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知,此时便是大王子和王女掌控了整个行宫,握着兵权的人才有说话的权利。
申家虽然权势还在,奈何远水解不了近渴。至于陪着申后一起来的申华,方才也被白浅命人拿住,捆得结结实实。
姜秀润方才哭得悲切,倒不是伤心他的父王,而是真心实意地想着自己母亲逝去时的凄苦无助,而忍不住落泪。
如今父王竟然这般离去,但愿母亲已经在阴司投胎转世,再不见这等薄情寡义,苛待亲生儿女的男人。
姬无疆掌控了整个行宫,囚禁了申后与申华,还有这两兄妹的亲信后,便安抚了众位臣子,与大王子、王女还有几位老臣商议对策。
姜秀润拭干了眼泪,冷静地思考了一下后道:“如今会盟在即,国小生变,乃是引狼入室。传下去,封闭国君遇袭的消息,秘不发丧。只说国君水土不服,吃坏了肚子,不能入宴,款待诸王。待会盟结束后,再发布君王讣告。”
有两个老臣对姜秀润的看法提出异议,觉得此乃对国君遗体的不敬。
虽然此时天气转凉,可是若是久久不能举行国丧葬礼的话,时间长了国君姜的尸体也要腐臭了。这样对先君不敬的罪责若是载入史册,他们这些重视清誉的老臣可是承担不起。
姜秀润此时,一改方才的柔弱,只直视那迂腐拘泥小义的老臣,嘴里却问向一旁的金奎道:“金将军,梁国铁骑精兵,若是日夜不停奔袭波国都城,需要多久的时间?波国的守军又能抵挡多久?”
金奎不假思索道:“梁国新近购置了千里战马,精良的战车,加之此时乃是秋季,行军起来气候凉爽,只需三日便可抵挡波国都城之下。而我朝的将士,战甲剑戟多是十余年前打制的,一代代将士珍而又珍地擦拭保养,也耐不住铁甲变薄,腐朽生锈,更何况之前申家贪墨了大笔的军饷,将士怨声不断……若是我等以血肉之躯抵死城门,差不多能阻挡三日吧……”
姜秀润听了之后,面无表情地环顾诸位臣子道:“你们看,若是敌国起了心思,吞噬我波国不过六日的时间。到时候,就算尔等尊礼守节,为我父王举行了风光大葬,只怕那棺椁还没入土为安,那敌人的铁蹄便要践踏父王的棺椁盖子了!”
说到这,她站起身道:“为了波国的黎民百姓,百年安康,我便宁可担此不孝的名头了。若是有谁注重自己的名节,尽管开口,我自会成全了你等。一会扭着你们入了牢狱,待得度过此劫再将你们放出。到时候,你们自可往我这等短浅没有见识的妇人身上推诿,洗脱了你们的不是。若是还嫌名声不清白,便自备了吊绳,寻个无人的沟渠,上吊自己明志去吧!我一定叫史官给你们留下厚厚的一卷。”
说句实在的,波国的老臣们是习惯了大王女几年前未出波国时的温婉可人,竟然不知姜秀润人前的微笑有礼外,还有这等刁毒强横的另一面。
只一番有理有据的话语,便驳斥得那两个沽名钓誉的老臣面红耳赤,无言以对,还想再开口辩驳,却被其他不耐烦的老臣申斥分不清轻重,只无人再理会他俩,只一心跟大王女商议着接下来的安排。
虽然他们也知,国君姜暴毙,本该由大王子主持局面。但是几番言语下来,他们也看出姜之是个没有主意的,而姬无疆则唯姜秀润马首是瞻。
是以最后大事小情,皆是姜秀润拍板定夺。
只是那国君姜尸身也不好任凭着腐烂。幸好梅城泉洞,阴凉得很,将尸身藏在其中,几日内也不会腐坏。
如此一来,提前来的这五日里,却是终日忙碌个不停。
待得会盟之日时,姜秀润身着波国特有的露腰的半身拖地长裙,外罩金线纺成的金纱,头戴象征王女的蛇首金冠,长发披散,如黑色绸缎,垂至紧身长裙包裹的臀部,红唇粉颊,长眉飞扬,一派雍容地出现在了会盟之地上——只是会盟的诸王,竟然没有几个到的。
毕竟今年的东道主是波国,一个弹丸小国,号令不了诸国,也震慑不住几位藩王国君。
而且那国君姜阿谀奉承,拔高踩低的嘴脸实在叫人作呕。来得晚些,也算对得起自己少吐几口酸水的肠胃。
只是谁也没想到,今日会盟的东道主席位上来的,却是位千娇百媚,倾城绝丽的女子。
来得早的那三四个国君们一个个忍不住站起,直愣愣地盯着这位波国贵女,只疑心这是哪里幻化出的精灵,下一刻便消失不见。
碰巧来早了的梁国刘佩,忍不住也长长吸了一口气。他虽然跟洛安城的质子姜禾润甚是熟稔也知“他”的底细。
可是此时,临水高台,秋水盈盈,水雾渐生衬着佳人一方,他也忍不住被这老熟人给暂时勾迷了心窍。
第136章 第 136 章
佳人虽美叫人看了心旷神怡; 可待诸位国君回过神来时; 却有些不是滋味。其中乌干国的国君便皱着眉头道:“波国身为东道主儿,为何国君迟迟不现身?”
