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由于屋子里没有灯,光线较暗,土根无法看清楚其他人的神情,他只好稍微提高声音,说道:“好了,现在大家可以把手指放在扳机上了!千万别慌!等我的哨子一响,大家立刻开火!每人连放三枪,然后按照事先说好的撤退!”
“当——”锣声更近了,那支左梦庚的队伍已经来到了正对着土根他们的地方。土根明白时机已到,他先深吸一口气,将左手中拿着的竹哨放进嘴里,然后端起面前放着的快枪,左手扶住枪身护木,右手握住枪托前端,右手的食指则轻轻伸进扳机护圈,并搭在了扳机上。
那顶八抬大轿的轮廓被土根牢牢的、稳稳的套进了枪的准星与标尺所形成的缺口中,土根的枪随着那顶官轿缓缓的向着左边移动。
“嗖——”一声哨声响起,打破了这初夏清晨的宁静。
“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声响起。一些还在附近树梢上停留的飞鸟被惊醒,纷纷震翅高飞,“呼啦啦”飞到一起,紧接着又在天空中散开,在天上飞了几圈后,全部消失在远方。
“抓刺客!”“莫走了反贼!”……
各种惊呼声响起。
不待这惊呼声停顿,“砰砰砰……”又是一阵枪响,片刻之后第三阵枪声响起,不仅又在轿子上留下十几个枪眼儿,而且把围在轿子边的士兵也击倒了几个。
马蹄声响了起来,那是左梦庚轿子后跟着的骑兵反应了过来,他们纷纷催马前行,试图绕过北边的御街,前往那栋可疑的小楼捉拿刺客。那些护卫着轿子的步兵则分成两队,一队抽出兵刃背对轿子围成一圈,而另一队则提着刀枪,一边向小楼上射击,一边从街道边找来梯子,试图登上那条御街边的民居,从房顶上攻击小楼。
“嗖,嗖,嗖……”几颗子弹从屋子的小窗户飞了进来,从正在捡拾地板上的子弹壳的张狗蛋头边掠过,随后打在了对面的窗户上,将窗棱打得稀烂。
张狗蛋是最后一个离开这间屋子的,他在爬到那楼梯边的时候,又扭头看了一眼那顶轿子,却见那轿子下的地面已经有些黑糊糊的东西流了一地,似乎是人血。
当张狗蛋狂奔入街道不远处的那个布匹店的时候,他已经听到了从街道另一头传来的马蹄声了。
“嘭”的一声轻响,土根迅速关上了铺子的门。
张狗蛋与土根将耳朵贴在门后,仔细的倾听着街道上的动静。土根问道:“街上没人看见吧?”
张狗蛋点头道:“现在还没到卯时,街上冷清的很,一个人也没有,况且听见枪声,哪个不要命的敢出来看?”
那些骑兵显然已经抵达了那座小楼,他们口中的呵骂声已经远远的传了过来,在这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回荡了很久。过了不多时,一些步兵的跑步声也传了过来,他们停留片刻之后,便开始挨家挨户的打门。
张狗蛋与土根立刻离开布匹店的前堂,迅速向后院奔去。
站在后院中的布匹店的掌柜见二人进了后院,立刻将一堆柴草移开,露出个地洞,将二人送入洞中,随后又将柴草重新盖好,接着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走向前堂,准备应付兵丁的查问。
地洞中已经站满了土根与张狗蛋的部下,柱子一见土根过来,就走上去,低声问道:“怎么样?得手了吗?”
土根望向张狗蛋,张狗蛋点头说道:“也许得手了,我看见了血,不过不很肯定,看来必须再等等了!”
土根问道:“那,公爷写给史可法的信什么时候送去?”
