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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对奸臣未婚夫真香了 第13节(2 / 2)

“淑妃的孩子生不下来,你大可放心。”皇后不耐烦地摆手,“你只管在前朝好好用功,我就阿弥陀佛了。”

三司会审加上统御司、东宫和恭王府鼎力协助,太仓案和西川寺命案终于落下帷幕,收受贿赂的都被抄了家,不但充盈了国库,连江南的赈灾银都有了着落。

其中最令人瞩目的便是余家,余文杰腆居户部尚书多年,嫡女余慧琪更是太子良娣,但种种证据确凿指名,余文杰便是太仓失火、乃至江南动乱的罪魁祸首。

皇帝知道后大怒,下旨将余文杰斩首,余氏成年男子流放,余下人等全部没入奴籍,太子良娣得知此事悲泣不已,活生生地哭死在东宫。

除此之外,统御司在江南各州稽查的时候,也详实记录了各州赈灾的情况,发现和州虽然受灾,但却没有民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灾之初,和州刺史范丰年开仓自救,看出雨势不同往常,河道淤堵已久,水位上涨,灾情只怕不好,早早地就向户部陈情请求赈灾,却没能收到回信。

粮库眼看着就要空了,他便下令提高粮价,又散布灾情将过的谣言,引得囤积粮食的商人纷纷打开库存敛财。各家竟售,粮价没几日便低下去,而百姓们见着粮价低便会多买一些,如此就让城中百姓都有了渡灾的存粮。

商户肯开仓,还要百姓有钱买粮才行,范丰年便大兴工事,雇人疏通河道修筑堤坝。他价格压的低,便只有找不到事做的流民才会来,如此既保证了这部分贫民的生计,又不会影响到和州城内的正常生活。

范丰年殚精竭虑修修补补,好歹让和州撑到了赈灾的人马,也让和州成了江南乱局中的一处宁静地界。

大理寺核查之后将一切上奏,皇帝大喜,洗清范丰年的污名后几次嘉奖,又令各州效仿。

汛期已过,京城又下发一次赈灾银,好歹是把江南给救回来了。起义军原本就是散兵游勇,待朝廷缓过气来,也都一一收拾干净,大周又回到从前的太平。

当然,一切都同从前不同了。

此案中东宫折损大半人手,太子也被皇帝多次训斥,反倒是恭王监审有功,被厚厚赏赐几回。

本以为立储之后胜负已成定局,此案一结,朝中又渐渐响起易储的言论。

皇帝虽没真废了太子,却也只是申斥了这些折子,而没有降罪。

想是已生易储之心,却碍着废立时日太短,朝令夕改不利于国祚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说英国公府上下平安,苏浈心里高兴,递了几次帖子想约顾湘婷见面,却没收到回音。

段容时主审太仓一案,雷厉风行,将种种复杂的案情梳理得明明白白,又将罪轻罪重论得分明,不单是皇帝多有爱重,连在民间的声名都好了许多。

反观顾家经此一役到底伤了些元气,苏浈自觉没帮上什么忙,以为顾湘婷还在怨恨自己办事不利,所以不肯见她,便有些落寞。

但她只能把这事往后放放。事情已了,临时组建起来的议事堂各员都回原司复职,唯有段容时还是夜夜宿在统御司,像是忘了段府里还有个苏浈。

苏浈知道,顾家能这么快摆脱泥淖,段容时是出了力的。可他不但不告诉苏浈,还像个孩子一样闷着头闹脾气,让苏浈哭笑不得。

第40章和好?我不想你总是把别人放在前头。……

正是冬初,大街上的小贩同行人还穿着夹棉的秋衣,统御司里武人众多,还有人穿着一身短打,段容时却早早披上了大氅。

他身量高,腿也长,几步便从正堂走到大门,衣摆带起一阵气旋,把地上的落叶都给吹开了。

“公子,这可真不赖我,我已经说了您政务要紧,可段府的人就是不肯走。”胡楼苦着一张脸小跑着跟上,“苏娘子是金贵人物,许是家里有什么事找您,我也不敢随便拒了,反正马车也在门口,您就亲自看一眼吧。”

这些天段府每日都派人来统御司蹲在门口,逮着人就问段容时回不回家,吓得底下司众出门只敢用轻功。

胡楼替段容时挡了几回了,可这次人家说什么也不肯轻易回去,一定得见到段容时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胡楼心里也在嘀咕,前头段容时刚新婚时,每日再晚也要归家,那时可是真忙乱。

案卷已封,全数交由大理寺和刑部归档,京里也没什么新鲜事,统御司难得清闲,连他都没怎么被娘子数落了,段容时那热乎劲儿却像是过了,天天赖在统御司不走。

胡楼揪了两把胡子,又劝道:“公子,或许是快到冬日了,家里给您送被褥来,您不亲自去过一眼,咱们可不敢把东西送进来。”

段容时拧了拧眉心,终于改变主意,“你先去牵马,等会儿到大门汇合。”

今日说有事也算有事,说没事也算没事。

太仓一案了结,西川寺命案作为它的前因,也顺带了结了。

江绍元一路北上不易,身上还带着本要命的账簿,总是疑心有人要杀他,这疑心让他有命到了京城,却也让他犯了命案。

西川寺中被他杀害的流民是个货真价实的平民,皇帝怜江绍元不易,饶了他的罪,只是要发还原籍,子孙三代不许科考。

在段容时看来,皇帝这件“慈悲“之举”,究竟有没有报复江氏闹出这么件麻烦的因素,实在难说得很。

他这趟出门就是要办这件事,但皇帝只说发还原籍,没说什么时候发还,倒也不必急在今日就办。

段容时走出大门,自家马车果然在这儿候着,边上站的是苏浈的贴身女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飞絮行礼道:“娘子知道主君辛苦,今日必是要宿在统御司的。最近天儿凉,娘子想着统御司再好也没有家好,特地遣婢子送些东西过来。”她错步让开路,“主君请亲自点点吧。”

竟被胡楼说中了,这是怕他着凉,所以送了一马车的被褥衣服来。

段容时不高兴苏浈派人来叫他回家,更不高兴苏浈干脆默认他不回家。本就寒得像冰霜的一张脸更加冷凝,随意上前掀开马车的门帘。

却见车里头既没有被褥,也没有冬衣,端端正正坐着一个苏浈。

苏浈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圈,见段容时衣裳齐整还加了件厚厚的罩衣,脸型也没见瘦削,便知道他在统御司也过得不错。

她挑了挑眉,“统御司究竟是什么好福地,让主君连家也不回了,不若我也来这儿陪主君小住一番?”

段容时长住统御司,明面上说的是公务繁忙,其实两人都知道,根源还在那日两人的争执。

争执是为顾家而起,可段容时最后还是帮了忙,苏浈原先便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现在是更搞不清了。

统御司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也不算个干净地界,段容时哪可能真让她下车。

实际上,他一见到苏浈,整颗心便不由自主地软下来,甚至都要记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生气了。

段容时侧身轻咳一声,欲盖弥彰道:“前些日子公务繁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打断他,“那今日究竟还忙不忙?主君侍奉朝廷辛苦,我虽愚钝,也该尽力帮扶才是。”

说着她提起裙裾,真是一副要下车的模样。

段容时连忙上车将车帘放下,把马车内的光景遮得严严实实。

苏浈轻哼一声敲两下车壁,外头飞絮抿唇偷笑,利索地跳上车辕让马车夫赶车回家。

胡楼牵着马出来时,只见着段府马车的一个屁股,转了一圈没见着段容时,摸着脑袋直笑。

马车上备着热茶水,出门之前还用炉子暖过,四周都换上厚毡布,外头的寒气一点儿都透不进来。

段容时上车之后便像是一下落入了仲夏,坐了一会儿便把大氅脱下来。

他上车时带了一身寒气,车里温度一下降了许多,苏浈一路坐在里头,两颊都被暖得红彤彤的,被寒气一冲,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上回段容时一病,着实吓着了苏浈,是以后来太医诊治时,苏浈又细细问过了日常需要注意的地方。

苏浈这回来,一时下定了主意要把段容时给带回去,二也是担心他才大病过一场,怕他在统御司照顾不好自己。

苏浈除了先头的两句话之外再没开过口,唇角微微向下抿着,眼神也只盯着自己的裙角,没往段容时这头看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细细打量了车内的布置,用余光瞧了瞧她,以拳抵唇闷着声咳了几下,一副很不舒服的模样,还将衣领扯松了些。

果然,苏浈那头立刻发觉了他的异样,将边上的大氅给他盖了回去,将车窗顶起来。

“是马车太闷了么?你先别脱这厚衣服,再忍一忍,回家就好了。

苏浈一路坐着这暖车过来,衣衫单薄,若真开着窗回去只怕会着凉。

段容时伸手绕过苏浈,将开了一条缝的车窗合上,又顺手将人环抱在怀里。

苏浈的耳朵隔着一件大氅贴在段容时胸口,自然感受到他在闷笑,登时抬头瞪他,“你骗我。”

她挣扎着要脱开他的手臂,一会儿额角都渗出细汗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段容时没松手,抽开大氅将两人一起盖上,低头蹭着她的鼻尖,“别闹了,等会儿真着凉了。”

他扯起袖角,将苏浈的汗一点点擦干净,苏浈被他抱在怀里,又精心照顾着,脸颊又红了些。

马车滚过石板路发出“咯咯”的响声,外头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吆喝声不停,俩人躲在这车里角落,像是所有的喧嚣繁华都同他们无关。

苏浈嗫喏许久,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大氅上的毛皮,“你别再同我生气了,你每次不理我的时候,我……我都很害怕。”

她对顾家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也闹不清楚他究竟为什么要生气,这些日子段容时不回府,她便觉得整个段府上下只有她一个人似的,又委屈又难受。

段容时扶着她的腰,轻叹道:“抱歉,我、我只是……”他犹豫一会儿,还是没说出因由,“我们才是一家人,我不想你总是把别人放在前头。”

他虽憎恶顾家,更不愿苏浈同顾家往来,但不可否认的是,英国公府的确对苏浈有恩。

英国公府参与陷害段伯言,间接导致了段氏全族的惨剧,其后见长公主未受牵连,又剩下段容时这个嫡子四肢健全地活着,便发觉皇帝对段家仍留着旧情。

顾家收留苏浈,一是为着名声好听,二也是为着日后段容时若能翻身,苏浈就成了一条暗线,毕竟当年苏英也是为了段家才被除族,段容时也该看在苏家兄妹的份上宽宥一二。

谁知后来段容时拜常欢喜为干爹,走了统御司的路,生杀无忌,从不讲什么情分人面,顾家以为苏浈是着坏棋,也就停了照顾往来。

幸而那时苏浈收拢了云氏留下的遗物,倒也能安稳度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也没想到,手握权柄的段容时谁的情面也不看,却肯对苏浈频频心软,顾家这着半途而废的暗棋,竟还真救了自己一命。

段容时脑子里过了许多事,既有段家倾覆时的惨乱,又有祸首卢家上下入狱的痛快,但最后想的还是苏浈。

她已是段家妇,若知道自己的恩人是段家的仇人,不知该有多为难。

苏浈不知道他的愁肠百结,只觉得他说话怪羞人。

什么不想她总把别人放在前头,听着不像在抱怨,像是在撒娇。

苏浈蜷缩成一团,脸上红霞越发艳丽,段容时发觉她的异状,皱眉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着凉了?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门。”

马车停了,飞絮在外头摆好凳子叫他俩下车,苏浈正是躲无可躲的时候,正想掀开衣服挣脱出去,却被段容时制住。

“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段容时将大氅给她仔细穿好,“别着凉了。”

“就这么点儿路,哪里会着凉。”苏浈乖顺地低头,瞧他给自己系好衣带,青白修长的手指捏着黑色的系绳,“你把大氅给了我,你又怎么办。”

外头传来飞絮带笑的声音,“娘子放心,厚实的衣服都送到门口来了,冷不着的。”

苏浈出门时让人将马车暖好,进去坐了一会儿便嫌热将披风和小袄脱了,流云怕她下车时冷,便暖着衣服一直等着,等人快到了才拿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己一时兴起去找人回家,却弄得这样兴师动众。苏浈不免羞赧,又想到方才同段容时在车上说话,也不知被飞絮听去多少。

一时羞怒相加,苏浈便又瞪了段容时一眼,裹着大氅下车。段容时被瞪得莫名,摸了摸鼻子也下车,果然有下人捧着衣服上前。

他不欲让人近身,将斗篷拿过来自己披上,就这么点功夫苏浈已经踏进门了。

段容时慢慢悠悠走过去,却见着苏浈面色不虞,袖手看着道边跪着的女子,而她身旁的飞絮也是如临大敌。

第41章和好?苏浈又羞又恼,暗骂这男人怎么这……

“奴婢婉媚,拜见主君。”

跪着的女子瞧见段容时,又朝他盈盈一拜,曼妙的身姿展露无余,果然婉转柔媚。

这声音比对着自己行礼能多绕三百个弯,苏浈脸色更加难看,一转头见段容时没训斥,还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婉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婉媚正是大婚次日常欢喜送来的人之一,也就是苏浈想要将她们安置在后院时,第一个闹起来的。

前些日子段容时不在家,苏浈忙着为顾家的事奔走,几乎忘了后院还有这么一帮子人,看来不是她们安守本分,而是真正的主人还没回来,她们没处施展罢了。

苏浈捏紧拳头,侧身挡住她的视线,“大冷天的,姑娘在这儿跪着做什么,回去加件衣裳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婉媚却委屈得几乎落泪,“奴婢受主君庇护之恩,今日听旁人说起主君难得回来,想要拜谢一番罢了。”

她画了啼妆,眼角眉梢向下耷拉着,脸颊处用珍珠粉点出几颗泪珠,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先前苏浈想着她们也是苦命人,令人多多善待,如今看来倒是太过善待了。

察觉到段容时要说话,苏浈抢先一步道:“拜也拜过,谢也谢过了,你可以回去了,不然冻坏了身子还要再请大夫医治。”

婉媚幽怨地看了苏浈一眼,摇摇头,低眉顺眼道:“娘子不必着急,奴婢是不敢同娘子相争的,只是……”婉媚捧起手中包袱,投向段容时的眼神中藏着万千情意,“奴婢愚钝,比不得娘子能常伴主君身侧,只能做些御冬的衣裳略表心意。”

段容时已经多年没见过这阵势了。

当年他初得势,一些人要么是想讨好他,要么是想通过这些手段抓个把柄,邀他做客时便派人蓄意勾引。

再不然就是一些小官家的女儿,见他相貌堂堂,官居高位,年纪轻轻又未娶妻,便想使些旁门左道以攀附。

后来他率领统御司查了几回案子,手段之狠辣骇人听闻,这样的事情便少了许多。

在自家见到这景象,倒真是头一回。

不过说来,他对这套流程倒也不陌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统御司探查万千消息,别说教坊司和妓馆,就算是各家重臣的后院也有他的眼线。

婉媚手上的包袱又小又轻,放不下什么东西,她所说的冬衣,想来也只是两三件贴身的衣服。

贴身的东西,上头再绣几个别致的花样,穿的人偶尔摸到时,便会顺着想起做衣服的人。

这样勾引人的手段,莫说是欢场女子和后宅小妾,就算是宫里嫔妃争宠也常用到,婉媚出自宫中,耳濡目染地,倒也不令人惊讶。

让段容时惊讶的不是婉媚,而是苏浈。

大婚那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常欢喜送人入府,苏浈第一反应不是生气,也不是恼怒,而是小心翼翼地恳求他不要这么早纳妾。

还说自己绝不会妒忌。

那时段容时还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这么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再热的心也得冷几分,更何况他看遍世情,自然看得出苏浈对他毫无情意。

眼下分明还是一样的人,苏浈却像头领地被占的小猫,张牙舞爪地警告着入侵的敌军,这让他产生了一点点被在意的错觉。

或许不是错觉,今日苏浈坐上马车气势汹汹地去接他回家,也是从前不会做的事。

段容时唇角勾起,没发觉自己的眼睛还盯着婉媚的包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误会了,婉媚以为他有所心动,声音又嗲了几分。

“求主君垂怜。”

苏浈没来由的邪火越发旺盛,上前一步抢过她的包袱。

婉媚像是被谁推搡了一把,娇弱无力地倒在石子路上,“大娘子……”

苏浈把包袱塞到飞絮手里,“东西已经送到了,姑娘若是没有旁的事,还是早些回去添衣吧,我真是看着都觉得冷。”

婉媚不出声了,只用一双哀求的眼睛看着段容时,而段容时早被苏浈拽着往主屋去了,连头也没回。

“姑娘是走不动了?”飞絮招手唤来几个小厮,“你们过来帮帮忙,送这位姑娘回屋。”

小厮们正要动手,婉媚却利落地爬起来避开他们,若是真被旁人碰了身子,只怕就算爬上段容时的床,也得不到个名分。

“不劳飞絮姑娘操心,”婉媚挂上假笑,说话也没了那些刻意的造作,“我自己会走。”

屋里早已经备齐饭菜,苏浈看着满桌珍馐佳肴,却觉得自己气都被气饱了。

再一看段容时淡定地换好衣裳净过手,也没理她,径自坐下来夹块冬笋鹅脯便吃起来,嘴角还噙着一丝笑,苏浈便更是气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换下大氅也落座,用眼角瞥了他好几眼,可人家淡定自如,没受到一点儿影响。

苏浈想到这些女子刚进府时,她同段容时便因这些人气了一回,流云说这是因为段容时对她有情,便不愿有旁的人来掺和,更不愿她不在意他纳妾。

那时她虽莫名又委屈,但心里还有着一丝甜。

可那时段容时会有这样的想法,是他还没见着这些女子,今日他见到婉媚也不像有厌恶,或许会改变想法也说不定。

苏迢先有云氏,后又纳妾,云氏死了没过多久又续娶徐氏;英国公虽对刘夫人这个发妻有情,但府里也是莺莺燕燕美人如云,只因为刘夫人雷霆手段没留下庶子罢了。

苏浈发觉自己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她既不愿自己一个人待在段府,也不愿除了她同段容时,还有什么别的人。

待想到段容时对自己的细心温柔,也会全数换到别人身上,她便有些食不知味。

门外突然起了一阵吵嚷,一个女子闯到门口,香汗淋漓,媚眼如丝。

“主君难得回来用饭,不如便由妾身来侍奉吧。”

青叶追赶过来,无措道:“娘子,我一个没留意便让她闯过来了……我现在就带她走。”

“慢着,你一个奴婢也敢伤我?我可是侯爷的人!”女子像是才发觉苏浈也在屋里,微微屈身,“婉柔见过娘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还没够,第二个又来了,苏浈真是不知该跟谁置气。

段容时没否认,青叶有些不知所措,求救地看向苏浈,而婉柔便趁着这个机会踏进门。

后院的十个女人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婉柔同婉媚早就便认识,便比旁人更亲近些。她们都是奴婢出身,在宫里做着伺候人的活计,而段府的日子则清闲许多,不用早起、不用做活、不用挨骂,还不必费心吃穿用度,日复一日便被消磨了心志。

唯有她和婉媚还警醒着,这里的日子虽好,却身家性命都系于人手,朝不保夕,与其荒废度日,不如争出个名堂来。

她们十个是奉常欢喜的命令来的,常欢喜不但是内侍监,还担着统御司司主的名号,既是内臣,又掌议政之权,想必苏浈也不敢随意处置了她们。

婉柔与婉媚观察了许久,发觉这段府的两位主子本来就有嫌隙。段容时很少归家,有次好不容易回来早些,又跑去书房睡了一晚。

婉媚在门口探了一回路,没得手,紧赶慢赶地跑到后院来报信,说段容时似有松动,只可惜被苏浈把人给抢走了。

婉柔便想趁此机会再加把劲,毕竟段容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而人都在饭桌上,谅苏浈再妒忌,也没法把人再带走一次。

婉媚天生娇媚,五官绝艳,婉柔资质差她许多,却胜在性情娇柔,身姿胜雪,走路时有种不胜之态。

“妾为主君斟酒。”婉柔提起酒壶,清透的酒液缓缓注入杯中,柔荑肌肤滑腻,略带着些体香,让人想知道究竟是美酒更淳,还是美人更香。

苏浈死死地盯着酒杯,待段容时停筷抬手,好像真要接过酒杯时,终于忍不住“啪”地一声放下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倒胃口,你们干的什么活计。”他朝青叶招手,示意将人拖下去。

青叶得了命令如蒙大赦,进屋三两下便把婉柔给逮出去,而段容时又好笑地朝苏浈道:“我还以为你要忍多久呢,真生气啦?

“生什么气,我没生气。”苏浈也没想到自己会摔筷子,她又忍不住道:“谁给的酒你也喝,也不怕不干净。”

段容时又笑了几声,将人拉过来抱住,“别人倒的酒我都不喝,只喝小绊给我倒的酒,好不好?”

“谁要给你倒酒。”苏浈别别扭扭,又道:“我看你真是个香饽饽,谁来都要咬一口。”

“谁也不让咬,只让小绊咬,好不好?”段容时高兴得不行,好像能让苏浈吃醋是件大好的喜事。“我喜欢你为我生气。”

又来了,先是“不想你把旁人放在我前头”,现在又是“喜欢你为我生气”。

苏浈又羞又恼,暗骂这男人怎么这么会撒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段容时念叨两句,又真要来咬她的嘴,苏浈滞了一下,连忙挡住他。

没等他露出失望的神情,苏浈便啐了他一口,“吃饭便吃饭,吃了多少鹅脯,嘴里都是味儿。”

段容时下意识拿过酒杯,又被苏浈打开。

“不准喝她的酒。”苏浈起身唤人拿壶热水进来,“大冷天的喝什么酒,喝水就好了。”

美酒无辜,分明是开席便在桌上的,经了一回旁人的手便不准喝了。

段容时本也不好酒,更不会提起这话,撑着头看她忙活打理,桃花眼里满是笑意。

第42章和好?这念头让段容时一阵目眩神迷,又……

之前段容时别住统御司,虽然有回避苏浈的意思,但也真是有公务在身,晚饭过后便去书房整理文书,直至戌时才回屋。

入冬了,屋里的被衾换成更厚实的,也从两床变成了一床。段容时意有所指地看看靠得过近的颈枕,又看看苏浈。

苏浈眼神游移,忍住尴尬强自说道:“……节省炭火。”

段容时有段日子没回家,以为这是还没来得及把他的床褥铺上,是以当苏浈磨蹭过来悄悄拉他衣带时,便有些惊讶地握住了她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只作乱的小手一下就不动了,段容时把苏浈从被子里翻出来,见她小脸红彤彤的,羞赧中带着点委屈,水灵灵的眼睛中满是控诉。

段容时不禁又微笑起来,“这是怎么了,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来扒我衣服。”

苏浈抿了抿唇,干脆挣开被子坐起来,“我真的不明白。”

“嗯,”段容时见状也起身,拿被子给她盖住肩膀,又握住她的手,“不明白什么?”

苏浈心里闷着气,她今日都不知瞪了他几回,这时又瞪了他一眼。

“你不要我,那你要谁?”这事在苏浈心里想了很久,觉得就算再羞怯也得说出来了,“不是后院的那些人……是、是你在统御司还有……?”

“你怎么想到那地方去了……”

段容时有些怔愣,这一日的惊喜着实太多,他却生了些怯意,“你不必如此,你不愿意的事,我不会勉强。”

苏浈又羞又怒,伸手推了他一把,“你总是这么说,倒像是我在为难你。”

成婚快半年,除了开始那一夜,俩人一直是同寝不同房,苏浈不好提这事,可段容时也好像不着急。

拖到现在,反而弄得苏浈像是在逼良为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越想越委屈,杏眼都泛起了泪光,段容时抚着她的脸,动作轻柔地像是怕碰碎了什么。

“我心里爱你,没有旁人。”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段容时牵起她的手放到胸前,又倾身吻去她的泪,“我只是……不知该如何爱你。”

段容时也是个正常男子,怎么会毫无所觉,他爱苏浈不是因为声色,却也为她的声色所动。

但他顾虑太多,一身骄傲都在段家倾颓时折去,这么多年又在统御司渐渐消磨殆尽。

苏浈在为自己打算后路,这很好。当年那个不能自保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他也不必太费心,只吩咐几句就能让她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可这小姑娘突然不怕他了,不但嫁给他,还一次又一次地贴上来。

仿佛是真对他动了心。

这念头让段容时一阵目眩神迷,又十分惶惑,像是衣衫褴褛的乞丐突然获得一斛珍珠。

又不知自己满手脏污,明珠若有其他选择,还肯不肯落到自己手上。

唇齿相依间,彼此的呼吸都交融在一起,苏浈受不了这热,喘不过来气,下意识躲开,段容时又追上去,不断啄吻着她的脸颊、耳后,在她颈间轻蹭。

苏浈被他亲得脑袋都有点儿懵,努力睁了睁眼睛,发现这人亲得上头,手却还规矩地在她身后搂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被他气得都快笑了,她想着前些日子又翻过几次的避火图,闭上眼睛心一横,伸手扯开他的衣裳,往下一探。

这时候还想着守礼呢。

段容时真不愧能忍,被她握住也只是倒吸一口凉气,“小绊……”他唤着她的名,像是要确认什么。

苏浈闭着眼睛不敢看,“你到底行不行……快点啊!”

做到这份上已经是她的极限,若是今日不成,只怕以后都不成了。

“小绊,小绊……”段容时像是终于突破了什么心障,低头更深地吻她,一双手臂缓缓收紧,箍得苏浈躲闪不得。

窗外夜风阵阵,树叶上提早结起层层霜花,月光照在上头,闪烁出如琉璃一样的晶莹。屋内红烛掩映,层层纱帐掩不住春意,几声娇吟几声粗喘逸散出来,还有旁的粘腻的声音。

明月似也感到羞怯,悄悄躲在云层里不敢出来。

……

次日苏浈腰酸腿软,还得硬撑着脸皮同飞絮流云说话。

“……主君临行前特说了,后院那些女人随娘子处置,但撞到他跟前的那两个,必得先经审问,看背后有没有人指使才能发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流云忍着促狭笑意,给苏浈脖颈上敷了厚厚的一层妆粉——晨起时她们见苏浈身上一大片红,还以为是生了什么热疹子,穿上冬衣还是有些遮不住。

“他做什么去了?”

苏浈记得她夜里好像醒过一回,嫌太热挣了挣被子,又被个暖炉似的东西捆回去紧紧贴着,热得一直没睡太沉。

天刚蒙亮的时候最冷,又换成她拉着那大暖炉不让走。

“主君只说统御司还有些事没办,待办完了便回来用中饭。”

苏浈在桌前细想了一会儿,拧眉道:“他不会是看上那两个女子,要带回统御司置外室吧?”

“娘子明鉴,婉柔婉媚还在后院拘着呢,青叶被训过两句,可是半步也不敢离。”飞絮是真笑出声了,“统御司大小也是官署,主君就算再不顾颜面,也得遵着国法。”

“哦,这倒是……”苏浈讷讷地应声,待脑子回转过来,又暗自啐了口这善妒护食的模样,“对了,冬衣……衣裳要怎么做?”

她修习琴艺指尖生茧,便不再适合动针线女红,若是绣个什么边角花样还马马虎虎,说到做衣服是真一窍不通。

苏浈梳妆整理妥当后便去前厅,又命人将后院的姑娘们都请到前厅来。

昨日婉柔婉媚的事情提醒了她,这些外人心思各异又身份不明,长久地待在府里,就算段容时心志坚定不为所动,也难保她们会不会受其他人的收买,做些有害侯府的事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让她对后院的人随意处置,又说婉柔婉媚必须先经审问后才能放出去,也是在提醒她这一点。

婉柔同婉媚是段容时点过名的,还被关在后院的住所,来的只有剩下八个人。苏浈平日在衣食用度上从不慢待她们,她们身上都是新做的衣裳,还有两个俭省又有门路,鬓边还簪着流苏金簪。

苏浈坐在主位上,仔仔细细地喝完一盅茶,并没有急着说话。

这些人必是要打发出去的,可她们都是宫里出来的人,就算是打发,也得有个说头。

她一直不发话,几个女子不免有些惴惴,其中一个戴金簪描柳眉的忍不住道:“娘子宽宥,咱们几个都是老实本分的,婉柔同婉媚自己行止不当,那可同咱们没干系。”

“老实本分,怕不见得吧。”苏浈放下茶碗,下巴抬了抬,“青叶,念吧。”

青叶道声是,拿出一个半掌厚的册子,一条一条念起来。

“七月七日,雨萌同皓月相争,撕坏绢布三尺。

七月十二日,方仪同玉兰玩闹,遗失玉琪子一副。

八月三日,灵阳屋内鼠患作祟,遗失银簪子一对。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一条一条念着,几个女子的脸色慢慢变得惊恐,其中一个叫方仪的腿一软跪倒在地,旁近的女子想要把她拉起来,却拉不动她。

她们虽为宫人,但也有亲戚家人在外。如今她们在段府,吃穿用度都有人供给,向青叶要什么她都给,却不比从前在宫里一样,有月俸可以寄往家中。

段府富贵煊赫,满地金银,她们便心思浮动,想要借此牟利。

最开始是皓月被家里逼得紧了,想着家里的人在辛苦劳作,自己却能衣锦绣,又说外头闹灾荒,自家的收成只怕也是不行,便想拿绢布出去换些银子。

然后她们胆子便大了些,什么玉琪子、银簪子、还有屋里的金玉摆件,都用稀奇古怪的说法同青叶报了遗失,青叶不疑有他,统统都给补上,却不知这一切都被登记在册。

青叶终于念完,方仪胆子小,伏在地上涕泗横流,其他人见拉不动她,也就站得更远一些。灵阳梗着脖子道:“娘子这是何意,我们是奉了常公公旨意来的,这偌大的侯府,难不成连日常的用度都不给么?”

飞絮反唇相讥,“日常用度?我倒是没听过,有哪家的姑娘去人家家做客,能将人家屋子都搬空的。”

“不要多嘴,几位姑娘都是宫里来的贵客,咱们哪里好慢待的呢。”苏浈抬手制止,飞絮虽一脸的不平,还是偃旗息鼓。

底下几个女子闹不清她们在唱什么双簧,面面相觑,等着苏浈说话。

“姑娘们屋里东西多,有些个磕碰也是正常,只是再大的家族门庭也经不起这样消耗。”苏浈淡淡道:“至于我这婢子说的也有理,姑娘们若是做客,也总得有个期限,总不能这么每名没分地一直待在段府后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们没名份,还不都是因为苏浈这个主母善妒,只是真正能主事的段容时从不踏足后院,她们也没有旁的靠山,只能听得她自说自话。

苏浈道:“今日请众位来,就是要议定各位的名分,究竟是来做客的客人,还是咱们府里的侍妾。”

第43章雾散?她俩是旧怨又添新仇。

她们在大婚第二日,以新婚贺礼的名义被送来段府,虽没明说,但大家心知肚明,她们分明是常欢喜送给段容时的侍妾。

“我们当然是……”叫雨萌的还没说完,却被灵阳拽住手。

“各位姑娘都是良民而非贱籍,外头也都有家人,虽入了段府,但还是自由之身。”苏浈淡淡一笑,“诸位在段府做客已久,若思念家人可自行归家。”

既是自由身,没有契约便不可随意奴役,就算做妾也是良妾,这也是当初她们入府时,苏浈没把她们当成下人的缘故。

可她们听了这话不见喜色,良久,其中一人道:“若我们不回去呢?”

