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涛闻声入内。
拓跋野吩咐他:“把乾十三叫来,” 然后不去理会听令退出的金涛,对拓跋岱道:“王兄身体既已好转,与中周皇室交涉事宜还应尽早打算,宝丰城外我军大败,损失近万,郢都被困,北路又因调兵入周而战力吃紧,这些都需王兄早做决断。”
拓跋岱一惊:“宝丰大败?宝丰城外那是拓跋锐带的兵,以锐堂兄的英勇,竟然战败?” 说着忙凑上去看拓跋野手上的牒文,那些邸报牒文已然被拓跋野整理完毕,要紧的情报清晰明了地一条条排列,拓跋岱几眼看过,对西楚最新战局便有了大致的了解。小刀来到门外时,兄弟二人正在商讨应对的策略,听到手下通传,拓跋野看了正对着地图低头沉思的哥哥一眼,说了声:“传。”
小刀闻声挑帘进屋,拓跋岱转过头看去,只见一人长身玉立,挺峻如峰地站立门边,抱拳施礼道:“臣黑衣卫乾十三觐见秦王陛下。”说罢撩衣跪地,大礼参拜。
拓跋岱挑眉,兄弟二人经历如此重大变故,久别重逢,多少军机大事尚未来得及协商,弟弟便特地叫来此人,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吗?
黑衣卫乾级暗卫,已是黑衣卫里的顶级高手,他的身份,不会仅止于此吧?
心里转着念头,行动上却无半分延迟,上前两步虚虚扶起,含笑说道:“爱卿平身。”
小刀闻声立起,眼光看向好几个时辰未见的拓跋野,微微一笑。
拓跋野向哥哥介绍道:“乾十三,潜于楚宫多年,亲诛楚王项烨霖,多次救我性命。”
拓跋岱挑眉,仔仔细细打亮着小刀,大手拍向他的肩膀:“好,好!”扭头对拓跋野道:“你拟个条陈,这样的功臣,一定要重赏!”
拓跋野没接他的话,对小刀道:“印。”
小刀闻声,从腰间抽出铁盒,双手奉于拓跋岱面前。
拓跋岱伸手接过,打开一看,一大一小两枚印章在闪烁灯烛之下展现华美细腻的光泽。拓跋岱面上不动声色,脑子却急速转动,显然在自己昏睡时,小七已经安排好这一切,不待自己讨要便主动将这枚王印送上,表明自己绝无争位之心只有全力辅佐之意,力使兄弟之间全无隔阂。
他同时将黑衣卫总领之印奉上,却是表示不承认拓跋岫的秦王地位,不承认其黑衣卫总领的任命。
再者,这两枚至关紧要的印章由一名长期潜于楚宫的黑衣卫贴身保管而非带在自己身边,甚至并未交给保护他的暗卫首领刘明俊,他对此人如此异乎寻常的信任,实在耐人寻味。
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地再一次细细打亮眼前的小刀,眉清目秀,神色从容,不亢不卑,典型的修习内家功法的身材,看上去并不显得如何壮硕,可是蜂腰乍背,举手投足间,蕴含着无尽的潜力。还没等他想明白什么,拓跋野的声音传来:“王兄,他是要陪我共度一生的人。”
声音不大却如惊雷在他的耳边炸响,拓跋岱瞪圆双眼,震惊地望着弟弟:“什么?!”
