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抟现在只是个小有名气的神秘道士。
据说他出生后到五岁都不会讲话,一日在水边嬉戏,偶遇西王母座下的毛女,将他抱到山中喂了几口琼浆玉液,从此心窍开爽,能言会语。毛女又将一本书投入他的怀内,留诗飘然而去:
药苗不满笥,又更上危颠。 回首归去路,相将入翠烟。
陈抟本不会说话,这天回到家中突然念出这四句诗来,父母大吃一惊,忙问从哪听来的,陈抟说是毛女所教,并取出书来,原来是本《周易》。
当然根据念玉的无责任猜测,这个偶遇大有水分,陈抟上辈子没准也是个神仙,说不定还和那毛女有一腿,由于种种原因兵解转世,非但忘了前尘往事,还迷了心窍,毛女因为前缘,故来助他一回,不然的话,他想不出西昆仑仙女为什么会吃饱了撑着跑到凡人地界,给个人类小孩喝琼浆玉液。
不过从此那陈抟日日诵读钻研易经,手不释卷,一日顿悟,通晓了其中八卦大意,自此无书不看,飘飘然有出世之志。等到他十八岁那年,父母双亡,于是抛散家财隐居山中,一梦梦见毛女又至,传授了他修行法门,至于还有没有做其他事,旁人就不晓得了~
这等奇事传扬出去,士大夫们听了陈抟的种种传言,不远千里慕名而来,陈抟却侧身而卧,终日酣睡不醒,左等右等却等不到他清醒的时候,士大夫们只好趁兴而来,败兴而归,但此事传扬了出去反而让陈抟名声更响。这名声终于传到了后唐明宗皇帝耳里,御笔亲书派使者持诏征他出山,陈抟不好违抗圣旨,只得来到洛阳谒见天子。
见了天子,陈抟却不拜,满朝文武大惊失色,明宗却不怪,感叹说“高士是不用常礼来对待的”,将他送到礼宾馆,释心照料,而陈抟整日仍旧酣睡不起。明宗三番五次驾幸礼贤宾馆,陈抟都鼾声如雷,于是皇帝不惊动他就回去了。陈抟种种举动,大概是想皇帝将他当做沽名钓誉之人,不料装相太过,皇帝心里越发将陈抟当做异人,想要让他担任要职,辅佐自己成就大业,只是苦于无处下手。
丞相冯道便向明宗建议说:“眼下正值风雪交加之际,陈抟独处,必然寒冷。陛下可派使者带佳酿美女送他佐酒暖足。他若喝了酒,要了美女,不愁他不接受官爵!”
明宗点头称是,从宫中选出妙龄少女三人,和美酒一并送去礼宾馆:“望先生万勿推辞。”
陈抟欣然收下,开杯畅饮,对送来的美女,也不推辞。明宗见了龙颜大悦,第二天立刻派冯前去加封官爵,但见三位美女在房中,早已不见陈抟踪影。问陈抟先生和所去,美女说陈抟喝完酒倒头便睡,五更时才醒,接着说她们一夜辛苦,无物相赠,于是题诗一首,让她们回复天子,便在房中消失了。
冯只好领三个美女回朝见驾。 明宗一看,那诗写的是:
雪为肌体玉为腮,多谢君王送得来。处士不兴巫峡梦,空烦神女下阳台。
明宗读了诗,叹息不已,派人四处寻访,毫无消息,其实那陈抟离开京都后,就跑到均洲武当山继续隐居。
明崇俨听完笑道:“不过按念玉先生所言,想必此人实则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有过仙缘,凡间的庸脂俗粉怎入得他眼~”
这两人之前虽然素昧平生,但偏偏举手投足都有一份邪肆之意,相处下来倒是大为投契;而湄和沧本就是道侣,自然亲厚;只有罗公远最尴尬,念玉和明崇俨行事是他看不惯的邪派,湄与沧同他有旧怨,面上也是淡淡的,几人之中他反倒被孤立起来。
泠见状只是冷眼旁观,随他尴尬,晾着罗公远,因为不喜他对念玉、湄、沧和明崇俨的态度,如果他不能把凡俗那套迂腐酸臭的想法抛掉,那这次的事情后,罗公远还是回西昆仑的好~
陈抟一个连人境都不是的小小修士的下落,泠只要掐算一番就可以确定下落了,之所以特意要跑一趟西昆仑,半是因为心念一动,想要找毛女确认下到底有没有这么个人这么件事,半是想讨好一下西王母明珰,让她觉得自己遇上事马上来找她求助,显然是把她当做正经长辈来对待,好让她高兴一下,两方的距离拉得更近些。现在看来,还有天意让他遇上罗公远与明崇俨的意思~
在泠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已经抵达武当山地头,随意找了处无人空地降落下来,沧一敲山壁:“山神土地何在?”