苏浈眨了眨眼,“姑娘来去自由,若想留下,也可。只是,”她示意流云,后者拿出几张薄薄的纸,“段府养不起闲人,想留下者须得签订身契。”

几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都拿不定主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是朝中权贵,段府又如此富贵,若说她们没起过心思都是假的。但昨日婉媚婉柔试了一下,今日便被看管在院内不准出门,只怕攀附勾引段容时也没那么容易。

而苏浈这些日子不但没有为难几人,还好吃好喝地供着。本以为她是个泥做的木偶,今日却突然发难,只怕就算留在了段府,以后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

其他人还在犹豫时,皓月上前一拜,“娘子,皓月愿意归家。”

有她开了这个头,其他几人也纷纷上前同意离去,她们本就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被卖入宫中,若能回家自然是好。

苏浈垂眸,又令人拿出银票分给她们。

“这些银子是给你们的傍身钱,你们既肯自行离去,也算是免了我的麻烦,这些钱是要交给你们的家人,还是收做私库,全由你们自己。”

这倒真是意外之喜,几人拿着银票连连谢恩,干脆地走了。

飞絮长出一口气,“想不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苏浈应了一声,“她们住了半年,除了偷些东西什么也没做,也不过是求财罢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们走了,娘子不高兴么?”

苏浈默默许久,“她们是被家人卖进宫的,以后回去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飞絮家里早没人了,她晃晃脑袋,有点不明白苏浈在烦恼什么。

“是好是坏都是她们自己选的,娘子就算心善,倒也管不到人家家里去啊。”

苏浈勉强扯出一个笑,眉间郁色未散。

街道两边的落叶早被扫干净,树干上都光秃秃的,街上行人双手裹在袖子里快速走来走去,呼吸之间满是白色的雾气。

苏浈走下凳子,钱娘子立刻迎了上来,“苏娘子可小心些,下人们也不知道扶着些,若是磕着碰着了,指挥使可要找咱们算账的!”

太仓一案过后,段容时可谓是众人瞩目的中心,各家的眼线都盯着段府和统御司,自然也知道最近段容时的变化。

从前这位段指挥使是恨不得住在统御司,现在则是能让别人做的,都尽量交托给下属,自己则是早早散班归家。

正所谓温柔乡,英雄冢。段容时才刚做出点成绩,便被苏浈这温柔乡消磨了心志,着实可惜,又着实令人艳羡。

这话说得促狭,苏浈不免赧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如钱娘子所说,自打两人说开了之后,段容时是越发黏人,可他是得闲了,苏浈却不是。

镇国公家的钱娘子设宴,苏浈前些日子得了人家的人情,邀贴到了段府,她便抛下段容时在家自己来了。

钱娘子托着她的手,一路将她引进宴厅,外头满是萧瑟凄清,转过弯来竟是一片花红柳绿,烟雾袅袅宛若仙境。

“娘子请看,这水是下人们从庄子上运来的温泉池水,底下烧着地龙,这才留着这温度。”钱娘子十分得意,又指着四周的树木,“这都是从南边儿运来的花木,若不是这泉水一直烧着,只怕留不到这时节。

若不是贪渎的余家被法办,赈灾银一次又一次地分发下去,江南灾民只怕还在忍饥挨饿,而京中豪族仍然奢靡至极。

像是世家们在向众人宣告,太仓一案不过是个一小小的麻烦,改变不了什么。

苏浈配合着夸奖几句,钱娘子还有旁的客人,让她随便逛逛,苏浈在下人的指引下正要进水榭落座,又看见这对面便是刘易梦。

刘易梦是国舅之女,国公府的儿媳,而苏浈则是新贵重臣的妻子,两人身份相当,旁近坐着的也是重臣贵亲的内眷。

苏浈从前同她多有龃龉,便要下人替她另寻个地方,却没想到刘易梦见着她便招手。

“哟,这不是段指挥使家的苏娘子嘛,这可真是好久不见,怎么见着我就要走啊?”

前头猎宫宫宴上二女为太子相争的事情,下人不清楚,但旁近的贵妇人亲眼见着的,都还没忘记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们不欲多事,故而只是掩着唇转到一边去,或是借机离开,也有和钱娘子交情好的,让下人快快去寻主人回来。

苏浈无奈,但刘易梦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只能回身向她施礼,“见过刘娘子。”

刘易梦嫁人之后收了些心性,倒是还能稳得住,“许久不见,苏娘子风采更胜从前,只是……”她脸上还笑着,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不知娘子还记不记得旧友旧情。”

她说的是顾湘婷。

苏浈送去顾家的帖子都被退回来,上次想找刘夫人说话,对方像躲着她似的,转身就走了。

细细算来,她已经许久没有收到顾湘婷的消息了。

苏浈捏紧帕子,“湘婷她……她怎么了?”

刘易梦细细端详她的表情,发觉她这问是出自真心,不由得极讽刺地笑了。

“这里人多,娘子不妨随我去个僻静处详谈?”

好歹是在镇国公的府邸,苏浈点头应下。

刘易梦挺熟悉这院子,带着苏浈转了几个弯,走到一间厢房门口,苏浈便没再往前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道:“此处已经没有旁人,娘子有什么话便直说吧。湘婷她……”

刘易梦却上前一步,挥手就要打过来,苏浈连忙挡下她的手,“刘易梦,你引我来就是为了打我泄愤?”

“打你还是小的,我真恨不得杀了你!”刘易梦一击不成,手又被苏浈牢牢攥住挣脱不得,竟委屈得红了眼眶。

苏浈皱眉,“究竟是什么事,湘婷一直不回我的信,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刘易梦冷笑道:“瞧你这副矫揉造作的样子,真是演的一出好戏,你就是这样骗过顾家上下、骗过湘婷的吗?”

苏浈甩开她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我演了什么戏。”

“湘婷为顾家进宫了,你敢说你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进宫?”苏浈怔住,而后追问道:“你是说她进宫去求娘娘吗?”

“你居然真不知道……”刘易梦摇摇头,“你苏浈到底是命好,还是真的会装?顾湘婷不是进宫求娘娘,她是投靠了静妃,用自己的一辈子,换了顾家上下平安!”

顾湘婷一直没有消息,苏浈以为她是怨自己没能劝动段容时,在同自己闹脾气。

原来她是进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宫墙一入深四海,当今皇帝已有成年的皇子,国本也立定,不要说顾湘婷,任何一个年轻女子进了宫,都如深入泥淖。

更何况顾湘婷生性不羁,最热爱自由,刘夫人给她说了那么多回亲,她都不肯轻易许人,一定要嫁世上最好的男子。

苏浈忽然想到什么,“湘婷她不是、不是正同云将军议亲吗?”

“云将军……你连这都知道。”刘易梦苦笑两声,“本来都要过定了,云家说请高人算过八字不合。那时顾家刚刚事发,哪里是八字不合,不过是人家瞧不上咱们。湘婷说这样也好,省得再有多一人伤心。”

苏浈越听越糊涂,她深知苏英绝不是拜高踩低之人,他当年不会弃段容时于不顾,如今也不会因为顾家出事便毁亲。

刘易梦继续道:“事发之后,老国公向东宫求援,但太子避而不见,我进宫去求娘娘,却被娘娘困在后宫,直到事情结束了才能回顾家。可一回来便听说湘婷已经进宫了,她还那么年轻……”

苏浈面色惨白,她突然想到那日在猎宫宫宴上,天子高坐明堂,发须花白,同英国公年纪仿佛。

“是你,都是你!”刘易梦狠狠地掐住苏浈的手臂,“若不是你同段容时,她怎么会落得如今的地步!你们这对豺狼虎豹,顾家是如何对你的,你却逼得湘婷去、去……”

再说下去便是谤议天子,刘易梦咬紧牙瞪着苏浈,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苏浈突然反应过来,攥住她的手,“你说的,都同我们没有关系。段容时查案没有徇私,也没有刻意构陷,我也尽力帮扶,但实在无计可施。事情是顾家人自己做的,你凭什么把一切推到我们头上?”

“好、好得很呐。枉她顾湘婷百般为你说好话,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说得我几乎信了……”刘易梦又笑起来,不知是在笑顾湘婷识人不清,还在笑苏浈居心叵测,“若段容时当真没有徇私,你父亲牵连甚重,却怎么能逃得一干二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钱娘子匆匆赶到水榭,得知刘易梦拉着苏浈去了别的地方,顿时大叫不好,抓着下人就问她们到底去哪儿了。

有旁观的贵妇疑惑道:“不必如此着急吧,刘娘子同苏娘子都是识礼的人,也不会闹出不好看的事情来。”

“哎呀你不知道,她俩是旧怨又添新仇。”钱娘子一掌拍向额头,懊恼不已,“我怎么敢把人放在一起啊!”

第44章雾散?小绊,我要走了。

待钱娘子到时,刘易梦已经先行离去,只留下苏浈一身僵直地站在原地。

“苏娘子这是怎么了?”

苏浈恍若大梦初醒,勉强扯出一个笑,“抱歉,您难得设宴,我却要先走了。”

钱娘子劝道:“你脸色这样苍白,不如在我这休息一会儿再走吧。前头有个亭子,我扶你去那儿坐一坐?”

苏浈摇头谢过她的好意,又告了几声罪,“我……我着实是不大舒服,还是不劳烦娘子了。”

钱娘子见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苏浈回到马车上,流云见着她的脸色便被吓了一跳,“娘子这是怎么了,是刘娘子欺负你了?”

苏浈只摇摇头,一双眼沉静地看着车帘一角,直到回到段府也未再发一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一回主屋便把自己关了起来,飞絮同流云原想为她更衣,但敲了几回门都不让进。无奈之下,飞絮只好去书房找了段容时。

“她不是去赴宴么,为何这么早就回来?”段容时一路拧着眉,眼中写满担忧,飞絮便将宴席上苏浈被刘易梦叫出去私谈的事告诉他。

段容时走到主屋外敲了敲门,轻声道:“小绊,是我,你开开门。”

苏浈的声音透过门板,有点儿发闷,“只有你一人么?”

段容时环顾四周,让所有下人都退后,又道:“现在只有我一人了,你是要我进去么?”

苏浈停顿了一会儿,声调有些不稳,“好,你叫他们退到院子外面去,你一个人进来。”

段容时挥退众人,推门而入,见着苏浈坐在榻上面色平静,不像是哭过的样子,便定了定神。

“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段容时屈下身子,半蹲在她身前,伸手轻轻碰了碰她冰凉的小脸,“宴席不好玩儿么,以后不去就是。”

他极为专注地看着她,眼里只有她一人。段容时生得俊美,一双含情眼天生勾魂摄魄,苏浈每每对上他的眼神,都不免为之心折。

她垂眸避开这眼神,“我有事要问你。”

“嗯,好,你说。”段容时又攥了下她的手,发觉温度不对,贴在自己怀里暖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挣开他,抬头认真道:“你坐好,我有话要问你。”

段容时将披风脱下来盖在她腿上,依言扯过一张凳子坐下,“小绊要问什么?”

披风下的指尖微微蜷缩,苏浈问道:“我听说,家父因太仓之事被牵连了。”

段容时一挑眉,再开口时便降了些温度。

“前些日子江南受灾,便有人趁机传些谣言上京,苏大人信以为真,鲁莽地报给了陛下。后来谣言被证伪,陛下一时迁怒便将苏大人下狱,现已放出来了。”

“我听说,家父能这么快被放出来,是托了你的福。”

段容时摇头,“是陛下明鉴,苏大人不过是传信有误,本也算不上什么大过。”

他撇的一干二净,但苏浈心中已有定论,觉得他口中没半句实话,唇角不自觉地向下抿。

“好,这事同你无关。”苏浈点点头,直视着他的双眼,“那湘婷入宫一事,你可知晓?”

段容时长叹一口气,“我说过的,我不愿再为了顾家人吵架。”

“我没有要吵架。统御司耳目遍及天下,宫中陛下新封一位顾美人,外人或许不大在意,可段指挥使应当早就收到消息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我是知道,但那又如何?”段容时握住她的手,轻声哄道:“小绊,我们不要再说顾家人了好不好。”

“好,那我最后再问一句。”苏浈眼神定定地看着他,“湘婷进宫一事,同你有没有关系?”

段容时知道,自己该装作不在意,轻描淡写地就将一切抹过去,左右人已经进宫了,顾家人也不敢再来多嘴什么,他虽没来得及防住刘易梦,却也不会让今日之事再次发生。

这事的确同他有关。顾湘婷进宫,是他放过顾家全族的条件,但若是没有苏浈这一层干系,他只恨不得将顾家灭族才好。

他原该扯谎的,这么多年,他施展鬼蜮伎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本该是最拿手不过的。

但他面对苏浈澄澈的眼睛时,却说不出那些唬弄旁人的话。

“小绊,这事牵涉甚多,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但那是湘婷!”苏浈甩开他的手站起来,后退两步,像是才看清段容时的脸,“她才十六岁,我不管你同顾家有什么龃龉,但你……你怎么能害到她头上!”

段容时忍着脾气捏了捏眉心,“江南要送银两给余文杰,顾家居中斡旋,林林总总皆有实证,我能做到这地步已算是仁至义尽……”

“那便该明正典刑。”苏浈笑着,眼角却渗出泪,“不,我怎么忘了,这一切都是指挥使同恭王殿下的手笔,所谓三司会审,不过是一场大戏。”

段容时见恭王时并未刻意防着苏浈,也知道她被静妃请进宫的事情,所以听到这个推论事也不讶异。

他只是有些难过。

“小绊,此事内情极为复杂,顾家也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无辜。我和恭王之间,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待此间事了,我再慢慢解释给你听。”

“上回你说,我父亲姓苏,我母亲姓云,要我记得同顾家没半分关系。”苏浈的表情很淡,语气也很轻,像是怕惊扰谁,“我恐怕是记不清了,倒是你,记的比我清楚。”

段容时皱眉,面上显出几分焦灼,“抱歉,那时是我口不择言,小绊……”

苏浈转头望着窗外,“天儿可真冷啊,我记得那时也是一个大冷天,比现在还冷些。段家叛国,长公主退宫,我也被送回苏家,没过多久,兄长也被污蔑除族。”

云娘子去世的早,长公主怜惜苏浈还在襁褓便失恃,便将她同几个京中贵女接到身边一齐教养,顾湘婷也在此列。

云氏死不到两年,苏迢便续弦又生下一对儿女,但苏浈在长公主的庇护下过得还算不错,直到后来她回到苏家,情形便大不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兄长走后,徐氏偏宠亲生儿女,上行下效,下人也敢有所慢待。初时只是小偷小摸,将我母亲留下的金银拿去,又把炭火换成灶炭,到后来,干脆就连炭火都没有了。是湘婷一直念着我,求着刘夫人上门探望,才发现我已经高烧多日。后来顾家接纳我去女学,湘婷怕我没炭火,又要避过徐氏眼线,便偷偷将炭火塞到我的书箱里,我就是这样活到今天的。”

那时段容时身陷后宫经脉俱断,几乎是个废人,哪里能顾得上外头的苏浈,但他什么也没辩解。

苏浈半撑在榻边,站得挺直,面色出奇平静,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寒彻心扉,“顾家于你有仇,是深仇大恨,你要向顾家寻仇无人可指摘,但段家事发时湘婷不过总角,你却把所有的罪都应到她身上。”她别过身去不再看他,“抱歉,我实在是……无法接受。”

苏浈出门后,让下人把她的东西都从主屋里搬出来,后院刚好空出来,她正好住到那里去。

有下人去看段容时的脸色,见他只端坐在椅子上没出言阻止,这才敢动手。

箱笼一件一件地搬出去,天色渐渐昏暗,下人又悄悄进来点亮灯烛,段容时一直枯坐到天明,都没有改换过位置。

两人才好了没多久,苏浈又搬到后院去,段容时也搬回统御司,好好的一间主屋就被空置了。

下人们传成什么样的都有,有的说段容时在统御司安置的外室终于被发现,苏浈大怒,却惹得段容时干脆就搬去了统御司;还有的说段容时终于从苏浈的美色中清醒过来,发觉她并非良配,因而决定分府别住。

飞絮和流云十分担忧,她们问过许多次,但苏浈知道事关重大,不肯露一点口风,只说是自己不愿意见到段容时,却不是他的错。

消息从段府传到外头去,逐渐传遍了京城,苏浈的名声在不孝之上又添一层善妒,简直就是当世祸患。

苏英也听说这个消息,登时火冒三丈,若非身份限制,只怕要冲去统御司打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上回苏英到访之后,段容时便加强了府里的防备,又令统御司的人常来常往,逼得他不能再随意进出。但这一次段容时回了统御司,连带着段府守卫都松懈许多,他翻进后院时没废多少功夫,也让他怒气更盛。

“小绊,你跟哥哥直说,这日子你要是过不下去了,哥哥带你走便是。”

“兄长先坐下来喝杯水吧,哪里就到这地步。”苏浈哭笑不得,“再说了,我已是段家妇,还能走到哪里去呢?”

“西北地方何其宽广,哪里去不得。”苏英眉目凌厉,“段容时不是个好东西,你再待在这儿,我怕你要被欺负得骨头都不剩!”

“有兄长护着我,我有什么可怕的。”

苏英却面色一滞,半晌才道:“小绊,我要走了。”

苏浈瞪大眼睛,“你才回京多久!陛下不是才封你为禁军统领吗,这是又要去哪?”

“西北。”

第45章别离?“小绊、小绊,我……”

大周内乱,西北蛮族起兵趁火打劫,西境守将云峥同他们来回斗了许久,一时不慎受了重伤,云家军群龙无首,只能传信请云弃之回营。

江南已经安定,苏浈也已嫁为人妇,苏英本该毫无牵挂地回西北,然而他却得知苏浈同段容时闹了矛盾,两人正分府别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英道:“这京城里乱糟糟的,每个人都有好几副心肠肚皮,反正你在这呆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干脆随我回西北算了。”

苏浈眼皮一颤,“兄长,湘婷进宫前曾告诉我,说顾家有意要同云将军结亲,你……”

她原想问苏英,他是不是根本没想过要与顾家结亲,而是按段容时的意思拖住顾家,好让段容时能用顾家要挟逼迫顾湘婷入宫。

但最后她也没能问出口。

“小绊,你若是不愿意同我走,还要在这段府里长久地生活下去,便不要过多掺和顾家和段家的事。”苏英沉吟一会儿,“段容时此人睚眦必报,你若执意追究,只怕会伤了夫妻情分。”

他果然知道段家同顾家的纠葛,也为段容时办了事。

“他瞒着我也就罢了,连兄长也瞒着我,我真不知该信谁了。”苏浈不由苦笑,“我同湘婷从小一起长大,她帮扶我甚多,我怎能置之不理。”

但他们都知道,顾湘婷已经进宫,事已至此断无可能再更改,苏浈除了跟段容时置气,也没有别的办法。

就算是这样,苏浈这样的举止在旁人眼里也算是不知好歹,还是甩不脱一个拿乔的罪名。

“英国公对段伯言落井下石,转头对你照料颇多,如今段容时清算旧怨,却让你夹在中间左右难为……”苏英叹了口气,“说来都是我无用,当年若是我能将你带走,哪里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苏浈默默许久,“可这一次兄长还是要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八年前苏英抛下苏浈只身前往西北,是因为他别无选择,唯有这一条出路;八年后他再次抛下苏浈,是为了云家军同边陲百姓。

他俯仰天地,无愧于祖宗百姓,唯独对不住幼妹。

“小绊……”苏英面带愧色,“我不是个好兄长。”

苏浈很快收起那一丝难过,两眼弯弯,“兄长顶天立地护佑百姓,是世上最好的兄长,我在京中能安稳度日,也是托了边境军民的福。”她眨去眼中泪意,“云弃之是大周的英雄,我却只有一个兄长,希望云将军在阵前搏杀时,不要忘了还有人在等你归家。”

“小绊长大了,”苏英也弯着眼睛,连脸上可怖的伤疤也变得柔和,他拍了拍苏浈的头,“你也要平安,京里待的不高兴就随时来西北,段容时要是欺负你,你就写信给我,待我打跑了蛮族,就回来找他算账。”

苏浈佯装高兴地点点头,眼角却有泪水悄悄划过脸庞,苏英分明瞧见了,却也不敢说破。他们分明都知道,云峥情形不好,云弃之此去只怕要从此镇守西北,兄妹俩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了。

苏英最终还是放不下西北百姓,还是放不下时时窥伺的敌人,他就和梦境中一样,见识过锦绣富贵后,还是选择了铁马冰河。但不同的是,这一回他的身后,有民心稳定的大周和等待他的家人。

云弃之回了西境,禁军统领一职空缺,太子同恭王暗暗争斗,这个位置还是落在恭王妃表弟何安身上,朝中暗流涌动,都说东宫之位岌岌可危。

将近年节,大街上都热热闹闹地,家家户户都忙着扫除、串门,揭下旧桃符,贴上新楹联。

按例大年节三日无宵禁,白日有关扑,晚上有大鳌山,除夕还有焰火花会。城南城西提早搭起彩棚,百姓们不拒男女老少都上街游玩,糖画和吹糖的摊子边围着一圈又一圈的小孩,唱戏的、搬演杂剧的施展拳脚,引起众人一阵又一阵的高呼。

而这热闹同段家却没多大关系,家里两位主人在闹脾气,段容时半月没入家门,苏浈也没心思布置,只让人做好扫除,按照习俗将该做的都做了,便将下人们都放回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流云父母在堂,苏浈给她封了压岁钱赶她回家,飞絮孤身一人无去处,便留在府里陪着苏浈。

到除夕这日,掌厨将席面做好后也走了,偌大的段府只剩下不到十个人,苏浈怕他们不自在,提早退了席,躲会主屋看书。

她还没看多久,忽而听见外头一阵吵嚷,是胡楼闯进来了。

“娘子,您快去看看吧。”胡楼急得满头是汗,面上焦急不似作伪,“公子他又发热了!”

苏浈倏地起身,书卷掉在地上也没察觉。

年节当头,街上往来行人络绎不绝,喧闹声一阵翻过一阵,段府的暖轿挤在路上,艰难地一寸一寸挪腾。

苏浈一路焦急,待走进统御司时,发觉厅堂处的积雪都为扫清,这一处竟比家里还要凄清。窗上糊纸还是旧的,被冷风吹得干裂发脆,一会儿鼓起一会儿凹陷。

门上倒是挂了挡风的厚毡,胡楼把毡布掀起来,苏浈躬身进去,又被里头的热气撞了一身。

她从未来过,自然也不知段容时投身公务时是个什么景象。繁多的书卷摆放得杂乱无章,几个木箱堆在角落,桌上、椅子上、床边的小几上放满了散落的案卷,段容时躺在床上,两颊嫣红,嘴唇发青,双目紧闭,像是昏迷不醒。

他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床边也放了三四个暖炉子,苏浈伸手往被子下一探,发现他手脚都是冰凉的。

她连忙将带着的手炉塞进去,又叫飞絮赶紧去烧个汤婆子,“院里怎么没人照顾他,你去请大夫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胡楼满脸的为难,“这大年下的,医馆都关门了,明日是大朝会,太医院的医官都守在宫里待命,我是没法子了才求您来的。”

又说段容时前两日便有些不舒服,却一直硬撑着不肯休息,到今日便直接病倒了,床上的厚被褥和这几个炭盆都是胡楼后来搬进来的。

苏浈在被子底下握着段容时的手,没过一会儿连自己的手都冷得像冰块似的。他经脉受损,身上滚烫但四肢都是冷的,这样下去只怕会牵动旧伤。

原本过年前便该挑选府医进府的,但之前顾家的事闹得苏浈心烦,便将此事拖到了年后,苏浈这下是后悔不迭,把手放到炭盆边暖了暖,又伸进去继续揉搓段容时的手。

统御司里的人要么出外务,要么回家过年,整个司衙只剩下段容时和胡楼两个人。

苏浈见胡楼时不时看向窗外的天色,便道:“没记错的话,胡大人是成家了吧,大人若是家里有人在等,便先回去吧。”

“娘子客气了,我不过是个千户,在公子身边鞍前马后的,哪里称得上什么大人。”胡楼连忙躬身作揖,又挠了挠胡子,“不敢欺瞒娘子,我家中……确有悍妻,催着我回家呢,可公子这情形,我也不敢走啊。”

苏浈理解地点点头,“没事,这里有我,你先回去吧。”

胡楼瞧了瞧段容时,又看一眼天色,接受了这番好意,“如此便麻烦娘子了。”

胡楼走了,飞絮将汤婆子热好了拿进来,苏浈翻出一个铜盆,将热水倒进去,“你回一趟家,让还在家里的人辛苦一趟,把东西都搬过来,再要两坛子烈酒。”

飞絮点点头,屋里只剩下苏浈同段容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将汤婆子塞到段容时被子里,拿帕子沾湿热水给他擦身换衣,胡楼毕竟是个大男人,比不得女子细心,段容时闷出一身汗也不知道。

苏浈一个人替他打理完,也累出了一身汗,靠在床边微微喘气,看见段容时嘴巴微微张开,呓语些什么,她便倾身去听。

“小绊、小绊,我……”

他叫了两声苏浈,又迷迷糊糊地喊着爹娘,苏浈突地鼻子一酸。

段容时亲爹在南境封王,已经娶了新妇有了世子,哪里还记得这个儿子。长公主不得已深居后宫修行,也是难得能见上阿昏一面。

自己这个妻子,也同他离了心,若不是这一场热病,只怕也不肯来看他。

段容时浑身陷在舒服的暖意中,到醒来时天已大亮,他难受地闭了闭眼睛,想抬手遮挡光线时,发现自己的手臂被制住了。

他转过头一看,苏浈只穿里衣靠在他肩头,一双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腰。

苏浈照顾了他一夜,用烈酒不断地给他擦身散热,又用热水暖着他的四肢,如此折腾许久,等他好不容易不烧了,外头的响起了如雷鸣的焰火声。

段容时退烧后还是不安分,苏浈几次给他盖上被子都被挣开,干脆就抱着他一起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累极了,阳光照在她眼皮上,她也只是皱着眉往被子里躲,段容时连忙伸手替她挡住光线,见她眉头渐渐舒展,段容时才缓缓抽身,将床帐拉起来。

炭盆里的炭火早就熄灭,苏浈不敢乱动段容时的卷宗,只略微收捡合上,仍放在原处,窗户来不及糊上新纸,苏浈只能勉强拿布盖上,稍稍挡住风。

段容时躺回原处,用眼光细细地描摹着苏浈的轮廓,他已经许久没这么亲近地见到她了,舍不得错开眼,忽而又觉得他尚未梦醒,想要伸手碰碰苏浈。

最后也只是用指尖触一下她的睫毛,便将手缩回来。

不知看了多久,段容时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再醒来时苏浈已不在床上,而是穿戴整齐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他连忙叫住她,“小绊,你、你要回去了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46章淑妃?苏浈哪里看不出端倪

“你要回去了吗?”

许是生病会让人变得脆弱,苏浈在段容时这句话中竟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但是他的病已经好了,天也亮了,苏浈是时候回去了。

“嗯。”苏浈低低地应了一声,没忍住还是劝道,“陈太医说过你身体不好,要你善自珍重才是,若再这么随意折腾,只怕会影响寿数。”

上回苏浈来统御司接段容时回家时,段容时分明是能将自己照顾好的,怎么到了冬天,反而连窗户都不知道修,还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再有,胡楼是段容时的心腹,段容时重病,他不想着去找大夫,反而跑去找苏浈,见苏浈到了又迫不及待地溜号,好像一点都不忧心自家主子。

苏浈哪里看不出端倪,这分明就是段容时的苦肉计,但段容时确实是病了,她又想起昨日听到的呓语,就不忍心点破。

段容时半直起身靠在床柱上,自嘲道:“我左右是没人牵挂的,寿数绵长又能如何呢,也不过是徒惹人厌恶罢了。”

苏浈明知道他在刻意装可怜,却还是差一点就要心软,她很快反应过来,便是一阵怒火冲上心头。

“命是你自己的,身体也是你自己的,你爱折腾便随意折腾去,你若自己都不知道要珍重自身,下次再来几个胡楼我也不会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甩下狠话就要走,段容时心头一紧,“小绊,你是真不能原谅我吗?就为了顾家人……”

“我说过,湘婷不是所谓的‘顾家人’,她是我的朋友,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在顾家女学承教,顾家也对我有教养之恩。”苏浈转过身,认真地看向段容时,却在触及他目光时低下头,“我知道顾家犯了大错,你肯放过顾家没再追究,已经是十分宽宥了,但我实在是没法……”

千言万语堵在心头,苏浈最后还是只说了句:“抱歉。”

苏浈转身走得干脆,步伐快得像是后头有人在追赶,一次也没回头。

“顾家……顾家……”

人都走了,段容时收起那副凄惶模样,他阴沉着脸思索许久,抬手狠狠地砸向床铺。

转过年节,天气逐渐回暖,江南传来好消息,说各州的灾情不但得到控制,各州刺史也将流民收容入册,动作快的几个州县已经复耕。

去岁冬日雪下得厚,幸得京城的赈灾银两下拨得足,又因前头统御司清查贪腐时手段很辣不容情面,银两大多都到了灾民手上,是以冬寒却无人冻死。

瑞雪兆丰年,只要今岁平平安安地度过,明年大周便可缓过气来了。

西北也传来捷报,云弃之不愧天生将才,甫一到西境便稳住了军民的心。蛮族兵马本就只是趁虚而入,后援不济,云家军训练有素,有大将指挥,又有后方支援,三两下便夺回了阵地。

云峥身受重伤,在军医的细心医治下好歹保住了一条命,只是不可避免地落下了残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经历此劫,自觉年岁已老不堪掌兵,向朝廷上书乞骸骨,又请求由云弃之接手。皇帝得知西北大捷喜不自胜,对云峥的一应请求全数应下。

大周上下一片喜气洋洋,正逢万寿节,礼部见国库充足,便着意大操大办了一场,教坊司的舞姬和乐手尽情施展拳脚,高演歌舞为皇帝祝寿,比除夕夜宴还要热闹几分。

皇帝难得高兴,又难得尽兴,不留神多饮了几杯,又被静妃顺到玉寿阁去了。皇后在主位上冷眼瞧着,似有不虞,身旁宫人悄声道:“娘娘,今日陛下本该去坤宁殿的,静妃娘娘此举恐怕不合规矩。”

帝后为天下夫妇表率,凡朔日、望日、各种节日,皇帝都应至坤宁殿安置。

但规矩只是规矩,静妃承宠多年,早不知逾矩多少回了。

“罢了,由得她一时得意,待我儿出息之日,看她是如何下场。”

皇后揉了揉额角,扶着宫人回坤宁殿安歇,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

消息传来时皇帝刚刚服过丹药歇下,正在将睡未睡时,忽而听见静妃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一阵哭声,吓得他还以为自己殡天了。

皇帝反应过来后怒不可遏,披上衣服大踏步走出去,“什么事情吵吵嚷嚷的!”

玉寿阁的宫人们都跪在地上不敢说话,静妃娇艳的脸上梨花带雨,已经是哭得喘不过气,“陛下,淑妃妹妹她……她小产了!”

淑妃僻居祥宁殿多年,盛宠不衰,直到去年才好不容易得了个孩子,却在皇帝圣寿当日小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帝一怒未平一怒又起,急匆匆地赶去祥宁殿,死胎已经被拿出去埋了,宫人们进进出出地清理着血迹,几个太医汗透重衣,跪在一边待罪。

殿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屏风后宫人轻声道:“娘娘,陛下来了。”

皇帝连忙上前几步,“阿蕊,朕来了。”他唤着她的小名,想要透过屏风看清宠妃的面容,却只看到一团虚影。

淑妃担着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入宫,就算气若游丝,声音也如天籁般动听。

“陛下,是,是妾无能……”

她出了许多血,才说了半句便又说不出话了,皇帝心疼得不能自抑,将火气全部撒到太医头上。

“这是怎么回事!每日请脉都说平安,淑妃怎么会无故小产!你们这群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全都给朕拖出去斩!斩了!”

太医们哭天抢地直喊冤,天子之言落地为旨,常欢喜使个眼色,内官们上前两人钳住一个,就要将太医们拖出去处斩。

“陛下不可……陛下……”淑妃强撑着阻拦,“今日是陛下圣寿,本不该见血光,不该来此的。若因我再徒增杀孽,岂不是大大的不吉!”

