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井,想想那个时候,我们也是同一年到这个公司工作的。只不过,你是社长的公子,而我,只是个三流大学毕业的小职员而已……但在那个时候,我们也勉强可以算是朋友了,怎么到了今天,会差这么多呢?这个社会,为什么会这么不公平?”荒木治平说。
“荒木,这几年来,国内的经济非常不景气,公司的业务也是每况愈下,你是公司的老臣子,应该是知道的……再说了,你也是个在社会上滚打摸爬了几十年的人了,难道还天真地以为,公司是慈善机构,可以养老吗?你妻子没有钱治病,那个时候,你可以向我借的……就如你说的,不是在工作场合,我们也的确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荒木治平打断了黑井介之的话:“朋友?我们阶级不同,我不配和你做什么朋友……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黑井,我们今天就做个了结吧。你说,我为公司辛苦了一辈子,到老时却因为生病而被解雇,拿不到全额的退休金,这算公平吗?反正,枝子已经去了,而我,也没有几天好活的了,至于你……不好意思,只能做我的陪葬品了。――这样,也许会显得公平一点。”他说着举枪对准了黑井介之的头部。
“荒木先生,那……你的孩子呢?你这样做,他们怎么办?”千叶见无比可怕的一幕就要在自己眼前上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之间,这个问题掠过了她的脑海,她于是当即问了出来。
荒木治平怔了一下:“我只有一个女儿,已经嫁人了……她嫁了人之后,也没怎么回家,对我和枝子来说,也就像是没有女儿一样。每年新年时去看俊一,也就是我的外甥,她也总是爱理不理的……不过,也对,像我这么没用的爸爸,她也的确没什么好留念的。――在这个世上,也就只有枝子还把我当成是一个人……”
这时,桌上的电话突兀地响了,在场的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小姑娘,你去接。”荒木治平对千叶说。
千叶走过去,拿起了话筒,神情当即变得又惊又喜:“有末学长?”她这是生平第一次和有末一弥通电话。在此之前,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过,听到了他熟悉的声音,她的确是觉得安心了许多。
“千叶,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你千万别紧张,知道吗?”有末一弥加重了语气,“我一定会平安把你救出去的。”
“学长,我知道了。”
“是你那个警察学长吗”荒木治平在一边插话了。
千叶移开了话筒,朝他点了点头:“是。”
“拿过来。”荒木治平朝她伸出了没有握枪的左手。
千叶把话筒递给了他。
“你是警方的谈判代表吗?”荒木治平问。
“我是新宿署的警部补有末一弥。――荒木先生,黑井夫人是你杀的吧?”
“没错。有末警官,老实说,我也不想劫持你的学妹,是你们追得太紧了……只要你们不轻举妄动,我是不会伤害她的。”
有末一弥沉默了片刻:“荒木先生,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解决问题?不杀人就能解决问题吗?你看起来还相当年轻,恐怕才刚大学毕业吧?却已经是警部补了……像你这样的东大毕业的青年才俊,怎么会懂得普通人的生活艰辛……你就只会不断地往上爬,踩着不计其数的如我这样的普通人的尸体……你敢说不是吗,有末警官?我想,你今天要是处理好了这个案子,一定会得到上司更多的器重和赏识,从而获得新的升迁资本……不过,很抱歉,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们也知道,你一年前失去了工作,一个月前,荒木夫人也因病过世了……但这不能做为你犯罪的借口。――毕竟,你没有权利剥夺别人的生命。”
荒木治平冷冷地看了黑井介之一眼:“那又是谁规定了黑井这个家伙可以随便剥夺我和我家人生存的权利?因为他的出身吗?因为他是社长,有钱有势吗?有末警官,我知道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是由强者制定的,不过,我已经看透了,既然没有人帮我们穷人说话,我们也只好自己行动起来,捍卫自己做人的尊严……你就等着收尸吧。对了,我再警告你一次,你若敢轻举妄动,我就真的炸掉这层楼,让你的学妹一起陪葬。”
“你若是真的杀了黑井先生,也跑不了的。”有末一弥说。
“我已经不想跑了。――再说了,我也没什么好跑的。”荒木治平说。
“荒木先生,你……能不能再让我学妹接一下电话?”
“你最好也别唆使她乱来,那样会很危险的。――除非……你想拿她做你升迁用的棋子。”
“我知道了。――谢谢你。”有末一弥说。
千叶从荒木治平手中接过了话筒:“学长。”
“千叶,你听清楚了,从现在开始,你自己什么也别做,就只按他的吩咐去做……”有末一弥顿了一下,“你自己的生命,比什么都更重要……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学长,能不能别让我家里的人知道这件事?我怕他们会担心。”
有末一弥这时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他想,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会担心这种事……她就不担心,荒木治平真的会拉响炸药的引线,把她炸得粉身碎骨吗?
“我知道了。不过,千叶,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媒体已经介入了……在这种时候,你就别担心这个了。――我刚才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好的。”
“我挂了。――不过,我很快还会再打进来的。”有末一弥说着挂了电话。
千叶也放下了话筒。站在一边的荒木治平问她:“你学长刚才是不是说,媒体已经跟进了?”
千叶点了点头。她想,要是父亲和洋子知道她被人劫持了,岂不是要担心死了?但如有末一弥所说,也没办法了。
“很好。整件事情完全按照我的设想有条不紊地进展着,不愧是高效率的现代社会……我就是想让更多的人看到这件事。虽然这个世上的人大都自私冷漠,只会顾着自己,但总要有人知道,有些人已经活不下去了……对不对?”
荒木治平走到窗前拉起窗帘的一角往下看。这时天已经渐渐黑了,大厦前的广场上,灯火通明,且密密麻麻都是人,有警察,有新闻工作者,当然也有围观的人。
在这个世上,什么时候都不缺乏围观的人……
然而,通常值得别人围观的事,于当事人而言,总是显得说不出的痛苦和难堪……这就是人类,热衷于一场又一场地参观别人的不幸,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瘾,因为代代的基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