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沾衣心里咯噔了一下,呼之欲出的预感潮水般席卷了她全身,她不受控制地向对面走去,呼吸下意识变得短促而紧张。
她止不住想起了自己当时下过的决心,想到眼前这个人挡在自己面前,被怪物的暗招穿透了胸膛,想起在北美支部时决绝地带着自己离开的情形,仅仅是一瞬间的时间,往事却像极快的照片刷刷刷地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
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
大概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样子,有着深邃眼睛和高挺鼻梁的葡萄牙血统男人忍不住扬起嘴角。他一手抚上了眼前人的脸,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说了两个字。
“沾衣。”
就这样潮涨云卷,海啸风嘶。
像是过了很久,云沾衣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又问了一遍,“你是你?”
缇奇米克笑起来,“当然。”
她信了。
抬手环上了眼前人的脖子,云沾衣轻轻拥抱他。缇奇身上极淡的香烟味和灰尘的味道混杂在一起,钻进鼻子,虽不怎么好闻,但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格外久违。
“你之前受伤了?还是寄生的毒犯了?”
缇奇米克被云沾衣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身体短暂地一僵。没有听到回答,他无奈地顺势倾身拥住她的腰,“我说……不按常理出牌说的就是你吧,你背对着他们倒是没关系啦,可现在瓦伊兹利对我笑得很恶心啊。”
他说着,目光一扫,在阿尔身上停顿了一下,来自神界的男人从刚才起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然而即便看到云沾衣这样突然的行为,他依然没什么表情。
“那你可以不抱。”云沾衣凉凉地开口。
“……”可能么!缇奇忍不住抽嘴角,“真的没事了?蚀的寄生体……”
“你好啰嗦,闭嘴。”云沾衣靠近他的耳朵说着,有些话她并不希望别人听见,尤其是那帮诺亚,以及书翁。
“两件事。第一,那时候你救我,谢谢。”
缇奇怔了怔,知道她说的是在教团的地下监狱里,于是摇头,“应该的。”
“不,不应该。我很强,你太多管闲事了。”
“……”
抽了抽嘴角,缇奇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原本他想说‘你继续’的,但不知为何心里忽然一紧,到嘴边的话却没说出来。不易察觉地皱起眉,他忽然拥紧了怀里人,血液最深处如同潮汐预警般,竟有一种恍惚的患失感,好像如果不真切地感受着她的体温,就要被人夺去了一样。
这样的情绪出现的极为突然,以至于让缇奇米克越发地蹙紧眉。
于是两人原本只是耳语的姿势不可抑止地变成了身体紧贴,如果仔细看的话,甚至可以看到他手背上的青筋。
就像是太想把人揉进怀里,却又怕伤到她,于是最大努力的克制。
“你快说,我怕一会又出事。”
他催促着,眉眼间的不甘心和恐惧隐藏的很好,没让云沾衣发现分毫。
被缇奇的动作吓了一下,云沾衣下意识地就想来个过肩摔。她觉得有些头皮发麻的为难,然而毕竟决定过的事情很难改变,因此内心只是激荡了一下,便恢复了平静。
此时此刻她一点都不想去在意身后那些人是否在看戏,抱着一种什么心情在看戏,甚至14任和伯爵之间火药味极浓的互相嘲讽都没有听进去,明明时间走的很快,在别人看来只是一个短暂的拥抱而已,甚至才过了10秒,云沾衣却觉得如同被谁无限地摁了慢放键。
“第二件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抖,但语速依然很快,“缇奇,我想我大概喜欢……”
——卡。
画面残忍地恢复了常态。
那个已经出口的‘你’字,和接下来的声音混在一起,云沾衣发现连她自己都无法听见。
“躲开!”
阿尔的声音响起,几乎是眨眼间便冲到两人身前,霸道地抓住她的肩膀向后一甩,另一只手并指成掌,在第一时间决绝地穿透了缇奇米克的腹部。
却还是晚了一步。
云沾衣踉跄地在阿尔身后站定,在距离缇奇三步之遥的地方,脸煞白煞白。她不可思议地盯着不停穿过自己胸膛的一长串黑蝴蝶,依稀记得这个东西缇奇把它叫作‘迪兹’;是吃人血肉的东西,最后一次见他使用,是为了要把两人的手绑在一起,免得她再逃。
黑色嗜血的蝴蝶群很快地消失在她胸前,因为阿尔血液的缘故,这些蝴蝶在穿透她身体的刹那便掉落在地,在她身后散落为尸,就像一只弓箭,以极快的速度穿透靶子后,彻底断裂。
不远处的罗德惊呼了一声,拉比忍不住喊她的名字,恍惚间云沾衣为了稳住身形,一脚后撤,哇地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恍若未闻地抬头看元凶,不知何时已经变回乔德的缇奇米克正讥笑着望着她,仿佛对她下杀手是他引以为傲的事。而另一边,瓦伊兹利扑哧一声笑出声,道,“引出乔德实在是太容易了。”
“小智,是你做的?”罗德瞪大眼睛。
三只眼的智之诺亚不置可否地耸肩,“不觉得这种时候就应该让乔德出来吗?”
“哗啦”的血肉撕裂声响起,阿尔的手从缇奇腹部抽出,引得后者痛苦地闷哼了一声。一手扣住他的肩膀,神界职员一个抡臂,直接把人扔到诺亚阵营里,看也不看他的死活。甩了甩满手的血,阿尔回身。
“能说话吗?”
云沾衣摇头,黑色的眼睛以极快的速度蒙上了一层迷雾。她半晌都没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僵硬得像个假人。
就像是潮水在一瞬间退去,留下了狼藉遍布的海滩,风也在那一刹那静止,心里那片空旷浩瀚的海宛若孩童淘气砸烂的镜子,碎成一块两块,最后变成粉末……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伤到心脏了吗?”阿尔又问。
云沾衣说不出话,再次摇头。她对阿尔的声音有着一种刻进骨子里的敏感,因此在他提醒自己的同时,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做出了躲闪反应,即便如此,也不过是把受伤的地方从心脏换到了距离心脏几厘米的地方。
痛得要死。
她深深皱起眉,直挺挺地站着,而不是痛得弯下腰,晕过去,或者干脆流泪。咽下已经涌到喉头的恶心感,云沾衣忍得有些缺氧。
有人因为自己的缘故受了伤,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自己被遗忘到了角落,变得不足挂齿。
被人阻止,想说的话也没能说完。
缇奇米克要杀她。
每一件事,都像把刀。
阿尔斜睨了一眼云沾衣身后那些蝴蝶的尸体,以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