撕心裂肺地说完这些话,淑妃便一阵短促呼吸,不住地咳嗽,几乎要把肺也咳出来。

小黄门尖利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后被人从床上叫起,凤仪刚至便听见淑妃的劝告,也跪地道:“陛下三思,宫中太医已经尽力,不可再徒增杀孽,况且……”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淑妃一向体弱,或许只是没有缘分。”

“中宫皇后无德,淑妃失子你也难辞其咎!”皇帝指着皇后疾言厉色地骂了两句,又到屏风前温柔小意,“你放心,我……我都按你说的做。”

这一切落到皇后眼里,令她腹中一阵翻腾直欲作呕,她只能将额头贴地,掩盖住自己的厌恶。

太医们劫后余生,连连磕头谢恩,其中一个脸嫩的忽然道:“陛下恕罪,臣有话要说。”

皇帝拧眉,正要着人将他拖下去,却听淑妃抽噎道:“是同妾的孩儿有关吗?”

太医以头抢地,“微臣此言狂妄,暂无实证,求陛下恕臣死罪!”

皇帝眯了眯眼,“你照实说,朕恕你无罪。”

“陛下明鉴,三日之前是臣轮值给淑妃请脉,淑妃脉象虽弱,而胎气却强盛,断不会无故小产……”

皇后发觉不好,出言阻止道:“淑妃小产正是你学艺不精的结果,陛下宽宏已是重恩,你这贼奴还敢胡口乱诌!”

但这已经太晚,太医连磕几个响头,“脉案白纸黑字皆有存档,臣断不敢胡言。淑妃娘娘急下血,不到半个时辰便娩出死胎,分明是药物所致,求陛下彻查祥宁殿,还娘娘和皇子一个真相!”

皇帝一下没站住,后错一步,常欢喜连忙上前撑住他,“陛下切不可动怒,忧心伤身啊陛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帝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神色哀戚,“你……你听到了,那是个,皇子……”

常欢喜早已满脸是泪,哭得比谁都凄惨,“陛下正盛年,淑妃娘娘也是有福气的,孩子还会再有的。”

皇帝扶着他定了定神,“朕要彻查此事,整个祥宁殿……不,整个后宫,上上下下所有人,全都要查。”

皇后正要领旨,却听皇帝道:“这事,朕要你亲自去办!”他把着常欢喜的手臂,用力地握了两下,“朕只信你,快去!”

常欢喜不敢轻忽,立刻领旨出门,他是内侍省大监,又有皇帝口谕,后宫上下都要听他指令。

短短一个时辰,所有宫殿全部封闭,宫人之间相互监督连坐,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皇后手掌凤印,统御六宫,皇帝却将这样的事交托给常欢喜,摆明了就是不信她。

接连几次受辱,皇后面色青白道:“陛下,连臣妾的坤宁殿也要查吗?”

常欢喜发出几道命令后,又回到皇帝身边随侍,皇帝扶着他坐在软凳上。

“朕要找的是暗害爱妃,害我皇嗣的贼人,皇后一身清白,区区查访有何畏惧。”

皇后失掉所有力气,跪倒在一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淑妃小产,阖宫封禁一夜之后,皇后被禁足,这消息一出朝野震动。

这两件事的关系指向性太强,太子想遣人探知消息,但禁军统领是恭王的人,把后宫上下守得密不透风,半点内情也透不出来。

事发之后已过七日,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太子内心惶恐,只能长跪于紫宸殿外请罪。朝臣们人来人往,任谁都要多看一眼,皇帝却迟迟不肯召见,直至散朝时才让常欢喜过来传信,叫他回东宫去不要再跪。

太子跪了一天,早已经感知不到膝盖,连肩背也是僵直的,“敢问公公,究竟发生何事,母后可还无恙?”

“太子金枝玉叶,是大周储君,有监国重任,不该毁伤自身。”常欢喜答非所问,侧过身示意他看向前方,“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前面刘国舅挺身阔步而出,一个眼神也没往这边看。

国母被禁足,便是御史小吏也少不得上书一问缘由,刘国舅却稳当得像没这个亲妹妹,昨日还劝太子不要贸然举动,该静观其变。

当断则断,刘国舅已经断了皇后这门亲,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到他这个太子了?

第47章别离?能不能让我看你一眼。

前有江南祸患、西北战乱,后有淑妃小产后、宫内内乱,钦天监谏言,说这都是紫薇不稳,上天降下预示令天子自省的缘故。

又请陛下圣驾巡游,祠泰山以谢愆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臣连忙出言阻止,新任户部尚书周光启道:“启禀陛下,先有饥荒后有战事,现在正是百姓休养生息的时候,巡游一事劳民伤财,实在是不妥!”

皇帝撑着额头,喜怒难辨。

钦天监监正是茅山出身,自称玄昆道人。玄昆发须皆白,眉毛和胡子一样长,一双三角眼精光乍现。

“贫道所言关乎国运,百姓是大周的百姓,自当为大周国祚着想。”玄昆一甩拂尘,捋了把胡须,“星象就在天上,等到子夜大人一观便知。”

大周有三省六部,九寺五监,其中唯有钦天监最为特殊,因为里头全是神棍,却能哄得皇帝对他们深信不疑。

若只是其他事,大臣们也不愿同他们相争,但天子巡幸事关重大,绝不可轻易让步。

几个御史也纷纷出列进言,引经据典说明此事并不可行,至少在现在不行,又有些人说,东边贼寇流乱,恐怕会冲撞圣驾。

玄昆道人一句也不听,问到他头上就说依凭天象事关国运,他也无可奈何。

说来说去,巡游与否还要看皇帝自己的意思,他沉吟片刻,又去问段容时的意见。

“依段卿看,朕该不该巡幸泰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论是什么事,无论问多少遍,段容时的回答还是一样。

“微臣谨遵陛下指示。”

段容时一向都是这样的说辞,但在此时此刻,他没有出言阻止,明显是站在了玄昆道人那一边。

本来嘛,泰山封禅乃是圣德天子才可有的尊荣,钦天监明面上说这是向上天请罪,但玄昆敢在朝堂众臣面前谈及巡幸大事,显然是提前得了皇帝的授意。

皇帝毕竟是老了,年轻时尚且想着四处征战,安抚社稷,立不世之功,如今却只知道沽名钓誉。

朝臣们无论什么派系,也无论平日是否针锋相对,众口一词,一律上书反对泰山之行。还有几个顺带着讽刺段容时媚上,是佞幸之流。

玄昆胸有成竹地站在一边,由得他们争吵,段容时也安静地立在一边,就和从前的每一次朝会一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大臣们说干了口舌也不见皇帝心回意转,又见皇帝眉头缓缓皱起,显然是对这反对声有所不满。

几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官员悄悄闭上嘴,其他人有样学样,也不敢再争,到最后,只剩下先前那几个御史还在尽力争取。

皇帝眉目平和了些,“国运为重,祭祀一事不可轻忽,但朕亦不愿劳民伤财。户部和兵部早日拟出个章程,朕的安危和这天下的百姓,都要交托众卿。”

泰山之行最终还是被提上日程,太子还在东宫自省,皇帝便让恭王随行,又点了几个重臣一同东行,其中也有段容时,段容时自然服从领旨。

但也有人拒不接旨,如门下阁老卢康德,他不但不接旨,还站在自家门口叉着腰,把传旨的内官给骂了回去。

卢康德是两朝元老,德高望重又一身清正,有他作表率,反对天子巡游的声音又渐渐冒出来。

刚开始时皇帝还坐的住,后来连街头巷角都在说皇帝沽名钓誉时,他便真正生起怒意。

福宁殿内,雪花般的折子飞到御桌案头,这回却不再是攻讦段容时的,而是谏议天子不该闭塞耳目,肆意妄为。

“荒唐!”皇帝将桌上的东西一概拂到地上,香炉翻倒,龙涎香灰泼到折子上,字迹瞬间变成焦黑一片,再也辨认不清。

常欢喜惊慌地跪倒在地,“陛下息怒!”

所有宫人都缩着身体跪下,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被迁怒。段容时被召来议事,见得此情此景,也沉默地跪下磕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帝急急喘了两口气,“朕是大周皇帝,朕是天子,他们都是些什么东西,也敢爬到朕的头上来撒泼!”他犹嫌不足,踉跄地走下台阶,一脚踢飞那些奏折,“忘八端,都是群不敬君父的混账东西!”

“请陛下息怒。”

皇帝怒急攻心一阵晕眩,捏了捏眉心,常欢喜连忙爬起身扶住皇帝,上下抚着他的背为他顺气。

“陛下何必如此动怒,有什么事交由下面人去办就是,还是龙体要紧。”

皇帝发泄一通,好歹消了些气,“段卿,此事就交由你去办,朕已决定游幸泰山,若还有什么人碎嘴,朕拿你是问。”

段容时犹豫了一下,问道:“启禀陛下,卢阁老年岁大了,微臣……”

皇帝倏地盯住段容时,目光极为阴鸷,“无论是谁,无论罪过大小绝不姑息,你听清楚了吗?”

段容时只能干脆地应下,“是,谨遵陛下圣意。”

太仓一案中段容时有大功,连带着名声都好了不少,可没过多久,他又故态复萌。

皇帝曾亲下旨意不禁民言,这也是御史台敢明目张胆叫板皇帝的缘故,段容时不管这些,只追查他们旁的过错。

上至豢养死士,下至虐待仆婢,没有罪状便罗织罪状,统御司将几个闹得最凶的御史抓起来后,短短两天便将风波压了下去,但还有一个人不肯低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阁老卢康德性子烈,受不得激,听说御史们因言获罪,脾气一上来,竟穿戴好朝服进宫敲登闻鼓。

他虽早已不任实职,但身上还有二品品级,穿上官服也没人敢拦。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他一边擂鼓一边教训皇帝。

“臣卢康德状告天子,好大喜功,靡费无度,偏信佞臣,闭塞忠谏之路,罗织陷害臣下!”

皇帝在紫宸殿上朝,听得额角青筋直跳,文武大臣们心有不满,听卢康德叫骂又隐隐觉得快意,因此也不提这事。

皇帝视线在殿内转了一圈,看见段容时站在队列之首,低头不语像是事不关己,登时怒上心头,抓起桌上的镇纸就扔过去,“你办的好差事!”

镇纸砸到段容时肩膀,又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的脸被镇纸边角划出一道豁口,缓缓地渗出血来。

段容时没有疑惑,也没有辩解,直接跪下道:“陛下息怒。”

皇帝阴晴不定地看了他半晌,“段卿既身体不适,也不必着急来议政。来人,送段卿出去。”

段容时顺从地一礼,而后跟随宫人走出紫宸殿。殿中文武百官看着他走出去,没过多久外头的击鼓声便停了,更是都把头深深地埋到胸前。

紫宸殿外,卢康德见到段容时,放下鼓槌,“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段指挥使吗,如你这般深受宠幸,竟也会被赶出大殿?”

段容时谢别引路的宫人,见宫人小步回去了才转身,对卢康德作揖道:“见过先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某不才,教不出段指挥使这样的学生。”卢康德避开这一拜,冷哼一声,“从前你名声不好,做事也多不留情面,我本以为你是逼不得已,如今看来……哈!想不到阁下走的是一条青云之路,倒是卢某短视了。”

早前段家得势时,段容时曾有幸在卢康德座下听教诲,称他一声“先生”。后来段家出事,卢康德也没因此而慢待段容时,反而多有帮扶。

就算后来段容时执掌统御司,是天下人眼中的奸恶小人,卢康德也没嫌弃段容时,还出席了段容时和苏浈的婚礼。

但这次段容时着实触到卢康德的逆鳞。那几个被抓的御史,有些的确是行为不检,但也有人分明只是同旁人拌了几句嘴,便被安个亏礼废节的罪名下了狱。

段容时叹了口气,“先生恕罪。“

卢康德臭着一张脸,“你走吧,我担不起你这句‘先生’,以后不要再来见我了。”

段容时却没走,抿了抿唇,又后退半步作揖道:“卢阁老恕罪,还请您同我一道回统御司。”

卢康德登时大怒,“你要抓我?敢问段指挥使,我究竟犯了哪条律例,大周可不禁民言,更不禁登闻鼓!”

“私闯宫禁,仪容不整,是为不敬天子。”

卢康德伸手扶正冠帽,又摊开手转了一圈,冷笑道:“我是二品官身,陛下准许我在家休养,却没说不让我上朝议政。而且我分明冠服整齐入宫,来往皆有人见证,你这是要指鹿为马?”

段容时摇摇头,“您没带金鱼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卢康德抬手摸向腰间,脸色突地煞白。

大周开朝立国时曾,曾有以鱼符袋为凭借出入宫禁的规矩,但到本朝时,门口守卫的禁军都由京畿子弟填充,认得各位大人的服色样貌,也就渐渐不再用鱼符作为身份证信。

卢康德久不上朝,连身上这身官服都是临时翻出来的,他急着来敲登闻鼓,便没留意小小的鱼符,却在这里被抓着疏漏。

段容时面色不忍,但还是说道:“没有鱼符为凭,您就是私闯宫禁,衣冠礼器不齐,就是仪容不整。阁老还请跟我去一趟统御司。”

段容时没动用统御司的人手,便已经是给卢康德留面子,但卢康德却倍感羞辱。

“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应当知道,民力有限,不可倾轧榨取,否则必会遭受反噬。”卢康德对段容时失望至极,压抑着情绪不住摇头,“你身为天子近臣,不谏言不劝告,反而……”

反而助纣为虐!

段容时的脸色有一瞬变得极为痛苦,但他很快恢复平静,态度也变得强硬。

“统御司上下为天子刀兵,只遵陛下圣谕,圣意所指,便是统御司众刀锋所指,绝无私心。卢阁老,请吧。”

连卢阁老都被段容时下狱,用的还是“擅闯宫禁”这样离谱的罪名,朝野上下无人再敢置喙,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皇帝的意思。

泰山之行终成定局,段容时要随行圣驾,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京。临行之前他还是回了一趟段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搬回统御司,苏浈却没搬回主屋,而是自己窝在后头的小院子里,不知道在惩罚谁。

见着段容时回家,自然有腿脚快的跑去给她报信,但段容时走到她门前时,那扇门仍然是紧闭着的。

苏浈这是还不想见他。

段容时靠在门上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敲门,问道:“小绊,我明日就要随驾离京,你能不能……”

能不能让我看你一眼。

第48章别离?他却一时半刻也耐不住!

流云两手端着托盘,刚跨进洞门,就见飞絮在一颗矮松后头猫着腰,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

“怎么在这儿窝着呐,外头的事都办好了吗……”

“嘘……!”飞絮连忙拉过她,往自己身后掖了掖,又伸着个脖子偷偷往前看。

流云皱眉护住手上药碗,“你做什么呢,别把我药给撒了,这才熬好的。”

飞絮见前头玄衣人仍站在门外,一心低头冲着大门嘟嘟囔囔,并没发觉这头的动静,便松了一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指了指那玄色身影,“瞧,主君回来了。”

流云抬眉道:“你不去迎主君,躲在这儿做什么?这几日娘子病着,家里到处都乱糟糟的,主屋也不知还能不能住人,该收拾收拾的。”

“收拾什么收拾,你是不知道,除夕那天主君生病,娘子大老远跑去统御司照顾了一宿,忙里忙怀累着了,他倒是病好全了,可累得咱们娘子又病倒了。”

流云道:“那我也得进去叫醒娘子,让娘子起来喝药啊。”

“不急,你过半刻再进去,把药放温了也刚好能入口。”飞絮说得头头是道,“主君让咱们娘子遭这么大罪,让他多着急两天不好么?”

“着急?”流云不解,“你要让主君着急什么?”

飞絮别开树枝朝那头看去,她怕被段容时发现,刻意躲得远了些,因此只能看见段容时对着门说了半天话,态度恳切,却听不见他究竟说的是什么话。

“你瞧主君那模样,肯定是回来说软话的。”她又缩回来蹲着,神色不忿,“娘子病了好些日子都不回来,以为说两句花言巧语就能行么?哼,让他再多着急着急,也好知道不该随意发脾气。”

“娘子没惊动旁人,连大夫都没请,或许主君不知道她生病呢?”流云觉得不妥,“或许娘子也在等着主君服软呢?这些天娘子总心不在焉地盯着门口看,或许就是在等他回来。若主君有什么要事同娘子说,却被耽搁了可怎么好。”

“要是正经事,他早就推门进去了,还在这当什么门神。”飞絮皱皱鼻子,叹了口气,“算了,你说的对,咱们去叫醒娘子吧。”

两人刚直起身,却看见段容时失去耐心,迫不及待离去的背影,飞絮登时跺了跺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看这人,娘子等他这么久,他却一时半刻也耐不住!”

苏浈病中嗜睡,整日昏昏沉沉地,偶尔醒来,也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迷糊。待她彻底好透了,才知道天子游幸泰山,段容时随驾已经出京多日。

段容时离京之前也不肯回来报信,怕是已经被她的反复无情伤透了心,苏浈满心的愧疚失望溢于言表,飞絮看在眼里,咬着牙跪在她身前。

“这是怎么了?”

“娘子,我、我错了。”飞絮低着头,“主君离京前日回来过,那时娘子还病着,睡着了没应门,主君就走了,我以为……”

“他回来过,你怎么不叫醒我呢?”

飞絮委屈地扁着唇,“娘子生病都是为了主君,可主君只在门口站一站就走了,我……”

流云一进门,瞧见这场景也过去跪下,“娘子别怪飞絮,我……我也没告诉主君娘子睡着了……”

苏浈上下一想,大略推测出是怎么回事。

段容时觉得苏浈还在生气,只敢在门外头待着,见苏浈也一直不回答,便以为苏浈是不想见他,所以便门也没进就走了。

飞絮同流云不知内情,天生就向着苏浈,觉得一切都是段容时的错,是苏浈受了委屈。见段容时连门也不肯进,就也不肯上前提醒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此阴差阳错,就让段容时话也没同苏浈说上一句,就这么离京去了泰山。

苏浈既好笑又无奈,最终也化作一声叹息。

就算见着面又能如何呢,苏浈还有心结,没法毫无芥蒂地面对段容时,恐怕也说不出什么漂亮话。

但她也没想让段容时以为,自己是恨他恨极了,连长久分别前的一面也不肯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事已至此,多思无益,眼前的两个丫头也不过是为她着想,怪得了谁呢?

苏浈摇摇头,叫她们二人起身,“快替我梳妆吧。”

圣驾浩浩荡荡地出了京城,恭王随侍,太子留守京中,名义上是让太子学着治国理政,但实际上,一切要务皇帝早就托付给各位重臣,太子名为监国,实则已无立定决议之权,只怕泰山之行过后,储君之位就要变更人选了。

后宫中淑妃小产,皇后虽然从禁足中被放出来,但统理六宫之权也落到了贤妃头上。贤妃亲子早夭,在殿内清修多年,即便能够统理六宫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

如今皇后失势,淑妃也没了孩子,恭王又深得皇帝宠信,甚至能够随同登泰山祭天,静妃越发得意,在玉寿阁摆了一场又一场宴席,邀遍京城名门贵女,像是要彰显自己未来国母的气度。

前头苏浈称病躲了几回,这次实在是躲不过,只能勉强赴宴,却没料到等着她的是一场大戏。

玉寿阁内,左上首坐着静妃,右上首坐着的是新近最为受宠的顾美人,宫人来报皇后驾到,顾美人连忙起身让位,静妃却坐着不动弹。

顾美人没理会那么多,在下头挑了个客席坐下,皇后进来一看就黑了脸。

左右主位中,左上首为尊,皇后尚未被废,静妃即便位居一品,名份上也还是个没扶正的妾室。

但她就是坐着不动弹。

“妾身邀请这么多回,娘娘可算来了,这可真是稀客。”静妃满面笑吟吟,真像个好客的主人家,“娘娘快请坐吧,真巧,咱们这儿有件大喜事,非得娘娘在才能说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后不愧是皇后,能屈能伸,竟真就在右上首端端正正坐下来了,太子妃朱氏立在她身侧,眼观鼻,鼻观心,十分规矩。

静妃疑道:“底下这么多张椅子呢,太子妃怎么不挑张坐下?”

朱氏恭谨道:“多谢娘娘好意,只是儿媳要侍奉母后,不敢乱了规矩本分。”

屁股还没坐热就开始打机锋,看来皇后和太子妃这对婆媳,也未必真像外人传得那样不合。

静妃挑起眼皮,勾着唇笑了笑,“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今日旁人要你守规矩,说不得明日就是你要别人守规矩了,太子妃何必过分拘礼。”

朱氏还没说话,皇后先道:“你去坐吧,静妃妹妹一向洒脱爽朗,玉寿阁可不同我坤宁殿,你学着旁人松快松快就是。

“是。”朱氏屈身行了一礼,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也不知她是刻意还是无意,正巧坐在了苏浈的对面。

苏浈甫一见到朱氏,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那些早已被她淡忘的梦境和记忆突地涌上眼前,她不禁攥紧了酒杯。

朱氏面相寡淡,人也冷情,看谁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却主动向苏浈攀谈。

“这位娘子好生俊俏,就是有些面生,不知是哪家的?”

苏浈一时没搭话,身旁钱娘子替她答道:“这是段侯爷家的苏大娘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侯爷?”朱氏眯起眼睛想了想,“哦,是段指挥使家的苏浈啊,久闻大名,果然是仙姿玉貌。”

钱娘子面色讪讪,坐得远了些。

朱氏分明知道苏浈是谁,这番作态,不过是刻意讽刺罢了。苏浈在她手上受过比这强硬百倍的手段,尚能撑得住一张面皮,“见过太子妃娘娘。”

朱氏淡淡地嗯了声,“倒是个知礼的人。”

苏浈也不接她的话,低头假装吃点心,实则是同一块芙蓉糕夹来夹去,也没进口。

上头两位贵人还在明争暗斗。

静妃道:“哎呀,我都忘了,有件大喜事可必得让娘娘知道。”她一手指着身侧的顾美人,一手捂着嘴直笑,“如果没记错,这丫头是娘娘的娘家侄女儿吧,她可真不愧是娘娘家里出来的,真真儿是个有大福气的。”

话牵到自己头上,顾湘婷起身行礼道:“娘娘过誉了。”

“静妃记错了,我兄长只有一个女儿。”纤长的指甲掐进掌心,皇后忍着心底不快,解释道:“你许是将易梦同这位顾美人记混淆了。”

太仓一案时,太子自作主张要舍弃顾家,皇后听之信之也对顾家避而不见,后来知道不妥想要挽回时,顾家却病急乱投医,已经投奔了静妃和恭王。

自打顾湘婷借着静妃的路子进宫承宠,静妃是时时刻刻将这位新晋美人带在身边,就是为了恶心皇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湘婷同刘易梦一般大,其母英国公夫人是皇后族妹,皇后从前也是将顾湘婷看做自家侄女。

如今姑侄共侍一夫却分立两派,顾美人又颇得圣上宠爱,活脱脱就是第二个淑妃。

静妃想的没错,皇后果真恶心极了。

静妃刻意地惊呼一声,接着又笑道:“刘国舅的姑娘,可不就是顾美人的嫂子么,都是一家人,哪里要分得这么清。左右顾美人有如今的造化,还是多托了娘娘的福。”

看着静妃得意的脸,皇后眉心一跳,面上仍端得稳,“静妃究竟要说什么,直说便是,这话里有话的倒让人闹不明白。”

静妃往后坐了坐,眼不错地盯着皇后的每一个表情,生怕自己错过好戏。

“顾美人深得陛下宠幸,已经有喜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摆出一副惊喜神情,纷纷向顾湘婷道贺,顾湘婷一应接下,脸上却没多少喜色。

直到她同面色惨白的苏浈对上视线,完美无缺的面具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第49章大内?我必能护得娘子安全。

“湘婷……我……”苏浈追上她,气息还有些不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湘婷止住步子回头,她身旁的贴身女官高声道:“娘子好生失礼,美人已是一宫主位,娘子该尊称‘娘娘’才是。”

这宫女十分脸生,苏浈从前未曾见过,想是进宫之后才来伺候顾湘婷的。

苏浈抿着唇看向顾湘婷,后者垂下双眸让宫女回避。

“美人,这恐怕……”

顾湘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退下。”

“……是。”那女官心不甘情不愿地瞥了苏浈一眼,站到五步之外,眼睛还仔细地盯着这头的情形。

顾湘婷侧过身,“你找我有什么话要说,现在可以说了。”

苏浈追上来是凭着直觉,那时她心头略过许多想法,她想问顾湘婷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想知道她在宫里过得好不好,想知道她有没有后悔,有没有怨恨自己。

京城是大周的心脏,皇宫是这锦绣京城最华丽美的顶珠,顾湘婷进宫不久,不过一个三等美人,随意穿戴的衣服首饰,已经是连英国公夫人都穿戴不得的。

但她被这团团金玉绫罗包裹着,脸上没有一丝喜色,反而透着沉沉的暮气,同从前灵动洒脱的公府小姐判若两人。

苏浈看在眼里,心头愧疚更深,但她没能说动段容时是事实,段容时要挟威逼顾湘婷进宫也是事实。如今顾湘婷被封美人身怀有孕,已是无法回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用罢了。

顾湘婷瞧她一脸怯怯地低头,眼中含泪的模样,啧了一声,“你不说,我便走了。”

“不,我是……”苏浈讷讷道,“湘婷,以后我能进宫探望你么?我……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但只要能有尽力弥补的,我……”

“弥补?用不着。你是外臣内眷,段容时不在京城,你自己尚且朝不保夕,能有什么帮得上我?”顾湘婷勾起唇角冷笑,“况且路是我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我现在很好,也不不用你来可怜。”

“你误会了,我不是可怜你,我只是……”

顾湘婷打断了她的话,“至于进宫探望,你更是别想了,若是没有皇后或静妃召见,连我母亲都只能循例一年进一趟宫。”她抬起下巴示意苏浈,让她看向不远处的女官,“瞧见了么,那是静妃的人,她既是用来护着我不要被皇后随便弄死,也是防着我同外头的人互相勾连。像你今天这样追着我出来,不但帮不上我,还会给我添麻烦。”

顾湘婷在宫外,是英国公独女,是金枝玉叶,但如今顾家元气大伤,她进得宫来,也就只是个任人拿捏的小小美人。

皇后视她为一块烂肉旧疤,恨不得剜除之而后快,静妃则将她视为一柄趁手的利器,又能用来刺皇后的眼睛,又能分去皇帝投在淑妃身上的宠爱。

按现今的情势,顾湘婷的处境虽不至于无立锥之地,但也只能在皇后和静妃之间的夹缝偷生。

苏浈张口结舌,泪盈于睫,“……是我对不住你。”

顾湘婷倒笑了,“你自己尚且被段容时骗得团团转,我真是想怪你也不知从何怪起。可你运气也真是好,段容时那样黑心黑肺的人,竟也肯费尽心思护着你。”远处女官等得久了,抬腿向这边走过来,应是要催顾湘婷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临去前,也只对苏浈再说了一句,“我说过了,段容时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自己还是凡是多想想,自求多福吧。”

圣驾浩浩荡荡地出行,因随行队伍极其庞大,由京城走水路小两个月也没到。天子身居明堂难得出行,大周上下的百姓都十分关注,各式各样的传说从沿路州县不断传播,传回了京城。

有说皇帝威服四海,所到之处百姓夹道欢迎,天子面相宛若圣人,不怒自威,百姓似心有所感,自发地跪地山呼万岁。

又说随行的恭王虎背熊腰,出类拔萃,在伴驾时沿途清查冤假错案,伸张正义,百姓们若有苦楚的,求到他处,一定能够昭雪冤情。

而他身边的段指挥使青面獠牙,将恭王发落的恶人尽数斩杀,也是大快人心。

京城茶馆巷角议论的都是圣驾同恭王,全然忘了去年太子猎场搏虎时的英勇无畏,反而多嗤笑太子龟缩东宫足不出府,着实是矮了恭王一截。

恭王在民间声势降高,静妃与有荣焉,在玉寿阁连连举办宴会,名为游春赏花,实为拉拢各朝臣内眷为恭王造势,像是笃定一旦圣驾回銮,东宫便要易主。

皇后消沉一段日子,发觉不行,也开始在坤宁殿大摆宴席,像是在同静妃打擂台似的,凡是玉寿阁邀请过的贵妇小姐,必也会收到坤宁殿的邀贴。

两宫争斗,内库银子流水样地花销出去,内侍省上下宫人荷包鼓鼓,迎来送往时笑得越发慈眉善目,上各家送帖子时也多了几分耐心。

“惊扰苏大娘子了,真是罪过。”黄内官两眼弯弯,作揖时却没弯腰,“娘娘有请,请娘子快随我进宫吧。”

这人是皇后殿里的内官,之前皇后设宴邀请多次,都是这位内官传召,门房也认得这位熟面孔,是以早早通报了苏浈来会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既是娘娘邀请,哪有什么惊扰不惊扰的。”

这些时日,苏浈想着再同顾湘婷说几句话,无论是静妃和皇后的邀请,她都尽量前去。

只是她同顾湘婷身份有别,对方又不欲同她来往,苏浈每回进宫只能远远地看着顾湘婷,说不上话,不免有些丧气。

皇后相邀,苏浈正要答应,眼角扫过黄内官身旁的两个带刀侍卫时却不由一顿。

黄内官是熟面孔,又是大内的人,身后两个带刀侍卫同他一道前来,想是门房不疑有他,便一道放进来了。

但这些日子皇后和静妃的内官几次进段府,唯有这一回带了侍卫。

“大人受累跑这一趟,”苏浈脑子急转,寻着话来推脱,“只是我昨夜受了寒,今日有些不适,冒失进宫只怕会见罪于贵人。托请大人为我说清缘由,待我病好,必定亲自进宫请罪。”

这就是要送客的意思,飞絮上前奉上孝敬礼,黄内官却往后让了让。

“大娘子这是说的什么话,皇后懿旨宣召臣下进宫,竟然还有不受的?娘子这是要抗旨吗!”

苏浈留意到门口的两个侍卫,悄悄把手放在了刀柄上。

段府里虽有守卫,但也不过是一般的护卫,对阵大内高手只怕不行。就算众人一齐制服这支传旨的小队,也没法承受违抗尊上的后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道:“内官误会了,我这便去换身衣服,换好了就随您进宫见驾。还请内官稍坐。”

苏浈同飞絮流云回到主屋,却没急着换衣服,而是翻箱倒柜,找出之前放在这儿的几张契约和银票。

飞絮不解,“娘子不是要进宫么,带着这些做什么?”

苏浈解释道:“这些不是要带进宫的,是要给你和流云的。”她将几张纸展开,“这是你们两个的身契,这是之前让飞絮置办的宅院的地契,还有这些银票,你们一人一份拿去,等我进宫之后,你们立刻遣散所有下人,离开段府。”

她知道自己是非入宫不可了,但能走一个是一个,能救下飞絮和流云,她也不算白费这些日子的辛苦。

飞絮抓着一沓纸还没反应过来,流云却已经面色发白,嘴唇颤抖,“这是怎么了,外头那些人……娘子遣散我们,是要一个人进宫吗?!”

飞絮也道:“我不走!不对,娘子也别进宫去,咱们,咱们一起走。”

苏浈摇摇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皇帝不在,皇后和太子虽然失宠,但仍是中宫主位和辅政储君,若在此时抗旨,便是欺君,无论她心中的猜测对不对,皇后和太子是不是真要起事,她都只有死路一条。

为今之计,唯有顺其自然,进宫去看看皇后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飞絮绝对不肯答应,“娘子,流云姐姐有父母家人,可我只有您一个,离了您,离了段府,我也无处可去。反正我身上还有几分武艺,让我随娘子进宫,好歹还能有个照应。”

流云也急了眼,“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就你一个忠心,把我都当什么人了。娘子,咱们都是一同长大的,说句不恭敬的,我虚长两岁,看您同飞絮便同自家妹妹一般。飞絮不如我聪明,您与其带飞絮,还不如带上我,凡事都能商量着来!”

“你……!”飞絮梗着脖子怒瞪她一眼,对苏浈道,“我不管,反正我同流云您得带一个,最好是全都带上,管他什么龙潭虎穴,咱们都陪着姑娘去!”

