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可笑的是,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根歹毒幽微的银针,一字字,一句句,一针针,将他的心扎得千疮百孔,鲜血长流,并且深入肌理,无论如何也拔不出,祛不除,暗地里化成秽脓烂疮,时时疼痛,时时提醒他,他的喜欢曾经就是一个笑话。
而他对谢折衣复杂的情感终其一生都成为大雍百姓茶余饭后最感兴趣的一大话题。
这得从皇后薨逝后那一系列昭告天下的圣旨说起——
景熙七年,凤仪宫失火后,宫中突然传出噩耗,皇后自鸩而亡,且引大火焚毁了尸身,死状惨烈。因无尸身可殓,群臣议立衣冠冢。棺椁具备,停灵七日,快到出殡的日子,一直保持沉默的皇帝却突然发癫,拒不发丧。
这算怎么个事儿?
大臣们傻了眼,自开朝以来就没见过这档子荒唐事啊。
例行劝谏的劄子很快就多到可以淹了晏清宫,但皇帝依旧坚持己见。
没法子,念在皇帝还在丧妻的哀恸之中,大臣们只好退而求其次,先把该立的谥号该走的流程走完吧。他们战战兢兢地选了美谥,订下奠仪章程,择定入陵吉日。
所幸这回皇帝没再作妖。
但始终把皇后的棺椁停在宫里终究也不是个办法,多瘆人多不吉利啊,不说风水,世人都讲究个入土为安,何况一国之母呢?这可是国丧,岂能儿戏?群臣又往死里劝,终于户部尚书提议另以空棺下葬,并太后绝食两日后,皇帝才勉强妥协。
明面上的丧葬仪典于是囫囵办了个齐全,也算是给了天下臣民一个交代。
大臣们都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事儿到这儿就算结束了,万万没想到,这还只是个开端。
景熙八年春,皇帝突然降旨,将先皇后灵柩迁出皇陵。
景熙九年冬,皇帝又降旨,削夺先皇后谥号,将其画册移出宗庙,从此不享祭祀。
又过了短短数月,景熙十年夏,皇帝最后降旨,收回先皇后册宝。
没有册宝的皇后等同于废后,皇帝这是下定了决心,要将先皇后从大雍的史册上彻底抹去。
大臣们觉得此举有违仁义之道,又行劝谏,但皇帝一意孤行,群臣莫能阻。
就在众人揣测帝后之间的仇恨究竟达到什么样的地步时,有官员上疏要圣上充盈后宫,重新选立中宫,以稳民心。
没想到,皇帝拒绝了。
且大发雷霆,要官员们多关心朝政,少操心他的家事,为堵众口,还连发锥心之问,是京察的力度还不够,还是考核的指标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