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事情捅到了京中。侯庆之的外祖父为替女婿申辩,一头撞死在金殿上。他外祖母抬了棺到大理寺坐等女儿女婿被押解回京。她生怕唯一的外孙有个意外,不叫人去国子监告诉侯庆之。哪晓得今天侯庆之休沐,去外祖家。这才知道家破人亡,一时间气血上涌,干脆轰轰烈烈地站在御书楼顶上抹脖子自尽,把事情闹大。
听了穆澜的分析,林一川和谢胜都同样的表情:侯庆之该不会白死了吧?
侯庆之回国子监前,想再饱食一餐。偏又遇到了穆澜。
荷包里的那只玉貔貅隐隐发烫。底部是个印章。穆澜因此想到了钱庄存放的东西。她没有告诉林一川和谢胜。借口快宵禁了告辞离开。
林一川不容她推辞,送她回擎天院。
穆澜一直以为林一川有话想单独对自己说。哪知走到了擎天院门口,林一川也没有开口。她进了院子回头,林一川还站在门口。灯笼的光半明半暗,将他的五官勾勒得分明。他微微望着穆澜笑着。那双眼眸中有着穆澜看不懂的东西。
隔了一个月,穆澜总觉得林一川变了。从前像出鞘的剑。如今,有了藏锋的感觉。
她只是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夜色里,穆澜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寂。林一川喃喃说道:“小穆,你好像又多了些我不知道的秘密。”
他也觉得穆澜变了。穆澜喝了很多酒。满身的酒气。她和谁一起喝的酒?却不见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在林一川的经历中,逢场做戏,赴宴请客会饮酒。高兴时会饮酒。还有就是犯愁的时侯。
林一川想都没想,就把穆澜饮酒归到了第三种情况。
“看来,我真是离开的久了。”林一川摸了摸胸口,厚厚的绷带裹着伤。他想起谢胜的话。如果玄鹤院宿舍真有咒怨,没准下一个有危险的人,还真是自己。
第143章 山西之行
谢胜心宽,只要抱着他的铁枪,就能酣然入睡。
林一川听着雷鸣般的鼾声,久不成眠。
自穆澜先换到擎天院,紧接着苏沐也搬离。宿舍里只有谢胜,林一川和侯庆之。入学礼当天苏沐被花匠老岳杀了。上课第一天林一川挨了八十大板,休了一个月的假。一个月后侯庆之抹脖子跳御书楼自尽。
林一川躺在床上,望着另两张空空的床板想,谢胜说的没错。玄鹤堂丙十六房像中了怨咒,住进这间房的人总会被卷入各种危险之中。
这一个月的经历惊心动魄。他和丁铃几乎是九死一生。
他摸着胸口的伤有点骄傲,比起动弹不得的丁铃,自己运气不错。
如果当初他认了命,老老实实投了东厂,谭弈也不会买通纪监丞,让他挨了八十板。他就不会接了丁铃送来的锦衣卫腰牌。就不会跟着丁铃去山西。
林一川翻了个身,眼里丝毫没有半点睡意。
夜深人静,他禁不住又将那件案子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最初,是他邀穆澜踏春,去了灵光寺。听到苏沐喊杀人,两人赶了过去。他瞥见凶手一晃而逝的身影,独自去追。却被凶手穿着僧衣混进了僧众中,跟丢了。
进了国子监。报道当天和谢胜进树林比武,想和他换宿舍。意外救下被凶手吊在树上的苏沐。他和惊惶的苏沐换了宿舍。两天后入学礼,苏沐仍然被砸死。
他和穆澜画图找线索。发现了擎天院的花匠老岳。老岳无路可逃,在丁铃面前自尽。
丁铃觉得丢脸,发狠想要查出老妪的身世。
老妪姓于。锦衣卫将几十年前的旧户籍翻找出来,发现梅于氏是山西运城人,来京城投亲嫁到了梅村落了户。
十八年前,梅于氏得了健忘症。她娘家侄儿给了灵光寺一大笔钱。从此梅于氏就住在了灵光寺的禅房里。直到那天被人抹喉杀死。
杀死梅于氏的人也是花匠老岳。他藏在花盆中的帕子上绣着一枝红梅。
丁铃邀林一川同去山西梅于氏的老家。两人二十多天前悄悄离开了京城。
……
天还没大亮,城门刚开,林一川就出了城。
丁铃在十里长亭等他。
朝阳乍现,丁铃骑着匹瘦小如驴的黄膘马,穿着件褐色布衣,染黄了脸,贴着两撇小胡子,翘首以盼。
城门方向驶来一行壮观的队伍。大约七八十名穿着枣色武士服的镖师护卫着二十几辆装满货的马车到了十里长亭。队伍中有两辆平头黑漆马车。赶车的汉子同样身穿武士服。当头的一辆马车车辕上坐着个机灵的小厮。
一看就是只大商队。
丁铃没有搭理,只看了看天色,心想林一川该不会迟到吧?