说着说着,连称呼都乱套了,苏浈被她们逗笑,眼里却含着泪。

她又想起那个梦境,梦里飞絮同流云陪着她一同去了二皇子府,本以为前头是一切顺遂,却落得个惨死的下场。现世里她俩明知皇后设的是鸿门宴,苏浈只怕有去无回,她俩也一样说什么都要跟着去。

“你们听话,宫里或许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凶险,”苏浈并不打算让她俩重蹈覆辙,“流云回去找你的家人,要去宅子上躲着,或者是在家里等,都随你,飞絮也是。待我平安出宫之后,一定第一时间就去找你们回来。”

“娘子……”

飞絮急得直跺脚,流云牵着苏浈的衣角,两人脸上全是哀求,主屋的门被人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

“两位姑娘不必担心,大娘子由我随侍进宫,我必能护得娘子安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叶站在门口,一身规整,端正作揖的姿态显示出武人风范。

第50章大内?都称呼段容时为“公子”。……

你……你是什么人!“飞絮下意识挡在苏浈身前,流云也警惕地盯着青叶,严阵以待。

青叶走进屋子,引得飞絮护着苏浈往后退了两步。青叶没发笑,依旧木着一张脸,拿出一封短笺递给苏浈,“属下奉公子命令,护佑娘子安宁,请娘子带青叶入宫随侍。”

苏浈接过信,没急着拆开,而是先问道:“公子?”

青叶低着头道:“是。”

苏浈忽而想到,无论是朝臣还是统御司众,见到段容时都唤一声“指挥使”,府里下人也都称呼段容时为“侯爷”或者“主君”。

但段容时身边的胡楼和她眼前的青叶,都称呼段容时为“公子”。

苏浈心里对青叶的来处大略有了点底,她拆开信笺一看,上头是段容时的笔迹,写着“青叶可信”四个字。

“好,那便由你随我入宫。”飞絮流云齐齐皱了眉,还要再劝,苏浈忙道:“青叶是主君的手下,又有武艺在身,她说了能护住我,想必比你们更有用处。”

流云咬着唇,飞絮却不满道:“我也会武,娘子何不带我去?这人来历不明,娘子怎么好信她不信我。”说着还瞪了青叶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叶没解释什么,只道:“得罪了。”而后纵身上前,手扼咽喉制住了飞絮。

她身形快如闪电,谁也没看清她是怎么跑到飞絮身前,又是怎样出手的。

苏浈吓了一跳,忙叫她快松手,“你若是要随我进宫,没有我的指令,绝不可随意出手!”

青叶做事做得干脆,面上也十分听话,立刻就松了手,飞絮扶着喉咙不住咳嗽,惊魂未定地退了两步,再没说什么会不会武的话。

苏浈无奈地摊开手,“这下你们可放心了?有青叶随我入宫,你们还是像我说的那样,待我们出府之后,立刻遣散众人封府,只要我没去找你们,千万不要回段府。”

“娘子……”流云眼里含了泪,飞絮也是眼眶红红地看着她。

苏浈扯出一个笑,“行啦,快来替我梳妆吧,别让外头黄内官等急了。”

苏浈和青叶一道入了宫,飞絮流云听从她的指示,紧闭段府大门,悄悄让下人分批从后门回家,段府外头看着还是原样,但里头已经成了个空壳子。

处理完一切事情,飞絮和流云怀揣着身契和地契,在行人如织的大街上都有些无所适从。

流云道:“我家就在京城,要不你同我一道回去,也就多双筷子的事。”

飞絮摇了摇头,她手上还牵着一匹马厩里的马,车夫说他家里地方小,放不下马车,便将套索拆了,让飞絮把马牵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要出城,娘子给的宅子是我一手操办的,我知道在哪。”

流云担忧地点点头,飞絮却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你可快别担心了,我有钱有宅院,又身负武艺,谁能欺负我?”

流云破涕为笑,“你可快别说了,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

飞絮晃晃脑袋,翻身上马,学着戏文同流云一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日后还会再见的。”

流云发觉不对,“你不是要去宅子,你要去哪?”

但飞絮已经纵马向城门飞奔而去,没这精力回答她。

到了城门口,两头守城的士兵架起栅栏,将宽阔的大道拦成一条小径,“快点快点,别浪费时间,城门一会儿就要关了,要出城的赶紧出去。”

才刚过午时便要关城门,飞絮心擂如鼓,乖乖下马混在一众小贩中走过去,她才刚出城门,便见后头两个守城卫将一个女子拉出去。

“你是哪家的人,把你的过所和印鉴拿出来!”

女子还算镇定,“我是沛国公府小姐的丫鬟,小姐要的胭脂没有了,我得出城去买。”

几个士兵相互对看,都哄笑起来,“丫鬟穿这么好的鞋子?城外可不比咱们内城,除了土路就是碎石子,姑娘穿着这样漂亮的绣鞋,只怕还没到胭脂铺,这嫩嫩的脚就得打满水泡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女子面色青白,神情极为羞愤,“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要出城,快放我过去!”

后头再说什么飞絮就听不见了,因为城门已经缓缓关上,透不出任何的声音。

飞絮骑着马原地踌躇一会儿,在东边和北边都徘徊一阵,终于朝着西北疾行而去。

坤宁殿内正如苏浈所想,压根不是宴席的氛围。

主位上的皇后端庄整肃,凤目凌厉而冰冷,在她身侧坐着太子妃朱氏,依旧是一张面无表情,看谁都厌烦的脸。

但奇怪的是,一直跟在静妃屁股后头的顾美人,竟也端坐在客座首席,见苏浈进来轻轻地一皱眉。

宫人将苏浈领到座位上便躬身退下,苏浈打眼在殿内一看,皇后邀请的人都是重臣的家眷,文臣武将都有,还有几位宗亲。

但奇怪的是,席上没有国舅府的人,除了顾湘婷外,也没有顾家的人。

所有人的侍女都被留在偏殿,殿里除了皇后的贴身宫女,也没有别的宫人伺候,对面的钱娘子口渴了也不敢声张,只能憋着。

报时的钟鼓响了几下,已经是未时初刻,但皇后却仍不开席,而是静静地看着殿门,像是等待什么人。

年纪大的妇人已经耐不住,悄悄议论起来,皇后不置一词,又不上酒水,真不知究竟要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个胆大些的问道:“娘娘,敢问咱们什么时候才开席?”

皇后瞥了她一眼,没回答。外头宫人通报:“静妃娘娘驾到。”

静妃步伐极快,风风火火就闯进了殿,坤宁殿的宫人没拦她,倒是她自己的宫人还有些追不上。

“娘娘这是什么宴席,好大的排场,不说一声就把我的人给带走了。”静妃进得殿内发觉不对,这大殿内气氛沉闷至极,压根就不像是在摆宴。

她再细看座位上的人,更是心头一寒,这些人从顾湘婷到苏浈,分明就是她已经说服,或正在游说的人。

换言之,皇后这宴席分明就是鸿门宴,请的全是静妃这一派的人物,最后要等的这一位,正是静妃。

皇后勾着唇满意地笑了,“人到齐了,可以开席了。”

朱氏点头称是,拍了两下掌,殿外一队宫人传膳进来,美酒佳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但席上众人看看皇后,又看看静妃,竟是压根不敢动筷。

皇后道:“静妃妹妹,还傻站着干嘛?来,这儿给你留了个好位置。”

她左侧坐着朱氏,右侧还有个空缺,但静妃没动弹。

“多谢娘娘。娘娘有这闲心,但妾身宫里还有些杂务要处理,不便陪宴,恕妾身先行告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静妃行礼之后转身想走,可坤宁殿的大门却都被人关得死死的,显然是不愿放她离开。

皇后神情冷淡,“刚来边要走,静妃这是当真不给我面子。但你要知道,皇上圣旨一日不下,本宫仍然是中宫皇后,是这大周的国母,太子也依旧是大周的储君。而你,”皇后轻蔑地挑起眉,“也依旧是妃妾。”

静妃咬牙不肯动,皇后一挥手,几个宫人上前把她架到位置上,押着她坐好。皇后点点头,“好了,咱们开宴吧。“

她举起酒杯,“这第一杯酒,便是敬我那穷乡僻壤出身的三姨母,她虽然是个破落亲戚,却能生下个心有七窍的女儿。她女儿趁我怀身大肚,假意照料,曲意媚上,爬上龙床。”皇后一口饮尽,“这贱人抢了我的夫君,我的尊荣,生下的贱种还要抢我儿子的储君之位,可惜老天有眼,叫她一切算计都成空!”

众人都知道她说的是静妃,静妃被当众羞辱却来不及发怒。因为她知道,皇后敢撕破脸皮,必然有倚仗,只怕今日她就出不去这个坤宁殿了。

皇后饮尽水酒,妃嫔和众客都得跟着饮酒。静妃紧闭着嘴不敢喝,但她身后的宫人钳住她,硬生生地给她灌了下去。

客人们心知酒中恐怕有东西,也都惧怕着不敢饮酒,有胆子小的已经控制不住哭起来。

苏浈看着眼前清透的酒水,心脏像是被谁的手狠狠攥着,片刻不得松弛。

皇后难道是要将她们所有人鸩杀在这里吗?

宫人们给静妃灌下酒后松开手,静妃趴在桌边拼命地抠喉咙,想要将毒酒土出来。皇后见到她这副狼狈模样,更是快意地笑起来。

很快,被威逼喝酒的便不止是静妃,传菜的宫人们并没有退出殿外,而是都站在客人后头,像是谁不肯喝酒,便要像灌静妃一样,也给她们灌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下意识看向顾湘婷,却见对方毫不在意地仰头喝下杯中酒,然后竟也朝她看过来,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苏浈不明内情,但直觉该信任顾湘婷,因此也没让后头的宫人动手,自己喝了那酒。

皇后又举起手,“第二杯酒,还该敬静妃。妹妹,你已经得了权势,得了富贵,连孩子也深受陛下喜爱。可你犹嫌不足,还要当皇后,要当太后。”她神情突然变得狠辣,“是你,害死了太子的儿子,害死了我的皇孙!”

当年太子妃和恭王妃同时有孕,不足十月,太子妃生下死胎,而恭王妃生下的皇长孙也先天不足,体弱多病。

死胎不吉,更何况从时间上来说,那个夭折死胎才是真正的皇长孙。

皇帝本就不喜嫡后,不喜嫡子,此事过后更是对二皇子极为厌恶,反而对四皇子和皇长孙多有爱护。

妇人生子犹如过鬼门关,发生什么事谁也说不准,但显然皇后是将这笔账也算到静妃身上了。

皇后又饮过一杯酒。似是因为提到了那个死去的孩子,朱氏的神情也有些不好看,沉着脸也喝下第二杯酒。

静妃哭得涕泗横流,脸上口水泪水糊成一团,领口也湿哒哒的。宫人们也不嫌弃,依旧扶起她,灌下酒水。

“第三杯酒,要遥敬陛下。若非他偏信小人,宠爱贱人,本宫怎么会……怎么会被逼到这个份上!”皇后目光迷离,泪水晶莹,“陛下!你不顾人伦,行尽丑事,却要我这个皇后事事规矩,当真是可笑至极!”她像是喝醉了,颤抖着喝尽第三杯酒,“本宫……本宫同陛下一样,都是恶人,这样才是……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人还能听进她的剖白,宫人正要给静妃灌酒,却发现她已经没了声息。还未到毒发的时候,静妃是给活生生吓死的。

听到宫人的说法,皇后十分不信,走下来亲自探她的脉搏,“这可真是……便宜了她。”

皇后无趣地扔开静妃的手,转过身来,正要向众人说些什么,却觉得舌根肿胀,逐渐堵住了喉管。

“我……这……”她拼命地向下拉拽衣领,指甲将喉咙划出红痕,然而这只是无用功。

毒性发作,皇后渐渐喘不上气,朝向众人双膝跪地。

宫人发现不对,连忙上前,却只赶得及接住她倒下的身体。

皇后意识模糊,永恒的黑暗袭来,她在人世看到的最后一眼,是朱氏阴冷的微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51章太子妃?微臣救驾来迟

“娘娘!”

几个宫人从玉阶上飞奔下来扶起皇后,但为时已晚,皇后嘴唇乌紫,已是气息心跳全无。

先是皇后发难,然后皇后自己又莫名其妙地就死了,殿内惊叫声此起彼伏,又有几个妇人也同皇后一般拉扯起衣襟,呼吸急促地倒在地上,几息过后便不动了。

贵女妇人们吓得满殿乱跑,坤宁殿的宫人因皇后死了,知道自己的命数大约也不长了,颓然地坐在地上。跟随朱氏而来的东宫下仆各司其职,想要将这些女子们按住,却发觉她们力道大得不像话。

朱氏冷眼看着殿中杂乱,一句话也没说,她瞥向皇后金钗凤袍的尸体,心中闪过一丝快意,但很快又消弥于更深的孤寂中。

当年她被陛下指婚给二皇子,因为出身不高一直被皇后嫌弃,处处刁难,导致她一个大家闺秀、世家女子,竟也要同山野村妇一般侍奉皇后。

皇后以训诫规矩为名,新婚不过两月便将她召进宫随侍,数九寒冬的天,她在檐下站了两个时辰,只是因为向皇后行礼时直视圣颜。

就是因为这番折腾,她身体落下寒症,怀孕时便十分艰难,更令孩子出生时便是死胎。皇后和太子都怨怪她不争气,让皇长孙的名分被旁人抢了去,太子从此以后更是少与她同房,以至整个京城都在笑她无后善妒。

朱氏也一直怨怪自己,深恨自己,直到皇后决定给她的夫君纳侧妃,刘易梦频频入宫之后,她才发觉,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什么出身不高,性情沉闷,行止无状,都不是她痛苦日子的因由,真正的因由是,她不姓刘,不是皇后的娘家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见“咚”的一声,她终于从沉思中抽身出来。

原来是有人瞅准时机,冲到殿门口撞开了大门,可还没等她高兴,就发现外头整整齐齐地站着一圈禁军,皆身披铠甲手握金刀。

禁军们仿佛看不见满殿钗鬟衣裳纷乱的贵女,也看不见地上的残羹碎瓷,大踏步走进殿中,单膝跪地向朱氏行礼。

“微臣救驾来迟,请太子妃娘娘恕罪!”

看见这形势,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后召唤她们赴宴,一是为鸩杀静妃及几个绝不可能反叛的恭王党,二是要震慑余下的所有人,叫她们快快归顺,也可用以钳制前朝摇摆不定的官员。

但不知怎么的,朱氏却掉换皇后的酒杯,使得无毒的酒变成有毒,让皇后也死在这场鸩杀局中。

禁军统领携带精锐随圣驾离京,剩余的禁军由副统领掌管,很显然,这副统领已经是朱氏的人了。

朱氏绕过皇后尸身,走到副统领身前扶起他,“卿护卫皇城辛苦,只是皇后娘娘不幸被奸人所毒害,已经崩逝了。”

副统领当然显露哀切神色,大呼自己来迟,又请朱氏恕罪。

“陛下东巡中宫遇难,我身为太子妃,只能暂时代掌凤印。”朱氏淡淡道,“毒害娘娘之人必在殿内,还望卿助我一臂之力,查清真相,还娘娘一个清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后死了,周围全是朱氏的人,她说祸首是谁就是谁。这意思就是,殿内所有人的命还在朱氏手上,她们还有她们的家人最好乖乖听话。

否则毒害国母罪比叛国,全族都要遭殃。

副统领自是答应下来,朱氏朝他点点头,便款款走出了坤宁殿。

内眷们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外头残阳如血渐渐西斜,她们虽大约能侥幸活过这一天,却不知明日会不会被外头的家人抛弃,俱都哀切地哭起来。

几个妇人的尸身都被拖了出去,皇后混在其中,也是头朝下被搬来搬去,活像个物件,再也没了国母尊荣。

坤宁殿的宫女内官们都被士兵们拖出去,他们忠心于皇后,又从头到尾看了这么一场,前路可想而知。

按照太子妃的命令,在场的所有官眷都被留在坤宁殿,且为了查出谁才是毒杀皇后的“真凶”,所有人都被分别关押在单独的房间。坤宁殿地方大,宫室也多,倒是还能放得下这么些人。

苏浈被关押的地方不算简陋,里头好歹有张木板床,还有两个博古架和几个摆件,只是上头积满几层厚厚的灰尘,应该许久没人进来打扫了。

侍女们仍留在偏殿,禁军得到的命令只是看守这些女人,自然也不会过来打扫。苏浈随便拾掇出一张绣凳,刚坐了一会儿,听见门外几声闷响,木门打开,顾湘婷侧身钻了进来。

原先看守着的两个侍卫软倒在门外,苏浈匆匆看了一眼,“你……这……你怎么来了?”

顾湘婷进来之后先打了个喷嚏,皱着鼻子道:“等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谁?”苏浈看见顾湘婷满脸的不耐烦,犹豫一下换了个话题,“方才在殿上,你为何……你怎么知道你我的酒中无毒?”

这几回苏浈进宫,顾湘婷都不愿看到她似的,每次宴席一散便匆匆离去,半句话也不想同苏浈多讲。

顾湘婷还愿意帮自己,苏浈有些惊喜,但她也十分好奇,顾湘婷是怎么知道酒中无毒的。

“我和皇后没有勾连,方才的事情我也很惊讶。”顾湘婷脸色不大好看,她被皇后强制请来坤宁殿,直到静妃出现的那一刻才知道,皇后究竟在打算什么。

她有胆量喝下那杯酒,的确是有所倚仗,但却早不是倚仗皇后对顾家的情分了。

顾湘婷在几张椅子上挑挑拣拣,最后还是选择站着,“我敢喝下那杯酒,是因为段容时暂时没想让我死,至于你……”她对苏浈笑得意味深长,“我说过了,你运气很好。”

又是段容时,“他……他在宫中也有眼线?”

“世人只看见段指挥使在前朝作威作福,只怕也如你一般忘了,统御司司主常欢喜,同时也是陛下身边的内侍监。”顾湘婷笑了一下,“在这宫里,咱们只怕比在外头更安全。”

苏浈道:“所以,你说等人,就是在等统御司的人么?”

顾湘婷点点头,“太子曾经对你有意,朱氏连皇后都敢杀,绝不可能会放过你。方才是殿内太乱,她可能还没来得及顾及到你,只怕等下禁军清点完人数,朱氏便要对你动手。”

说到这时她也十分不解,“皇后敢在后宫骗杀静妃,想必是前朝太子也有所举动,东宫现在是腾不出手,但早晚要收拢后宫,朱氏杀了皇后,也不知到时候该怎么同太子交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这才真正感受到,眼前的顾湘婷同从前已经大不相同,言谈之间说的都是天下大局,分析起利弊头头是道。

她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预知未来的梦境,想的也只是自己连同身边几个人的安危,而从未想过能否改变大局走向,着实有些浪费了这份幸运。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事情都改变了。

譬如原该撬动大周根基的江南灾情被及时控制,寇乱也被平息,苏英依旧回了西北,却在这一次打赢了本该灭国的战争。

似乎一切都在好转,但本该仓皇逃离京城的二皇子居然当上了太子,甚至还掌控了京城。皇帝和恭王远在泰山行宫,太子随时可以遥尊皇帝为太上皇,自己登上皇位。苏浈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传来,木门半开,但那人还是有礼地敲了敲房门才道:“敢问苏娘子可在?”

苏浈站起身,顾湘婷抬手拦住她,示意她先别动,“你是什么人?”

外头听着像是个黄门,声音还带着点笑意,“原来顾美人也在,如此倒是方便咱家再去寻了。请两位贵人安心,奴婢是祥宁殿里的,淑妃娘娘听说坤宁殿出事,特地遣奴婢来请二位一叙。”

淑妃?这倒是个意料之外的人。

现世同梦中情形相比有许多变化,这位淑妃娘娘也算一个。在苏浈的梦里,淑妃也是成孕不久后便小产,不但孩子没能活下来,大人也跟着血崩而亡,梦中二皇子得知这个消息可是极为得意。

但现世中淑妃不但活了下来,皇帝还因此事重责皇后,连太子也被冷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同顾湘婷对视一眼,后者上前打开木门,见门外除了那两个被打晕的禁军之外,还有一个约略三十上下的黄门。

黄门相貌平平,规矩做得足,脊背弯成一道拱门,两眼只盯着自己的鞋尖。

顾湘婷道:“本宫同淑妃从来没有交情,也不认得你是谁,你凭什么让我们跟你走?”

黄门道:“美人在此等候的便是咱家,除了咱家,也不会再有别的人来了。”

说完他从袖中抽出块黑色令牌,晃了一下又收了回去,动作之迅捷,苏浈甚至看不清那令牌的形状。

但顾湘婷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冷笑道:“段指挥使果真好手段,不,应当是常司主真是好手段,连淑妃这样的人物都能纳入麾下。”

她转身朝苏浈点点头,“既然淑妃有请,那我们便去坐坐吧。”

顾湘婷将苏浈划到自己人的行列,像是回到了从前,苏浈也点点头。

黄门带着二人七拐八绕,从小路走出坤宁殿,又抄近路到了祥宁殿,一路上没碰到第二个人。

坤宁殿闹得这么大,但其他地方好像都没受到影响,四处静悄悄的,祥宁殿内宫人们拱手立着,香炉上烟雾拉起一道长线,香气绕过屏风传到后头,那儿正坐着一个人。

这应当就是淑妃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黄门引两人进入殿中,只行礼通报一声,便领着宫人们都下去了。苏浈捏着手,瞧了一眼顾湘婷,抿着唇向屏风看去。

那人影缓缓起身,从屏风后走出来,露出一张姣丽的脸,“好久不见。”

苏浈瞠目结舌,顾湘婷也是惊疑不定,“娘娘?!”

第52章梦境?她实在是……辜负了他。……

烈焰如海,全身的肌肤都被炙烤得发红发烫,直到段容时将斗篷裹在苏浈身上,才终于能让她喘过气来。

“小绊,别怕,我找到你了。“段容时紧紧地抱着她,“咱们这就出去。”

他说得如此笃定,苏浈不由也升起些希望,但火势实在太大,木质的宫室支撑不住,浸过油的梁柱被烤得断裂,只听见轰隆巨响,半边宫室便倒塌下来。段容时躲避不及,只能堪堪转过身让开迸飞的木片和烟气。

苏浈迷迷糊糊听见他的闷哼声,揪住衣襟,“你……你快出去吧。“

两人除了一个旧婚约之外根本没有交情,苏浈当着所有人的面请求退婚,又求皇帝赐婚二皇子。她嫁作人妇,他也因她丢尽所有脸面。

她不明白,他为何还要进来救她。

又有一根柱子倒下来,前路焰光燎得比人还高,就算只有段容时一人尚且难以全身而退,更何况还拖着个苏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仰起头,只能看见段容时沾灰的下巴和抿紧的唇角,他没有答话,手臂却紧了紧。

火烧得越来越大,外头像是有人高声嚷着要救火,苏浈的意识一阵清醒一阵模糊,段容时尝试几回之后都没能闯出火海,没放下苏浈,干脆抱着她坐在原地。

苏浈尽力推他,“你……快走、走啊!”

两人身后已经是一片倒塌的废墟,身前是一圈火焰,段容时就算放下了她,只怕也出不去。

段容时没说这些,只呢喃道:“不走啦,”他抚着苏浈的脸,第一次逾矩,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对不起,小绊,我真后悔……”

对不起什么呢?退婚是苏浈的决定,嫁给二皇子也是她的决定,段容时分明没伤过她,还肯不计前嫌地救她,却成了唯一一个向她道歉的人。

苏浈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很累,很累,再也感受不到浑身的热意。好像有谁还在唤她,听起来十分悲伤,她有心出言安慰,又突然什么也不记得了——

祥宁殿窗外树影交错,树叶摇动发出沙沙的响声,炉中烟气缭绕,窗边层层红纱翻滚交缠,就像舞女的裙摆。

女人身段如青柳柔韧,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肌肤吹弹可破。她只穿了一身素白衣裳,长缎般的黑发没有其它装饰,自然地垂坠到腰间,一身素简却不能掩盖那张脸的极艳。

樱唇俏鼻,眉似远山含黛,一双桃花眼情意流转,勾魂摄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十多年前淑妃宫宴献艺,姿比念奴飞燕,色艺双绝,皇帝赞其“京中属第一”。而后佳人自陈为天子威仪动心,请求入后宫为妃,皇帝欣然应允,于是英雄佳人成双,一时传为美谈。

可眼前艳冠后宫,盛宠十余年不衰的淑妃,竟然同锦阳长公主生得一模一样。

顾湘婷从未见过淑妃,和宫中的淑妃没什么交情,但她和苏浈年幼时曾一同在公主府受教养,自段家倾覆长公主退宫后,的确是好久不见。

顾湘婷面色发白,“你……你究竟是……”

淑妃垂眸呆站了一会儿,片刻后终于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二人。

所有人都知道她身体不好,常常称病在祥宁殿躲清净,无论什么宴席祭祀从不出席,是以顾湘婷进宫几月竟从未见过这位淑妃娘娘。

和顾湘婷一样,从未能得见淑妃真容的人只怕不少,但因着淑妃及其受宠,也不过就是酸几句恃宠而骄,也不会多想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只怕任谁也不会相信,十多年前进宫的淑妃,和八年前入宫静修的锦阳长公主,居然会是同一个人。

顾湘婷仍在不可置信,苏浈却在那一瞬间明白了许多。

梦中大周倾覆,西北蛮族深入大周腹地,南边的起义军也攻陷了京城,皇室都被逼得弃城而逃,段容时却能只身闯入二皇子府救她。

她被困在梦境中一遍又一遍地经历过,在醒来后又反复琢磨过,终于形成一个猜测,而段容时和恭王的那些交情,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苏浈不得不承认,段容时恐怕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之人,而眼前的锦阳长公主,也解答了她的最后一个疑惑。

段容时是逆贼之子,皇帝却信之重之,令其担任统御司的指挥使一职,为陛下耳目,监视朝廷。

而段容时身居高位,行事手段却酷烈不容情面,生怕同旁人扯上关系。

明明是朝廷三品大员,朝野攻讦的大权臣、大奸臣,却不党不群,活得像个孤臣。

因为他知道,眼前的日子再鲜花着锦,皇帝再怎么给他封侯封王,都不过是面子功夫。

皇帝将他困在宫中,伤他身体,毁他一身武功,又强娶其母为妃以作牵制,逼迫他拜宦臣为父极尽羞辱。

就这样,段容时被淬炼成一把锋利的刀,不但能替皇帝铲除异己,还能身背所有骂名,只要刀柄——锦阳长公主永远留在后宫静修,他就能永远为皇帝所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同时,这也是对段伯言最好的报复。

梦中淑妃小产亡故,锦阳长公主也没能活下来。段容时一生孤寂,心中所系不过长公主和苏浈两人而已,苏浈毁约嫁入皇家,长公主也死在深宫,他彻底失去约束,便纵容了大周灭国的结局。

至于最后闯入火场,只怕段容时是早已生了死志,压根就没想独活。

现世中江南灾情被及时制止,西北蛮族也没能入城,大周没有灭国,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一个人改变了主意。

因为苏浈嫁给了他。

淑妃,也就是锦阳长公主的神情突然变得焦急,“这是怎么了?”

苏浈愣愣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身侧的顾湘婷,抬手摸了摸脸,摸到了一手的泪水。

顾湘婷说的没错,她的运气真的是很好。段容时遭逢大变,从当年惊才绝艳的段家公子成了如今阴晴不定的权臣,但对着苏浈却总是一片深情。

但她太蠢了,白白浪费了一辈子也没能发现,得了梦境启示,好不容易嫁给了他,又总是让他伤心。

她实在是……辜负了他。

“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郑锦阳递过一张帕子给她,“都长这么大了,还像孩子时候一样,这么爱哭鼻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还在襁褓时便丧母,生父也不慈,那时候是长公主收留了她,让她在公主府里无忧无虑地长大。

顾湘婷和苏浈便是在公主府里认识的,两人见到长公主,一时情绪都有些复杂难言。

顾湘婷还沉浸在惊愕中,不由问道:“淑妃……淑妃不是十多年前就进了宫么,您现在在这儿,那……真正的淑妃在哪里?”

苏浈没来得及阻止她,郑锦阳脸色一下子变得难堪。

郑锦阳对外宣称静修多年,如今却出现在这祥宁殿中,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淑妃不过是一介平民女子,没有可靠的外戚,淹没在这重重深宫中,无人知晓,也并不稀奇。

顾湘婷反应过来,懊恼地咬住唇。苏浈接过帕子抹去眼泪,问道:“公主娘娘,您派人带我们来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顾湘婷也回过神,紧张地看向郑锦阳。

郑锦阳却摇摇头,她在后宫多年,祥宁殿里全是皇帝的人,外头的消息一直传不进来,她也没办法递信出去,直到顾湘婷进宫分去了皇帝的注意力,统御司的人手才能伸进祥宁殿。

带她们过来的那个黄门,是在郑锦阳小产之后才换进来的。

“我听说坤宁殿出了事,你们都被困在那里,福公公说他有办法,我便请他将你们救出来。”

郑锦阳带着她们从祥宁殿的后门出去,走过一条蜿蜒的彩石小道,在一座两人高的假山后停下,拧动机关,假山缓缓向两边分开,露出一道仅供一人出入的小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福公公说,这条地道直通宫外。”郑锦阳转过身,“趁着坤宁殿的人还没发现,你们快从这里出去。”

苏浈发觉不对,“那娘娘该怎么办?”

“谁也不知道你们是从我这儿走的,我能有什么事。”郑锦阳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假山,催促道,“你们快进去吧。“

顾湘婷却摇摇头,“我不能走。“她解释道,“我和……我和段指挥使的交换条件是,只有我还在后宫,顾家人才能无事。”

说着她眉目尽展,恍然大悟,“我还想着,为什么他说得好像我还能有机会出去,原来是这样。”

郑锦阳倒是一愣,“是容时逼你进宫的?”

苏浈本以为顾湘婷会说出实话,但后者只是摇摇头,闭口不言。

郑锦阳皱眉,“这不是胡闹么,宫里现下这么乱,你们留在这里只怕会有危险。你尽管出去,若段容时有什么不满意的,叫他来找我说。“

顾湘婷却又摇了摇头,“公主娘娘不能走,我也不能走,但是小绊,你恐怕必须得走。“

顾湘婷已有身孕,郑锦阳名义上又是宫妃,两人出宫便会背上不贞的罪名,太子随便找个由头就能下发海捕文书,届时就算是顾家也护不住二人。

且顾湘婷只要出宫,腹中血脉便会存疑,彻底失了用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在宫里一日,便一日是太子的庶母,太子想要登位,想要得到前朝认可,势必得顾及着声名。

太子动不了祥宁殿,就动不了顾湘婷。顾湘婷肚子里揣着一个,在前朝又有顾家相护,又是郑锦阳的保命符。

但苏浈不一样,她是臣妻,朱氏有召唤,她不听就是抗旨,苏浈留在宫里,祥宁殿护不住她。

苏浈还在犹豫,假山边上的风铃响了,郑锦阳道:“是福公公,前边恐怕出事了。“

第53章青叶?我要去找段容时

禁军开道,二十来个宫女内侍随行,太子妃的仪仗浩浩荡荡地走到祥宁殿前。

“东宫太子妃到——”

宫人通传几次,但祥宁殿大门闭锁,就是没有人出来应门。朱氏撑着额头揉了揉太阳穴,内官门会意,一边喊门一边撞门,动静弄得颇大。

半晌,一个约略三十上下的黄门终于出来应门,“奴才祥宁殿福顺,见过太子妃娘娘。”黄门态度恭顺,“回禀太子妃,陛下特许淑妃娘娘病中静养,太子妃有何要事,奴才可代为通告。”

淑妃盛宠,祥宁殿不经内侍省管制,若不是在其他地方都没有搜到结果,朱氏也不会贸然上门打扰。

方才朱氏嫌弃坤宁殿味儿重,早早避到一边,让手底下人去收拾残局。谁知那些蠢物办事竟如此不经心,不但没能毒死苏浈和顾湘婷,而且还让那两人在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坤宁殿这一场鸿门宴是她和皇后一手策划,目的就是要同前朝的太子打个配合,使得这些内眷被钳制的朝臣不敢有所妄动。

当然,皇后不知道的是,朱氏预料到这恐怕是毒杀婆母的最后机会,顺带手在她的杯子里也添了些东西。

顾湘婷有孕,苏浈又曾是太子心上人,两人威胁甚大,也是这场局中原该必死的人,但如今不但活得好好的,还不知所踪。

朱氏同皇后慎之又慎,知道这场毒杀局的包括她们和太子在内,统共不超过十个人,就算是经受调配毒酒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以本该无所错漏。

但那两人还是逃走了。

朱氏想来想去,弄不清究竟是两人运气太好,还是真有人在背后操纵了她,操纵了皇后,操纵了所有人。

前朝太子忙着收拢势力,大局未定,后宫绝对不能在此时闹起来,朱氏就算再想闯宫,也不得不耐着脾气虚以委蛇。

“福公公安好,本宫无意打扰,只是坤宁殿丢失了两个作乱的宫人,向请淑妃娘娘宽宏,让咱们进去看一看,人是不是在里头。”

福公公立刻皱了眉,“淑妃娘娘乃是一品皇妃,更是一殿主位,太子妃空口白牙地就要搜宫,不合适吧?”

