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鹏说,当他知道炎育陵失踪,第一时间就去查炎育陵的住址,并找上了炎育陵的父亲。死缠烂打地追问下,炎允赫终承认自己酒后毒打儿子,儿子被打至头破血流、不省人事了他才酒醒,正不知所措时,突然有群陌生人闯进来,说是儿子的雇主派来的人。
这样明目张胆闯进他人住家,而且也不报警的人一定不是善类,季鹏立即猜到是霍瑶有派人暗中跟踪炎育陵,觑到了机会便把人抓走。炎允赫虽然没有明说,但季鹏也能想到霍瑶一定是以报警为恐吓,甚至有可能是给了些好处,炎允赫才会不理儿子死活,就这样任儿子被莫名其妙的人带走。
这件事,距离把炎育陵救出来足足隔了五日。找医生验过伤,被殴打的伤都不是新的,而且也已做过了基本治疗,那些伤大概就是炎育陵被父亲所打的伤,霍瑶给他治疗了才开始长达五天的折磨,而这么长时间的折磨所留下的痕迹,展示在每一处只要一点点的伤害就能带来极端痛楚的私密部位。
“让我死……”
要合三人之力,才成功把满手鲜血的炎育陵按倒在床上,让医生给他注射镇定剂。晕过去之前,他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哭喊。
“让我死!”
路卡和韩封都说不出话,反倒是季鹏最为冷静,劝道:“死了就什么也改变不了,难道你现在就想放弃?”
“我从小到大比谁都努力,改变得了什么吗?我想要什么都得不到!我现在只想死!就这么简单!成全我行不行啊!”
这下连季鹏也无言以对,好在过不了半分钟,炎育陵的意识就败给了药物。
路卡和韩封从未特地去探究炎育陵的过去,这件事后,才大致得知他从小就被亲生母亲虐打的经历。
事实上,韩封大可以把炎育陵丢还给家人,从此撒手不管。炎育陵现在这个样子不晓得何时才能振作,要靠他赚钱恐怕难如登天。
可韩封没有,路卡就更不可能不管。
路卡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炎育陵而身心俱疲,更想不到的是韩封也和自己一样,对炎育陵担忧到了始料未及的程度。
或者是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太不可理喻,让他们能够做出的第一反应就是保护好受伤的人,尽管这个人与自己非亲非故。
说起来,亲,又怎样呢?
现在除了他们这些没关系的人,还有谁可以给炎育陵一个最安稳的归宿?
36、三十一、结痂
在远离繁荣城市的一个小镇,某个靠近郊外的住宅区,其中一间老旧的单层三房式排屋里,正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邋遢’和‘舒适’的味道。
客厅里,二十三寸的中古电视正在重播昨晚的英超联赛,努力维持二十四度室温的二手冷气机不间断地发出足以扰人清梦的马达声,由于冷气机不够冷而必须一同启动的电风扇亦不甘示弱,在高速转动下制造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磨擦声。
以半面墙与客厅隔开的饭厅有张四方桌,季鹏、阿靖,和贝鲁各占一角,三人不约而同屏息凝神地看着和他们一起围桌而坐的少年探手到桌子中央的麻将堆,看似完全没有考虑地就拿起了一只麻将牌。
贝鲁眨了眨乌黑大眼,从抱在怀里的大碗掏了把碎掉的洋芋片往嘴里塞。
季鹏翘着二郎腿一动不动,微眯着眼啜了口烟,维持一贯的冷静作风。
阿靖最是焦急,又不懂得掩饰,右手五指在桌面上乱敲,两条纤瘦的长腿粗鲁地抖个不停,瞪着坐在对面悠哉地看牌的少年。
“啊。”炎育陵张嘴轻呼,面无表情,“胡了。”他整理好牌的顺序,两手轻轻一翻,将牌面展现在大家眼前,歪歪脖子,有点不确定地道:“没记错的话……是大四喜吧?”
“啊!!!!!混蛋啊啊啊啊啊啊!” 阿靖霍地站起身抱头呐喊,“我打麻将都快十年了也没有开过大四喜!你一天里还大三元小四喜天胡地胡胡得乱七八糟!是怎样啊?我要求换位子,我要换位子!”
