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张着嘴,喉头颤抖着,竟发不出声音。
慧兰,变了吗?我看到的依然是她绝美的容颜,几年的别离,想象中可能该有的风霜丝毫未出现在她的眉宇之间。一袭绿色的裙装,缥缈轻灵,一如当年。
那抹绿,是生的希望吗?对我来说是那样的亮眼,鲜艳。
慧兰朝我走来,胤禩的手在我背上按了下,我在他的推动下迈步向前迎去。
“欣然”
“慧兰”
边上的两个男人自动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我和她。
怔怔地立在原地,除了那声招呼,我居然一下子想不出该说些什么,从何说起?只是看着她傻笑。
慧兰双手搭上我的肩:“怎么了?傻了啊你?看到我不高兴吗?”
我撇撇唇,将手捂上心口:“高兴,太高兴了,所以傻了。”
她噗哧笑了出来:“过得好吗?我连你的喜酒都没喝到。两个小宝宝呢,听胤祯说象极了你的古灵精怪。我这个干娘可是当定了,见面礼我都准备好了。”她一叠声地说着,根本容不得我的插嘴。
这个,还是慧兰吗?一样的容貌,却似乎有着不一样的性子。
“十四怎么找到你的?你看来一点都没变。”我开口问,拉着她坐下。
慧兰的眉梢轻扬,显而易见地幸福晕染在脸上,楚楚动人。
“他一直都在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啊?”
“这些年,我一直都知道身边有人保护着。很多事情没有理由这么顺利的。当初离开京城,我是漫无目的地瞎走,只觉得心灰意冷,想着能走多远就是多远。在客栈打尖的时候,跟了一个经商的车队,就那样到了西宁。”她顿了顿,我则全神贯注地被她的故事吸引。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讪然笑道:“靠着以前的手艺,在那里刺绣为生。初时并不是很顺利,那里,并不是富庶之地,哪象京城这许多公子小姐的,变着花样要绣品。我也只图一个温饱,没在意那些。”
虽然慧兰身在青楼,可却一直是老鸨手里捧着的摇钱树,哪曾真正吃过什么苦,为生计犯过愁。如果换成我,我心里自嘲道,写得字象狗爬,刺得绣象虫扭,还真不知道自己能靠什么活下去,原来自己才是名副其实的寄生虫。
“可是渐渐地,一直专收我绣品的那户商铺价钱开得越来越高,有时甚至不看货就付钱,或是付了钱随便我什么时候交货。”她摇着头,“欢场中滚爬,这点看人的眼力劲还是有的。不是有人事先打过招呼的话,天上哪会掉下这么好的活计。”
“是十四?”我问,迟疑了下又接道:“也有可能是十三啊”
慧兰看了我一眼,轻叹道:“是谁都不重要,那时,我只是想就那样生活下去,平平淡淡,忘记所有。”
“那时?现在不是了,你还是回来了。”
她站了起来,走到刚才和十四并肩的窗边站定。阳光将她勾勒出叠影映在墙上。我不自禁地眯起眼睛,看着那个无限美好的侧影。
“欣然,十三,他过得好吗?”看着窗外,她幽幽问起。
“还有意义吗?问他?”
“那是我童年记忆里最亮的一抹,还能再见到,是老天爷对我的恩赐。我只想他能够平平安安的。”
“慧兰,当年你为什么会离开四爷府进第一楼?”我站在她身后,终于问出了这个我早就想问的问题,
慧兰扶着窗棱的手一抖,手指慢慢抠紧,简直想把指甲陷入。背脊泛起一阵轻抖。
我静静等着,等她转过身子,看着我道:“身不由己的过去都已经是往事了。无论我曾经是棋子还是傀儡,为了什么离开,当十四在西宁出现的那一刻,知道自己的心还会为他狂跳和无措时,我都不想再去在意了。余生,我会为自己活,为十四活。”
“他会同意吗?你跟了十四,他知道的。你离开京城,不只因为十四误会你和十三,更因为他不想你告诉十三当年进青楼的原因。”我一连串地逼道:“现在你回来了,他会不知道吗?他能放过你吗?”
“十三不是暂时不会回来吗?如今的我,既已出青楼,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再说,那到底是他亲弟弟啊。”
此言一出,她自己都愣在了那里,瞪着眼睛看着我。我倏然冷笑,真的是他。
“欣然”慧兰拉住我,眼里满是征询:“不会有事的,对吗?”
“我不知道。如果他能在那么早就开始部署,那还会有什么可能是他没想到的?”怕是只有我这个空降的,是在他的预料之外,是他把持不定的变数。
慧兰拉开门,字落铿锵地说道“我不会再离开的,无论再遇到什么事,不离不弃,是我和十四说好了的。”
看着她走入雪地的那抹绿色身影,我淡淡笑了。
不离不弃,细水长流。
离开南苑的时候,十四和慧兰已经走了。胤禩并没有说为什么十四会在这里出现,我也没有去问慧兰会落脚何处。十四这回一定会把慧兰妥善安排,能有这样的匆匆一面,已经足够了。
康熙五十六年7月,策旺阿拉布坦遣将侵扰西藏,杀拉藏汗。清军出兵,年羹尧在这次战役中,调度得方,保障了清军的后勤供给,再次进入康熙的视线。于康熙五十七年,被提拔为四川总督,统领军政和民事。
年中,年羹尧入京面圣谢恩。
风露中宵
软轿在烈日下飞走,抬轿的轿夫满脸淌汗,走在轿边的丫鬟娇喘连连,脚下开始有点打飘,眼见着就快跟不上了。坐在轿子里的人一晃晃地,想来也是极不舒服。可是,轿内却没有发出任何停下或是慢一点的指令。于是,树荫底下或是酒茶馆里的人都在侧目,这热毒的太阳底下,轿中究竟是何人,非要这么急赶不成。
无独有偶。世上的事情往往都是这样。
来路上,一匹骏马奔来。抬轿的四个轿夫堪堪避过,小丫鬟躲闪不急,被马蹄扬起的尘土溅了满身。
骏马在擦过轿身的刹那缓了一下,一声轻微的“咦”发自马上之人,随后又四蹄扬起,绝尘而去。
小丫鬟狠命地跺脚,用帕子没头没脑地一阵猛掸:“杀千刀的,赶着投胎啊。”
轿子里传出一声闷笑:“都嫁人了,还这般嘴不饶人。”
小丫鬟回道:“新衣服啊,全完了。”
“回头再给你新的,快赶路吧。”
正说着,又是一骑飞马奔过。这下子轿夫和小丫鬟都学乖了,听声先避让。
轿侧的小帘掀起一角,女子的声音透出:“莲儿,刚过去的两骑是四海信局的?”
“格格,看着象。最近听闻四海信局的信使出入频繁,难道这京城地面要出啥事儿?”
出事,那是早晚的事吧。
天是真的热,知了在树上喳喳得叫得人心烦。坐在轿里,又加上一路的颠晃,闷得人都快想吐了。
没办法,莽古泰那日上山摔了腿,不能赶车。而要去的这个地方又是绝对的隐蔽,不想给爷惹麻烦。只得叫莲儿去外面雇了轿子,扮做小户人家的小姐去上香的样子,往西山赶。
只是越想隐秘,这条道上却不见得能让你安稳。
来路上,飞驰来一辆马车。四个轮子的速度终是胜过8只脚的,一会儿,便已赶超了上来。
轿子往边上让出了道,马车却在前行数米后停住了。车上,一个儒生打扮的人走了下来,在轿前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