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望来到厨房,她将已经化冻的鸡肉和螺片洗干净放到汤锅里,点燃煤气煲汤。水开了,依望将灶火改小,跑回卧室继续收拾全家人的行李。
志明将车子开进车库,后备箱中满是他们三个人抢购的东西。志明大声地叫依望出来帮忙,同时打开了与房间相连的车库门。一股淡淡的煤气味冲到他的鼻子里:“怎么有煤气味,你在煮东西呀?”
依望闻声从卧室里出来:“我在煲螺片汤,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志明看了看灶上的火,没有看到火光,也没有看到汤锅里冒出来的热气,他走到煤气灶前,发现火已经灭了,煤气开关却还开着:“跑煤气了,让孩子们别过来。开门,开门。”他边说边跑去开房子的主门,一股寒气迎面而来。
依望走到灶边去查看,她不相信火已经灭了。志明冲到车库的门前挡住两个想要进屋的孩子,对着妻子大声地喊:“你看什么,还不赶快出来。”
依望也走到室外,身上只穿着一件薄毛衣。洛棋想冲到屋里帮助妈妈拿外衣,被志明拉住:“你干什么去,现在屋子里都是煤气,不能进去。”洛棋说妈妈穿得太少,他想帮忙去拿衣服。依望也拉住儿子,说自己不冷。志明看看妻子,发现她真的只穿了一件毛衣。志明要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依望穿,被依望制止了,她说自己真的不冷。志明心痛地将妻子拉到怀里,用宽大的棉服包住她。
等了一会儿,志明和依望重新返回到屋里,将所有房间的门、窗都打开。依望穿上自己的衣服,开始为大家煮中饭。
志明和两个孩子将买来的东西从车上卸下来。志明问依望行李收拾得怎么样了,行李箱够不够用。依望不好意思地告诉他,行李根本就没收拾,吃完中饭,她会抓紧干。志明看看卧室里零乱的东西,催促道:“我下午要去还车子。明天一大早的飞机。如果再需要东西,没有车子怎么去买呀?我本来以为你上午就能收拾好,如果箱子不够,下午还车之前还可以去买,现在怎么办呢?我看多余的东西只能用床单包着走了。”
依望没说话,她将烧好的饭菜摆在桌子上。贝贝和洛棋都饿坏了,不等妈妈发话就吃起来。依望摘下围裙,准备到卧室里收东西,志明叫住她,问她为什么不吃饭。依望说自己不饿,想先收拾东西。志明端着碗跟到卧室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呀?如果头痛就躺一会儿,东西我来收。看你神情恍惚的样子,大概是煤气中毒了。你怎么这么大意呢?煤气熄火了都不知道,还好我们回来得早,回来晚了你的命都保不住。这种事以后可不能再干了。”
依望一边装东西一边说自己以后一定小心,她问志明去中国的免费行李到底是二十五公斤,还是四十公斤。志明也搞不清楚,他认为行李不会超重。依望提醒他还有很多东西寄放在王牧师的家里,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这次能带到北京去一部分。
志明说带去北京干什么,也不准备常住,说不定一年之后就回来呢。依望听到这种话有些不愉快,为了不造成误解,她问志明是否在工作上有特别的计划,志明回答没有。“也就是说你不喜欢我们常住北京是吗?”依望停下手中的活儿问。
“北京有什么好的,你们还想常住。我以为你们早就住够了呢。”志明耸耸肩膀,做出不能理解的表情。
依望走到先生的旁边认真地说:“北京好不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必须待在一起。”
志明讨厌听到这种话,觉得妻子在用某种理由控制他。“这算什么理由呀?我听不懂。”说完他欲转身离去。
依望叫住他,想跟志明好好谈一谈。志明很不情愿地留下来。依望为了不让孩子们听到,将门关上说:“这句话我刚到北京的时候就说过,到现在我的看法没有改变。你说你听不懂,我倒不明白,你哪里听不懂?”
