鸡尾酒混在一起,热辣辣的灌进肚子里。
所有人都喝得轻飘飘的,我也不例外,所以在大家起哄让我上去唱歌的时候,我在众人的口哨声中一边脱衣服一边跑上窄窄的舞台,恍惚间仿佛回到群魔乱舞的地下酒吧,我握着话筒的手热得快要烧起来,白色的棉质背心被汗水浸湿了一半,肮脏而挑逗的唱词撩拨着每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