阿靖叫嚷着就要绕到炎育陵身后,季鹏马上站起来揪着他耳朵把他拉回自己的座位,斥道:“懂不懂尊卑?要换也是我先换。”说完就看向炎育陵,微笑着问:“和你换个位子好吗?”
炎育陵机械般牵起嘴角,皮笑肉不笑。他把麻将都推到桌子中央,扶着桌缘站起身,语气很无所谓地道:“随便。”
“我钱都输光了!让我换啦!季哥你再输几局也没关系嘛!”阿靖还是不肯服气,站起身抢在季鹏跟前坐进炎育陵的位子。
“臭小子!你皮痒是吧?”季鹏抓着阿靖后衣领将他硬拉起来,刚想坐下去,阿靖居然不罢休,像条鱼似地钻到他身后,再一次抢先把屁股贴上这张他们坚信为‘今日风水位’的椅子。
季鹏的冷静即刻破功,抬起右脚不客气地踏在阿靖腿上,吼道:“三秒内给我下去!要不就揍你!一、二、三!”
“那哪儿叫三秒啦!”阿靖死死抓住椅子扶手,坚决不肯让座。季鹏不再说话,抓着阿靖肩膀就提。
眼看两个大男人像小孩一样争椅子,炎育陵心里觉得很滑稽,却一时间笑不出来。
贝鲁见机不可失,马上发挥搞怪本色,跳上椅子举起双手大叫道:“赌王风水位争霸战!红方季鹏,蓝方阿靖!三局定输赢,开始!”
“我不要蓝色,我要红……啊呜!季哥你真打啊?”
“你自找的!我警告过你!妈的!你以为我就输得很写意?你的钱还不是我给的!我等于是一人输两人份!”
没多久,季鹏和阿靖就扭打在地上,你一拳我一脚地滚来滚去,嘴巴也没闲着,一个不停骂,另一个则不住耍无赖。
此时,坐了两个小时火车和三十分钟计程车,赶在天黑前抵达的韩封和路卡已经在众人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站在客厅,旁观了这荒唐的局面数秒后,韩封突然用力一掌打在门上,碰!盖过所有噪音的声响终于吸引到屋内四人的注意。
“很好玩啊?强盗进来也自便了是不是?”韩封怒目横向慌忙从地上爬起的季鹏和阿靖,令他气结的不是这两人在打架,也不是好好的房子短短一星期就变得凌乱不堪,而是门不但没有锁,还没有人发现他和路卡进屋。
“封哥。”季鹏第一个回过神叫人,见韩封锐利的视线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禁暗自叫苦,他身负保护炎育陵的责任,心知因为打麻将输昏了头实在很不妥,不晓得待会儿会被韩封怎么教训?
“封哥,路哥。”阿靖对韩封本就比较畏惧,叫了人就挪到季鹏身后试图躲起来。
“老板!大少爷!哇——你们来度蜜月哦?”没有下属压力,纯粹奉命来洗衣做饭的贝鲁蹦地从椅子跳到地上,一派天真无邪。
韩封哼了一声,才把视线移到静静靠墙站在一旁,侧身对着自己和路卡的炎育陵。炎育陵穿得宽松,看不出有否瘦很多,脸上的伤已痊愈,右手臂的石膏拆了,双脚也站得稳当。韩封见他面色不至于太苍白,便稍微放心,不过还是关心地问道:“伤都好了吗?”
炎育陵其实正迟疑着要不要叫人,没想到韩封竟会先开口,语带关怀地问候自己的身体状况,一点老板的架子也没有,当下内疚不已,低下头轻声道:
“好了。”
炎育陵话声太小,连站得离他最靠近的贝鲁都听不见。路卡把电视关了,见炎育陵稍稍抬起头瞄向自己,便绽开笑容,尽可能以开朗的语气道:“差不多该吃晚饭了吧?一起到外面吃,我请客。”
“好耶!”贝鲁欢呼,在原地蹦蹦跳跳,兴奋地道:“吃海鲜吃海鲜!这里的海鲜很棒哦!”
“火锅啦!附近那家火锅店听说开了三十几年,每天都很多人,我早就想去试了!”阿靖跟着起哄。
季鹏没看到屋外有停放符合韩封身份的大房车,他现在用的小车坐不了那么多人,便建议道:“火锅吧,很近,步行就可以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