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秋总是疼醒又昏昏沉沉的睡去,迷糊中也不知时间流逝,直到他表哥带着救兵找到他们。化险为夷之后,铭秋让马车的速度降下来,以为这样能舒服些,可是在阵痛面前,马车的颠簸又算得了什么。
随着阵痛来得越来越密,铭秋睡意全无,只觉得身体一次次的被撑破又被压碎,之前的豪言壮语显得是那么的苍白,要不是将士们就在马车外面,他真想大哭大叫,这疼要折磨死他了。又忍过一阵痛,忍无可忍的铭秋问惜欢说:“舅舅,这是还要疼多久?孩子要多久还会出来?”
惜欢一边给铭秋揉腰一边说:“我只记得,爹爹那时候疼了三天才把你娘生出来!”
铭秋闻言霎时白了脸,惊道:“朕……朕……疼了多久了?”
惜欢垂下眼睑,答道:“不足一天!”
铭秋慌了神儿,抓着惜欢的袖子问:“舅舅,这是到哪里了?”想着还要过两天这生不如死的日子,铭秋就如坠深渊。
“再往前走就到云台山了!”
“那就……哦……呃……”等不及铭秋说完,阵痛就又来了。铭秋觉得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了一起,孩子在对他拳脚相向,急着要出来。挨过这一波,铭秋身上又是一层薄汗,身子因为脱力而虚弱不已。“就在云台山停下吧,到山上的旧居生下孩子!”铭秋撑不住了,只想尽快脱离苦海。
“不!回宫里,孩子要在宫里生,不能生在山上!陛下,你再挺一下!”阿翰的声音洪钟般的在头顶响起,铭秋抬头望去,阿翰那双疲惫的眼睛格外的坚定,那个眼神不是平日里跟他说笑的眼神,而是执着他的手说这辈子不离不弃的眼神。
很多的时候铭秋都不懂阿翰,不明白为什么宫里锦衣玉食仆从成群,阿翰却要自己下地耕种,换衣梳洗。不懂阿翰为什么可以那么坚定的陪在自己身边,即使他一次又一次的任性的改变他们的生活,阿翰似乎从来不曾责怪过他,只是默默的陪在身边。
“好,回京城!”即使不懂阿翰,这个时候铭秋却想顺着他,就像阿翰一直来来顺着自己一般。
铭秋疼到忍无可忍的时候,就让阿翰往他的嘴里塞个布巾,他不想叫得让外面的军仕都听到;有失帝王威仪。阿翰知道他难受,如今的一切仿佛是老天爷在跟他们开玩笑般的往事重现,他又如何能承受再次失去孩子的痛楚!
马车一路奔到皇宫直至寝宫,阿翰把昏沉沉的铭秋抱回到久违的龙床,怜惜的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轻声道:“陛下,到家了,孩子安全了,我们也安全了,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你挺住,我陪着你,一直在你身边!”
惜欢也已累得站不稳,被等候在寝宫的徒弟扶到了铭秋的床前,吩咐徒弟去给铭秋煎补气的汤药,顺便烧些开水来给铭秋擦身。吃了补气的药,铭秋清明了些,阿翰给他擦身的时候,他觉得坐着舒服些,阿翰便坐到了他身后,牢牢的拥着他,给他推揉的躁动不安的肚子。阿翰轻吻这铭秋的额头对他道:“燕大夫去准备催产药了,很快就好了,陛下,再坚持一下!”
铭秋虚弱的嗯了一下,就又被疼痛淹没了。这次他感到了些许的不同,犹如涨至极至的皮球突然破裂,他身下一热,铭秋知道自己这罪要到尽头了。听到阿翰的呼喊,惜欢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准备好的催产药似乎不需要了,铭秋已经破水,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见到了希望的曙光,铭秋突然来了力气,有了两次的经验,这次他大概知道什么时候要用力,什么时候可以稍稍些一下,可这孩子出来得很慢,铭秋渐渐力不从心,突然一阵剧痛,就在铭秋以为终于解放的时候,惜欢的声音却无情的打碎了他的希望:“陛下,这孩子在马车里颠簸久了,位置有些不正。陛下,要坚持住,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放弃啊!”
