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喜悦;但是马上又转瞬既逝。摆出一副沉痛认真的表情。
我被他逗笑了;不慌不忙的说:”你也不必如此紧张吗?只不过是个寓言罢了。”
“寓言?”他愣了一下;迟疑的看着我。
“是啊。”我轻松地说;”从前有一头驴;一天被他的主人拉着出去;驴问:’我们要去那里啊?’主人说:’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驴于是想快点到那里看一看;于是他加快了步伐;很快到了目的地…屠宰场;也很快的被杀掉了。”
“故事讲完了。”我最后加上一句。
“完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难道你不是要…”他突然看着我不说话;烟头还在烟灰缸上明明灭灭;就像是现在他的脸上看不清的神情。
“完了。”我补充道;心脏忽然疯狂地跳起来。
他沉默地拿起烟头吸了一口;然后狠狠把烟头按到烟灰缸里。然后一翻身;钻进被窝里;闷声说了声:”睡吧。”
我觉得大事不好;急忙去掀他的被子;他紧紧地拉著被子;不搭理我。我加大了手劲;感觉到他也在加大力气。我的力气哪有他的大?于是赌气放手。立刻觉得可笑;我从来没有出现过撒娇或者是赌气这类没有用的情绪;现在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我坐在一边;看他到底能不能够一晚上躲在被子里不出来换气。
其实还不到五分钟;他就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我背过头去;他拉着我的睡衣角扯了两下。我回过头来;笑着说:”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不生气了?”猛的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心里一惊;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并不是因为他在哭;而是恰恰相反;是因为他在笑。那是一种非常奇特的笑;笑意就像是从火山喷出来的岩浆冷却下来的样子;是完完全全冻结在脸上的。你只有在被逼着自轻自贱娱乐他人的小丑和无处伸冤只有拿自己出气的人的脸上才能看见这种笑。映着惨淡的月光;十分的恕N腋械叫木馓磺椴蛔越厣斐鍪秩ィ幌胍阉成系男σ饽ㄆ健!?br />
他抓住我的手;放在脸上;他的皮肤是冰冷光滑的;像是某种爬行动物。柔软的肌肤下边;我能触到液体流动的感觉。我看着他;一种心要被撕成两半的难过油然而生。
他轻声细语的对我说:”我给你心里添堵了;对不起。”
“不是的…”
“不;我一定要道歉。”
我近乎绝望的看着他;他的脸上像是糊了一层面具;眼神一点也不躲闪;直直地盯着我。看上去很严肃很认真又很玩世不恭。这是成年人才会有的表情………一种假笑。
他不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大少爷了;他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我这样的成年人。
涌上心头的应该是心痛吧?我咬着嘴唇;就像是咬着我的心。难道我又害了一个人麽?可是说不出”对不起”;因为这三个字太轻巧了却又太沉重了。
我缓缓地躺下。大少爷也钻回被子里。他的手找到我的手。还好手还是温暖的。我张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墙:”维克多;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幸福。”
“我知道了。”他笑了;我没有敢回过头看他笑的样子;”明天你不是要继续找那个孩子吗?快睡吧。”
最近局势的发展总是出乎我的意料。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敲我们的门,不紧不慢,砰砰砰三声,我披着衣服坐起来,看了看一边的大少爷,他正睡得香,脸上一副毫无烦恼的样子。昨晚睡得不好,我愣了会神,门外的人很有耐心地等着。不想动,但是没有办法,我起立,将门开了个缝。
是管家。我松了口气,说道:“有事吗?”
“主人叫你们过去。”我注意到他用了“叫”这个字而不是“请”,心里忖度着发生了什么事。身后一阵床的吱呀声,我回头看去,大少爷也已经起来了。
“主人请你们过去。”管家又说。这次他是对着大少爷说的。
“知道了。”大少爷的声音十分平静,好像是在吩咐自己的仆人一样,“我们马上就过去。”
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离开了。我们梳洗之后,就来到了主屋。
屋子里很暖和,壁炉的炉火噼噼啪啪的燃烧着,屋子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他陷在沙发里,看看我又看看大少爷。
我尽量有礼貌地问:“有什么事么?”
“没有。”他终于还是笑了笑,说,“倒也不能这么没事,是件好事。我的儿子今天早上被找到了。“
“哦,“我说,尽量掩饰我的惊讶,”他在哪里?“
“在医院里。“他看出了我的神色,微笑着说,”别惊讶,只不过例行检查。“
“例行检查?“我说,”他出车祸了么?“
“是的。不过没有受伤。“汉斯先生回答道,”警察接到报警说昨晚有一辆车翻倒在山路上,司机毙命,乘客中一人受伤,那是我的妻弟。而另一个乘客是我的儿子,但是他安然无恙。两人都已经被送往医院了。警察发现他是我的孩子,就给我打了电话。我马上就去看看他。跟你说这件事是为了告诉你一声:你的任务完成了。“他用坦然的目光迎接我的怀疑。
我保持冷静,说:“这么说契约完成了?“
“是的。“他指指桌上的一叠钱说,”这是你的酬金。“
我穿上大衣,说:“酬金的问题请和我的老板谈。”
“不用客气,这是你应该得的。”他笑得很假。脸上堆着笑容,手却在暗暗使劲。
“我不是客气,”我说,“只是无功不受禄,我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功在哪里。”说完我快步走向衣帽间取大衣,大少爷像幽灵一样地跟在我的后面。
我把衣服披到身上,一时有些手忙脚乱,忽然又是刚来时听到的女人的歇斯底里地尖叫划破了平静。我愣愣地听着,忽然明白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这个女人的是在用中文喊叫着。怪不得只有我和汉斯先生能听懂,怪不得汉斯先生跟我说你也是中国人。
汉斯先生的脸上抽搐了几下,扬手要把管家招来。我晃过神来,转身平静的面对他。
他看着我,说:“什么事?”
“您不是要奖励我吗?”我说,“我想听听这个女人的故事。”
“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他粗鲁的说,大少爷往前迈了一步,汉斯先生安静下来,轮流打量了我们两个。看他的眼神我知道他已经认出了大少爷是谁。
“好罢。”他最后妥协了,“但是你要答应我不向外界透露此事。”
“我们,”我说,“只不过是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
“她是我的继母,”他看向那个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尴尬的说,“我母亲死后,父亲和她结婚了。她是个中国人,和亡夫也有一个儿子。我的父亲不允许她把孩子带到我们家。所以她把孩子扔到一家孤儿院门口,和我的父亲结了婚。但是婚后不久她就受不了良心的折磨发了疯。我父亲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死的时候留下遗嘱要我好好照顾她-完了,你,你还有事吗?”
“没有。”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