志明说他们愿意在北京生活就在北京,愿意在美国生活就在美国,他没有特别的意见,也不认为全家在一起生活有什么好,或是不好。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是一种逃避,在心里他还是想过以前那种没有缠累的生活。
旧情复发(2)
依望想跟先生认真地谈一谈,看到志明这种敌对的态度,她明白现在不是时候,再说下去又会扯到外遇的问题,志明还会说他们之间的感情问题与外遇无关。这种谈话游戏进行了五六次了,每次谈完都十分伤害感情。依望以为她和孩子们的努力应该收到效果了,她能体会到志明同孩子们在一起时的快乐。可是志明否认这一点儿,他希望过单身生活的态度再明白不过了。
贝贝看到爸爸妈妈关上门谈话,心里有些紧张,她三下两下地将碗中的炒饭吞到肚子里,拿来空碗跑到卧室门前,用头将门顶开。依望见到贝贝进来了,问她有什么事,贝贝将空碗竖起来给妈妈看,嘴巴里因为填满了食物而不能说话。依望抱起女儿,努力忍住泪水,她明白小女孩的心意。父母异常的生活关系,使这个三岁半的小女生迅速地成熟起来,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敏感。
依望将女儿抱回到餐厅里,问她吃饱了没有。女儿的懂事唤起她强烈的母爱和责任感,为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再艰难的路她也要走下去。依望为自己盛了一碗炒饭,一边吃一边跟两个孩子说笑。看到妻子的态度突然改变,志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吃完饭说要去还车,就走了。依望打起精神来指挥两个孩子帮助她收拾东西,又通知王师母明天送他们去机场时将寄存在她那里的一件行李也带上。王师母很关心她和志明,嘱咐她一定好好修复关系。依望请师母放心,说她会努力争取。
自从志明在拘留所里将玲红保释出来之后,他一直不肯跟玲红联络。玲红试着发过几次短信,志明都没有回。玲红没想到好男人无情起来跟坏男人没有什么两样,她心里很生气,试着告诉自己不要太在意,可是被遗弃的感觉让她心疼不已,没办法放下。房租已经到期了,如果志明不主动为她付,玲红就要动用自己的积蓄。经济上的压力使玲红更加潦倒,她倒在床上睡了几天几夜,直到妹妹玲蓝和小霞来看她才爬起来。
小霞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照进来,玲红才知道已经是中午了。玲蓝用四川话骂她没出息,遇到点儿小事就装狗熊。从小到大玲红都是妹妹的偶像,她没想到玲蓝敢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使玲红觉得不化妆不能见人,她顾不上跟妹妹争执,冲到卫生间里洗澡、化妆。等玲红从卫生间里出来,房间已经被妹妹和小霞收拾好了。玲红的目光落在妹妹的身上,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玲蓝穿着入时,脸上化着最时髦的彩妆,如果不是普通话里依旧夹杂着四川乡音,她已经蜕变成十足的都市新女性。
玲蓝和小霞要带玲红出去吃饭,可是几天的颓迷再加上刚才的沐浴,玲红觉得自己十分虚弱,她不想外出。玲蓝到餐厅里去叫外卖。留下小霞和姐姐聊天。
玲红倒在沙发上,斜着眼睛看小霞。小霞知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解释说:“不是我不帮姐妹儿的忙,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如果我保释你,说明我认识你,那你在我的店里吸毒就是另外一种性质了。”玲红听了小霞的话冷冷地笑笑,小霞继续说,“不管怎么样,你出来了。”
玲红苦笑着问:“你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是志明把我赎出来的。”
小霞觉得志明赎她出来的天经地义,没有什么好生气的。玲红说志明认为她吸毒,看到她像看到苍蝇一样讨厌。小霞问她为什么不辩解,玲红说志明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小霞用胳膊搂住玲红低声在她耳边说:“我告诉你吧,他不听你解释的原因不是他不相信你,也不是因为吸毒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是他想离开你。一个男人如果想离开一个女人,他会给自己找到无数的借口。就算那次你没有吸毒,他也会找到其他理由。我看你事事聪明,这件事却笨得可以。”
玲红不说话,她心里承认小霞的话有道理,可是道理归道理,情感归情感,现实世界里边她的情感真真实实地落实了。小霞还是用金钱观来开导她,劝她趁年轻多挣钱。玲红是个骄傲的女孩子,她不想在同伴面前认输,就将话题扯到小霞的生意上。这正是小霞的目的,她希望再一次规劝玲红到自己的酒吧里工作。小霞说她已经将玲蓝培养成第一台柱,如果玲红肯加入,她可以出让一部分股份。看到妹妹终于也落到跟自己一样的命运,玲红觉得很难受,这就是外婆说的命吧!人不能跟命斗。
小霞走后,留下玲蓝继续当说客,说服玲红出山。两姐妹躺在床上很久都找不到话题,两颗骄傲的心没办法靠得太近。“姐姐。”玲蓝先打破了沉默,“其实生活就是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人都往前走。生活首先是活着,然后是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