“不是搜宫,只是有人犯逃失,怕伤着娘娘。”

禁军适时上前围在门前,福公公没被吓着,却被这情景激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坤宁殿有人犯丢失,太子妃不在坤宁殿找,也不在东宫找,反而到咱们祥宁殿来找,这是什么道理?”福公公冷笑道,“想要搜宫,要么求陛下圣旨,要么皇后娘娘亲自上门,太子妃不如回东宫再仔细查查!”

朱氏她捏了捏眉心,语气也变得强硬,“奸人作恶,损伤皇后凤体,本宫受命捉拿人犯,若祥宁殿着意窝藏,便是同谋叛国!”

福公公却不受这要挟,“太子妃娘娘明鉴,咱们这是清白地界,可不会招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娘娘若是执意为难,还请让皇后娘娘亲自来祥宁殿。”

说完他又钻回去,祥宁殿的大门再次关上。

皇后已经断气多时,尸首正摆在坤宁殿正中央,朱氏上哪儿去找个皇后来下旨搜宫?

“娘娘,若捉拿不到人犯,只怕……”

朱氏烦躁地又捏了捏眉心,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心中却更加笃定苏浈和顾湘婷就在祥宁殿。

她身为太子妃插手后宫的确不妥,更何况淑妃是皇帝宠妃,福公公此举看似并无不妥,但朱氏在其它地方都没有搜到结果,那两人大略就在祥宁殿。

且他非要皇后亲至才肯开门,分明是笃定朱氏请不出真正的皇后,坤宁殿被封锁至今,也不过就逃脱了苏浈和顾湘婷,也只有她们能告诉福公公皇后已死。

朱氏面色沉沉,嘱咐身旁宫女,“你去将凤印请来,再去瀚海阁请贤妃。”

皇后和静妃已死,但宫里剩下的一品妃不仅只有淑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启禀娘娘,太子妃仍在殿门口,应当是去请贤妃娘娘。”福公公道,“一品妃携凤印亲至,如皇后亲临,这殿门只怕是不得不开。另外,”他又示意身后跪着的女子,“此人从侧墙翻进来被侍卫们擒住,说是来找苏娘子的。”

苏浈连忙点头,“娘娘,这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侍女,的确是来找我的。”

郑锦阳让人松开青叶,“那正好,小绊,你和你的侍女快从密道离开。”

苏浈知道轻重,没再坚持,带着青叶便要走下密道,但就在最后即将离开时,她扶着假山石回头。

“娘娘,”她看着郑锦阳,认真说道,“外头还有人在等您,请您务必保重自身。”

郑锦阳一怔,笑着点点头。

密道大门合上,假山石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郑锦阳搬过几盆盆栽挡在当口,使这入口更加隐蔽。

“好啦,让咱们去会会那位太子妃吧。”郑锦阳笑着拉住顾湘婷的手。

那些皇宫里更加安全的话,通通都是搪塞苏浈的,苏浈知道,她们也心知肚明。顾湘婷有整个英国公府在身后,一个逃跑的宫妃,只会让太子更容易找到把柄利用甚至铲除英国公府。而郑锦阳的身份是大周最大的丑事,不要说走出宫门,她甚至不愿在其他人面前显露真容。

若不是为了段容时,郑锦阳根本坚持不到今日,而为了段容时不再受旁人牵制,她也可以随时放弃自己的性命。

苏浈最后说的那句话,正是知道她的打算,但更知道段容时不愿让她这样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密道很长,弯弯绕绕也多,青叶举着火把走在前头,苏浈见她几次略过分岔路口,好像十分熟知这路线,心中闪过几分古怪的情绪。

两人走到密道尽头,青叶拉动机关打开大门,苏浈走出去,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陌生宅院的书房,而密道大门则被伪装成了墙边的博古架。

苏浈惊讶地打量着周围,看见青叶利落地合上博古架挡住密道口,又从书桌底下拆出一个木盒打开,里头正放着两份过所和银票。

“大娘子,公子说若有事变,便让我带着您一同去西北投奔云将军。”青叶拿起所有东西,上下打量一番苏浈和自己的装扮,摇了摇头,“咱们还得再去拿几件衣服。”

苏浈一头雾水,“这里是哪?是主君的私宅么?”

青叶摇摇头,带着她走出书房,又走进另一个厢房中。这宅院精致又华美,花园中奇珍异草不胜枚举,而仆从们只顾着洒扫浇花,对两人熟视无睹。

“这是司主的宅院。”青叶翻出套粗布衣服给苏浈换上,失去金线锦衣装饰之后,苏浈同街上的平民好似没有什么差别,只是那身高华的气质怎么也掩不住。青叶倒也没烦恼,转身自己也换了一身。

“司主是……常公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苏浈除了大婚前在猎宫时,并未再见过这位名义上的公爹,唯一的交集也就是对方给自己院里塞了十个女子,也都被打发掉了。

重重宫墙之后,竟有一条密道从妃子殿内直通权宦私宅。苏浈简直分不清,究竟是淑妃的身份更让人诧异,还是这条密道更让人心惊。

苏浈相信段容时留下的人,也相信段容时的打算,却不知道他能打算得这么详尽。过去的许多事情都同她所知相去甚远,苏浈捏着袖子问道:“段容时同你说,要带我去西北?”

青叶换好衣服,老实地点点头,又一拍胸脯道:“娘子放心,青叶一定将您平平安安地带到云将军面前。”

“那若我说,我不想去西北,我要去找段容时,你能将我带到他面前么?”苏浈清凌凌的杏眼里满是坚定,“你可知你家公子现在何处?”

贤妃年少丧子,窝在瀚海阁清修多年,若不是先前淑妃小产,皇后被罚幽禁,皇帝将统领后宫之权移交于贤妃,后宫众人几乎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位一品妃。

贤妃本不欲出门,但太子妃言之凿凿,说有奸人作乱伤及皇后,又流窜到淑妃宫里,不得已才请动她主持大局,贤妃才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贤妃到,凤印到,祥宁殿的大门终于赶在晚霞漫天时打开。

太子妃早在之前便令人围住祥宁殿,确保没人能趁机溜走,她胸有成竹,也万料不到这里头还有别的方法能溜走,是以瞧着时间飞逝也并不着急。

“拜见贤妃娘娘,拜见太子妃娘娘。”福公公不情不愿地站在门口,“两位贵人恕罪,淑妃娘娘身体不适,正在主殿中歇息,还请娘娘的手下搜查时小心些,不要惊吓到淑妃娘娘。”

贤妃一向通情达理,正要点头,却见朱氏冷笑一声,“贼人可不会论惊扰不惊扰,福公公这话着实错得离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昂起下巴,召唤禁军直闯淑妃所在的主殿,说要救淑妃于险境。

福公公仓皇地伸手要拦,“放肆,放肆!淑妃娘娘乃是一宫主位,你们这些粗鲁莽夫,这是欺君!”

他不过一介宫人,哪里能抵过身负重甲的禁军,也只能在一边哀哀地看着主殿大门被撞开。

禁军冲开门后分立两边,朱氏扶着贴身宫女,悠悠走进殿内,帘帐后女子姣好的身形影影绰绰,顾湘婷则乖巧地跪在一边,一双凤目不含表情地冲她望来。

刘家人的凤目都是一个样式的,太子妃一个恍惚,还以为是皇后再世附身于顾湘婷身上。

她很快反应过来,指着顾湘婷道:“人犯果然在此,淑妃娘娘又该作何解释!”

第54章动乱?重伤不治,已经撒手人寰。……

“太子妃娘娘息怒,本宫小产后身体不适,顾美人听说之后特地来照料本宫,怎么就成了人犯?”帘幕后的女子换了个坐姿,声音婉转动听,还带着轻笑,“听底下人说,太子妃要捉拿的可是坤宁殿的宫人?如今您也见着了,我这并无旁人。”

殿内炉烟如绸缎,燃的是最能宁心静气的沉水香,朱氏却被熏得心浮气躁。

“娘娘莫要被奸人蒙蔽,皇后娘娘好心邀请顾美人赴宴,谁知她心怀歹毒,皇后受到惊吓玉体不适,特命我捉拿顾美人问罪。”太子妃抬手招呼宫人,“来人,拿下顾美人!”

“此处是我祥宁殿,不是东宫!“淑妃也显然动了怒,她一声令下,所有的侍卫宫人一齐出动,挡在禁军面前,“先前说要拿宫人,如今又说是要抓顾美人,改日是不是也能随意将我也发落了?太子妃莫要欺人太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朱氏咬牙就要下令宫人硬上,却被贤妃喝住。

“够了!朝廷有法度,后宫有规矩,太子妃就算罔顾宫规法纪,好歹也要顾及天下悠悠众口!”贤妃别开众人,挡在朱氏身前,“本宫同淑妃好歹都是陛下的妃嫔,顾美人年纪小些,也算是东宫庶母。太子妃见到我们不行礼便罢,还要直闯宫禁欺辱宫妃,是要造反吗!”

贤妃脾气绵软不问世事,先前皇帝要她辖领六宫,令皇后移交职权,皇后心里不服拖着不办,也没见贤妃有什么二话。但这老实人发起火来着实吓人,朱氏终究还只是个太子妃,插手后宫份属越权,贤妃既出了口,她便不能再进一步。

此处究竟不是坤宁殿,人多眼杂,朱氏阴沉着脸好歹退了一步,令禁军好好把守祥宁殿,务必不可放过一个贼人。

“娘娘安枕,顾美人安枕。”朱氏临走前在顾湘婷脸上转了一圈,“儿臣必当细细搜索,让那贼人插翅难逃。”

禁军都退出殿外,受在祥宁殿大小门外,连个墙角的狗洞也不放过,殿内宫人收拾好被踢到、砸碎的瓷器花盆,退出主殿。

淑妃轻轻叹了口气,仍旧半倚在竹榻上,“多谢相救。”

太子妃胆敢发难,显然是前朝出了大变故,而出面作威作福的不是皇后而是太子妃,又说明坤宁殿确实出了大事。

东宫发难,剑锋直指祥宁殿和顾湘婷,在这当口上和太子妃作对,就等于是和未来的皇后作对,和未来的皇帝作对。

贤妃避世多年,今日肯为她们说话便是放弃了自保,却没有居功的想法。

她转动腕间佛珠,目光在顾湘婷的肚腹处打转,也叹了一口气,“积德积福,求福报而已,皇后作恶多年,宫里能少一份杀孽也是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见苏浈说要去找段容时,青叶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

段容时随同圣驾,行踪不定,如今京城被太子控制,只怕泰山那边的人也会有相应的举动。青叶当初受到的命令是要带苏浈去往西北,若要向东走,恐怕得要求助统御司。

青叶虽在统御司挂职,也算过了明路,但以她的权限,想要探知段容时的行踪只怕不容易。

“娘子,其实我……”青叶犹犹豫豫正要开口,突然趔趄一下,脚边滚出一颗小石子。

苏浈见她突然往前扑,下意识伸手虚扶,而青叶却自己站稳了。

“你没事吧,是哪里不对,还是被什么绊着了?”

青叶掸了掸裙摆,不着痕迹地遮住那颗石子,“娘子会骑马么,眼下的情形若是要坐马车,只怕会有不变。”

苏浈自然是会骑马的,青叶同她确认之后点点头,也没急着去寻马匹,而是又将文书银两核查一遍,将东西都细细收藏好。

两人一直在常府待到天色昏暗,青叶带着苏浈从侧门出去,走小路摸到城墙边,远远见着城门处都有重病把守,甚至拉起栅栏防止有人纵马闯门。

“这……我们该怎么出去?”

青叶猫着腰躲在草垛后面咬了咬指甲,正想说从水道中游出去,突然肩膀处又被什么打了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立刻变得胸有成竹,“娘子随我来。”

苏浈以为统御司又有什么暗门暗哨,不疑有他,放轻手脚跟了上去。青叶却无所顾忌,她带着苏浈大摇大摆地朝城门走去。

城门两边值守的城门卫立得挺直,形容整肃,银甲在月光下反射出锃亮的光,显得寒气逼人。但当两人走近时,他们却好似雕塑一样,什么也没察觉到。

苏浈头一回干这事,不由心虚,悄悄抬起头去瞧盔甲底下的面容。这些雕塑般的士兵却的确是活人,但他们好像被身上的盔甲给困住了,身体僵直,唯有表情能反应想法。

苏浈分明瞧见那个士兵眼睛瞪的溜圆,面颊因愤怒而涨红,他想要张口呼喊,但牙关只能缓缓张开,最终也没能喊出什么来。

城门刚巧开了道小缝,青叶招呼苏浈,“娘子别看了,咱们快走吧。”

苏浈连忙快步跟上,惊疑不定道:“这些人……他们……”

青叶目光闪了闪,“他们没事,一个时辰就好了。”

要是不想伤人性命,点穴功夫最多只能管用一个时辰。青叶和苏浈逃出城门,又尽力将那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小缝合上,再往前走了百来步,只见路边枯树上正巧拴着两匹马。

“换值时城门守卫便会发现咱们跑了,”青叶毫不客气地将马解下来,“今晚恐怕是歇不成了,还请娘子辛苦些,咱们得连夜赶路。”

苏浈糊里糊涂地骑上马,“我们这就出来了?这马也是事先备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叶肯定地点点头,为苏浈指明方向后,两人便策马向东逃去。

一个时辰后,来换班的守卫照旧向兄弟招呼一声,没听见回应,伸手拍向他的肩膀,却将人直接拍得跪倒在地上,剩余的守城卫也都像被抽去了筋,一个接一个地软倒在地上。

“敌袭!”

所有人立刻拔刀出鞘,背靠着背环视四周,警惕地侦查着不存在的敌人。

在众人掩护下,卫队队长仔细探了探地上士兵的鼻息和脉搏,“还有气!”他扶起那人,见他汗出如浆,两腿抖如筛糠,便知这是脱力的征兆。

那软倒的士兵尽忠职守,冷汗湿透内衫也硬撑着没晕倒,嘴巴微微翕动,队长连忙附耳过去。

“有……有人逃……快……追……”

苏浈和青叶连夜跑马,直到天色将明才停在一处驿站门前。

两人身份过所都齐备,又着意赏过门房几两银子,要到个上好的房间和一些热水。青叶将苏浈安顿好后,借口打听路线悄悄溜出门。

青叶在院里略站一会儿,听见身后细微响动,转过身单膝跪地行礼,“属下青叶,见过延峰统领。”

无论是在暗卫还是统御司里,延峰一直是个传说,他轻功卓绝,形如鬼魅,最厉害是那一手点穴,飞花拈叶皆可伤人。延峰一向只跟随段容时左右,护卫他平安,段容时经脉受损不可轻易动物,也正是因为有延峰守卫,他才能逃过几次暗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延峰和胡楼都是段容时的贴身护卫,在暗卫中相当于最高统领,青叶见着他现真身难免头皮发麻。

“启禀统领,公子说要带娘子去西北投奔云家,但娘子的意愿是往东去泰山,青叶实在是不知该听谁的……”

两人出京城后跑马跑了一夜,延峰一直远远跟在后头,自然知道这处驿站是往东去的。

“公子不在泰山。”延峰没说什么废话,拿出一个包裹递给她,“这里是暗哨的联络方式和地图,你行事小心些,不要让娘子受伤。”

青叶伸手翻了翻,觉得没什么错漏便行礼道谢,“不愧是统领,果然准备周到。”

为免引人主意,青叶收拾好东西就回房间了,她不知道的是,延峰心里也在暗暗称奇。

段容时临行前殚精竭虑,做下诸多安排,青叶在明,延峰在暗,就算青叶没能取信于苏浈,也有延峰一路护送她安全。

除此之外,段容时还安排了两份过所和路引,一份是从京城去往西境,藏在常府,另一份便交由延峰保存。

若苏浈选择去西北,那延峰一直在暗中守护便可,但若苏浈选择东行找段容时,延峰就出面将另一份东西交给青叶。

延峰确定一路踪迹都清理好后,又选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心里还在赞叹段容时算无遗策。

竟将苏浈的每一个想法都预料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据青叶所说,段容时眼下不在泰山行宫而在宋州,所以两人骑了几日快马,又弃马坐船南下。

苏浈这一路上在驿站、旅店和茶馆都歇过脚,也听说了许多消息。

那日坤宁殿事变,前朝也并不太平,据称太子封锁京城后连下诏令,诏谕宗族和各地驻军,说恭王造反挟持天子,号令天下勤王,铲除奸佞。

恭王随同皇帝东巡,恭王妃和小皇孙原本也要随行,但临行前小皇孙突然发热,只能留在京中静养,恭王妃也只能留在京城。太子诏令一下,恭王成了反贼,恭王府立刻被抄了家,恭王妃不堪受辱上吊自尽,只留下了个高热不止的小皇孙。

太子诏令上写明,虽恭王忤逆叛国,但太子念其为手足,念及小皇孙终究算是皇家血脉,因而只是暂时关押没有落罪,待陛下回銮后再定夺小皇孙的去处。

小皇孙自幼体弱,经过这遭变乱还不知有没有命在,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此言不过是为乱恭王的心智。

远在泰山的恭王得知消息,果然十分悲痛,他虽不在京城失了先机,但好歹手上还有个当朝皇帝和传国玉玺。

太子诏令晓谕四海,恭王不肯示弱,也代拟几道圣旨,说太子叛国京城沦陷,号召天下兵马勤王,竟也不少人有所响应。

大周再一次动乱起来,苏浈沿途经过的州县,既有百姓安定不闻窗外事的,也有州府厉兵秣马,准备争夺从龙之功的。

除此之外,原本偃旗息鼓小股起义军再次集结,江南匪患频出,其中有一支名为“八方军”,声势特别浩大,领头者自封为威武天下大将军,放话说要勤王,吸引许多流民前去投奔。

八方军不知是听信哪边的说法,要勤哪边的王,总之威武天下大将军是带着人一路北上,往泰山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恭王得知这一消息,便分派段容时做先锋,命他前去宋州阻拦八方军,劝降不成便就地剿灭。

八方军人员复杂,心却齐,并非寻常乌合之众,段容时手上兵马有限,后方补给不足,既没法说服他们归顺,也没法顺利剿匪,已经在宋州同他们对峙多日。

苏浈自小长在京城,虽少年时多有坎坷,但还算个伯府娇小姐,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她竟没有叫苦,只是一日比一日地消瘦下去。

直到她在宋州城外听说了一个消息。

段容时遭奸人暗杀,重伤不治,已经撒手人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55章重逢?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段容时死了?

苏浈瞬间面色青白,背脊处生出一股寒意直冲头顶,指尖发麻,连嘴唇都在不住的颤抖。

身后那几人还说得兴起,似是亲眼见到段容时披挂上阵,又亲眼见着他被人挑落马下。

“段指挥使查案断狱勉强是把好手,但论打仗可真比不过他老子,恭王这不胡闹么?”

“这世道乱个没完,恭王也是病急乱投医。”

“只可怜京城里那位段夫人,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当初还不如进东宫呢。”

有人嗤笑道:“你当太子那头是好情形?天下局势瞬息万变,保不齐哪天这大周就改了姓!”

越靠近宋州,便越难联系上统御司的暗哨,青叶上回收到消息已是十天前的事了。

这消息真假难辨,青叶心里也有些不安。她担忧地扶住苏浈的手,“娘子……”

苏浈摇头,“咱们离宋州还有多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约还有几十里路,若是连夜行走,或许明日天亮便能到。”

“相隔这么近,他们却还有闲心能在这谈天说地,说明宋州还没乱起来。”苏浈缩起指尖,声音很轻,不知是说给青叶还是说给她自己听,“这消息必然是假的。”

两人俱是心里头不安宁,草草用过饭便又开始赶路,果然如青叶所说,天没亮便进了城。

宋州城同苏浈先前预料的并不相同,按理说,八方军都打到城外了,这城里不说四处断壁残垣,也应当是人心惶惶。

可大街上既没有嚎叫着到处杀人放火的士兵,也没有哭喊着要卖儿鬻女的百姓,同京城相比,也不过就是少了摆摊做生意的摊贩,多了身披重甲的士兵。

她们过所齐备,青叶又出示了统御司的铁牌,城门守卫不敢轻忽,亲自护送她们来到府衙。

“两位来得正好,府衙内正巧在办丧事呢。”

“是……是谁……“苏浈心头一紧,还没问出口,边看见宋州府衙皆缟素,门前空地上大片燃尽的纸灰,空气中一股弥漫不散的香烛味道。

而那大大的“奠”字下面,分明就写着“段氏容时”四个大字。

苏浈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花,什么都不知道了。

“娘子……小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耳边一会儿嘈杂,一会儿又很安静,苏浈心绪不定,像有什么极要紧事一定要做,却又想不起究竟是什么事。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靛青色的纱帐,这颜色和家中用的一样,只料子粗糙些,又略有泛白。

微微一偏头,瞧见身旁躺着段容时,仍旧是精巧的眉目,整齐的长眉,挺直的鼻梁,还有微抿着的唇。

这场景太过熟悉,苏浈恍惚间似梦非梦,下意识摸上段容时的脸,眼中不自觉就泛了泪。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初苏浈被梦境指点,刻意接近段容时,一是为了活命,二也是因为他对自己情深一片,不忍辜负。

但她嫁了他,却又不肯尽信他,甚至还让段容时离京之前吃了个闭门羹。他孤零零地一个人到泰山,又被恭王以剿匪之名赶到宋州,同那些叛军们争斗。

这一路上,苏浈一直在想自己该怎么做,该说些什么,要让段容时知道自己也是念着他的,也想过许多次,或许段容时见到自己,会气她不听他的安排身陷险境,又或许他也会同自己一样高兴。

可再见到段容时,她只觉出深重的悔意和愧疚,她实在不该……

泪水像是停不下来,没一会儿便洇出一小块水痕。段容时蹙紧眉,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瞧见苏浈便弯起眼,接着又着急道:“小绊,怎么了,哪里疼么?”

苏浈转回神,手下的肌肤是温热的,眼前的人能说会动,呼吸之间都是活人气儿,她突然反应过来,眼泪却流得更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绊你别吓我,小绊!”段容时彻底着急,坐起身便要唤人进来,被苏浈给拉住。

“我……我以为你死了……”苏浈先是哽咽,然后便干脆坐在床上大哭,上气不接下气,“我来找你,可是、外头的人说你死了……门口还挂着……”

她说话颠三倒四,段容时将人搂在怀里顺气听了好一会儿,“抱歉,是我不对,我只听说城门守卫通报你来了,却没想到让你看见那些……”

“不是!你,你是为了打仗,这个我知道的,兵不厌诈。”苏浈扭捏着推开他,杏眼通红泛着水光,“我都知道的,我就是,就是害怕……”

段容时叹了口气,苏浈从京城过来,他身在宋州无法处处周到,只能指示统御司的人多照顾些。但太子和恭王以大周为阵地分庭抗礼,各处都乱得很,还是让她受苦了。

“好,别怕,有我在呢。”段容时仔细擦去她的眼泪,将她散乱的鬓发别到耳后。

苏浈哭了一会儿,发泄完了,终于恢复些神志,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她悄悄抬眼去看段容时,正巧对上他温和而专注的眼。

“别看了,难看得很。”她捂住那双漂亮的眼睛。

这些日子又要赶路,又要掩人耳目,苏浈着实没什么心思装扮,进府衙时被那些白幡吓了一跳,哭得涕泗横流怎么会好看。

她厚着脸皮撒娇,段容时觉得可爱极了,也听话闭上眼,“好,不看。”

他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因为长时间的骑马,苏浈掌心也生出些薄茧,摸着和手背便不大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生得好,虽然闭着眼,但唇角眉梢都带着轻快的笑意,他这样倒比平常更勾人。苏浈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一阵古怪的声音。

窗外日落西沉,她昨日听说段容时的死讯,便没什么胃口,进城之后又昏睡了大半日,肚腹空空当然会饿。

苏浈犹豫一阵,理直气壮道:“我……我饿了。”

段容时没忍住,唇角溢出一线轻笑,苏浈气恼地一推,却让他呼吸重了一瞬。

“你受伤了?”

段容时没睁眼,捂着胸口又闷笑两声,苏浈以为他骗人,又要生气,却听他咳了两声,“的确是受了些伤,还望娘子手下留情”

苏浈狐疑地上下打量,没敢掰开他的手细瞧,“他们说你摔下马……对了,府衙门口的那些经幡是怎么回事?”

“不急,娘子先用饭,我慢慢同你说。”

段容时招呼人准备席面,青叶端着热水进来给苏浈洗漱清理,待吃饱喝足之后,段容时才将一切说给她听。

战场凶险,刀剑无眼,段容时受伤是真,但并非是在两军对决时落马受伤,而是被暗箭所伤。

实际上在受伤之前,段容时早已经与那位威武天下大将军会见过,更已经谈好了收编八方军的条件,有人在这时暗中谋刺,分明是要破坏招安八方军的事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在军医的诊治下救回一条命,但当时情形太过混乱,他们没能找出谁是内贼,这才有了这出“重伤不治”的戏,所有的谣言,流言,和门口的那些白幡,都是要欺骗那个刺客,还有刺客背后的人。

段容时话说得平淡,苏浈却听得胆战心惊。眼下恭王和太子隔空打擂台,却在这节骨眼上将他派来剿匪,显然是对他生了忌惮之心,而那谋刺的人,恐怕也是恭王的手下。

苏浈难得强硬,一定要段容时解开衣裳让她看伤口,那处箭伤位置果然极凶险,正处于心肺之间,若非军医在战场上历练多了,见多识广,只怕段容时也没那么快能起身。

“我该陪着你的。”苏浈凑近那伤口,想碰又不大敢,“还疼么?”

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又逗笑段容时,他没说她那一推之后,伤口又有点裂开,是趁着她洗漱时又令人包扎过的。

他只草草合上衣襟,“都已经快好了,不疼。”

苏浈瞧着那大片的纱布,心里不大信,只好抓着他袖子追问道:“贼人可抓住了?还有那八方军,当真就这样降了?”

段容时沉吟一会儿,还是跟她说了实话:“八方军的统领本就是统御司的人,所谓招安不过走个过场。至于贼人,也已经清剿。”

去年查太仓案时,他便有意在江南一带埋下眼线,打探各处小有气候的叛军草寇,原本是为了从内部分化他们,以防民乱。如今京城这样乱起来,倒让这条线不得不提前启用。

至于那贼人,在他假死的这几天已经查出了具体身份,留着本是为迷惑恭王和太子的视线,但今日苏浈闯进来,他假死的事情也瞒不下去,便干脆将人处死了。

他没说太多,苏浈却还是从这态度中隐约觉出些什么,咬着唇低下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见不得她这委屈的模样,勾起她的下巴,“这么久没见,小绊怎么不肯多看看我?我还想多看看小绊呢。”

苏浈鼓着雪腮,别开眼,“我不该来的,净给你添麻烦。”

段容时惊讶地挑起眉,“这是说的什么傻话,你肯见我,我高兴都来不及。”

“你明明是让青叶送我去西北,是我任性自己要来的。”苏浈搓着衣角,她总是好心办坏事,最后吃亏的还都是段容时。

“那时我以为你生我气,不肯再理我,才让青叶送你去找哥哥。”段容时没料到她是这种想法,将人扳回来,碰了碰她的鼻尖,“你肯这么辛苦来找我,我很欢喜。小绊还生我气么?”

苏浈却想到她以为段容时死了的时候,那种伤心,那种痛苦与愧疚,几乎让她恨不得同他一起去了。

她突然又像回到了那个梦境,段容时抱着她坐在火海中,分明是必死之境,却发自内心深处生出喜悦来。

她终于能体会到他那时的想法,只要心爱之人还在眼前,还在身侧,便什么也不必求了。

苏浈仔细地看着段容时,寸寸抚过他的眉眼,脸颊,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56章短兵相接?还请王爷快快出面主持大局!……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听见苏浈说的话,段容时却愣住了,呆呆地望着她。

苏浈说完那话,后知后觉地生出些赧然来,“我……我是说,我想每日都能见着你,旁人夫妻也都是如此啊。”

苏浈说着说着又发觉不对,她同段容时新婚时,她忙着修房子,段容时又忙着统御司的事情,两人虽能同床共枕,却连句话也说不上。

后来两人虽好了些,却也没好多久。顾家出事,苏浈同他生了嫌隙,段容时连出京之前也没能见上她一面。

苏浈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实在委屈了段容时,忙又拉着他道:“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她后半句话还没说完,腰上的手臂一紧,段容时熟悉的气息压上来。

这吻同往常的温柔不同,显得来势汹汹,苏浈下意识伸手撑了一下,接着却被唇舌相依折腾得呼吸不畅,身体也发软失了力气,只能轻轻蜷起指尖。

苏浈任由他作乱,迷离之中泄露几声轻吟,段容时动作一滞,而后便更是疾风骤雨地攻城掠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都经历过更亲密的事,此举不免擦枪走火,段容时还留着几分清明,堪堪停下,将人压在怀里喘着气。

苏浈窝在他胸前歇了会儿,突然闻到一丝血腥味,连忙挣出来看他的伤口。

“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苏浈小心地拆开纱布看了看,见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又嗔怪地看向他。

段容时却被她那一眼看得心头发烫,摩挲着她的脸,语气诱哄,“小绊,再说一遍好不好?”

“再说什么呀……”苏浈回想自己方才说的话,句句都臊人得很,“我说旁的人家,也是日日相见不分离。”

段容时笑着,额头顶住她的,闭上眼,一脸的心满意足。

“好,就听小绊的,咱们要日日相见,再不分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段容时毕竟是受过重伤,两人年轻气盛又刚互通心意,再向往常一样同居一室,未免不大利于养伤。

胡楼斗胆站在门外念了几句医嘱,被段容时又笑又骂地赶了回去,苏浈看着又想笑又害羞。

段容时回来替她掖了掖被子,倚在床边道:“你也累了这么久,今天还晕了一回,早些休息吧。”

苏浈没说话,歪着头靠在床柱边,握住他的小指晃了晃。

段容时是得了三分颜色便要开染房的,又凑上去吻她软嫩的脸,悄声在她耳边道:“小绊若是舍不得,我今晚便不走了,好不好?”