姜之在一旁插口道:“我乃波国大王子,我的父王因为水土不服,上吐下泻,浑身松懈卧榻不起,为了不败坏诸王的兴致,特意命我与妹妹一同前来款待诸王。”
其实在场的诸位; 没有几个在意国君姜的,他来与不来; 干系都不甚大; 但是一个屁大的小国反做出怠慢之举; 就让人不能原谅了。
那乌干国王瞪着眼; 还要再刁难的时候; 姜秀润在一旁开口道:“今年诸王会盟; 倒是有不少的王子国储前来参加,当真是让人见识不少。父王也是听闻知公子刘佩; 还有许多国储要来,这才敢放手要我的王兄前来招待,一则; 能与诸位国君修习治国之道;二则,也多多结识一些以前未曾见过的王子们……乌干王; 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的确; 那梁国派出会盟的; 便是公子刘佩。像梁国这等大国,若不是因为亲善友邻,真是不屑参加这等小国云集的会盟,是以派出个公子来参加就不错了。
可是现在姜秀润拿了刘佩扯羊皮,乌干国王便再不好说王子前来会盟是对诸国不敬之言。要不然岂不是有映射梁国公子的嫌疑?
而且这会盟的会场礼仪,完美得无可挑剔,诸位国君王子的分坐,也打破常规,以圆席围坐,秉承会盟大国小国一视同仁的意思,也不能说主人家轻忽怠慢了。
真如姜之所言,那国君姜拉肚子拉得厉害的话,谁也不要强要着他来参加。
于是这话头就此作罢。
不过在诸位国君看来,波国主持大礼的当是那位大公子姜之,至于那位王女,真是不知来干嘛的,莫不是到了待嫁的年龄,趁着诸王皆在之际,选择夫君?
一时间,诸位国君国储望向姜秀润的眼神便暧昧非常了。
刘佩倒是含笑看着姜秀润,主动坐到了她的身旁道:“看来我来参加,倒是给姜姬你解了围。许久不见,姜姬又美艳了几分。”
姜秀润冲着他微微一笑,并不多言。算一算时间,刘佩也该是到了继承梁国的时候了。前世里的他继承了梁国后,便如凤离梧一般开疆扩土,都是些好战的。
该怎么钳制住梁国这匹恶狼吞噬波国,还真是要好好花费一下心思。
姜秀润虽然不想言语,可刘佩却起了谈性,趁着随后到场的诸王们寒暄时,又悄声道:“自听闻你离开了洛安,便心悬着姜姬你的际遇。我乃一片赤诚,姜姬你实在不该处处以小人之心度量着我……”
他这般说,姜秀润倒是没法装聋作哑,只微微侧脸看他道:“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倒是因为当时我在洛安立足,不得不食君禄行君之事,对您多有得罪呢!”
刘佩闻言,笑意更省,眼底却无一丝喜色地道:“那些事情,当真是不能细究的,不然只你在农司当差时,拆解了我梁国养蚕止农之策这一样,我便要跟你不罢不休了……”
梁国对大齐暗藏警惕之心,更是要立意动摇大齐的根本,以高价扰乱庶民的心思,让他们弃稻田而重桑蚕,没想到却被这女子以桑蚕税轻松化解。
随后,更是效仿了他们梁国修建水渠,为农耕提供辅力。
现如今,她虽然离开了大齐,可是水渠的主干已然成型,让所在地的粮食产量倍增。梁国先前的抑农之策宣告失败,而为此投下的大笔金也打了水漂。
姜秀润原是想着客气的,可是刘佩却偏是要提起不愉快的,她便也毫不客气道:“养蚕抑农,原本就是春秋管仲用老的招式,大齐的太子自己看出来的,倒也赖不到我的头上。而且,我一个女子,哪里有那么多的狡诈心思,不过是照着太子的吩咐做事罢了。公子您要怪,就怪那写史书论历朝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