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
小男孩可爱的叫声把炎育陵从回忆带返现实。
“大哥哥!”小男孩一点也不怕生,居然走到自己面前,还伸出白嫩圆润的小手要来碰自己的脸。
“跌倒……妈妈,大哥哥跌倒……”
炎育陵忍不住笑出声,用手撑着地面站起,轻轻拍小男孩的头,微笑着说:“大哥哥没有跌倒。”
小男孩的母亲这时已蹲下来把孩子抱起,朝炎育陵尴尬地点了点头便快步走开。
炎育陵能理解这个母亲避自己唯恐不及的态度。试想一个七早八早一脸倦容坐在地上的人,任谁都会觉得奇怪,更何况是身负保护孩子重任的父母。
“我还不至于没用到要让一个小孩子来扶。”炎育陵哼出憋在胸口的闷气,提起背包,大步往公车站走去。
由于附近就是住宅区,在车站等公车的人还不少,但也没繁忙市区的多。炎育陵暗忖应该不会有什么收获,在车站座位底下、浅沟渠里,还有周围草丛搜了一遍后,果然连一半的车资都凑不齐。
努力捡钱的举动自然是吸引了旁人好奇和鄙夷的目光,炎育陵打定了主意这么做,便一点也不去在乎那些眼光。他曾在公车站捡起别人不小心掉落的零钱要归还,但那人赶着上车,竟毫不理睬自己。
用别人不屑捡的钱,没什么不对。
炎育陵沿着公路一连走了三个车站,总算捡够需要的数目,也已出了一身的汗。正准备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公车却到了。车上寥寥站着几个乘客,看来位子已坐满。走了那么多的路,原本就酸痛的小腿已经开始抽搐,可要等下一班车就等于浪费时间,能早一分钟找到工作,就能攒多一分钟的钱,炎育陵可不想靠捡钱这么听天由命的方法来筹一天的饭钱,于是还是上了车。
站了四十几分钟的车程,终于抵达城市里最繁忙的区域。这地方集合了数栋购物中心,也有很多办公大厦,熟食中心和小吃店自然也多不胜数。学校里的同学、篮球队的队友,以及补习班认识的朋友都很喜欢相约到这一带购物逛街玩乐,不过炎育陵从来没有跟家人以外的人来过,他的时间都被补习和门禁给绑着,练球已经得做好挨打的心理准备,更何况是私下跑来这种地方玩。
炎育陵曾听不少班上同学说假期都会来这里打工,一些家境较贫寒的同学平日也有在这里做兼职。炎育陵老早就很想尝试工作赚钱的滋味,因此打听了不少这方面的资讯,不过碍于假期也被母亲把时间表排满,才一直心动而不能行动。
连问了十几家贴了征聘启事的商店,没有一家能够每日付工资,餐厅也一样,顶多只能每日包两顿膳食。好不容易问到了包吃包住宿的工作,炎育陵心里正叫好,却因为未满十八岁而被拒绝。
“我下个月就十八岁了。”
“那就下个月再来吧,抱歉,我也是按规矩做事。”店长微笑着回答。
耗了大半天,炎育陵终觉悟自己把独立生活想得太简单。原本他还有个最低时薪的要求,不过问到后来是理也不理了,只求一个能够提供自己吃和住的工作。
“一天工作十二小时,包三餐和住宿,周一休息。”港式茶楼老板娘一边修指甲一边说。
炎育陵猛点头,老板娘瞟了他一眼接着道:“我请的是打杂,洗碗打扫外送跑腿都得做,工作很辛苦,周末和特别节日铁定要加班,一星期内做不下去跑人的话,就没有工钱。”
炎育陵心想这份工作包吃又包住,时薪却不至于太低,辛苦一点是必然的,便还是点头。
老板娘眯着眼把炎育陵从头打量到脚,很快又撇开视线专注在自己的指甲上,“没问题的话,明天清晨五点开工。”
“我马上可以开工。”今天开工今晚就不用睡公园,也不用饿肚子——炎育陵现在满脑子只顾虑这些。
老板娘又把眼睛眯起来瞪人,炎育陵觉得不舒服,便垂下头避开。这个四十岁上下的妇女是他这大半天下来所遇过态度最不好的雇主,可偏偏员工福利最符合他的需求,于是只好隐忍这般被看不起的感觉。
“也好。”老板娘把指甲剪放下,拿起桌面上炎育陵填好的员工资料表格,随手放到抽屉里。
炎育陵庆幸老板娘没去验证表格里的资料,因为亲人的住址和联络号码都是假的。见老板娘站起身走出柜台,他便急忙跟上去。与柜台隔面墙便是茶楼大堂,此时是下午休息时间,一个客人也没有,不久前炎育陵在午餐时间经过附近的时候,这里是高朋满座的。
穿过大堂走进厨房,再从厨房后门走到茶楼后巷,那里聚集了三个穿着茶楼员工制服的男人,其中两个看起来大约二十三四岁,另一个则貌似已年过四十,他们人手一根点燃的香烟,坐在一堆叠高的纸皮箱上,脚下的烟蒂最少的也有四根。
一见到老板娘,年纪较大的那位便从皮箱上跳下地,另两个年轻人也学着他,但是动作比较散漫。
“那混球呢?”老板娘尖声问。
“哎哎……老板娘,都一把年纪了别大呼小叫了吧!我都辞职了,你还是省省骂人的力气……”一个三十岁上下,又黑又瘦的男子叼着烟吊儿郎当从被皮箱后面转出来,手上竟然拿着瓶啤酒。
“你就一副欠骂嘴脸!还拿店里的啤酒?付钱没有?”老板娘毫不示弱,骂人的嗓子更大了。
“嘿,这种小钱我才不会欠你……”
“中彩票发那一点点横财就以为是有钱人啦?呸!我看死你没几个月就又得出来找散工!”
