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去吧。”她缓缓道,“琼华这片亡魂之地并不是你的归宿,你是自由的。”
“……是。”
她澄澈的目光掠过三个少年人,轻盈的落在两个白色的身影上,从容收回视线。
他与他安好,这便足够。
“有所怨,有所悔?”银色的双眸定定注视她。
“有所悔,无所怨。”她坦然道。
女仙绰约的身姿在余晖中若隐若现,她即将回到天界以新的身份度过漫长孤冷的生命。
“你心中所想究竟是谁?”他突然问。
她闻言一怔,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深埋在心底的那个影子她谁都不会告诉,她要用最美的鲜花去装饰,用最动听的歌声去赞颂。
极北之地的那份独属自己的温柔值得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银发男童眺望远方,斜阳于地平线的那端逐渐下沉,他冷瞥另一个同样在看落日的身影。
“别用这么恐怖的眼神看人嘛,我可没做什么坏事。”夙瑶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说。
“难得的一场好戏自然要看到结局。”夙瑶眼里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你找死?”他轻轻的说。
“要杀人吗?好吓人,好吓人!”夙瑶警惕的退开一步,眼角的余光寻找退路。她可不想跟这个怪物杠上,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你——”他银色的双眸微微眯起,蓦地觉得眼前的人透着古怪。
“啊哈哈,好戏结束了,我也该走了!呐呐,你可不准偷袭我!”夙瑶背手娇笑,俏皮的在原地转了个圈。
“快滚。”他拂袖道。
夙瑶如蒙大赦笑嘻嘻的转身往落日的方向走去,斜晖下她背对着他挥了挥手,那意思不像是告别,反倒是在说后会有期。她背着众人笑容恶劣。
“她不是夙瑶,而且她的气息很奇特。”玄霄道。
“她是从门里出来的人。”他回答。
“……”
“走吧。”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夜空中一弯朦胧的银钩正从蝉翼般透明的云里钻出来,洒下淡淡的清辉。慕容紫英负手站在山崖前,清浅的月光映照他冷峻的侧脸。
“他的天劫要来了。”木屋前的空地上,玄霄对着身边的人道。
“紫英是个好孩子,野小子能得他倾心是他的福分。”云天青道。
“天河也很优秀。”玄霄慢吞吞看了眼云天青。云天青忍俊不禁,动了动宽大的衣袖下与他交握的手。
“你……要回天界吗?”云天青问道,脸上的笑容不自觉淡了下来。
“回什么天界?”玄霄道。
云天青抬头看他。
“我只是玄霄,你的师兄,天河的另一位血脉至亲。”
“是啊,师兄。”
淡淡的月色笼罩在二人身上,犹如一幅画卷宁静美好。然而这份静谧却被两个不速之客打破,男孩苍银色的头顶窝着一只蓝色的团子,团子眨巴着豆豆眼像是还没睡好,蹭蹭身下丝滑微凉的毛垫(?)打算再眯会儿,就听得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
“你若再睡我就把你丢出去。”
团子委屈的眨眨眼,趴着不动了,嘴里叽里咕噜了一阵像是在抗议某人的暴力。
“你胖成个球,还有脸说?”
团子啪唧一下把脸埋起来再也不乐意搭理某人。一旁的两人默不作声的看热闹,尤其是云天青十分觉得团子和某猪相像。
“你们在门外做什么?”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团子也抬起小脑袋好奇的瞅着面前的两人。
“闲来无事,随意走走。”玄霄道。
“这小东西是五毒兽吧,记得还是上一世看到过。”云天青摸着下巴道,“似乎挺稀罕的,本来想抓一只来玩玩的,不过还没摸到就跑了。”
“你喜欢?”男童面无表情的把头顶的某萌蠢拽下来递给云天青,“送你,不用谢。”
云天青正打算推拒,某萌蠢挣脱魔掌扑棱扑棱飞到云天青面前,圆圆的小脸上尽是怒色,大概想做个类似人猿泰山一样的捶胸动作,结果怀里占了二分之一地方的五毒珠太碍事,只好捶珠了。
众人:……
云天青觉得幸好这货不跟自己,都说物似主人形,这么蠢的性格跟谁学的?
他自然感觉到云天青越来越诡异的目光,一巴掌拍开犯蠢的萌蠢。“吱呀”一声另一间屋子的门开了,韩菱纱看着屋外的三人外加一只晕乎乎的萌蠢傻眼了,这些人什么时候在外边的?!
玄霄不动声色的撤下隔音结界。
“你要走。”云天青看向韩菱纱身后的行囊。
“嗯,我该做的都做完了,是时候离开了。”韩菱纱道,“本来打算趁着夜深人静离开的,没想到……”
“你不与野小子他们道别?”云天青问。
“道别这种事最麻烦了,还是算了吧,而且天河那种性子肯定要难过的。”韩菱纱摆摆手道。
“世有无常,人有聚散,如何行止,依心而为即是。”玄霄道。
韩菱纱粲然一笑,往下山的方向走去,听得一个清澈的声音道:
“菱纱,保重。”
“嗯,你也是,好好照顾天河。”
慕容紫英凝望韩菱纱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重重夜色中,虽然韩菱纱绝口不提,但他还是能够感觉到她的身体已是大不如前,他早已修书一封送往京城,相信那人自会把握这最后的机会。
他人的事情自己总能办理妥当,可自己的呢?眼前仿佛浮现云天河纯净的笑容,慕容紫英陷入了矛盾中。
“紫英他会去吗?”云天青问。
“会的,就算是为了天河。”玄霄道。
银发男童静默不语,勇气安静的趴在他的头上。
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八大门派中极富盛名的琼华派在举派飞升的过程中竟遭到天火焚烧,几乎致使整个昆仑山面临浩劫,昆仑其余七派对此莫衷一是,然而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蠢蠢欲动的几家门派也熄了心思。天墉城的白宁真人微微一笑,岿然不动。
昔日的画栋飞甍如今只剩下断井颓垣,门下弟子死的死,散的散,威严庄重的仙家道场变得萧条冷落,这里彻底沦为一个死地。青衫男子坐在唯一的算得上干净的地方奏琴,琴声萧萧,恍若清泉汩汩滤过人心。
“我说每次见你都在弹琴,能不能有点新意别这么装|逼好么?”女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横在地上的石柱上。
“姑娘何出此言?这似乎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不不不,”她翘起食指晃了晃,“这是你第一次见到人形的我,我当过你的剑,你的鸟,你的琴,后来变成了夙莘,现在的身份是夙瑶。”
琴音戛然而止,他微微吃惊道:
“原来你便是那位异界来客,看来我与你缘分不浅呢?”
“孽缘好吗?”她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呵呵,孽缘也是缘呐。”他轻笑一声,道,“所以你为何现在现身?”
“喂喂,要不要一个两个眼神都这么恐怖,幸好我没有心脏病!”女子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就觉得无聊了,出来玩两把呗。”
他但笑不语,显然不信女子的说辞。
“我说小遐遐你要不要这么扭曲,好歹也是我从小看大的。”
“我不杀人,可我不介意杀人。”
“我早活腻了,你要能把我杀回原来的世界,我还求之不得呢!”
“既然如此,不如让你享受这活着的痛苦,岂非更加美妙?”
“啧啧,你这变态的调调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