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有在死时,人们才能想起她许多的特点和长处。
李莲英进来了,满脸堆着笑。
“老佛爷对你很满意,她说她没有挑错人。”李莲英的一双媚眼闪着狡黠的光。
唐昀一动未动。
“老佛爷说把这个赏给你。”李莲英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个翡翠玉镯,拉过唐昀的右手,往她手腕上套。
唐昀把手闪开,淡淡地说:“我不稀罕这个,北京城快到了,你们说话可要算数。”
李莲英收起翡翠玉镯,皮笑肉不笑地说:“老佛爷放屁从来带响,一到北京,就把那老家伙从新疆弄回来。”
唐昀叹了一口气,她又想起了木兰花。
李莲英朝门口瞅瞅,往前凑了几步,小声说:“丑话说在前头,你可不能走漏风声。”
唐昀没有理睬他。
“跟你那个相好的也不能……”
唐昀愤怒地看他一眼。
“你可别忘了那口井……”李莲英说完,迈着沉重的脚步出去了。
什么井?是开封府后园里的枯井,还有北京靖宫里的珍妃井?
竹影萧萧,在她的心灵深处,仿佛有一个长长的投影,愈来愈大,愈投愈长……
李瑞东等人此时正围拢在尹福身边听他讲女儿国的故事,女儿国的趣闻轶事使大家感到十分新鲜。
“国王是大家选出来的,这事听起来真新鲜。”一个侍卫抹抹嘴道。
“咱们中原的皇上都是世世代代相传,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来会打洞。”又一个侍卫道。
一个侍卫挤上前说道:“那陈胜是个长工,朱元璋是个和尚,不也一样当皇上?”
李瑞东道:“陈胜、朱元璋都是农民起义的头领,人家有本事呗。”
一个老侍卫道:“康有为、梁启超变法那阵子,不是也主张选举吗?”
尹福道:“那叫君主立宪,皇上还是代代相传,可是总理大臣是选出来的,跟日本国一个样,就是这样老太后也不答应。”
李瑞东道:“我听说有个叫孙文的人,他主张民主共和、打倒帝制,已经在南方闹了几个起义,都被朝廷镇压了。”
一个侍卫道:“我也听说过这个人,老佛爷对他恨得要死,听人说他有三头六臂,刀枪不入,又会呼风唤雨,一会儿跳到日本国,一会儿跳到美国,是神通广大的人。”
尹福笑道:“那不是孙文,那是孙悟空。”
人们哄堂大笑。
那侍卫呵呵笑着:“反正都是孙,天下姓孙的都是一家人。”
另一个侍卫拍拍他的肩膀:“噢,你姓孙,就说天下姓孙的是一家人,那东吴皇帝孙权也是你祖宗了?孙武、孙膑等大兵法家也跟你有亲戚关系喽!”
人们听了,又是一阵大笑。
一个侍卫道:“是孙文武艺高,还是咱尹爷武艺高?”
尹福笑得前仰后合:“这可不能比,那孙文虽是一介书生,不会武艺,可是个一呼百应的大人物,他虽不会武艺,可对武术非常重视,他说武术是强国强民的重要手段。他的手下有许多武林高手。”
“都有哪些武林高手?”一个侍卫问。
“像神腿杜心武,他是孙文的同党黄兴的保镖,还有不少人精通南拳、洪拳,在两广一带赫赫有名。”
一个侍卫问:“尹爷,女儿国住的是毛毡,像大被裹一样,闷不闷呀?”
尹福道:“一点不闷,又舒服,又宽敞。”
“晚上睡得着觉吗?”
“人乏了头沾地就睡着了。”
“奶茶是什么东西?往茶里放牛奶,这喝得惯吗?”
