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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清川澈问。
“因为……”千叶怔了一下。她本来想说并没有为什么,就只是喜欢而已……但她这时突然想到了倍赏佳子之前说的“有缘人”以及“相爱的运气”什么的,心中不由暗想,如果去那里的,真的都是祈求一生一世缘分的情侣的话,她和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的清川澈说自己喜欢那里,会不会给他留下语带双关、意有所指的不良印象呢?老实说,她可不想自己在某个男人眼里,像个花痴。
“因为我觉得,望月瀑布真的很美……不过,究竟美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千叶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继续说,“就好像在你家客厅里挂着的那幅纺锤树的作品,我一看就觉得很喜欢……但它究竟好在哪里,我也说不上来。”
清川澈微微一笑:“纺锤树很可爱……对不对?貌似笨拙难看,却有着罕见的生命力,可以让每个见过它的人都油然而生佩服之心。”
“是啊……”千叶笑着点了点头。她顿了一下,“清川君,它开花的时候……是怎样的呢?”
“这很简单……”清川澈笑了笑,“我可以帮你找张开花的纺锤树的照片。你看了就知道了。”
“我只是随便说说,清川君,你这么忙,就别放在心上了……”千叶忙说。她沉默了片刻,“对了,清川君,这个周六晚上……你有空吗?”
“有啊……”清川澈笑看着她,“什么事?”
“我想请你吃饭……可以吗?”
“当然。”清川澈当即笑着点了点头,“有人请吃饭这种好事,有什么不可以的。”
千叶听他欣然应允,心里也很高兴:“那就这样说定了。”
“好啊……那么,我就不再打扰你了。”清川澈看了看表,“我也还有一点事。”
“好的。――清川君,我们之后再联络吧。”
“嗯。”清川澈正要转身走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千叶小姐,你要是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给我。”
“我会的。”千叶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这时手里握着那个信封、笑盈盈地站在秋日阳光下的千叶,清川澈不由想,只要这个女生会一直都这样对着他笑、只要因她而生的这些美好感觉都不是错觉,那么,就算明天一早,北海道的漫漫严冬就来了,那也没什么好怕的……他这样想着,丝毫没有觉察到,这时有一抹笑意正在他清俊的脸上渐渐点染,慢慢漾开——
目送着清川澈离开后,千叶开始往回走。在一楼大厅里,小林惠子笑着迎上了她:“千叶小姐,刚才那个男生……是你的男朋友吗?长得很帅呢。”
“不是……”千叶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只是很普通的朋友。”
她上了楼,进了办公室,之前原本外出的若松舞这时已经回来了,正站在窗前,一看到她,当即笑着说:“很帅的男生呢,和你也很相配……千叶,莫非,他就是那天打电话来找你的那个男生?”
“没错。不过,如你之前所说,我和他只是非常普通的朋友。”千叶说着在自己的办公桌边坐了下来。
“此一时彼一时,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据我刚才的观察,你们走在一起时的样子,可不太普通……”若松舞研究似地看着她,“或者说,你们应该是那种现实距离还很远,心理距离却很近的异性朋友……千叶,我说得没错吧?”
“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千叶笑了笑,“因为清川君和我一样,都是悲观的理想主义者。”
“悲观的理想主义者吗?”若松舞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一笑,“说实话,虽然你这位清川君看起来很不错,却还不是我最心仪的男生类型……比起悲观的理想主义者来,我会更倾心于那些乐观的现实主义者。”
“乐观的现实主义者?”千叶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
“有些男人,并不是不明白自身有多渺小,也不是不晓得世道有多艰难,却依然积极入世,努力奋争,这样的男人……”若松舞笑了笑,“野心勃勃,又不失魄力,因此,对我来说,才有足够的吸引力。”
“是吗?难道说,在你眼里,我们这些悲观的理想主义者都是既不积极,也不入世的?”千叶有些不甘心地问。
“当然不是。其实,在我看来,悲观的理想主义者和乐观的现实主义者之间的差别很小,就只在于……”若松舞笑着走到她面前,“悲观的理想主义者心里早就有了一幅远远超越现实因而很难实现的美好蓝图;而乐观的现实主义者却没有这样的包袱,他就只是相信自己,然后积极着手构造,以便一步一步地接近自己的目标。”
“这样啊……”千叶若有所思地说。
“千叶,我们别说这个了……”若松舞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是个好男人,你就一定要拼命捉住……毕竟,在这个世上,会让女人心碎的男人可以说是比比皆是,多不胜数;而真正懂得欣赏女人的好男人却是凤毛麟角,少到可怜。”
千叶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想,毫无疑问,清川澈当然是个好男人,可拼命捉住什么的,似乎就……而当若松舞说到所谓的乐观的现实主义者时,她倒是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有末一弥。他应该就可以算是一个极标准的乐观的现实主义者了……只是,这样的人,同时还是个极标准的可以让许多女人心碎的男人……这一点,若松舞是否也想得到呢?
(社会篇第二卷完结)
社会篇 第三卷
总第二百四十五章
(二百四十五)
深夜,当清川澈拿着洗好的照片从自己的工作室里走出来时,突然接到了山下羽打来的电话:“澈,你今天去哪里了?为什么我总也打不通你的电话?”
“拜托……山下羽,你好像并没有受雇于什么情报机构吧?为什么这么喜欢打听我的行踪。”
清川澈边走边翻看今天拍的那些照片:千叶和那个叫今宫的老太太一起站在树下摘山葡萄;那些少男少女们站在河里唱歌;午间的阳光透过森林里层层叠叠的枝叶,安详静谧地投照在山路边的一朵野花上;千叶坐在峡谷里的水潭边仰头看着天空;还有,她用她那双被他包扎成粽子的笨拙的手艰难地摘山葡萄吃……他看着看着,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我才没那精神呢……老是记挂着你的,是你最亲爱的妹妹。”山下羽无可奈何地说。
清川澈回过神来,轻轻地呼了口气:“我今天去大沼公园了。”
山下羽当即有些诧异地问:“你不是说后天才去吗?为什么突然提前了?”
“我想,你也知道,北海道的秋天总是转瞬即逝……我不赶着怎么行?”清川澈这时已经走到了自己的睡房里,在床边坐了下来,“山下羽,你还有什么事?我快困死了。”
“没事了……”山下羽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澈,宁子说,明天中午,你最好是回你家里吃饭。”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之后,清川澈仰躺在床上继续看那些照片。当他看到千叶举着她那双粽子手对着镜头笑容可掬的那张时,不觉莞尔。他想,或许,有些人的笑容就有这样的力量,可以令人觉得既愉快且安心……虽然说,看似简单纯朴的她,其实也已经见识过了人世间较为黑暗丑陋的那一面。
这时,一个念头突然掠过了他的脑海:那个时候,她在瀑布前,许下的是怎样的心愿呢?当然,他也知道,未必会与他有关;但话说回来,如果是面向将来的愿望的话,就未必会与他无关了……就好像那个时候,对着清冷孤寂的望月瀑布,他心里也只是想着:但愿,希望,这一次,真的,最好……别再是错觉了。
他起身在办公桌边坐了下来,把那些照片一一铺在了桌面上。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把白天的时光又重新回放了一遍一样。
他突然想,这一天,算不算是他二十四岁的前半生里最快乐的一天呢?毕竟,就连文学大师歌德也曾说过,今天就是最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