回头再看向小刀的目光立时变得凌厉如刀,小刀毫不畏惧,坦然相对。拓跋岱“不行”两个字生生憋在嘴里,咬碎钢牙,硬是没说出口。
恨恨瞪了小刀一眼,烦燥地挥手:“你且退下。” 这件事太过突然,他得好好与七弟谈谈。
男妃,虽然在中州各国倒也常见,但西秦国内却从未有过,西秦的男人们生下来就得忙着练功杀敌,没太多的时间精力沉湎于情。色之娱。相应的,就显得秦风素朴古板,这等男男婚配便显得难容于世人。老七,在国内素有人望,如若传出迎娶男妃之事,实难想象那些王公大臣会有何反应,更不要说他那位嫡亲的外祖,得知素所不喜的小七行此惊世骇俗之举,会是如何的震怒。
他神不守舍地坐在小七床头,取出黑衣卫总领印递给他,说道:“这印你拿着,老四不在了,黑衣卫还是得你管起来。小九儿经验不足,在西秦守守家还行,担不得大任。”
随手将只剩了王印的盒子置于床上,曲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考虑了半晌,这才说道:“他救了你性命,咱们重重赏他便是,若是你对他有情,便让他陪着你,也没人说得出什么。你年纪也不小了,早就该为你迎娶王妃。屡次耽误,也确实是哥哥考虑不周,我原想,等安定下来,给你好好选选,不止是让司礼监的人去选,怎么也得咱们兄弟都过过眼,由你亲自相看,喜欢了才行。”
拓跋野墨如点漆的眸子温润如玉,定定地望向他,有着说不出的坚定:“哥,这段日子他与我同生共死,他不负我,我必不负他。”
拓跋岱有些气急,声音高了起来:“同生共死?与咱们同生共死的人多了,一场仗打下来,几千几万的弟兄,哪个不是与咱们同生共死?”
拓跋野声音不变,依旧那样平稳,坚定:“哥,你不明白,他不一样。”
拓跋岱手指也不敲了,紧握成拳,气往上撞:“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他是长了俩屁。眼儿还是长了四个奶。子?!”
“哥!”拓跋野愤而打断他的咆哮,紧皱眉头,怒瞪双眼,仿佛火焰在那双眸子里烧。
兄弟两个互相瞪着,半晌,拓跋岱愤愤然坐正了身体,勉强平抑着气息,用商量的口气试探道:“老七,行,哥听你的,你喜欢他,要给他个名份,哥不拦着,但你也得听哥的,让哥给你挑个好姑娘娶做正妃,也好开枝散叶,传宗接代,如此可好?”
拓跋野定定地看着他,面色平静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拓跋岱怒火高涨,恨不得立刻就冲出去给那小子一顿拳脚,那小子是用了什么手段迷了老七的心窍?
见他如此,拓跋野暗暗叹了口气,艰难开口道:“哥,我在楚宫被人百般凌。辱,还能够活下来,坐在你面前,全是因为有他。”念及那一段经历,哽住了声音,垂下了眼睛,平息了一下翻腾不已的情绪,尽量平稳地说道:“哥,我这芯子里都已经碎了,他是我活着唯一的支撑,你。。。。。。”他再一次哽住,这一次却坚持着说下去,声音却有着已然控制不住的颤抖:“你就成全了我吧。”
拓跋岱如遭雷击,浑身的怒气泄得不剩分毫,腰一软,手拄床上,眼望着面无血色低头垂目地靠坐在对面的弟弟,怔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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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命贱,原本是不哑的,五六岁的时候被爹娘卖进了行宫做了太监,十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没人照管竟也活了下来,却从那以后就再听不见声音,久而久之,就成了哑巴。
哑巴听不见,不会说,可不碍着他能干活,这孩子自小就勤快,虽然瘦瘦小小的不招人喜欢,但倒也不招人烦,安排他干个担水劈柴的活计,从不偷懒,所以尽管他成了个哑巴,却也没被管事的太监给赶出去。平日里没什么人理他,有事情要他做的时候,比比划划的,简单的事情他倒也能明白。就象这回管事的将他领进这个小院,比划着告诉他在这院子里劈柴,给人喂饭,比划着告诉他不许出这个院子,他都能明白。
哑巴没什么活络心思,活得简单,不出这个院子对他来说倒也没什么,倒省得他一趟趟地给各个殿里担水,一天都累得直不起腰来。正房里关着个人,腿上,手上都受了伤,除了侍候他吃喝拉撒,倒也用不着他做什么。每天起来除了扫扫院子,就是劈劈柴,一天三顿的饭都有专人送进来,比以往可还悠闲。
晚上喂了那人吃完饭,哑巴自个儿收拾收拾就能睡觉,与往日相比,每天都得担水担到二更天才能歇息,真是舒服了太多。于是哑巴醒得很早,心情也很好,收拾院子的时候,他注意到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