一个额绕青藤,身披鲜花绿叶的老者自山壁上探出大半身子,见到来人身上仙气缭绕,不敢怠慢,从山壁里跑了出来下拜道:“小神见过上仙,不知上仙有何驱使?”
“此处可有一处日月池?”
听得泠问话,山神忙肯定道:“确有一个日月池,风景倒还看得。”
湄和沧忍俊不禁,对视一眼,察觉到对方眼里的笑意,这山神倒挺好玩的,问他话,居然推荐起了风景,难道要公子在这里建洞府别业么?
“这日月池里可有什么修行的灵物妖物?”
山神连忙摇头:“最多是些开了灵智的水族,连个人形都没化出。”
“那么你这武当山上,可有一个人类道士叫陈抟的,近来隐居在此?”
山神变出一本簿册,指头沾着口水捻了几页,眼前一亮:“此人现暂在虎耳岩结庐。”武当山也算是凡人眼里的名山仙山,个把道士来来去去,他本不注意,不料这本记录日常工作的《武当山志》里,分明写着这陈抟是有仙缘之人!山神顿时心里乐开了花,思量着要不要现在就巴结好陈抟,等他以后成了大仙,自己也算是贫贱之交了。
泠知道陈抟没有偏离他所知道的历史轨迹,满意地点点头:“那样就好,你自去吧,记得不要泄漏我们来此地的事。”
“小神不敢,不敢!”山神擦擦满头冷汗窜进了山壁,就在刚才,六人里有三人身上射出若有似无的杀气,强横的实力差点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他只是个普通的凡间小山神,不要太把他当回事啊~刚刚那点去讨好陈抟的心思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想躲到这几个煞星走了再出来。
“这个道士很重要么?”泠的计划谁也没告诉,念玉有些按捺不住,不晓得这小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总有些不踏实。
泠一脸胸有成竹:“先生放心~现下有一事要麻烦先生带着他们,装一回神棍忽悠那陈抟去也。”
五人在日月池附近排练了几日,泠觉得差不多了,便叫他们去寻陈抟,自己隐在暗处观察。
陈抟这一日正在峰顶打坐,五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扶杖而至:“道长有礼。”
陈抟见五人不似寻常凡俗之人,连忙起身回礼:“陈抟见过几位老丈。”
“我等听说道长擅周易,想请您演说一番。”念玉化身的老丈开口求道。陈抟心里猜疑这是老人的考较,不敢怠慢,将自己所知所学,纷纷道来,一讲便刹不住口,直说得金乌西坠,月兔东升,方才停了下来。
陈抟毕竟有真才实学,对泠和念玉来说比较浅陋的想法,落在湄、沧、明崇俨和罗公远耳里倒能从中与自己所学互相映证,本来有些看不起他的心顿时收了起来,照着泠编好的话道:“先生微言大义,老朽佩服!不过老朽感觉其下尚有众多未竟之言,还请道长继续赐教。”
“老丈如此说,折杀陈抟!”陈抟苦笑道,“只是我幼时虽有奇遇,学了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