苏浈立刻瞪了他一眼,翻身便将被子盖上了,“要走快走,记得把门带上。”

段容时闷笑几声,隔着被子摸了摸她的头,起身去隔壁睡了,临走前没忘熄灭蜡烛,把门给关好。

听见动静没了,苏浈才掀开被子轻轻吐气。这一路跑马赶来,晕了一场又哭了一场,尤其是见着段容时,心一下就定了下来,她闭上眼后没过多久便睡着了,直至日上三竿还未醒。

她本以为次日一睁眼便能看到段容时,却不知天还朦胧时,对方便已经一身银甲,带兵疾行摸上泰山行宫。

同样一无所知的,还有泰山行宫上的皇帝。

“陛下,这是贫道新炼制的长生丸,用了龙血,功效更胜从前。”玄昆道人打开锦盒,里头正装着两枚红色药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玄昆道人将其中一丸递给身旁道童,那道童不过十一二岁上下,举止规矩,面不改色地接过丹丸服下。

皇帝半倚在龙椅上,瞧见那道童服下之后面无异色,这才让常欢喜接过丹丸。

“道长的丹药一向不错,这几日朕晨起时精神也好了许多。但不知这‘龙血’又是什么说头?”

玄昆目光闪烁,躬身道:“回禀陛下,此丸秘方记载于《太上洞玄妙度真经》,贫道得之已久,但龙血难寻,故而一直未能炼成。直到贫道随侍陛下,沾染天子龙气后,才对这龙血有了几分把握。”

听得此话,常欢喜大惊失色,“大胆,陛下龙体怎能损伤?道长这分明是……”

皇帝摆了摆手,常欢喜只得讪讪住嘴退到一旁。”

“朕的身体有无损伤,朕自己心里有数。”皇帝捏着丹丸,饶有兴致地反复打量一圈,“这丹中龙血从何而来?”

玄昆跪地大拜道:“依《真经》所言,唯有使用真龙之血,方可使丹丸龙气充盈,以达益寿延年之效。但陛下圣体不可随意损伤,贫道只能退而求其次,以龙子之血替代……”

泰山之行只有恭王一个皇子随行,玄昆所言正是指恭王为炼丹献血。

皇帝勾起唇角,就着黄酒服下丹药,“他倒是十分孝顺。”

药效渐起,皇帝面色红润,呼吸变得急促,眼前出现一幕幕幻象,身旁的常欢喜和玄昆都变得面目模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丹药效果虽好,却一定要有这散药的过程。皇帝闭上双眼,放任自己沉溺于幻境中。

常欢喜跪地为他擦去身上的热汗,玄昆躬身施礼,退步出去关上宫门。当他回到丹房时,恭王已经等待已久,就同从前每一次献药。

“父皇情形如何?”

玄昆道人气定神闲,行礼过后挥退下人,等门窗都关上了之后才慢悠悠道:“王爷指派的事,贫道都已经办妥,陛下似有所动。”

“似有所动?”恭王早已不耐至极,反复在房内踱步,不住地按着额头,“这么多天了,太子叫嚷得风生水起,可父皇还是不肯写传位诏书。孤问你,你那药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起作用!”

玄昆道人皱眉,捋了两把已见稀疏的胡须,“贫道所用丹药必然有效,且是在刚服下之事最有用处。若殿下能让贫道服侍陛下用药,想必会事半功倍。”

“这不可能。”恭王烦躁地搓了搓头,“父皇最信常欢喜那个阉人,他服药之后神志不清,只会让常欢喜在一边守护。”

“那若没有常欢喜……”

恭王若有所思,还没等两人商量出什么诡计,外头突然有人闯进来。

“王爷,大事不好!”

恭王上前一脚踹翻了那个内官,“孤同道长正在议事,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就这样闯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人被踹得吐了口血,扶着胸口跪回原地,“王爷,段将军……段将军他……”

“段容时什么?快说!”

内官连连磕头,“段将军带着八方军,围了行宫,就要攻进来了!”

“段容时,没死?”恭王心绪杂乱,回头一看,玄昆竟不见踪影,想是这丹房内本就有密道暗室,他瞧见不对就跑了。

恭王捏了捏眉心,“何安在哪?”

何安是接替云弃之的禁军统领,也是恭王妃表弟,何安随同皇帝东巡泰山,手领数万禁军,若是固守泰山,未必不能等到救援。

那内侍脸上涕泗和血水糊成一团,“回禀王爷,何将军战死,禁军群龙无首,还请王爷快快出面主持大局!”

何安是个京中娇养出来的少爷,从未真正上过战场,因他文课不行才去禁军历练。当时若不是实在挑不出个好的,又要拉拢恭王妃母家,恭王也不会选到他来当这个禁军统领。

禁军在京中养尊处优,和八方军那帮地痞流氓怎么能比?何安虽然能领军,但他一向怕死,绝不可能亲身冲阵于前,连他都死了,说明宫中防卫已经岌岌可危。

恭王心里慌乱,头脑却突然极清醒,他拽起内侍的衣襟,“你说领兵的是谁?是段容时?”

“是,就是段……段容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恭王一甩手,大步流星向主殿走去。

杨柳依依,炉烟袅袅,四面通透的大殿虽比不上京城的福宁殿,也是金碧辉煌,满地珠玉。

皇帝药性未过,呓语不停,两手伸直向半空中抓挠着什么,常欢喜拿着布帕轻轻为他擦汗。

“殿下,殿下不可……“

恭王甩开身后若干内侍宫女,直冲到常欢喜身前,“玉玺在哪?”

常欢喜惊愕道:“王爷怎么来了?这是陛下服药的时辰,陛下吩咐过……”

恭王攥着他的衣领将人提起,一字一句道:“孤问你,玉玺在哪?”

常欢喜侧头看了眼纹丝不动的禁军,终于现了几分惶恐,“奴……奴才不知道啊……”

“父皇每次签诏印玺,你都随侍在侧,还有几次父皇分明应当睡着,你都能将诏书递送出来,还敢说不知道玉玺在哪?”恭王直接拔刀断了常欢喜一只手,又将刀架在他脖子上,“说!”

常欢喜扶着伤口满目惊惶,“玉玺……玉玺……”

“玉玺在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常欢喜颤巍巍地看向皇帝,恭王也将目光投向床榻。

皇帝神志不清,扯着嘴角“嗬嗬”地咕哝些什么,失去帝王光环,气度风仪尽失,他也不过就是个年过五旬,时刻想着长生的老者。

恭王上前将他掀到一边,抓起木枕,双手细细摸索,果然摸索到一条接缝。他拿刀顺着那缝隙撬开木枕,玉玺正在里头。

他拿起玉玺,又扯开衣领,抽出一直贴身藏着的传位诏书,这诏书原本是准备用在皇帝殡天之后的,但现下情况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满宫内侍瑟瑟发抖,不知自己还有没有明日,禁军侍卫皆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看不见这犯上作乱的一幕。

诏书上盖上玺印,恭王刚将玉玺收藏好,大门就被轰地撞开。叛军竟训练有素,进得金殿也不抢夺作乱,而是鱼贯而入,同拔刀防卫的禁军相对峙。

叛军中间分出一条道来,一身披银甲者走到前列,摘下头盔,正是段容时。

第57章短兵相接?都听你的,我们再也不分开。……

外头打斗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又有浓烟飘散到殿内,但殿中的气氛却出奇凝滞。禁军拔刀守在恭王和皇帝身前,刀锋几寸之外便是段容时的银甲。

饶是剑拔弩张至此,双方谁也没先动手。

倒是常欢喜原先待着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团血迹,人却凭空消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打斗声渐渐平息,胜负已分,殿中又挤进一个青袍小将。那小将身形瘦削,把脸团团裹起来,只露出两只弯弯的眼睛。

“公子,叛军已经平定,还请公子示下。”

段容时应了一声,下令道:“清扫战场,将伤亡计数后报上来。“

“是。”小将应声后退出门外。

两人说话并未避着旁人,殿内禁军面面相觑,刀锋止不住地颤抖。

胜负已分,恭王终于支撑不住,高声道:“段爱卿剿匪归来,声势果然浩大,朕心甚慰!”

段容时微微皱了眉。

恭王踏下阶梯,来到他身前,将圣旨展开,“段卿家来得正好。父皇一心向道,无力国事,已禅位于朕。段卿家,你该道贺才是。”

如今太子把守京城,掌握各家权贵,皇帝和恭王远在泰山行宫与之遥相对峙,天下州府闻风而动。若段容时当真领兵造反,杀了恭王和皇帝自立为王,段容时便是叛贼,京城太子便成了正统。

届时太子掌握大义名分,天下州府必然有所倾向,谁胜谁负便不一定了。

但若是大周皇帝仍在,玉玺仍在,段容时便可背靠大周做个权臣,而不必担起叛贼恶名,受众人敌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恭王扯出这副模样,不是装疯卖傻,而是在向段容时投诚。

段容时能掌握八方军,又能这么毫无预兆地攻上行宫,想必是有备而来。何安那个软蛋还有禁军无用至极,而皇帝怕他夺权,也只肯发发天下诏令,却不愿拿出虎符调兵。

恭王心头恨得要滴出血来。若太子封城发诏时,他便跟着动手,或许更早动手,顺道杀了常欢喜和段容时这两个祸国奸贼,哪里会被逼到这个份上!

如今也只有虚以委蛇,待来日再细细打算……

段容时垂下眼草草看过圣旨,没有应声,平静无波地又看向恭王。

“爱卿平息叛乱,铲除奸佞居功至伟,可封靖国候……不,可封一字并肩王,面君时不必行礼下拜!”恭王额角渗出细汗,“此地简陋,待大军回京铲除废太子,朕必砌金台以劳军!”

段容时终于开口,“殿下还是心软了些。”他侧头示意床上还在发疯的皇帝,“一个正当壮年的皇子,和一个行将就木的皇帝,如果是殿下,该如何选?”

在这种情形下,恭王和皇帝只有一个人有用,这也是他急急要拿玉玺印诏的原由。但方才他手脚慢了一步,又没法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弑父,反而落到了不利的地步。

恭王看了一会儿老皇帝,他躺在床上还在四处扑腾,不知是在捞蝴蝶还是在抓美人。

“段卿当真忠孝,他当年灭你全族,废你武功,挑断你手脚筋骨的仇,都忘记了?”恭王被逼到绝境上,困兽犹斗,“你要尊他,而不尊朕吗!”

“都是一样的,你们父子二人,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分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好啊……”恭王突然暴起穿过禁军,持刀攻向段容时。

恭王天生魁梧怪力,又自幼习武,身形轻快还裹挟千钧之力,旁人一时反应不及。眼看着刀锋就要碰到银甲,段容时却纹丝不动,连眼神也没有变化。

只听“噗噗”两声,恭王的身形在半空中一滞,那股横生的气势被打断,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掉在地上。

八方军上前将恭王团团围住,发现他已经气脉断绝身陨当场。段容时毫无情绪地瞥一眼他的尸体,命人将床上的皇帝看住,嘱咐好诸般事项,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泰山路远,就算快马疾行,一来一回也要耗上几个日夜。段容时带着人连夜攻上泰山,打了胜仗,已是兵马俱疲,他便让大部队原地休整,自己则快马加鞭回了宋州。

天边只余一线残阳,段容时踏着夕阳余晖回到小院,正巧见苏浈坐在正堂中央,侧身瞧着窗外景色。

“小绊,”段容时跨过门槛,俏丽的桃花眼眯起,意气风发,“我回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段容时走时没交没待的,苏浈问过青叶和府中守卫,每个人都支支吾吾地让她静候,却都不告诉苏浈他在哪儿。

即便众人不说,苏浈身在宋州,身边全是披甲的护卫,她又有什么不能猜到的呢?段容时无非就是又去打仗了,要么是匪患又起,要么便是北上泰山逼宫。

他们前夜分明才说好,要一直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的,这人却还是选择隐瞒她,独自去做危险的事。

苏浈先是气恼,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同段容时说清楚,再不许这样。随后在无尽的等待中又逐渐生出惶恐,她虽瞧着段容时一切都成竹在胸的模样,但战场上发生什么事都是难免,即便八方军首领也是段容时的手下,剿匪不过走个过场,他也还是受伤了。

苏浈食不下咽,睡不安寝,整日恍恍惚惚地,待见到段容时,已不知道过了几个日夜。

段容时眉眼张扬,一场胜仗,涤尽了这么多年的憋闷,他恍若从未经历过家变,从未经历过十年折辱,那些惨痛的过去都被抛诸脑后,不再是眉间的阴翳。

苏浈一言未发,定定地瞧着他,确认了不是虚影,飞奔出去抱住了他。

“小绊?”段容时也搂着她,低头只见到她乌黑的发顶,他轻轻拍了拍苏浈的肩膀,“快起来,没换衣服呢,这身脏得很。”

经历一回战场,又连续赶路回来,他身上的味道的确难以言说,可苏浈还是紧抱着不放手。

段容时发觉不对,又轻声唤她,“小绊?”

“我们说好了的,你还受了伤……”苏浈明显带了哭腔,她抽噎一会儿,“以后别再这样了,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这才生出些歉疚来。他为这场斗争筹备已久,但变数太多,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他不愿让苏浈随同涉险。

却不想令她惊惶至此。

“你看,我好好的,没再受伤……”

“段容时!”苏浈却不想再听他的劝哄,杏眼通红揪住他的衣襟,“你不要总把我放在后头,什么也不跟我说,什么都瞒着我,我……我也会担心你啊!

“抱歉,真的很抱歉。”段容时蹭了蹭她花猫似的脸,低声保证道,“再也不会这样了,不会再有下次。”

苏浈委屈极了,“你走了这么久,连句信也不捎回来,青叶他们一个字也不肯跟我说。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不知道你好不好,甚至不知道你……”

她咽下后半句,又哀求道:“以后你上哪儿都带着我,好不好?你别嫌我麻烦,我可以和青叶一样,在你身边就做个亲兵,整理文书打扫帐篷,都行。”

段容时讶然愣住,拇指抚过苏浈眼底的青影。

他看得出来,这是切实的担忧,只对着段容时,而不是什么“主君”、“侯爷”、“指挥使”。

“别哭,小绊。”段容时贴着她的额头,“都听你的,我们再也不分开。”

段容时做出了承诺,但苏浈知道,若再有危险,他只怕还是会抛下她一个人去涉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抿起唇暗暗决定,无论如何也要黏着他,跟在他身边。

恭王已死,有皇帝、玉玺在手,又收编了大批江南匪徒,段容时已经足够当个土皇帝,但他并未在宋州一带停留太久,而是整顿人马向西行进。

太子在京城的境况并不太好。

泰山行宫那头虽没兵马,但发出的诏书上都印有天子玉玺,卷卷指责他犯上作乱。反观京城这边,他虽有禁军和京城屯驻兵在手,但只有太子诏令没有虎符,他也无法调兵攻打段容时。

太子控制京城,本是要以京城为阵地,再逐步控制其他州县,壮大势力,以期与恭王相抗衡。最好的结果便是诛杀恭王和皇帝,顺理成章地接管大周,最差也能与恭王隔水而治。

但恭王那个没用的,不但没能掌控局势,反而让段容时给剿灭了,而太子这头,各州县先前摇摆不定,是在恭王和太子之间抉择,如今恭王死了,又变成在皇帝和太子之间抉择。

若在之前,选了太子还算是选择正统,不与挟天子令诸侯的恭王同流合污。但如今正经的皇帝就在泰山,就在段容时手上,还有谁来买他这个忤逆太子的账。

控制京城本是最好的一步棋,却让太子变得孤立无援,不得不死守京城。

太子也想过其他的路,他想起之前曾借由卢家与他通信的北漠王族,又通过北漠在京城的奸细,尝试着与那头通过几次信,想要求得他们的帮助。

但他收到的回信却是,大周已经用这种方法欺骗过他们许多回,他们不会再上当了。

卢家之案不经刑部,由统御司一力查办,所有同北漠相关的暗线,也被统御司逐步控制,而后都交给了云弃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或许曾经欺骗北漠的不是大周,而是西北云家军。

手下又有消息来报,说云家军受诏勤王,朝京城而来,而段容时所领八方军也已经到了京城脚下。

太子的这座京城,终究还是守不住了。

第58章定局?我同夫君都能平平安安。

“兄长!”苏浈穿着一身小兵的软甲,摘掉头盔,朝云弃之露出个笑。

八方军与云家军汇合而不合营,两方主将令挑了个地方商议要事。段容时先前答应苏浈,让她跟随在自己身侧做个小尾巴,苏浈听说能见到苏英,自然不会放过这次会见。

苏英在西北打了场打仗,上京沿途又收缴不少意欲依附太子的势力,脸上又添几道新伤,横眉倒竖时更是骇人。

“胡闹!军营重地,女子怎能随意出入,被刀枪给伤着了怎么办!”他吼完苏浈又吼段容时,“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军营里头都是男子,你也是真心宽!”

苏浈缩着肩膀不敢吭声,往段容时身后躲了躲,段容时纹丝不动,扯着嘴角道:“云将军多虑了,此人不过是我随侍的小兵,平日只待在帅帐,出行时也紧跟在我身侧。只要将军不声张,她不会出什么事。”

“我这就是太久没见兄长,非要跟来的。”苏浈悄悄冒出个脑袋,笑得一脸谄媚,“兄长快别生气了。”

苏英却不肯让步,“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也要带着她上战场吗?若是留在后方,谁人看护,若有人偷袭出了事,那又该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自然是同我一直在一起。”段容时也是半句软话也不肯说,态度强硬,“战场上有我亲自护着她。”

苏英冷笑,“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若你护不住呢?”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

苏英一拍桌案,震得壶杯都颤了颤,“你愿意赔命,也不看看赔不赔得起我妹妹!”

段容时不甘示弱,挑眉正要说些什么,苏浈连忙挡在他身前劝阻。

“兄长说笑了,哪有这样凶险,统御司的人随时护着的,我同夫君都能平平安安。”她疑心段容时是故意招惹苏英生气,连忙将话题转开,“咱们早日将京城攻下来,早日不用打仗,我也不用跟着到处跑了。”

她对着这头好言相劝,又牵牵那个的衣角,两人终于偃旗息鼓开始谈正事。

苏英展开地形图,京城地势平缓,唯门前有一条护城河,之前太子封锁京城,干脆便令人将桥给砍断了,段容时这边刚到地方就开始修桥,如果不出意外,午后便能攻城。

京城不难攻下,但城内的情形却是一个大问题。

“我们攻打京城是为剿除逆党。”苏英并指点了点图上的京城,“如果死伤太过,恐怕不利朝堂恢复。”

段容时却摇头,“京城已被太子把控,里头的人都是逆党附庸,至于朝堂恢复,那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是奸臣当上瘾了是吧?京城里除了真心附庸太子的人,还有被挟持的忠臣良将,你若一并将他们伤了杀了,如何与陛下交代,如何与天下交代?!”

“想不到云将军在战场杀伐多年,竟比我一介朝臣还要妇人之仁。”段容时面带讥笑,“太子封闭京城,就是要挟制朝臣,令你我投鼠忌器。我问你,若蛮族挟持妇孺要你投降,你会降吗?”

牺牲妇孺也要攻城,还是为一时妇人之仁,放任蛮族肆虐,这在领兵多年的苏英身上根本不算个问题。他在西北同蛮族缠斗多年,抵御外敌多年,自然知道,若让蛮族攻陷城池,城中受害的妇孺必然增添数倍。

只是这一次,他和云家军刀锋所指是大周人,是自己的同胞。

苏英隐晦地瞥了一眼苏浈,压低声音道:“英国公府和诚意伯府,也在城内。”

苏浈面色发白,瞧了眼段容时,咬着唇没说话。

胡楼掀开帐子,单膝跪地行礼,“云将军,公子,太子上了城墙正在喊话。”

两军对峙,彼此叫阵是常有的事,什么乌七八糟的话都能骂得出来。太子一向自诩天家血脉,亲上城墙不知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段容时同苏英换了个眼神,一起出帐去看。

太子果然在城墙上叫骂。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孤乃大周太子,大周储君,云弃之无旨擅离边境,段容时弑君谋逆,诸君切不可盲从狡诈小人,误犯叛国之罪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说得情深意切,用词简练字字泣血,可惜底下都是一群兵鲁子,太子这番做戏着实是对牛弹琴。

胡楼掏了掏耳朵,高声嚷道:“文邹邹地放什么闲屁,爷听不懂。兀那小贼快快打开城门,爷们还能放你一条狗命!”

底下哄堂大笑,太子不理,还道:“段、云而贼窃国叛国,诸位立即放下武器,停止工事,归降正统,孤保证不会罪及亲人。执意随从二贼,便是自寻死路!”

胡楼闲闲地回道:“太子殿下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若再不投降,待咱们八方军的弟兄进城,首先要抢的就是东宫!东宫娇娘,那可是美得很啊!”

八方军又开始哄笑,争先抢后地喊些下流话,气得太子直瞪眼。他半晌不发话,胡楼又嚷道:“太子殿下是害羞了吗,还是回去换衣服,要给咱们歌舞助兴啊!”

不一会儿,太子又出现在城墙上,手边还提着一个人。

“段贼,看看这是谁!你身为逆贼之子,行大逆不道之事,可还记得有个老丈人。”

他手中提着的自然是苏迢。先前太仓一案中,苏迢先是受到连累,接着又被莫名其妙地放出来,太子一党以为他是恭王的暗线,便不肯再有所重用,而恭王和段容时虽捞了苏迢一条命,却也没有什么起用的心思。

苏迢沉浮一番什么也没得到,抱着爵位在家赋闲多日,却在此时被拎出来要挟段容时。

段容时面色阴沉,太子眼尖瞧见他身侧的苏英,又笑道:“段贼不尊亲上,那么云弃之又当如何?你好好睁眼看看,这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身份被道破,苏英却悠闲地很,从亲卫手上接过重弓,“太子殿下这是眼花了吧,不才姓云,上弃下之,父母皆早亡,唯有爷爷在世,太子要认爹,你自己认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迢这才听说云弃之便是苏英,他眯着眼睛远远打量,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但他受制于人,本就吓得屁滚尿流,听见个“云”字更是信了大半。

“你这逆子!不认亲父,勾结叛党,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不快速速归降!”

苏英朗声大笑,“太子疯魔,身边的随侍也跟着疯疯癫癫,云弃之不敢轻易受此折辱。”

他拉弓搭箭,直指苏迢,竟是要将人射杀当场。

铁箭破空而出,苏迢吓得吱哇乱叫,拼命扭动身躯,险险避开要害,被射穿了肩膀,惊吓之中遭逢剧痛,苏迢干脆晕死过去。

太子又惊又怒,反而癫狂地笑开,“奸贼,你们这两个无君无父的奸贼,狼狈为奸,混到一块儿去了!好,那孤便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这群奸贼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他挥动手臂,士兵们便将人押到城墙上,英国公一家,镇国公一家,还有许多高门贵胄,满满当当地站在城墙上,几乎挤得站不下。

苏英忍不住又去看段容时,这情形果然和他说的一样,太子眼见着局势不对,便将京中的老弱妇孺牵来当挡箭牌。

段容时说的没错,无论如何绝不可对太子妥协,但苏英的顾虑也没错,若在此时不顾贵胄性命,就这样强攻进城,日后就算段容时进了京城,只怕也只能得到一座空城,难以服众。

太子还在城墙上怪笑,充当人质的贵族们涕泗横流,一片哀切的叫声。

段容时沉默良久,问道:“桥修好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胡楼答道:“已经修好,弟兄们只等公子的命令。”

“好。”他高举起手,正要握紧虚张的五指,却见城墙上又生异变。

英国公府女眷都被绑上城墙,太子表妹刘易梦也不例外。她钗环凌乱,神情却极坚毅,不知什么时候挣脱绳索,冲到太子身后,抱着他一起跳下城墙。

“殿下——!”

禁军下意识伸手去捞,却只来得及扯下红底描金的衣角,太子和刘易梦摔下城墙,口吐鲜血再无声息。

段容时当机立断,握拳下令进宫,八方军和云家军一齐冲过木桥,喊杀声响彻云霄,冲门柱顶得城门大开。

“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太子丧命,禁军一击而溃,太子妃在东宫早早得到消息,一杯鸩酒落肚了却残生。被绑到城墙上示众的贵胄们都被解救下来,依从太子为虎作伥者都被清算,押解至天牢候审。

而刘易梦与太子同归于尽,也算解了京城之困,皇帝圣旨封其为义坚公主,国舅爷一家因着刘易梦的情面,乞骸骨之后也都保全下来。

淑妃和顾美人一直躲在常府,没受什么损伤,被统御司的人悄悄请回后宫。

皇帝在泰山上服多了药,神志大部分时间昏昏沉沉,一天中唯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回来后也只上过一次朝,露了面,证明大周的主人还活着,这天下还归姓郑,就又回到福宁殿养病。

京城回归控制,可云家军没走,八方军仍旧驻扎在京畿。禁军因为恭王和太子的两次谋逆,牵连甚广,经历几次洗牌之后,剩下来的几乎都是新丁。

皇帝在位,可这京城分明是在段容时的手中。众人心惊胆战,等着看段容时何时废掉皇帝,黄袍加身,可他淡定自若,不像是要篡位的模样,众人就又都去盯着顾美人的肚子。

京城重回平静时,顾湘婷已经显怀,太子和恭王已死,后宫又无旁的妊娠喜事,顾美人肚子里的这个,恐怕就是皇帝最后的血脉。

刘易梦是国舅之女,也是顾家的三媳妇。英国公府新丧,闭门谢客,想要攀附未来国舅府的人,想要打听消息的人,也不好在这时候上门搅扰。

于是同顾湘婷交好的苏浈,又被顶上风口浪尖。

眼下局势已经极明显,段容时就算不登位,也是兵政两权在握的实权人物,跑不了一个代政、摄政的地位。

段容时不好美色,后宅中只有一个苏浈,众人生怕自己从前得罪过段容时,纷纷请求苏浈从中斡旋,想从她这儿打探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经历过几场风波,苏浈也算生了点见识,知道自己这个位置有助于稳定朝局,不能再一味躲避,便想同段容时商量,让段容时在明操控,她则在后宅帮忙。

段容时对她一向歉疚,从前她不愿社交,他也听之任之。苏浈既有此心,他也有求必应,亲自教导许多后宅的弯弯绕绕,倒让苏浈受益良多。

一切都步上轨道,苏浈也渐渐忙碌起来,每日接到的拜帖、邀帖堆积如山,她捡出其中一张,有些怔愣。

上头写着鸿胪寺卿家的媳妇,黄苏氏求见。

第59章家人?她愿不是因为这个,彻底恨上自己……

又是一年暮春,蝉鸣不止,树影参差,飞絮坐在冰盆后,一手撑着脑袋假寐,另一手还不往打扇。

流云抱着布料进来,勾起个笑,悄悄过去踢了她一脚,而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快步走到苏浈面前。

“这些是新到的菱纹罗,比绢布粗些,也更耐用。”流云将布料放在桌角,见苏浈还盯着手上帖子犯愣,凑近去看,“娘子,这是什么?”

“拜帖而已,没什么。”苏浈回过神,伸手挑起布料,“这怎么是有颜色的啊,穿在里头会不会太花哨?”

之前太子占领京城,首先便拿恭王府和段府开刀,恭王府的人遭了大殃,段府虽然早前便遣散了人,里头的家具珍玩却也无一幸免。

段容时回到家,进了乱七八糟的书房,没先去挽救满地杂乱的典籍书卷,而是在小榻边上不断打转,翻来找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问他要找什么,提议帮他一起找。段容时却支支吾吾,在她不断逼问之下才松了口:“你送我的长命缕,我绑在小榻边上,找不见了。”

“长命缕?”苏浈眨眨眼,“端午都过了大半年了,你留着那个做什么?”

段容时却瞪了她一眼,自己一个闷头在里头继续翻,也不让下人帮忙,“这里头乱得很,你也先去主屋吧。”

向来只有她瞪段容时,苏浈被这一眼瞪得新奇,杵在门前看段容时的耳廓渐渐转红,也回过味来。

她不禁抿唇笑了,让飞絮给她绑好襻膊,也进屋同他一起翻找。

过了这么久,五色线早已褪色,又被烂木头压了许久,满是灰尘,已经不能用了。

段容时提着那短短的一节绳,在日光下端详许久,叹了口气。苏浈看在眼里,一时冲动便说要给他做衣裳。

这念头倒也不是今日才起的,上次婉媚送衣时,苏浈便想学着自己给段容时做里衣,但后来两人大吵一架,她忙着为顾家奔波,便忘了这一茬。

苏浈确实不善针织女红,话刚出口便恨不得咬了舌头,倒是段容时,也不唉声叹气了,只隔不到两日便嫌身上的衣服磨得慌,让苏浈烦不胜烦。

刚巧这两日得了空,苏浈想着话都说了,须得言而有信,便让流云去挑两匹布来练手。

流云眼神揶揄,“我跟着娘子这么多年,可从没见娘子动过针线。这做衣服便如做学问,得先学会了横竖笔画才能学写字。”她指了指那堆布,“主君也是要脸面的人,外头穿的衣服还是先让绣娘代劳,娘子可先从寝衣做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平白被取笑,苏浈俏脸微红,不甘示弱地顶回去,“流云姐姐不愧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考虑得果然周到,苏某甘拜下风。”

闹红脸的又变成了流云。

京城动乱时流云回家避祸,发觉儿时玩伴还住在隔壁,且已经读书多年,正准备要考科举。

流云是大家女使出身,曾代苏浈管理家事,举手投足便有不一般的气度。那头邻家竹马苦读多年,也是书香里浸出的一身风骨。

两头这么一瞧,便有一番眉眼官司,两边家人都对彼此满意得不行。最可贵的是,太子满京城杀人落罪时,那竹马竟肯上门求娶,愿以茅草屋檐为她遮蔽风雨。

这便是能同甘共苦的人了。

飞絮才醒,脑子还是晕的,听了个只言片语直愣愣道:“嫁人?谁要嫁人?”

苏浈笑意更深,流云臊得不行,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里去。

飞絮扔了扇子,跑到苏浈桌前,捡起她刚才拿在手里端详多时的拜帖,歪着头看了半晌,“娘子,这黄苏氏……是沐姑娘么?”

苏浈眸色暗淡下去,自太仓案后,她对顾家和顾湘婷心中有愧,也同苏家人许久不来往,几乎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些亲人了。

黄苏氏,苏浈想到上回徐氏过府,正是因为苏迢被牵连入狱,连带着苏沐婚事也受到影响,险些被退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鸿胪寺卿姓黄,其嫡子名讳黄演,苏沐的婚事到底还是成了。

苏浈对徐氏曾经有恨,但对这个妹妹却无甚感觉,她拿过拜帖,洒金纸上两行蝇头小楷,还扑了花水,精致中又有内敛的富贵。

鸿胪寺一向是有闲有钱,黄家背靠大族,没倾向太子或是恭王任何一边,在动乱中干脆就关起门来过日子。能保得全族平安富贵,的确是门上好的亲事。

“娘子要见么?”

苏浈将帖子放下,随手搁在一旁,“快到三月三,镇国公府又要办游春会了,这几日我或许不得闲,再说吧。”

于是又过了几日,等苏沐忍不住再连续发了几封拜帖,苏浈终于肯见她。

苏沐来做客,架势拿捏得比宫里娘娘还强几分,不说门口那乘四驾的马车,还有如云的豪仆强奴,就说她身上深蓝色的轻云缎,价比黄金有钱难买,只还是旧年的花样。

苏浈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挑了挑眉,仍同上次见徐氏一样的做派。

“无事不登三宝殿,娘子有话请直说便是。”

苏沐也不同她客气,“请大姑娘去同姑爷说说,废太子当时把控朝局,父亲分明是不得已才妥协,并非真心实意投诚。如今清算废太子余党,连国舅一家都得以宽赦,怎么就咱们父亲遭了罪,还要夺去伯爵府的爵位?。”

她刻意说得亲近,但苏浈不为所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迢的事苏浈并不在意,只在人情往来时偶尔听过一耳朵。苏迢早前因太仓一事被废太子搁置冷待,京城被封闭后,他只以为大局已定,生怕自己因从前的事,因段容时和苏浈见罪于新君,就又上下联络大散家财,跑去同太子一党的官员结交。

林林总总皆有实证,统御司清查之后上报段容时,便有圣旨夺了诚意伯爵府的爵位。

段容时留了手没叫抄家,如今苏迢和徐氏连带着尚未科考的苏莱,应当还住在那个空荡荡的伯爵府,只是富贵不再,尊荣也不再。

“义坚公主诛灭废太子,解京城急困,却不幸香消玉殒,再多的封赏也比不上赦免家族罪人。再加上陛下心慈,刘家这才能保全。不过刘家也已经被贬为白身,三代不许科考。”苏浈端碗慢悠悠饮了口茶,“你我是无用的,比不得公主大义,幸而夫君曾有勤王之功,又恳切求情,这才能保住咱们苏家,也没断送苏莱的科举之路。”

苏沐不满道:“刘家犯的是什么事?父亲可没那么大罪过!那可也是你的亲生父亲,难道你也要随你那个哥哥一般见死不救?”