旁观老板娘和这个因为中了彩票而不想干了的员工一来一往地吵,另外三个人也都不吱声,显然老板娘非常强势,这一点让炎育陵想到了佐治,他有预感,自己将来的日子应该不会很好过……
“老娘我念在你好歹没功劳也有苦劳,提早把薪水给你付清了让你一路好走,你这混球,这几天居然都给我偷懒!现在你还有半天时间,给我把工作都给交代了才走!否则就别敢在踏进这条街!还有,放工后限你一小时内把员工宿舍里的东西搬走,不然我就连人带行李把你给丢下楼!”
老板娘吼到这里便瞪向一旁的三个员工,年长那位看来很了解老板娘脾性,没等老板娘开口便连忙把香烟踩熄,大声说着‘开工咯!’,一边拉着另两个年轻员工走进厨房。
老板娘撇撇嘴,连珠炮列出许多务必要在今天内教会炎育陵的事,即转身走回店里。
炎育陵虽然对这个辞职了的员工没有好印象,但怎么说也是前辈,垂下头低低说了声‘请多支教’。
男子吸了两口烟,再把剩下半瓶的啤酒喝光,才开口问:“什么名字?”
“炎育陵。”
“嘿!女人的名字,挺适合你!”男子戏谑地瞟炎育陵一眼,把烟蒂和空酒瓶随地一丢,跨着外八的脚步往厨房走,“我叫Ben,跟我来!”
炎育陵不是第一次被人说名字像女生,不看文字的话,这名字的确会让人误以为是女性化的‘玉玲’,不过习惯了他也不以为意。比起面前这个名字这么做作的男人,他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听百倍。
Ben逐一介绍厨房里的员工给炎育陵认识,由于厨房已开始为晚餐时段忙碌,炎育陵得到的最和善回应是点心师傅的一个点头。在茶楼大堂做准备工作的侍应生则还没开始忙碌,其中几个有和炎育陵客套几句,但态度都很冷漠。
炎育陵本就不擅长与刚认识的人熟络起来,心想来日方长,要搞好关系也不急在一时。Ben最后介绍的是刚才和他一起在后巷偷闲的人,年长那位叫窦叔,是负责载送货物的,而另两个小伙子则是他的助手,分别叫阿承和小义。
这三个人和Ben的交情似乎最好,炎育陵注意到Ben和窦叔互打眼色,隐约觉得是和自己有关。
Ben的介绍过程用不上十五分钟,由于太快,除了最后三个人,炎育陵已不太记得之前厨房里的八个员工,以及大堂里的六个侍应的名字。
茶楼的休息时间已过,渐渐有喝下午茶的客人进来,虽然老板娘出去了,可员工都自动开始工作,然而Ben却没有带炎育陵去工作,反而把他带到茶楼对街的员工宿舍。员工宿舍是栋三层楼的公寓式建筑,没有电梯,外墙的漆斑驳脱落,地上处处见到污浊的水渍和随手乱丢的垃圾。
炎育陵跟着Ben来到三楼最里边的房间,房里的家具只有两张上下铺的床和一个没有门的柜子,柜子里并没剩足够一个人使用的空间。从房间弥漫的一股酸臭和烟酒味来看,显然住在这里的人都不爱干净,且嗜烟酗酒。
“这就是你的房间,和窦叔他们一起睡,东西放下吧!”Ben边说边走进房,坐在下铺的床上翘起二郎腿。
炎育陵皱了皱眉头,把背包放在墙角,心想不用说老板娘,连他自己都看不惯Ben这么懒散的性格。
“这两个行李替我搬下去,窦叔的车在下面等着。”Ben 抖着腿,拿了打火机和烟盒出来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