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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2 / 2)

如同手指轻轻捏住锁扣的两端,稍许用力,那精密的机关就“啪嗒”一声严丝合缝地扣牢一般。在身体契合缠绵的时刻,我心中却幻化出一把泛着温柔黄铜光芒的锁,将我和他的心扣在一起,此生此世再难解难分。

没有冲撞,没有微妙的疼痛,没有火一样蔓延的激烈,只有如温热水体一般覆于我周身的情意。

他想是在在乎着我腹中的小生命,因而连拂过我颊边的手指也格外轻和却流连。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彼此呵护和彼此温暖,我和他就此成为生死不弃的相连整体。就连他拥着瘫软的我慢慢坐在毯上时,我的手臂仍紧紧缠着他宽阔平滑的背脊。

“为什么不晚上再……”我轻声说出,却自己断下了后半句。依偎在他身边的时光美好得不像话,何必问什么来破坏它?

他只笑不答,唇在我脸侧盘桓许久,方道:“这不好吗?”

我唇角聚起的笑想是已经将自己出卖得透彻了,就算不点头想也瞒不过他了。

然而,许是这个笑鼓舞了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除了祭祀父皇的那几日,他均随时寻摸机会与我亲昵。

就算没有身体的交接,能握着我的手,他一定会握着我的手,能搂着我的腰,他亦会搂着我腰。

这并不出奇对吗,他终于挣脱了被迫不利于我的梦魇,想表示对我的深情,不是很正常吗?我一遍遍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却实实挡不住莫名的慌张如蔓草滋生于野般长满心田。

——因我也发现,有时他会抱着我什么也不做,目光却是直直地发呆的。

他在想什么呢?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情况啊。我不好问他,只能轻轻晃动身体,假作调整姿势,而只要我微微一动,他立刻会回过神来,美丽的眼睛里全是真实无比的疼爱宠溺和……歉意。

为什么要用那么抱歉的目光看着我?因为我为他终于亲自下达了对大延人不利的命令吗?若当真说起来,那确实是我第一次主动与大延不利。使团在郜林便代表了整个国家和朝廷,下令防备使团,也就是防备我的祖国了。

可是这么想总归是牵强的。他对郜林使团仍然不十分亲切,那热络看起来总有些敷衍做作的意味。若他真对我的行为有愧疚,多少该善待他们吧。

连我都看了出来,使臣想必也看了出来。

为父皇举行的大祭礼持续了五日。除了第一日之外,皆没使臣们什么事情。他们整日闲着,却还得面对着郜林人从大汗到侍从皆不“尊敬”的目光,想他们也极为恼火,却憋着没法发出这闷气来。

因而,当大祭礼一结束,使臣立刻提出要回国。他并不多事挽留,只是亲自带人送别使臣时又令我随行。

这一送却送得极有诚意。离别的使团和送行的人马浩浩荡荡前进在冬季的大草原上,一路绵延到两国的边境。

使臣似乎也讶异于他突然热忱的态度,甚至为此感到了压迫不适和焦虑。告别之后,我立马于他身边,见那使团竟如逃命般窜进了国界那一边。

我不由恨得嗤笑一声,这使团还是早走的好,委实替大延丢足了颜面!

在郜林的大延人,我也好,至琰也好,慕容朝也好,茨儿也好,多少都算是没给国家丧过脸。可这帮子使臣啊,别的不说,便是在额勒雅劫囚那一日的表现,都会让人感到大延无人吧!

可是,羽瞻却面色沉沉,并无半分耻笑他们之意。他伸出左手,从马缰上拉住我的手,渐渐攥紧。

他是要捏碎我的骨头么?用力之大,似是怕一松手我就会飞掉一般。

我实在忍不住,轻声喊了出来。他恍然松了力道,却不曾放开那仍然环绕我手掌的指头。

我疑惑地望他,他咬咬牙,竟一把将我从马背上提了过去,放在自己身前。

“您……?”