“阿翰!”铭秋闻言一下子哭了出来,力气与希望一下子就被抽走了,他不要生了。
“陛下,现在放弃的话,前面的那些罪不就白遭了嘛?等孩子出生之后,会像方方一样,圆圆的小脑袋,胖胖的小手,冲着我们笑,然后我们看着他一点点的长大,会走了,能跑了,开始捣蛋了……”
铭秋的思绪随着阿翰回想起了方方,他记起了方方初叫爹爹时的喜悦,记起了孩子生病时的焦虑,方方的笑脸,不服气时气鼓鼓的样子……
“陛下,好了,用力啊,马上就好了!”
铭秋已经力竭,再怎么用力,孩子还是徘徊不前,后来一股很大的力道狠狠的压住了他的肚子,铭秋大叫一声,却觉得孩子真真的往下走了。铭秋知道这是阿翰在帮他,主动的配合他,即使那力道仿佛要压碎自己,一下,两下……最后,铭秋终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陛下,是皇子!”惜欢高兴的报喜。铭秋好想看看孩子,上一个他还没来得及看就……铭秋拼命的抬着胳膊,阿翰见状连忙从惜欢手中接过孩子。他握住铭秋的手,轻轻的放在刚出生孩子的小脸上,那是一种柔柔的,暖暖的感觉,铭秋放心的昏睡了过去。
惜欢探了探铭秋的脉搏,对阿翰道:“没什么事了!”
得知铭秋没事了,阿翰长出一口气,缓缓的把孩子放到铭秋身边,然后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铭秋醒来后,转头就见到了孩子,红扑扑的小脸,软软的小嘴,铭秋摸了摸孩子,是温暖的,终于放心的笑了。可当铭秋发现陪在身旁的是母后而非阿翰时,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注了。惜悦骗他说阿翰在别屋睡着,铭秋却不信,他道:“即使睡他也会睡在朕身边!”惜悦看着这样儿子竟笑了,谁说这不是幸福呢!
惜悦和盘托出,阿翰病了,铭秋睡了两天,阿翰烧了两天,想了各种办法也不见退烧,如今只能靠他自己的意志挺过去了。怕铭秋担心,惜悦忙不迭的安慰他说:“大哥也说了,阿翰身体底子好,肯定能撑过去的!”
铭秋黯然,呢喃道:“是啊,那么好的底子都让朕折腾出病来了!”铭秋想想这段日子,阿翰没日没夜的照顾在身边,没有一个安眠,后面还跟着自己担惊受怕,这样的日子恐怕是铁人都扛不住吧!
这厢气氛正沉重,惜悦一个眼神,不多久方方就被带了进来。方方见父皇醒了,一下子扑到铭秋身上,哭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爹爹一直睡,父皇一直睡,弟弟也在睡,你们都不要我了!”
铭秋身子被方方弄疼了,心也被她柔化了,他的女儿,好久没见到呢!为了她,为了身旁的孩子,即使化身修罗他也在所不惜。铭秋轻轻的拍着女儿,柔声的安慰她:“父皇没事了,爹爹也会醒过来的,上次大火都没事,这次更不会有事,至于弟弟,他才刚出生,当然要睡觉!”
铭秋有些话要跟惜悦说,于是支开方方,让她到阿翰那里去。待方方离开了,铭秋才道:“几位谋反的王爷现在如何了?”
“三王爷自裁了,其他的几位都压在大理寺,等待皇上处置!”惜悦说得不紧不慢。
“请母后传朕口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按法典论罪即可!”铭秋说罢,又叹息了一声,道:“到头来,朕之于他们,果然还是害死父皇的孽种!”
惜悦闻言尴尬的闭上了嘴,铭秋看着眼神闪烁的母亲,道:“时至今日,朕倒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对父皇了?朕想问你,父皇之于你,真的只是在权倾天下路上的垫脚石么?”
惜悦垂着头,低声说:“哀家不曾想过权倾天下,当初想进皇宫只不过年少时的好奇与任性罢了!只是爹爹死了,不能回头了!一路悲痛的走了过来,直到陛下出生了!”
铭秋默默的听着,惜悦继续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