收复京城那日太子曾道破苏英身份,虽苏英仍旧自称云弃之,可京中贵胄大体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私下里都说苏英同段容时不愧是郎舅,个顶个地不尊亲上,太子说的话竟有几分道理。

“娘子既称我一句大姑娘,便应知我并没有什么哥哥,这都多亏了令堂。”苏浈也动了怒,将茶碗放在桌上,“若是安安分分待在家里,也不会有这遭祸,无论如何都是自己求来的。我力小人微,恐怕帮不上忙。”

“你……”苏沐拍桌起身,正要发火,突然想到如今情势并不利于自己,又放软了语气。

“长姐,当年之事其中必有误会,以后慢慢说开便是……但如今父亲正在受苦,苏莱也是你的亲弟弟啊!”

苏浈冷着脸不置一词,只差把“送客”两个字说出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沐咬牙,转了转眼珠,“大姑娘就不想知道,云氏究竟是怎么死的?”

苏浈不禁手臂一颤,桌案上的茶碗翻倒在她身上,名贵锦缎上迅速洇出印记。

“娘子!”流云连忙上前拿着布帕给她擦拭,“沐娘子怎可如此放肆,云大娘子亦是你的嫡母!”

“哟,还留着这丫头呢,是叫流云是吧?”苏沐已觉胜券在握,露出个志得意满的笑,“这名字可冲犯云氏名讳,看来大姑娘心中,对云氏也没那么多敬意嘛。”

流云的名字和飞絮一样,都是徐氏亲自改的,苏浈那时才六、七岁上下,人微言轻,哪里有什么能力反抗?

苏浈身侧的女使叫飞絮流云,居所叫玲珑居,打眼一看是漂亮的字眼,但分明都是不长久的意向,徐氏恶毒之心可见一斑。

流云咬着嘴唇,气得浑身发抖,苏浈轻轻推开她起身,目光灼灼逼视苏沐,“苏家下场都是圣心裁断,你若不服大可敲登闻鼓,上圣上面前喊冤,话里藏话辱我母亲又是什么道理!”

苏沐下意识侧了半步,又挑起眼皮冷哼一声,“云氏怎么死的,大姑娘心头难道一点都没有猜疑?当年你哥哥究竟为何被除族,难道真是因为一个妾侍?你恨了我母亲这么多年,给云氏供这么多年的佛灯,确实当得起一句是非不分!”

苏浈气得极了,上前一巴掌扇过去,她一向隐忍,苏沐不防挨了这下,捂着脸惊诧地看着她。

“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敢打我?!”苏沐皱起眉,气性上来想要还手,流云却抱着她的腰将人顶了出去。

“来人,送客!”

府内护卫不怕得罪人,听得流云指令便上前架住苏沐抬了出去,苏沐的丫鬟哪里见过这阵势,一溜小跑也跟着出了段府。

人都走了,苏浈却脱力栽倒在椅子上,流云连忙又上前扶住她。

“娘子?娘子莫要听信那贼妇人胡言乱语,咱们云娘子是天底下顶顶好的人,不要听信那贼人污蔑!”

苏沐三言两语诛心至极,字字暗指云氏持身不正,苏英血脉有误。

“我不信母亲德行有失。”苏沐说的话,苏浈半个字也不信。

她握住流云的手,眼眶通红神情凄惶,“但是……是不是……有旁人信了……”

女子声名最重,比人的性命更重。京城大族少不了龃龉事,为着面上一张皮,鸩杀家族女子不算稀奇。

苏浈或许曾因被慢待,被漠视而恨过苏迢,或许因梦境而对苏迢冷了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她不愿是因为这个,彻底恨上自己的亲生父亲。

第60章父亲?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京城正在逐渐复苏,苏府门前正对大街,来往行人如织,车水马龙,一切恍若从前,但苏府早已不是从前的煊赫。

人们经过时都忍不住往这头瞧上一眼,奇怪这锦衣华服的女子,为何呆站在门前不动。

苏浈在门前站了许久,她在苏家许多年,受过苦,也曾有过高兴的日子,但站到这大门跟前来细细打量,还是觉得陌生。

苏家爵位被夺,积攒下的家财没剩多少,仆婢也遣散得只剩零星三两个,为迎接苏浈这位贵客,都齐齐聚集到门前来迎接。他们见苏浈一直杵在门口不进来,虽心头奇怪,但也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言。

“大姑娘既来了,为何在门口不进来,也不遣人来通报?”

徐氏身着淡紫色长褙子,发髻上只有两只素银簪子并一支金海棠步摇,妆容素净,神情既不谄媚也不惶恐,反而出奇平静。

苏浈微微垂眸,随她进了清晖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大娘子应当知道,我来此,是为着沐娘子。”苏浈道,“那日沐娘子到我府上,说了几句没头尾的话,不但语焉不详,还处处冒犯,我今日来便是要求个道理。”

她来意不善,徐氏并不惊讶,也没多说什么,只将苏浈引到主屋前,“他是你生身父亲,有什么事,你亲自问他便是。”

徐氏说完便走,将本就不多的下人也一并带走,整座清晖园再无旁人,显得死气沉沉。

门后传来些许动静,飞絮蹙眉道:“这装神弄鬼的,不若我替娘子先进去瞧瞧?”

苏浈摇头,“你在门口守着,我叫你时再进来。”

“娘子……”

苏浈握着的手重了些,“听话,不然下回不带你出来了。”

“娘子总拿这话逗我。”飞絮忍俊不禁,“你放心,飞絮就在门口守着,谁也不让进。”

苏浈轻吐一口气,推开门,首先便被满屋的酒气给熏得退了半步。

徐氏行事诡异不似平常,苏浈还以为苏迢是断了腿还是失心疯了,所幸屋里只堆了十来个酒坛子,没别的污糟东西。

苏浈合上门走到床边,苏迢看起来还不错,他原就生得极俊朗,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撑头侧躺着,面色红润,颇有几分诗酒风流的姿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点也不像官场失意,遭受两次牢狱之灾的人。

苏迢醉眼迷离,眯着眼看了会儿苏浈,在她那对杏眼上停留许久,轻笑道:“你来……做什么?”

他醉成这样,苏浈想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便决定换个时间再来。却听苏迢嚷道:“云静瑶,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瞧不起我!”

云静瑶是苏浈生母闺名,苏迢这是将苏浈误认成云氏了。

苏浈心思百转,还未想定话便出口,“我是怎么死的?”

这是她最想知道的事,也是她来这唯一的目的。但苏迢毕竟喝醉了,只喃喃地重复方才那两句话。

苏浈等了半天没听见想听的结果,不由有些着急,又问了一句,“云静瑶究竟是被谁害死的?”

苏迢歪着头,看了苏浈好一会儿,讽笑道:“你当然是被段伯言害死的!”

“你不守妇道,和段伯言私通。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常府内风景如旧,段容时正在为常欢喜换药。

泰山行宫上事发突然,先前安排的许多暗线都没来得及用上,恭王便断了常欢喜一条手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当知道恭王在暗暗对皇帝下药时,段容时便劝说常欢喜尽早撤出来,却被常欢喜拒绝了。

他说:“我随侍皇帝多年,你被恭王逐出行宫,我再走了,皇帝必会对统御司起疑。多年筹备只为此着,一击不中,恐难再有其它机会,不要多生变数。”

结果便是段容时得胜,常欢喜永远失去左臂。

常欢喜年纪大了,又曾受过宫刑,身体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康健。若非延峰出手及时将人及时带走,只怕连命也保不住。

段容时撒上药粉,用棉纱按住创口,再用纱布固定住。他下手干净利落,但不用麻沸散,常欢喜还是痛得满头是汗。

常欢喜知道段容时愧疚,咬着牙看了一会儿,别开眼,“听底下人说,黄家的那位苏娘子去段府大闹一场,漏了口风,咱们那位苏娘子已经回苏家追查了?”

段容时动作不停,一层层纱布绕过常欢喜胸腹,只低低应了一声。

“她这趟回去,想必是已生疑心,就算没在苏家得到结果,她也会追查下去。”

“是。”段容时又应了一声。

常欢喜望着窗棂,“这算什么呢,好不容易一切都好,苦尽甘来了,又……”他叹了口气,“公子真不怕她知道真相么?”

段容时没答话,将纱布缠好打了个结,问常欢喜感受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常欢喜潦草地看了一眼,“不过死肉罢了,好不好都一样。”他眼见着段容时一脸的严肃,好像想要拆开再来,忙不迭地摆手,“好好好,松紧适宜,正正好!”

段容时神情松懈下来,但仍紧盯着他伤处不放,“我对不住常公。”

这丧气模样,倒让常欢喜想起当年的事了。

那时段容时还是长公主爱子,父亲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自个儿又生得粉雕玉琢,走到哪里都讨人欢喜,连皇帝也十分喜爱自己这个外甥,要他长留在宫中陪伴。

段容时生性活泼爱闹,一次在御花园闲逛时,吵着闹着说要玩风筝。内侍省的指令下发到内府局,上百宫人紧赶慢赶、描金雕龙做出来的风筝都没能得贵人青眼,反而是一个路过的小黄门,随手折下几支竹条糊上粗纸,就让段容时高兴了一天。

小黄门不清楚,自己的随意之举竟然得罪了整个内府局,他当夜被人骗出寝房推下枯井,因井中枯叶多,只摔断了条腿。

次日段容时带上纸风筝,跑去御花园找小黄门,却怎么也找不着。皇宫那么大,穿着一样内侍服的黄门数不胜数,多的是人前赴后继要陪公子玩耍,但他锚定心思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他找啊,找啊,找遍了御花园,找遍内仆局,又请求公主派人一同寻找,终于在井下寻到饿了两天、但鼻息尚存的小黄门。

小黄门被人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上,断腿被太医诊治,又喝了热热的汤药,心中充满感激。

他以为事情已经了结,到夜半时,又迎来一个垂头丧气的小公子,怀里还抱着一只缺角的风筝。

小公子一见他便掉了泪,“风筝破了,我想找你修,可是我怎么也找不着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黄门不过是御花园洒扫的下仆,从未能照顾主子,甚至不知自己该不该给他擦泪。他只好小心哄道:“是奴才错了,下回公子再来御花园,奴才一定站在最显眼的地方。”

小公子却擦了擦眼泪,认真道:“你没错,是我错了,我害了你。”

小黄门心里惊诧,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显露。

小公子虽然早慧,但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擦了又擦,无休无止。

“宫里人拜高踩低,嫉妒心强,我对你有几分好颜色,便将你顶到了风口浪尖上,令你受众人妒忌,却又没能给你自保的力气,是我的错。”小公子扁着嘴,分明正说着大人的话,眼里全是孩子的委屈,“我对不住你,差点害你死了。”

小黄门十来岁上下,自小被家人卖入宫中,人情冷暖经历个遍,早已对人性不抱指望,却被这小公子几句话说得眼眶微热。

他并非生下来就是奴婢,也曾是个完完整整的人,在生死线上走过一遭却还要赔笑脸,他还不是无坚不摧。

小黄门心里乱得很,有些茫然,随手拿过那只破风筝,“公子的风筝破了,奴才给您补上好不好?”

小公子愣愣地点头,黄门翻出浆糊,将廉价的风筝修补齐整,哄得小公子又眯起眼笑了。

公子临走前问他,“我叫段容时,你叫什么?”

小黄门看着他脸上软软的笑,唇角不禁也勾起个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奴才姓常,名叫欢喜。”——

后来段容时长大了,忘记自己曾在幼时搭救过一个小黄门,但常欢喜却始终牢记于心,即便日后经历再多阴暗,也不肯忘记自己名字的来处。

直到段家败落,段容时天之骄子一朝落入泥地,深陷后宫奄奄一息,人人都能来踩一脚,常欢喜却当上皇帝的随侍,红极一时。

皇帝深恨段伯言,令常欢喜收段容时为义子本意为折辱,却方便了常欢喜照顾他。到统御司设立时,皇帝令常欢喜为司主,段容时为指挥使,便是有意要将废铁锻炼成钢刃。

皇帝始终忌惮段氏,段容时每月上一回常府,便要每月挨一次训诫,有时是罚跪,有时是责骂挨打,皇帝只在一边旁观,动手的事自有常欢喜代劳。

这是宫中常用的手段,目的是要磨去段容时的心志。常欢喜经受过,也曾对别人施用过,他生怕段容时经受不住,提前告知,段容时却向他作揖致歉。

“我知常公心善,若非为我着想,绝不愿如此行事,是容时带累常公了。”

常欢喜张口结舌。也是在那时,他知道段容时有件极要紧的事情要做。

现在段容时做到了,常欢喜为他高兴。

“公子,老奴该走了。”

第61章始终?完结撒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低头收捡药箱,并不答话。

窗几明净,外头浮云暂歇,日光晴好,是难得的好天气。常欢喜看了一会儿,心中突兀地生出几分不舍,感叹道:“公子长这么大了,也成家了,只可惜老奴看不到公子子孙满堂……”

“常公这是在说胡话。”段容时终于放下手中的东西,盯着他认真道:“常公于容时而言,亲近甚于叔伯父兄,容时该要给您养老的。”

“有公子这句话,老奴便心满意足了。我老啦,如今大事已成,可再伺候不了公子了。”段容时正要反驳,常欢喜笑着摆手,“老奴自小身在深宫中,勾心斗角,殚精竭虑,从未脱开宫禁,脱开京城。这回跟着陛下去泰山行宫,虽然多有惊险,但这山水肆意之美,当真迷人。”

“还请公子准许老奴离开京城,遍游天下。”

段容时低着头沉默良久,“常公总为我着想。”

他即将掌权,无论是当丞相还是做摄政王,都不可能再有一个当权宦的干爹。常欢喜到现在还有一条命在,已经是段容时有底线、念着情义的结果。

段容时本就有个当反贼的爹,天生便要受到许多攻讦,更何况他走的是比寻常人都更难更险的一条路。

声名虚无缥缈,既可成就一个人,也可瞬间摧毁一个人。大周幅员辽阔,州县数十,若段容时始终端着恶名,必然会有人不服。声名越恶,不服的人越多,便有更多的流言,届时段容时再雷霆手段,也难以服众。

现下段容时手握兵权,有不世之功,尚且能有一时安定。但他身处风头浪尖,就算没有弱点,也会有人生造出一个弱点去攻击他。

一个郑锦阳,一个苏浈已经够他头疼了,常欢喜想,还是给他节省些功夫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说纵情山水并非全是托词,人活一世,不能仅困囿于方寸之间,常欢喜的确是想再多看看世间好风景。

“公子若是心头还念着老奴,便好好经营,让老奴……”常欢喜笑着,眼神清亮还似少年时,他换了个自称,“就让老身在太平世道做个富家翁吧。”

苏迢昏昏沉沉,随口瞎说,竟构陷云静瑶和段伯言有苟且。

苏浈怒从心头起,没过脑子就骂了句脏话,“你放屁!”

“你还想瞒我?你和长公主交好,又和段伯言那个狗贼颇有来往。我让你替我引荐,你却推三阻四,说什么不肯利用交情攀附。”苏迢嘿嘿一笑,半边脸藏在阴影里,“你装什么清高,不就是怕我知道你的私情,怕我捅到长公主那儿去嘛。我告诉你,我才不在意,你爱上哪张床就去,只要你……”

全是污言秽语,苏浈不想再听,只道:“你说的这些并无实证,全是你心中臆测而已!”

“我看见了。”

苏浈眉心一跳,“你看到什么了?或许是看错了,或许是看见了,但误认了,你若……”

苏迢打断她,“你那日从长公主府回来,发饰和衣裳虽然同出门时相似,但都是新换的。若不是心头有鬼,你何必改换衣裳?”他哼哼两声,得意地昂起头,“亏得你还有点羞耻心,被说破之后便自缢了结,倒省却我动手的功夫。”

“你说什么……”苏浈面色发白,还是抓住重点,“母……母亲是自缢?”

苏迢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究竟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凑近问苏浈,“你在地府如何,吃得好,睡得好?你留下来那两个逆子,一个比一个忤逆,一个比一个忤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迢说到后头便开始怒吼,声音传到外头把飞絮吓了一跳,她敲了敲门,“姑娘没事吧?”

苏浈原地呆站了一会儿,苏迢吼尽兴又躺回去,抱着酒瓶子不知嘟囔些什么。她已经得到想要的结果,便转身离去,只留下苏迢一个人待在这昏暗的屋子里。

“都是……忤逆……”

苏迢喃喃自语,眼角划过一滴泪水,迅速没入发髻消隐不见。

段容时回到段府,苏浈已经在家,厨房处传来一阵香气,仆人们步伐轻快,见他回来低头行礼,而后又去做该做的事。

一切都井然有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苏浈正在房内核算账簿,她嫁到段家来后,这偌大段府是一年一修整。碰见有什么数目极难核定,她就咬着笔头蹙一会儿眉,而后又松开,打两下算盘记录下来。

他站在门边看了许久,直到苏浈收拾好东西朝门口看来,立刻绽开笑容,“你回来啦,怎么站在那儿不吭声?要吃饭了,快去换衣服吧。”

段容时站着没动,苏浈绕过桌子靠近他,牵了牵他的手,“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要我帮忙更衣么?常公身体如何了?”

他和常欢喜的关系,段容时早在宋州时便对苏浈和盘托出,回到京城后,苏浈也随同去常府拜见过几次。

段容时摇头,“常公身体无碍,伤口已经在愈合了。”

他伸手环住苏浈,放松身体靠上去,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怀里。

苏浈声音带笑,也环住他的腰,“这是怎么了,这么粘人?”

“你有什么要问我么?”

苏浈顿了一下,“没有啊。”

段容时怀抱收得更紧,“常公要走了。”

“去哪儿?”苏浈愣了一下,“常公身体虽然好了,但也得注意保养,不好随便乱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听我的。”段容时有些委屈,又再确认一遍,“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么?”

“没有。”苏浈笑嘻嘻牵住他,脸上没有一丝阴霾,“走吧,前头摆好饭了,咱们快去换衣服。”

许是听说常公要离京的消息,段容时表现得很奇怪,话很少,总是耷拉着头一副失落样子。苏浈想了想,将做了一半的寝衣拿出来挂在他身上,果然显得不伦不类。

“对了,前段日子事情多,许久没给母亲添灯。难得这几日有空闲,我明日要去一趟西川寺。”

段容时心头一紧,没顾着肩上半缀着的衣裳,“我明日无事,我……我陪你去吧。”

苏浈古怪地瞧他一眼,“你那算什么无事,你的无事,便是将明日的事情都挪到后日、大后日去做,偷一天闲便得忙两日,何必这样辛苦。西川寺又不远,我同飞絮去一趟就成。”

段容时却拉着她不放,桃花眼紧紧盯着她,“我陪你去吧。”

苏浈抿着唇笑,捏了捏他的脸,“别撒娇,我自己去就成。大不了带上青叶,还有你那个胡楼,我看他成天悠闲得很。”

“好。”

苏浈倒有些意外,“你当真了?西川寺就那么大点儿地,我带个飞絮,再带个青叶已是大阵仗,再带上胡楼,不像是去烧经礼佛,倒像是……”

像是什么,苏浈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来,转身去整理明日烧经要用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坐在床上看她忙碌,“你还回来么?”

“什么?”苏浈没听清。

“没什么。”段容时起身同她一起收拾,“要让飞絮记得带着伞,上回你们便是没带伞,居然躲到我屋里来了。”

苏浈心头藏着事,她尽力遮掩,但也不知段容时看出多少。

次日天刚蒙亮,苏浈便带着飞絮和青叶出了门。段家的马车果然不同凡响,苏浈分明还记得,之前她每次来西川寺,都得经历过武僧环环盘查,可这次却畅通无阻,她们只用不到半个时辰便顺利上了山。

依旧是她供奉灯火的那间禅室,京城贵人多,这一间所供灯火也不仅云氏一人。

青叶和飞絮都守在外头,苏浈亲力亲为,拉过一个铜盆,点上火,将抄写好的经文一张张燃去。

母亲,太子死了,恭王死了,皇帝苟延残喘,女儿再也没做过噩梦。

母亲,女儿嫁给了段容时,过得很好。

母亲……

她没说出口,心头的一字一句都随着青烟缓缓消散于空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氏是苏家宗妇,墓碑立在山西宗墓,牌位立在家中小祠堂里。

但苏浈却在西川寺为云氏供上一盏海灯,每年不忘为她烧经,也只在此时才悄悄同她说些话。

段容时说她没见过云氏,却年年为她烧经,是要凭借云氏旧情向顾家寻求依靠。

段容时说的是气话,事后也道歉了,苏浈没有生过他的气。

因为他说的是实话。

云氏去世时苏浈还没到周岁,后来苏浈知事明理了,也只模模糊糊知道,徐氏不是她的亲娘,公主娘娘也不是她的亲娘。但说到母亲二字,浮现在苏浈脑海里的,也只有长公主和煦的面容,和徐氏怀抱苏沐时温柔的脸。

对苏浈来说,母亲先是一块牌位,而后是一个面容模糊的女子。苏迢没留下过云氏的画像,远在西北的云峥从未和苏浈说过话,她也不知他有没有留下凭记。

苏浈只能从长公主和刘夫人的只言片语中知道,自己同云氏生得七分肖似,而一双杏眼则和哥哥的一样,是从云氏那里继承来的。

经文一张张燃烧,苏浈放下最后一页,终究忍不住在心头说到。

母亲,关于您的事,我该不该问呢?

苏迢胡言乱语不可尽信,云氏不可能同段伯言有私,否则长公主不可能容得下她和苏英,甚至还让段容时和她缔结婚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云氏的死,也必然和长公主府有关。否则她一介伯府孤女,怎能高攀当时前途似锦的段家公子,又怎会得长公主垂怜,于公主府中受教养六年。

可是她真要问出口吗?她真的想知道这个答案么?

苏浈挑了挑盆里的灰,最后一丝青烟飞起,盆中火焰熄尽,苏浈又发了好一会儿呆。

然后她突然发觉,自己一直盯着桌案上的一对木角。

她伸手拿过来,这东西木质红漆,形如弯月,苏浈曾在祠堂中见过,名为杯筊。家中如果有大事不能商定,需要上请祖宗意思,便掷杯筊以沟通亡魂。一阴一阳为圣杯,意为可行;二阳为笑杯,主意未定,再请示;二阴为阴杯,凶多吉少,不可行。

苏浈摸着杯筊,佛教信奉全靠心中信定,多多念佛,自然会有神佛庇佑,不必往来沟通。她从前并未在寺庙中见过类似的东西,这一对杯筊,应当是其它香客遗落的。

但云氏也是亡魂,虽受她供养多年,尚未修成西方极乐也说不定。

苏浈突发奇想,先是勾唇笑了一下自己异想天开,接着却抿起唇,眼中神采越盛。

她心中念到:母亲,求您为我解惑,我该不该问?

掷下杯筊,二阳为笑杯,这是要她再请示。

苏浈笑开来,听见“啪嗒”的声响,地上多了一滴水。她摸了摸脸上,分明眉眼弯弯,却已经热泪盈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再问道:母亲,若我不再追寻此事,您……会怨怪我么?

又是一个笑杯。

苏浈愣住了,难道说这一切真是她异想天开?

圣人云:敬鬼神而远之。因为神鬼之说虚无缥缈,不过是生者有憾,编排些若有似无的东西来安自己的心。

可她还想再试试。

苏浈擦干眼泪,跪直身体问道:母亲,我做的那些警示之梦,是否是您庇护的结果?

圣杯,是。

苏浈眨了眨眼,尝试着又换了个问法:母亲,您同意我不再追究此事么?

圣杯,是。

母亲,真的是您在与我对话么?

圣杯,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笑开来,一阵轻风吹拂过,窗外竹枝摇晃,竹叶穿擦。她闭上眼,正有一段清风绕过窗棂,抚过垂地的帐幔,抚过她的裙角。

而后回旋而上,正如经文燃尽的青烟一样,消散不见了。

---完结---

第62章番外一?愿你平安长大,一世无忧。……

“阿瑶,你怎么又跑树上去了?”

刘韦柔左手搭在眉骨上撑起个凉棚,眯着眼,逆着阳光看向树杈上。那里正坐着一个青衣身影,晃来晃去,摇摇欲坠,看着吓人得很。

云静瑶在树上晃荡一会儿,旋身跳下来,引起刘韦柔一阵惊呼,她自己反而朗声大笑,“都看过多少回了,还是这么不禁吓。”

树影微斜,满地交错的光斑,云静瑶笑意盈盈瞧着好友,理不直气也壮。

刘韦柔蹙起眉,看看左右没有旁人,上前轻轻推了她一把,“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还是这样不着调。”

云静瑶是西北云家的女儿,刘韦柔出身彭城刘氏,一个是将门虎女,一个是世家贵女,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路上碰见也得相互避开的关系,却因缘际会成了至交好友。

十年前云静瑶随父回京述职,正巧撞上春猎,一并随驾去了行宫,刘韦柔也在随行之列。刘韦柔在猎场上马匹受惊,被刚好路过的云静瑶救下,两人便从此结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云静瑶救人英姿打动的不止刘韦柔一人,当时在场的还有十来个贵女公子,其中样貌最好的姓苏名迢,是诚意伯爵府家的庶三子,会写些酸诗,字不错,还很会说话。

苏迢看上了云静瑶,云静瑶也被苏迢的甜言蜜语糊住了脑袋,不顾父亲云峥的极力反对,说什么也要留在京城。

皇帝听说此事觉得有趣,下旨赐婚苏迢和云静瑶。云静瑶如愿留在京城,云峥却没妥协,而是干脆利落地和女儿斩断关系,只身返回西境。

十年一晃而过,云静瑶给苏迢生下一对儿女,刘韦柔也嫁给英国公世子,生下三子一女,成为规规矩矩的世家妇,言行端正谨慎,寻不出一丝差错。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云静瑶警惕地瞧了刘韦柔一眼,“阿英又把你家松柏给打了?”

苏英是云静瑶的大儿子,天生下来一个混不吝,云静瑶教不听,苏迢不愿教,夫妇俩便将人扔到英国公府去,和世子的三个儿子一同学武。

结果这倒好,英国公府三个小子合起来也打不过苏英,云静瑶每每瞧见好友幼子鼻青脸肿的模样,都心头讪讪。

刘韦柔没真把这当回事。英国公府以武立家,手底下见真章,小子们打不过人家便只能更加用功,她这个当母亲的虽然心疼,却也暗暗庆幸有苏英来做这个磨刀石。

“是,但我来找你不是为这个。”刘韦柔极不体面地翻了个白眼,“明日锦阳长公主在曲水畔设宴,托我问你去不去。”

锦阳长公主是皇帝幼妹,自小便是冰肌玉骨花容月貌,待到长成时容貌生得越发惊艳,逐渐有了大周第一美人之名,才子们作诗文颂扬她的美貌,传遍各地,云静瑶在西北时都有所耳闻。

长公主盛名如此,出降大将军段容时,可谓是才子佳人,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也让将军府和公主府门庭若市。长公主每每设宴,京中各家贵妇贵女都争着抢着要去,偏云静瑶是请也不愿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知道你不耐这些繁文缛节,长公主也是如此,若咱们再不去,她是一个能说真心话的人也没有。”刘韦柔拉拉她的衣角,“好阿瑶,我可是在锦阳面前立了军令状,务必要将你带过去的,你就当是去赏美景赏美人,好不好?”

云静瑶撇撇嘴,终究耐不住她反复哀求,“好吧,我可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才答应去,同你刘大娘子可没什么干系。”

刘韦柔轻哼一声,并不同她计较,闹着要去看云静瑶的女儿。

小苏浈生得白白嫩嫩,见人就笑,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直盯着人瞧,盯得刘韦柔心都化了。

“哎呀,你说咱们浈儿怎么就这么能招人疼呢?”

云静瑶却摇摇头,“这丫头可能闹腾,也是奇了怪了,在外人面前特别能装相。”

“我若有个刚出月子便爬树的娘,只怕比她还能闹腾些。”刘韦柔又瞪她一眼,扶着摇篮哄道,“小浈儿,不听你阿娘瞎说话。浈儿喜不喜欢姨姨,姨姨家有三个哥哥,浈儿跟我回家做媳妇好不好?”

“去去去,别在这儿见缝插针哄骗我闺女。”云静瑶笑骂一阵,毫不留情地戳了戳女儿软嫩的脸颊,引得小姑娘红着眼睛瞪过来,她哈哈大笑,“她要嫁谁,得等千挑万选,选个最喜欢的才好,我才不帮你欺负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云静瑶凭着一心喜欢嫁给苏迢,又得蒙圣上赐婚,在旁人眼里是再好不过的姻缘,比话本子戏文还精彩几分。但她同云家断绝往来,在这京城无母家支撑,苏迢有所慢待也无处诉苦。

选个自己喜欢的,便好么?

刘韦柔轻轻晃动摇篮,把这话藏在心底。

刘韦柔走后,云静瑶又爬到银杏树上坐了会儿,看见门房一溜小跑进来,便知道苏迢回来了。

夫妻十年,最可怕的不是彼此怨怼,彼此憎恶,而是相互对视时眼里只剩漠然。

云静瑶和苏迢早已是同床异梦,却还是得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因为这是苏家的规矩。

“我明日要去长公主府赴宴,晚间或许不回来用饭。”

苏迢点点头,“挺好,你是该多出去结交结交,总闷在屋子里,也不像个样子。”

云静瑶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熏鱼,戳得乱七八糟,突然没了胃口。

“长公主这回设宴,应当是为庆祝段将军打了胜仗,听说兵部尚书新娶了位夫人,应当也会去。”苏迢道:“你们在花草之外也能谈谈其他的,或许咱们家也能设宴,邀请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静瑶停了筷子,一言不发。

苏迢瞧她这模样也来了气,冷哼道:“你嫌弃我市侩,嫌弃我左右逢源。但我身为庶子袭爵已是无望,再不争求个好前程,待日后分家,咱们这一大家子怎么过活?还要仰仗大房和二房的救济吗?”

云静瑶不由冷笑,“争求前程,你所谓的争求便是托关系,走门路。农事为天下之本,司农寺也是九寺中最要紧的地方,我不明白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

两个主子一言不合吵起来,下人们都退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花这么多钱宴请宾客,花这么多钱给你置办衣服首饰,让你光鲜地去和各家结交,就是想要从这个管文书的破地方跳出去!大房一纸荐信把我压在司农寺十年,我想高升,我想进中枢,我有什么错!”

苏迢越说声音越大,云静瑶不甘示弱地提高声量,“那你就去啊!”

“朝堂上谁不是任人唯亲,我上头被嫡脉压着,旁人看我是庶出也不肯亲近,若我是嫡脉,怎么会被如此掣肘。亏得家里有个贤妻,结交的都是国公夫人,公主驸马,却不肯为我说上半句话!”苏迢气得头颈通红,青筋毕露,

“我看你是和大房二房的人一样,就是要压着我,生怕我得了什么出息!”

这话像是兜头一盆冷水,浇得云静瑶面色发白。

她知道,苏迢还藏着后半句话没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年他们夫妻情分淡了,但云静瑶、刘韦柔和郑锦阳三人的情谊没变。那二人一个出身世家,一个是皇族,他们的丈夫也都是位高权重,苏迢一直旁敲侧击,想通过云静瑶引荐一二,却都被云静瑶拒绝。

苏迢一直疑心这是云静瑶私心作祟。她为嫁苏迢和云家决裂,本就没有母族支撑,若苏迢再得登高位,她这个正妻就更会岌岌可危。

可云静瑶问心无愧。

她的确同刘韦柔和郑锦阳交好,也只想让这段交情停留在这里。英国公府和长公主府的确有权势,但一旦开了这个口,苏迢走了他们的路子,只能成为他们的附庸,再想割离就难了。届时若公义与世家利益相冲突,苏迢该如何自处?