他回辔,几乎是疯狂地打马狂奔。随从的侍卫在身后也跟着飞驰而归。

他的手揽紧我的腰,我尖叫:“你弄疼我了!”

如此他方卸了劲道,却又慢慢加上力来,如此数番,终于到了该扎营的地方。可下了马,他仍然把我拽在身边,一刻不许离开。

他是怎么了?

平地起波澜

送别使臣的那一夜,我们是赶不回斡尔多城的。

行走之时,一切以便捷为要。一应物件难免简陋,虽相比我第一年来时的冬季迁徙已然好了不少,至少不用吃到粗陋得难以下咽的食物,但终究是疲惫辛苦。

搭帐子自不需要我们动手,但侍卫们忙得满头冒汗时,我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却也冻得够呛,唯有被羽瞻紧紧攥住的手上传来几分热气。

冰凉的烈风如雪刃卷席,他却站得笔直。我躲在他身后挡些风的地方,但见他身形如披雪松木般端然朗然,心中自蔓生出无尽的自豪和喜悦。

可是,等到侍卫们为我们搭好了毡帐,我进了门,却再也撑不住沉沉倦意了,刚脱下外袍,便缩进一堆毛皮毯褥间睡了过去。

那时连火盆都没端进来,帐中除了没风之外与外头也差不了多少。如果不是醒后羽瞻抱怨我,我不会知道,为了不让我受凉,他解开自己的衣袍,将我贴身搂着。

那个姿势维持了很久,直到火盆中的兽炭彻底燃旺,整个毡帐又重归温暖为止。

及至我睁开眼睛,已是夜半时分。他却犹未入眠,映入我眼的便是他一双星辰般的眸。

“怎么不睡?”久眠之后颇带了几分嘶哑的声音,不敢太大,怕嗓子疼。

“想看着你。”他的笑是静谧的,却总像是带着几分隐忍和犹疑。

“到底怎么了?”我固执地摇摇头:“不该是这样的,您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什么。”他卧倒,将臂膀搭在我肩上:“真的没什么……”

“如果你不说,我就不睡了。”我抿紧唇,抗议般看着他。

“快没有时间了。”他没头没脑丢出这么一句,声音却如同绞紧的弓弦,拨动都难:“阿鸢,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少……”

初闻此言,我如遭五雷轰顶。怎么会一天比一天少?他怎么了,或者是我怎么了?

见我错愕惊恐,他许是镇定了些,轻声道:“我亲自拟定的整个计划……可是,你再过一两个月就要回大延了,这种时候,我却越来越觉得舍不得你啊。没有你该怎么生活呢,阿鸢?”

他这么说,我倒松下一口气。可转瞬间心头的不舍便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我全无躲藏之地。

没有他,我怎么过下去?听不到他说话,看不到他面容,便是坐拥万千繁华,还有什么可留恋可徜徉的?

他温暖的手掌覆上我小腹,声调柔和却带着潮湿的水汽:“阿鸢,也许你还来不及生下这个孩子就要南返。可是有这个孩子在大延陪你,也是好的。我不忍心让你去冒险,可是不冒险却再没有别的办法。我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你,和孩子,都要好好的……”

不知是什么时候掉下了第一滴泪水,此时却已经哽咽得发不出声。

我靠着他,那么紧。他胸膛的每一丝颤抖都可以被我精确地感知到。他口鼻逸出的温润气流在我耳边逐渐凝成细小水珠,凉丝丝的。

想必他的情况也是一样……因感受到我的抽泣和战栗,那贴紧我身躯的温暖始终未曾远离。

如果走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什么时候,才能再这样依偎着他,让呼吸之间尽是他的气息?

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十年?若是有一步踏错,哪怕是极细微的破绽,都有可能让这离别持续为一生的漫长时光。

只有竭尽全力完成我所要做的事情,得到一切能得到的权柄,我才能重回他身边。

而那一天,就会有真正的家国天下吧?

我心中固然有兴奋和渴望,然而面临离别和未知未来的巨大恐惧和悲哀仍然统辖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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