尹福道:“一个民族有一个民族的习性,人家可能还看不惯咱们中原的小脚女人呢!”说到这儿,尹福开心地大笑,大家也跟着笑起来。
李瑞东道:“东洋人就像着了迷似的,把小脚女人当成一件希罕事。八国联军入侵北京那阵儿,有的洋兵专门搜集女人的绣花鞋……”
尹福一抬头,猛然看到正对他的窗户处伸进一个乌黑的枪口,他一推李瑞东,一扬手,用飞镖击灭了蜡烛。
“砰……”枪响了。
第39章
屋内一片漆黑,几声枪响,子弹在屋内乱飞,有的侍卫“唉哟”、“唉哟”乱叫。
尹福和李瑞东接连向外面发镖。
枪声停止了。尹福悄悄开了门,闻到一股香水味,窗前地上有一小摊血。
李瑞东也走了出来。
“又是那个鬼女人,有本事亮亮相。”李瑞东说着,也来观看地上的血。
不远处还有一支飞镖,飞镖头沾着鲜血。
李瑞东拾起来,赞道:“还是尹爷的镖法好,是你的飞镖。”
两个人来到屋里,有两个侍卫受了枪伤,一个伤在胳膊上,一个伤在腿上,李瑞东请来御医,为两个受枪伤的侍卫包扎了伤口,并把他们送到各自的房间。
李莲英、荣禄、马玉昆等人听到枪声,也赶来查看情况,尹福把刚才发生的情形对他们讲了,他们听说皇族没有伤亡,便回去了。
十一月初四,两宫自开封启驾,繁华热闹。此时各省大员,或则亲到,或则派藩司、臬司伺候,衣冠辉煌,更何况新装的仪仗,名目繁多,一路上令人眼花缭乱。又赶上天气晴朗,旭日当空,秋风徐徐,天高气爽。銮驾自开封府行宫出北城,只听见新铺黄沙的跸道上,马蹄、脚步、车轮,杂沓应和,沙沙作响,偶尔有招呼前后的一两声清脆掌声,反而显得庄严肃穆。
一出城,又是一番光景,护驾的官兵,夹道跪送,一望无际的红缨帽,恰似万朵桃花,盛开于艳阳天中。一片刀光闪烁,映得人睁不开眼,就像一片片银色鱼鳞般的湖波。尹福见了不禁好笑:这么多兵马,竟连八国联军也抵挡不住,倒被几个居心叵测的人弄得人仰马翻。
銮驾来到黄河渡口的柳园,预先已备好黄幄,略微歇息。等河边摆好香案,请光绪皇帝致祭河神,焚香奠酒,撤去香案,方始登船。
船是新制的龙船,在正午阳光直射之下,辉煌耀眼,但见黄罗伞下,光绪皇帝扶着唐昀,徐步行过文武大员与本地耆老跪送的行列,踏上加宽的步板,步入平稳异常的船头。光绪转过身来,放眼遥望,一片锦绣河山,太平盛世的景象,不禁破颜一笑。想起两年之前从京都仓皇出奔,饥寒交迫的苦楚,不禁感慨万千。
暖日的金光,射击着黄浊的河浪,太阳光就像一抹黄金,深染了河滩、河水和龙船。河流仿佛是一条条宽阔的长带,轻轻地、慢慢地起伏着、飘舞着、抖动着。双双对对的紫燕,轮番从高空向下俯冲,带起串串小花,像抛撒着玛瑙色的珠玑。
光绪全神贯注地看着、听着,仿佛自己随波逐流跟着黄河一起去了。他眯缝着眼睛,便看到光怪陆离的颜色,蓝的、黄的、红的、金的、绿的……还有水流似的阳光在倾泻。河边辽阔的平原,暖风夹着野草的香气,徐徐而来。浩荡的黄波继续奔流,好像一片思绪,没有波浪,没有皱痕,只闪出黄色的光彩。光绪看不到那片水了,他闭上眼睛想听个明白。连续不断的水声包围着他,使他头晕目眩。忽然,河流隐灭了,风景隐去了,只有一片柔和的气氛在那里升腾——一个秀色可餐的少女冉冉而来,她的白裙在飘动,秀发在飘动,一双忧郁的大眼睛……
“啊,珍儿。”光绪失神落魄地朝她扑去。
“皇上,您怎么了?”尹福走过来扶住了他。
光绪清醒了,哪里有什么珍妃,不过是一种幻觉。
黄河的波浪,一浪接一浪,金光熠熠。
“皇上,请进舱吧。”尹福说着,扶光绪进了舱。
唐昀、隆裕、瑾妃等人已坐在舱中,桌上摆着苹果、鸭梨、红枣、葡萄等水果,还有一些五颜六色的糕点。
隆裕望着舱外赞道:“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