商队在长亭处的官道上停了下来。丁铃诧异地望了过去。
车辕上跳下一名小厮打扮的人,飞快地将轿凳搭好,伸手掀起了轿帘。
丁铃嘴角一抽。
林一川穿着件白色银丝绣边的箭袖长袍,头戴玉冠,丰神俊逸地出来了。官道离长亭还有一小段路,他站在车辕上没有下来,朝丁铃招了招手。
“你大爷的!”丁铃只得骑着马赶了过去。
林一川险些笑倒:“你这打扮像极了山里缺媳妇的猥琐老头子。哈哈哈哈……”
“笑个屁呀!”丁铃想隐人耳目出城,林一川骚包得唯恐没人瞧见似的。气得他指着眼前的商队点了又点,压低声音道,“不是给你说了悄悄出城?”
“让本公子骑着劣马,学你扮成差钱的老抠儿?吃顿饭还要装着心疼数铜板?本公子和你一样吗?再怎么打扮,那也是鹤立鸡群。”
丁铃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林一川比他高半个头,长相俊美之极。染黄了皮肤,贴上胡子,那双比寻常人眸色更深的眼眸太深邃,长年富养的气质也难以掩饰。他憋了半天才道:“本官可以委屈扮成你的小厮。”
“唉,我说丁大人。我找的这家商队长年走这条道运货。没有人怀疑好不好?跟着商队走,沿途不用你使假路引。商队熟悉路,沿途早就打点好了。你藏在马车里不露面,想隐人耳目再好不过。”林一川笑着就进了轿子,“你想骑着驴跟着吃土,本公子不拦你。”
“我去!早不说!”丁铃想都没想就下了马,顺手将小胡子撕了,一头钻进了马车。
商队一路向西,丁铃渐渐看出了苗头:“林大公子,林大少爷。敢情你不是跟着本官去查案,顺便打理你家的生意啊?”
林一川才打发走商队的管事,伸了个懒腰道:“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对?”
丁铃冷笑道:“太不对了!你当本官是瞎子?林家生意重在内廷供奉,大都走运河船运。你这趟送的是什么货?车轮压道的车辙印这么深?往山西运丝绸茶叶瓷器也没有这么重!”
“差点忘了丁大人出了名的心细如发。”林一川笑得像狐狸,“实话告诉你吧,这是通海钱庄的商队。”
山西人出了名的有钱老抠儿。京城四大钱庄有三家都是山西人开的。丁铃蓦然反应过来:“这么多的镖行护卫,送的是金银?”
“嗯。”
二十几辆金银!丁铃嘶嘶吸着凉气。看林一川眼神都变了:“林家和通海钱庄……”
“不怕让丁大人知道,林家入了通海钱庄六成股。锦衣卫好像也有一成干股。丁大人去岁还得了一千两银子呢。不然指挥使大人也不会保我林一川不挨那八十大板。”林一川大笑,“这一路上万一遇到不长眼睛的,还要借丁大人的面子使使。”
敢情把自己当成护身符使了?丁铃憋屈得不行:“你是我的下属。这次去查案,老子说了算!”
“指挥使大人可不是这样说的。这趟两件事,一是查案,二是将金银送回银库。查案听丁大人的。行程安排听我的。”
想让自己做他的下属,做梦吧你!
东厂想绑林家上船。林家左右都是块被人垂涎的肉。不过,想给谁吃,得看本公子的心情。
林一川微笑着望着丁铃。
以为收了个属下,结果侍侯个大爷!丁铃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