但很显然,苏迢并不想考虑这个问题,相比在司农寺做个清正君子,他更愿意去做世家的马前卒。

云静瑶咬着牙不肯开口,反倒是苏迢发作一阵后冷静下来。

他叹了口气,“你就算不肯为我着想,也总得为两个孩子着想。英国公府势大,阿英不说好好结交国公幼子,居然还去和他们碰拳脚,万一得罪国公爷,我只怕连司农寺都待不下去。还有阿浈,这世道女子殊为不易,你如果不肯为她打算,她及笄之后又能嫁什么好人家?”

苏迢说完之后便拂袖而去,看方向是去秋姨娘的院子。秋韧兰生父是读书人,病歪歪得要死了没办法才把女儿卖到苏家。秋韧兰熟读诗书,小意温柔,红袖添香引得苏迢流连忘返。苏迢总说云静瑶不懂他满怀壮志,想来能懂他的莫过于秋韧兰。

苏迢是个心里有数的,再宠爱秋韧兰也没让她留下子嗣,他把这当做是对正妻的尊重,云静瑶只觉得他又当又立,让人恶心。

可是苏迢说的话那些话,一直还萦绕在云静瑶耳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云静瑶食不下咽,干脆不吃了,让下人把席面撤走。

夜逐渐深了,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窗外星夜灿烂,守夜的丫头扛不住困意发出浅浅鼾声,云静瑶干躺许久,忍不住点起灯笼走出房门。

几步之隔的耳房内,奶娘早已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苏浈躺在摇篮里咯咯地笑,苏英站在边上背对着云静瑶。

“哥哥。”苏英怕惊扰奶娘,声音很轻,他一手轻轻摇着摇篮,一手指着自己,重复一句,“哥哥。”

苏浈被哄得高兴,杏眼弯弯小嘴微张,可她吝啬得很,就是不肯喊一声哥哥。

苏英不厌其烦,一遍遍耐心地重复,没得到想要的回应也不气馁。他瞧了瞧天色,再瞧了眼边上睡得人事不省的奶娘,撇撇嘴,给苏浈盖上被子才往外走。

待他瞧见云静瑶站在门口,立刻像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刺,警惕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半大小子,性格古怪得很。云静瑶笑了笑,食指抵着唇示意他别出声,将人带了出来。

“明日不上课了?这么晚还不睡。要看妹妹白日来也能看,何必挑灯夜行?”

“谁稀罕看她。”苏英嗤笑,踢踢踏踏往前走,末了没忍住又道,“那个奶娘拿钱不干活,起的比猪晚睡得比狗早,你也是真心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哪儿学来那么多粗鄙之言?”云静瑶叉着腰拧眉,“小子,我是你母亲,有点规矩行不行?”

苏英才不听她说话,一溜烟跑了。云静瑶远远看他没摔着,笑了笑,也回屋睡觉。

次日清晨,云静瑶起了个大早,翻出最繁复华丽的衣裳,搭配一套红宝金首饰。

堕马髻,桃花妆,云大娘子久不仔细梳妆,打扮之后让人眼前一亮。侍女连连夸赞,“大娘子这样装扮真是美极了,若是日日如此,主君一定喜欢。”

云静瑶端详镜中人许久,不见喜色,垂眸道:“车备好了么?那就走吧。”

待到了长公主府,刘韦柔也是啧啧称奇。

“平常瞧你布衣素面的倒是不显,现在一打扮,怎么还同刚出阁那阵儿一样明丽。”刘韦柔绕着云静瑶转了几圈,端着下巴笑道,“昨日你还推三阻四地不肯来,竟然早就准备好了。”

云静瑶抿嘴一笑,不去答她这促狭的话。

先敬罗衣后敬人,往常宴席上,各家贵妇见着国公世子夫人对云静瑶多有青睐,少不得也会攀谈一二,但瞧着说不到一起去也就罢了。现下看她穿得鲜亮,夸赞讨论几句衣服首饰,倒比从前近了许多。

锦阳长公主见着云静瑶,也是十分高兴,却也少不了埋怨她几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下帖子邀你几次都不来,阿柔说她能请动你我还不信,结果你还真来了,可真不给我面子。”郑锦阳样貌精巧,说话也和唱歌一样好听。她身为长公主却一点也不摆架子,点着云静瑶的脑袋,名为教训实则撒娇,“我不管,过几个月等马球场上草长齐了,你可得陪我好好过把瘾!”

云静瑶便也笑,“公主这话可折煞臣妇了,臣妇岂敢!好好好,你要打几回马球我都奉陪,你要赢几场,要输几场,也都听你的好不好?”

郑锦阳还没说什么,刘韦柔先笑得倒在她肩上,“好阿瑶,咱们公主面皮子薄,打得什么主意一眼就能看透,可你也不能全给说破了呀!”

郑锦阳鼓着脸不吭声,一副气恼模样,但眼里都是亲密的笑意。

京中谁人不知道,锦阳长公主生得一副娇柔美人模样,却极爱打马球。宫里头的宫人怕伤着她,不肯出力,她便也只能打个过场。待大了一些,能邀请京中贵女们一起比赛时,旁人也都碍着她身份不与之相争,是以郑锦阳分明打得不好,却总能获胜。

偏偏郑锦阳不但爱打还爱瞧,这一来二去也看出些门道,就不再想要这“让”来的赢法。直到在马球场上见着云静瑶,后者心里不放着规矩,在场上更是肆意妄为。郑锦阳连连约战,连连落败,有次被气得狠了,落了两滴泪,非逼着云静瑶让她赢一回。

云静瑶见不得美人落泪,着实是拿她没办法,不着痕迹地让了几次,都让郑锦阳出尽全力后侥幸才能得胜。这种玩法便让长公主上了瘾,没过多久就要拉着云静瑶,要她让自己“赢”一回。

这头三人说说笑笑,那边客人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上云静瑶都更热络几分。席间有位贵女说话时手一抖,泼脏了云静瑶的裙子,脸色立马变得煞白,眼神下意识瞟向长公主。

不过是条裙子,云静瑶安抚那贵女无事,郑锦阳忙道:“我后头衣服多得很,阿瑶同我身形相似,去随便捡一件换过就好。”

云静瑶落落大方应下,由侍女引去后院。长公主一向随和,但这份青睐和亲近也是少有,众人随着又多一层看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宫人知道云静瑶不爱让人服侍,只将衣服递给她,自己守在外头。门被关上,云静瑶却没急着换衣裳,而是先坐在桌边歇了口气。

她不爱社交,方才被那些妇人们团团围住,已是快要去掉半条命,幸好衣裳被人弄污,也能借着换衣的时候躲会儿懒。

每到这时云静瑶便会万分佩服刘韦柔,分明内里和她一样是个火爆性子,但同旁人绕着弯子说话时却十分妥帖。

云静瑶想着想着叹了口气,十年了,她还是没能习惯京城人这副做派。

她磨磨蹭蹭换好衣服,听见外头一阵吵嚷,竟然还有男子声音,眉头一皱,不知该不该出去。

半刻钟前,外头宫人见着人来,还以为是哪位客人走偏了路,正要上前劝离,见着那人的形貌却登时惊得魂也飞了。

“奴婢参见陛下。陛下,里头……”

“滚开!”皇帝一脚踢开那宫人,提袍就要往里走。

宫人却不敢让,膝行到他前头阻拦道,“屋内有人,男女大防,还请陛下暂避!”

皇帝身边没带下人,动用龙脚再踢那宫人一回,“朕乃天子,有什么防不防的?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宫人苍白着脸,知道自己大约是活不成了。皇帝三两步闯进屋,还带上了门。

屋内不过方寸之地,云静瑶闹不清情况,来不及躲避,只能背过身去。

皇帝面色酡红,眼带醉意,“阿蕊……”

锦阳长公主小字寒蕊,云静瑶心头巨震,纹丝不敢动,怕皇帝看出端倪,更怕他真把自己错认成长公主。

云静瑶和长公主身形相似,背影几乎一模一样。皇帝半醉半醒,对着冷淡的背影怒上心头,再懒得遮掩,“阿蕊!你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段伯言不过小小家奴,怎能匹配大周的明珠!朕是大周天子,唯有朕……”

短短两句话,其中含义骇人至极。云静瑶不敢再听下去,顾不得体统脸面,朝着前头的小窗冲去。谁知皇帝酒醉糊涂,活动却灵便,见她想跑,上前两步将人抓住就又抱又亲。

云静瑶下意识同他撕打起来,一个用力扇过去,竟让皇帝脸上破了道口子。

皇帝被抓疼了,神志清醒几分,看清眼前人不是郑锦阳,“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此处?”

云静瑶趁他愣神时跑出门外,翻过灌木组成的矮墙,再也不见人影。

前头的席面上仍是一派平静,众人先夸赞公主府里花草珍稀难见,再说到段将军大杀四方所向披靡,没过多久就应当再有嘉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郑锦阳耐着性子听了会儿,侧头问宫人,云静瑶怎么换个衣服去了这么久。

宫人摇头说不知,郑锦阳便笑道:“阿瑶不会是见我衣服多,挑不过来了吧。诸位稍坐,我先去瞧瞧看。”

她看了眼刘韦柔,刘韦柔会意,自然地招呼起在场的客人。

郑锦阳快步走在前头,“怎么回事?”

宫人低头回道:“门房来报,陛下喝醉酒,不知怎的又走到府里后院来。正巧云娘子在更衣,奴婢只怕……”

郑锦阳心头一紧,加快脚步走进屋,屋里云静瑶衣裳发髻凌乱,明眼人一瞧便知是怎么回事。

“阿瑶……”郑锦阳几乎不敢叫她,“你……”

云静瑶神情出奇冷静,“他没得逞。”

这等事绝不可张扬,所幸屋前屋后只有原先带引云静瑶的那个丫头,还有郑锦阳身边的这个下人,再无旁人在此地盘桓,想来只要所有人闭紧嘴巴,便不会传出什么丑事。

郑锦阳刚刚松了口气,却听云静瑶惨笑道:“我是活不成了,临死之前,还请长公主答应我一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为什么?”郑锦阳乱了手脚,惊诧极了,眼里还带着满满的茫然。

云静瑶十分强硬,甚至带了几分厉色,“长公主殿下,我在府上出了这等事,倘若你尚存几分人性,此事你必得答应我才好!”

郑锦阳性子软,听得此话心乱如麻,连连点头道:“阿瑶你别吓我,想要什么说就是了,你……你别张口闭口把死挂在嘴上啊!”

云静瑶道:“段家独子少有奇慧,人品绝佳。我要长公主与我约定,让段容时聘我幼女苏浈为妇,就算段将军不愿,苏家不愿,此约绝不可更改。”

郑锦阳满口答应,“我本就有此意,只是念着两个孩子还小,不愿过多干涉……”

云静瑶却强硬道:“我要长公主在众人面前宣布此事,坐定此事,让厅前所有客人作见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郑锦阳连连点头,眼圈通红,“什么都好,待会儿我便去说。阿瑶你别吓我。”

事情定了,云静瑶微微松懈下来,眼中也泛了泪。

“长公主不必再说,我被陛下看见了脸,又听到些不该听的东西,已经是活不成啦。”

现在皇帝是在醉酒之中没反应过来,待到酒醒,必然要查她的身份。赴宴之人都是有头有脸,席间有谁中途离开过,一问便知。

云静瑶低头看着指尖残留的血迹,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她害怕极了,委屈极了。听到那样的秘辛,又伤了皇帝,她性命已经是不保,只求尽力不要带累苏迢和两个孩子。

她思前想后,趁着长公主此时歉意最浓、最为愧疚,抢下段容时的婚事,只要有这桩婚事在,背靠长公主和段家这棵大树,想来也没人再敢欺负苏英兄妹,英国公府也不敢有所慢待。

可她还不到三十岁,从前总以为日子绵长可以慢慢过,现下却死期已至。苏英还在总角,苏浈更是还未满周岁,但两个孩子就要没有母亲了。

郑锦阳明白过来,又愧又恨地哭了一会儿,擦净眼泪,亲手替云静瑶换了一套同她来时差不多的衣裳首饰。两人一同平静地回到堂前,宣布段家幼子和苏家幼女的婚事,堂中众人或惊讶或艳羡,都纷纷出言道贺说些吉祥话。

云静瑶强撑着陪完宴席,坐上马车回家,恰巧苏迢也散班早早回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苏迢见着她就皱眉,“昨日同你说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今天又得罪哪家的夫人了?和兵部尚书夫人搭上话了吗?”

云静瑶没答话,只摇了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迢被她冷淡的态度刺中,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云静瑶目送他的背影,只觉得自己这十年光阴实在可笑。

苏英在英国公府有晚课,没这么早回来。云静瑶走到耳房,挥退奶娘,独自坐在摇篮边。

女儿的确长得好,旁人家的小孩生下来都皱巴巴的,但自家这个,生下来就是白白软软一小团,一天比一天漂亮,那双清凌凌的杏眼,已经有几分自己的模样。

隔着窗正好能瞧见院里的银杏树,这棵树栽在西北角,又高又大,现下还是一片绿意,待到秋天便是满树金黄,尔后落叶成泥,树发新芽,周而复始年年如此。

云静瑶看了一会儿银杏,低下头,伸手点点苏浈的小脸。苏浈见着是她,两手抱住她的手,张嘴便咬。初生的小孩子牙都没长齐,可力气着实不能小觑,往常云静瑶被她抓得疼了,必得好好捏一把脸撒气。

可这回,云静瑶十分纵容地看着女儿,看着看着脸上便有了泪痕。

我的孩子,愿你平安长大,一世无忧。

母亲对不住你,不能再看护你了。

第63章番外二?小绊

长公主自小便深受宠爱,不但早早有了公主封号,到及笄时更能以亲王仪制开府。长公主府四面方正,砖石墙垣,奇珍树木花草不胜枚举。为护公主安宁,府内还有亲兵数百轮值巡卫。

但这些都难不倒段容时。他灵巧地翻过两人高的院墙,在林木影子掩映下,悄悄从巡护守卫边上溜过,钻进后廊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拍了拍身上的落叶,正要继续往前走,突然听见一阵嬉闹声,他左右看看,迅速地跳上身边的一棵大树,利用茂密的树叶遮掩身形。

不远处,几个扎双丫髻的小孩追追打打地跑过来。

“刘易梦你跑什么?夫子明明说了,‘君子事必躬亲’,要咱们一起打扫完学堂才能放课。”

跑在最前头的小姑娘全身银缎,脑袋上还带着几个金吊坠,在烈日下像个闪闪发光的银元宝。她趾高气扬地昂着脸,“什么君子,我是个女子。我母亲说了,像我们这样的世家女子,生来金枝玉叶,两手不沾阳春水,有什么事下人做就是了。顾湘婷,你若非得要自降身份还请自便,可别拖累我们!”

“就是!”

小姑娘们停下脚步,自动划分出阵型,另外两个抱着书箱的自觉站在刘易梦身后,显得同她对呛的顾湘婷形单影只。

顾湘婷一人对她们三人,气势上却不输阵,她叉着腰嚷道:“你无礼!这分明是夫子功课,怎可托手旁人?”她伸手指了指躲在刘易梦身后的女孩,“你们跟着她逃功课,待让夫子知道了,必得赏你们几手板!”

刘易梦带着这两人走了,本该她们的活就得留下来的人承担。顾湘婷十分不忿,摔了扫帚就追出来,可刘易梦不但不心虚,反而还劝她也别干了。

“这么点小事也值当吵来吵去。“段容时坐在树杈上,闲闲挠了挠下巴,他看下头几个小豆丁争来争去,虽然自己也不过才虚长几岁,却不免生出些身为大人的自得。

想来这群丫头便是在长公主府里上课的贵女了。

前些年诚意伯爵府的云大娘子突然病故,其夫苏迢转过年便娶新妇。长公主和云氏交好多年,又约定好要做儿女亲家,着实看不过眼,便将苏家幼女接到公主府教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免小姑娘寂寞,长公主还在自家府邸搞了个什么女学,将京城中各家适龄的小姑娘也叫来一起读书。

这是将那孩子养得同宫里皇子一般,还要找几个伴读来陪玩。

长公主对别人的孩子如此尽心,对他这个亲生儿子倒是不闻不问。段容时回京已有一月,日日在将军府翘首以盼,可长公主既没有上门来探问过,也从不召他来长公主府。

想到此处,段容时不禁有些气闷,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粉色衣裳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跨过垂花门,匆匆忙忙跑过来。

“湘婷姐姐,你怎么跑得这么快,你等等我呀……”

顾湘婷听见这声就头皮发麻,俏丽的小脸皱成一团。刘易梦哼笑一声,“顾姑娘急着追赶我们,怎么忘了自己的大尾巴?瞧,你的尾巴追上来了,你还是抱着她回去‘事必躬亲’吧!”

刘易梦同两个小跟班哄笑一阵,结伴往大门跑了。顾湘婷撅着嘴看她们离去,没再追赶,冲好不容易跟上来的粉衣姑娘抱怨道:“你瞧瞧你,跑得这么慢,又让姓刘的逃过一回。”

粉衣姑娘满脸歉疚,“是我跑得太慢了……”

顾湘婷戳了戳她的脸,心头一阵憋闷。

长公主府里的夫子规矩大,不让学生带女使,还要她们每日课后做扫除。不过公主府里本就有负责清理宅院的宫人,学堂本也脏不到哪里去。

刘易梦做了两日,见夫子没检查,便干脆连面子也不做,还劝说另外两人同她一起逃。顾湘婷本也想直接走,偏她看不过苏浈一个人勤勤恳恳地扫除院子,只好留下来陪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是往常也就罢了,可今日是顾湘婷寿辰,家里肯定已经准备好了……

顾湘婷又多抱怨两句,五个人的活变成两个人干,她今日回家又要迟了。苏浈想了想摇摇头道:“湘婷姐姐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不多,我一个人就成。”

“真的?”

“嗯。”苏浈点了点头,“反正我就住在公主府,迟些回屋也没关系。姐姐家里还有人等,你先回去吧。”

顾湘婷犹豫一阵点了头,一边朝外跑,一边挥手同她道别,“你等我给你带栗子酥!”

“好。”苏浈踮着脚也挥挥手,明日夫子休沐,女学不开课,要再见到顾湘婷就得后日了。

段容时在树上看了半晌,又挠了挠下巴。

粉衣姑娘说自己住在长公主府,那她就是……就是自己那位未婚妻?

叫苏……苏什么来着?

还没等他想起来,底下粉衣小姑娘往回走了两步,分明走在平整的青石板上,她却突兀地绊了一跤,“啪”地一下栽倒在地上。

声音不大不小,段容时在树上都听见了,他不禁咋舌,“这摔得也太惨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糟糕,这丫头肯定会哭,到时候人一多,他就不好脱身了。

段容时紧张地盯着那粉色身影,却见小姑娘利落地爬起身,拍拍尘土站起来,扶着额头在原地转了两圈,没找到绊脚的石头,耸耸肩继续往前走。

接着又是“啪”地一声响,她又莫名其妙地绊倒了。

连摔两大跤,段容时都有些担心她脑子要给摔坏了。小姑娘还是没哭,拍拍屁股站起来,看看前头又看看后头,懊恼地摸了摸摔疼的脑袋,继续往前走。

然后她又一脚踩着过长的裙摆,腿一滑栽倒下去。

苏浈紧闭着眼,可预想的剧痛没有到来,迎接她的是一个略显瘦削的怀抱,她抬头一瞧,眼前人同她哥哥苏英差不多身量,肤色白皙,样貌俊朗,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

这人表情古怪,可模样真好看。苏浈眨了眨眼睛,男子皱着鼻子把她扶正,像栽盆花木一样把她端放在地上。

“你这都摔几回了?好好走路。”

“我……我正好好走的。”苏浈撅着嘴有些不服,又好奇道,“你是谁,是新来的内官么?”

段容时一脸嫌弃,没应答也没道明身份,而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浈疑惑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还没想好要不要让公主知道他来过,因此只啧了一声,“我先问的你,你回答了,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苏浈却不答应,束着手摇头晃脑,奶声奶气,“‘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算了算了,我不问你的名字,你也别问我的。”

男女之间没有媒妁约定,便不能互通姓名。

这倒奇了,段容时瞧着她装模作样,挑眉道:“已经学到《礼记》了?”

苏浈点点头,唉声叹气,“夫子说背不下来就要打手板,戴圣人为何要写这么长啊。”

走到垂花门前,苏浈抬腿就要跨过去,脚尖却勾到门槛,眼看着又要栽倒。段容时瞧不过眼,伸手拉了她一把,又把人端端正正立好。

“好好走路。”段容时蹙着眉,对这个小未婚妻更嫌弃几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苏浈惊讶地睁大眼,“不是说好不问了么?”她平平安安地走过垂花门,十分感激,朝他拱手道,“多谢这位英雄相助。”

段容时摸摸鼻子,忽地笑起来,“你背不下《礼记》,是不是把时间都用来看话本了?”

“你怎么知道的?”苏浈又是一惊,杏眼睁得又大又圆,看起来呆呆愣愣,又有几分娇憨,“你可别告诉夫子,不然她又得罚我。”

“你把名字告诉我,我便不去夫子那告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对,你不知道我的名字,还怎么能告状?”苏浈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才不会上当呢。”

方才还傻愣愣的,这会儿又聪明起来了。段容时忍俊不禁,“你不肯说名字,又这么爱绊跤,我看你就叫小绊得了。”——

好像做了一个绵长的梦,苏浈从融融暖意中醒来,一动也弄醒了身边的段容时。段容时环抱着她,眼睛眯了眯复又闭上,嘟囔道:“再睡会儿……”

苏浈隔着纱帐瞧见天已大亮,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该起了,你今日不是要去政事堂么?”

段容时还是不睁眼,收紧环着她的手臂,贴着她脖子蹭了蹭,“困,不想理他们。”

苏浈被他逗笑,“别撒娇了,几位大人年过五旬,不好让他们久等的。正事要紧,回来再继续睡。”

段容时长出一口气,长睫翕动一阵,终于睁开眼睛,满脸不爽地坐起来。

三年前,顾湘婷足月生产,生下个大胖小子,符合了朝野所有人的期盼。

皇帝窝在后宫中养病久不理政,态度倒很不错,配合地将刚满月的五皇子立为太子,没过多久又立为新帝,而自己则升任太上皇,移居瀚海阁,彻底甩脱朝政。

新帝太小无法亲政,经朝堂众臣推举,皇帝亲封段容时为异姓摄政王,监理国政。大周经历几次浩劫百废待兴,一切担子都压到了段容时身上。

太仓失火一案,暴露出朝廷制度极多极深的弊病,朝堂上经过恭王和太子两轮叛变的清洗,也空余了许多职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社仓要改,税制要改,户籍制度也要改,除此外还要广开恩科招揽人才,尽快填补朝廷官员的空缺。

段容时手握摄政权柄,却并不高兴,这三年来他是夙兴夜寐,过得比从前在统御司还不如。朝臣们惧怕他的威名,有心要做实事也不敢放开手脚,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也要给他过眼后才施行。

段容时被烦得不行,干脆像当年三司会审那样,组建了一个政事堂会议,所有的事情都在会议上提出来,大家一起过眼。说来这倒和从前早朝差不多,只是人人都能同意,人人都能驳斥反对,而非由至高者一人裁断。

有了政事堂后,段容时一下子松快了许多,但他地位摆在那里,政事堂评议后的东西还是要经他的眼,他还是没法真正闲下来。段容时便琢磨着再将手头的权利放出去,让更多人来分担他肩上的责任。

从前段容时汲汲营营,好不容易得到这一切,如今却要撒手放出去,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段容时穿戴好官服,依依不舍地抱着苏浈,亲了亲她的额头,又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叹了口气,“乖孩子,父亲不在家时你要安分些,别总折腾你母亲。”

苏浈笑着拍拍他的手,将人送出门去,而后扶着腰坐下。

她身形仍是纤瘦,肚腹却鼓鼓囊囊地藏着一个小生命,再过两三个月孩子就要出生,正是闹腾的时候,若非朝堂上事情太多,段容时真是恨不得天天守在苏浈身边。

送走段容时,苏浈也起身坐到镜前梳妆,青叶捧出首饰盒子供她挑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流云三年前便嫁人了,飞絮也随苏英去了西北。

流云嫁得是那位邻家竹马,三年前开恩科,竹马一举中第,次日便上段府提亲将人娶回了家。

至于飞絮,苏浈知道这事时着实惊讶,但苏英却是理直气壮。

之前苏英在京城时,为着和苏浈通信,他同飞絮便多有往来,之后京城出事,飞絮只身前往西北求援,便让苏英对她更多一分看重。

西北守将云弃之没有宗族桎梏,不在乎身份地位,只求飞絮这么个人,迎过去便是做将军正妻的。飞絮也早对他暗生情愫,苏浈就没阻拦,痛快地成全二人。

身边的旧人也就剩下个青叶,可青叶也留不了太久。

去岁统御司裁撤,司众被分派到各处供职,延峰由暗转明当上禁军统领。他武功绝佳,沉默寡言,仅凭一身武艺便成功降伏众禁军。

苏浈偶然间发现,这位延峰统领对上青叶时总有说不完的话,青叶每次见着他,也是笑意盈盈。

梳妆打扮好,苏浈坐上马车进宫,到慈宁殿时,除了太后和太妃之外,小皇帝也在。

小皇帝刚巧背完书,歪在顾湘婷怀里吃果子,见着有外人来立刻站直了身,表情严肃,尽量做出一副明君模样。

郑锦阳如今当上太后,还是一副和煦样子。她见着苏浈来便道:“皇帝功课做好了,出去活动活动身子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帝听话地点点头,牵着奶娘的手走出去,也没走远,就在殿外的院子里溜达。

苏浈笑道:“如今陛下逐渐晓事,两位娘娘也可舒心了。”

“可不是么。”顾湘婷长叹一声,眼神还定在皇帝身上,“半大小子最能烦人,待他再长几年,娘娘和我也可撒开手,只管享清福了。”

郑锦阳笑了笑,又朝苏浈道:“来,快让我看看,怎么瞧着比上回又清减些,是不是这小子又闹你了?”

苏浈走到近前,宫人端了把椅子过来,三人凑在一起说话。

“眼瞧着太上皇身子又要不好了,你得提醒王爷,有什么事得尽快办了,否则届时大丧一起,又是处处掣肘。”

大周礼制,皇帝大行后三年不可兴礼乐,如此科举、祭祀等事便都要停摆。苏浈点点头应下,又道:“太上皇那边,情形真这么差了?”

“唉,是啊。”郑锦阳点点头。她叹了口气,脸上表情只有厌烦,没有一丝可惜悲伤。

太上皇回宫以后,便被安置在贤太妃所居瀚海阁。贤太妃是武将世家,父族世代镇守南境,当年太上皇初御极,贤太妃便有孕生子,若大皇子平安长大,只怕会有外戚之患。

于是大皇子夭折,贤太妃固守瀚海阁念佛修行数十年。如今太上皇落到她手里,虽当时说好了不许闹出大事,但只怕贤太妃还是没忍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人又说些闲话,她们关系奇怪,难以辨明,却别有一番和煦。直到夕阳西下,晚霞艳红如血,在天空中分割出泾渭分明的两边。

时辰已到,太后让奶娘带皇帝进来行礼,然后带着小皇帝回福宁殿。慈宁殿中只剩下顾湘婷和苏浈。

苏浈也正要道别,顾湘婷却让她留步。

“小绊,你如今也是做母亲的人了,我……我想求你帮帮我……”

苏浈道:“太妃娘娘折煞臣妇了,您是陛下生母,身份尊贵,我不过小小臣妻,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呢。”

“小绊,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顾湘婷扑到她身前,姿态放得极低,“你也是做母亲的人,骨肉分离之苦你怎会不知!求你,求你就帮我这一回,帮我和段容时说说,让他把孩子还给我!”

苏浈侧身避开,“陛下和娘娘都在宫中,日日都可相见,哪里谈得上‘骨肉分离’?娘娘这话我听不明白。”

“你怎么会不明白!陛下与我同在宫中,认太后为母,日日宿在福宁殿。我与他相隔咫尺,却要层层通报之后才能见上一会儿!”顾湘婷泪盈于睫,“那是我亲儿子啊,我……”

“那是大周的陛下,是皇帝,是天子。”苏浈打断她,“你要我帮你,那我也想问娘娘一句,娘娘可能令顾家人赋闲在家,陛下在位一日,顾家人绝不出仕?”

其实让苏浈自己评价,段容时这招的确是阴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以顾家为质,要挟顾湘婷入宫为妃,要她生下一个具有皇室血脉的继承人,但这个继人却被立在郑锦阳的宫里,由郑锦阳抚养照管。而顾湘婷作为皇帝的生母,每日最多只能见皇帝一个时辰,若有重要的仪典祭礼,更是几日都不能相见。

如若顾湘婷忍受不了,那也可以,只要用顾家全族的前途来交换,她便可以将皇帝接回殿中照管。

顾湘婷想要儿子,却不能舍弃英国公府的家人,或者说,她操控不了英国公府的家人。就算她同意了段容时的条件,顾家也不会配合支付价码。

皇帝年岁小,容易产生依赖,他长期养在郑锦阳的膝下,日后便是郑锦阳的保命符。郑锦阳名义上是太后,实际上是段容时的生母,皇帝依赖郑锦阳,便是依赖段容时。

如此,皇帝明面上的母家是英国公府,实际上的母家却是摄政王府。

这计谋还有一层阴毒之处,便是离间了顾湘婷和英国公府。顾湘婷为英国公府而母子分离,即便表面不说,心底也会不自觉地产生怨怼;而英国公府担着外戚之名,却没有外戚该有的权利,也会暗自责怪顾湘婷无用。

顾湘婷毕竟是皇帝生母,她越是与顾家不合,就越是易于操控,就越对段容时有利。

顾湘婷没再说话,只坐在原地流泪。苏浈劝道:“陛下除了是娘娘的儿子,更是大周的陛下,日后统御四海,名留青史,何其荣耀。娘娘为陛下生母,更该多为陛下着想才是。”

“是,没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不该后悔。”顾湘婷冷笑,“苏浈,你不愧是段容时的妻子,说话越来越有他的样子了。”

苏浈瞧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但情势到了这个份上,她只能强硬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在顾家和段容时之间早已做出选择,如今要做的,不过是直面这选择的后果。

“顾家陷害段家,在段家落难时落井下石,即便不说这背弃情义的事,单从律例上说,国公爷授意门生拖延粮草,便同叛国无疑。”苏浈眼见着顾湘婷一点点僵硬起来,还是硬下心肠继续道,“段容时让你生下这个孩子,让顾家人当皇亲国戚,不是让他们享福。此事你不必再对我开口,要想当太后,要想将皇帝收回身边,只有那唯一一个条件。”

说完之后苏浈转身便走,慈宁殿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顾湘婷痛哭的身影被沉重的红门遮掩住,再看不见。

苏浈知道,当年的事,顾湘婷并未参与其中,她是整个顾家最无辜,最不该承担这一切的人。

可是当年段伯言被逼叛国时,段容时还在宫中做客,对于父亲的罪行,他也是无辜的。但他却被人断去手脚静脉,废去一身武功,背负世人怨恨咒骂。即便如今大权在握,为百姓宵衣旰食,只怕将来也逃不过史书攻讦,逃不过一个奸臣名号。

苏浈突然很难过,她扶着青叶坐上马车,令车夫快马加鞭,快快回家。

她想要快些见到段容时,扑进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腰再也不松开。

她想要告诉段容时,无论前路是好是坏,是福是祸,无论他最终会踏上什么样的道路

她都要永永远远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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