张狗蛋说道:“我已经交给掌柜的了,等确定左梦庚死了再由他送去。”
柱子有些不太理解,问道:“为什么一定要送信给史可法呢?咱们现在干的神不知鬼不觉,朝廷不可能知道的。”
张狗蛋说道:“不送信是不行的,公爷说咱们这叫‘先斩后奏,事且从权’。况且咱们快枪所射出的子弹弹头与一般的枪不同,要是他们寻得此弹头,一定也能猜到我们头上,所以与其被他们问来问去,不如将实话讲出。”
“那,要是左梦庚没死怎么办?”柱子追问道。
张狗蛋咬了咬牙,说道:“陈子豪有属下混在左梦庚的军队里,要是左梦庚没死,那么咱们就再去杀他一次!”
第八十七节
大明靖国公左梦庚遇刺身亡的消息不径而走,迅速传遍了南京城的大街小巷,成为南京百姓们茶余饭后新的谈资。
与百姓们的津津乐道不同,南京的大明朝廷在得到左梦庚遇刺身亡的消息后,立刻又陷入一片慌乱之中。由于左梦庚是在快到顺天府附近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弹雨给打死的,所以,他部下的亲信将领要求封锁顺天府一带,彻底的搜查那一带的民居,把可疑的人全部送到左梦庚军营处置。
但是,这个无理的要求自然遭到了朝廷大小官员的一致反对,他们认为左梦庚部下的这个要求无异于大逆不道,因为顺天府是当今大明天子的行在,怎么能说搜就搜呢?
左梦庚的部下自然不甘心就这样让他们的将军不明不白的死去,他们放出话来,如果朝廷不答应的话,那么将自行搜查,而且他们说干就干,已经派兵将顺天府一带包围起来了,并与随后赶来保护皇帝的沐天波人马发生了一些小规模冲突。
南京城里的气氛更紧张了,本来就看不到多少人的街道上更是冷冷清清,甚至连狗都难得看见两只。
顺天府中的气氛更是紧张,由于左梦庚的兵迅速包围了这一带,所以上朝的官员们就暂时与外界隔离了,连家也回不去,原本时间不长的早朝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有结束。
大臣们手足无措的站在堂下,一言不发的低着头,任凭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发脾气。
刚刚当上皇帝,还没有过几天皇帝瘾的桂王现在非常的愤怒,他无法理解左梦庚部下的行动,在他眼里,他是皇帝,他的话就应该是最有效的,是不可置疑的,但让他大感意外的是,他向左梦庚的部下连下两道上谕,命他们退回各自军营,等候朝廷的调查,但那些兵丁就是不肯退去,这让他这个皇帝感到很没有面子。
他望着站在那里呆若木鸡的大臣们,突然感到自己很可笑,他伸出右手,用细长的食指指着那些大臣们,咆哮道:“你们吃着朕的俸禄,当着朕的官儿,治理着朕的百姓,但如今却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难道你们都是饭桶吗?难道你们只会吃喝嫖赌吗?难道你们只会捧那青楼里的红姑娘吗?”
王坤知道皇帝是怒极了,要不然不会把他教的话全抛到九霄云外,说出这些市井之言了。他急忙走上几步,来到皇帝身边,小声说道:“万岁息怒!如今黔国公正在外面指挥兵丁布防,不若将黔国公召来,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朕难道就只能靠沐天波吗?”皇帝有些不高兴了,“难道你们就不能给朕出个好主意吗?王坤,你说,你有什么好主意?”看样子皇帝真是气极了,连王坤的面子也不给了。
王坤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回万岁,老奴以为眼下最要紧的是万岁的安危,所以不如就让那些兵将附近的百姓捉去,让他们发发火气,也就没事了。”
“一派胡言!”张慎言站了出来,“你这是想置皇上于何地?那些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而那些左梦庚的兵丁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盗匪出身,百姓若是落入他们手中,还有活路吗?再说了,此事不是什么小事,此事关乎皇家威严,怎可随意退让?”说到后来,张慎言的胡子都气的翘了起来。
“那你说怎么办?莫非让黔国公与左梦庚部下打上一仗?”王坤很不喜欢这个老家伙,因为这个老家伙总是与他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